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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董妮]情聖栽跟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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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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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39: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情聖栽跟斗 作者:董妮

同爲婦産科的醫生,宣嬛非常不認同江少則的風流行徑!
她從沒看過這樣放縱的不良醫生,特愛甜言蜜語討好病人,
搞得緋聞滿天飛也無所謂!看不慣他油腔滑調,
騙女人的方法一套又一套,嚴肅的她決定好好教導他行醫之道。
不料情聖之名其來有自,一和他接近,後遺症沒完沒了~~

江少則真的沒看過宣嬛這麽冷情的女人,成天板著臉不苟言笑,
病人怕她怕得要死!他好心開導,她卻是非不分杠上他,
工作上不配合,私下愛理不理,言語銳利可比尖刀。
嘖嘖嘖,像她這樣少溫柔又欠體貼的女人,
一般男人馴服不了,看來只有他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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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3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陳太太,因為高速公路連環車禍,救護車送來十多名傷患,其中一名孕婦傷勢嚴重,江醫生臨時受命為她進行手術,所以你的剖腹產手術將由我接手,我姓宣,請多多指教。」宣嬛認真地為因胎位不正,而必須進行剖腹產手術的患者做術前解說。

  陳太太望著眼前脂粉不施的女醫生,白皙的肌膚如嬰兒般粉嫩,微薄的唇緊緊抿著,兩眼有神、站姿挺直,一看就知是個對自己極具信心且十分專業的醫生。

  但莫名地,她就是不放心。「可是……從我懷孕以來看的一直是江醫生,之前告訴我胎位不正要動手術的也是江醫生,怎麼……突然要換人?」

  「對不起,陳太太,我知道臨時換醫生你很不安,但你提前陣痛了,而江醫生又正好接了一個大手術,趕不及回來,按醫院的規定只能讓其他醫生接手,希望你能了解。」宣嬛更加挺起胸膛,冷靜的語調帶著秋風也似的寒肅。「你可以放心將這場手術交給我,以我的經驗和資歷,保證可以讓你們母子均安。」

  對於這個女醫生的醫術,陳太太並不擔心,只是……她怕這個女醫生啊!宣嬛的冷靜嚴肅、媲美手術刀般銳利的眼神,無一不讓她心慌意亂。

  「我……我可以等等,唔……」肚子又痛了,陳太太咬牙悶哼一聲。「也許江醫生可以趕上替我手術。」

  「陳太太,延遲生產對你和胎兒都是一種負擔,以我醫生的專業建議,你必須立刻進行手術。」宣嬛試著再跟陳太太溝通。「也許你對女醫生的技術有所懷疑,或者你怕我年紀太輕,經驗不如江醫生豐富。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對於你的手術,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相信你的醫術……唔……」好疼,並且越來越疼。「可是,我想等江醫生……我已經讓他看習慣了……」

  「你已經陣痛超過六個小時,必須立刻動手術,不能再等了,這樣對胎兒很不好。」宣嬛實在不懂為何病人不接受她?江少則有什麼好,花花公子一個,就是嘴甜一點而已,雖然資歷深、位子比她高,但自進醫院以來,那家夥緋聞不斷,這樣一個私德不修的醫生,早該被吊照了,憑什麼獲得病人如此的信任?

  「可是……」做為一個待產的孕婦,陳太太不想讓一個會令她害怕的醫生在自己身體上動刀啊!

  「哈 ,美麗的陳太太。」一個輕佻的聲音適時響起,隨之進來的是名頎長男子,瞇瞇的笑眼笑眉,像一道清爽的微風,穿過盛夏午後的熾熱,攜來令人心曠神怡的涼意。「看來你有機會生下一名奧運金牌得主喔!」

  是江少則,身上還穿著手術服,顯然是剛從手術室趕過來。

  「江醫生!」驚喜瞬間取代了陳太太眼底的慌張,太好了,她沒有白等,她的主治醫生終於趕上了。「你說什麼,我提前陣痛跟奧運金牌得主有什麼關係?」

  「小家夥衝這麼快,讓我算算……哇,足足提前了十四天呢!爆發力如此好,將來不參加百米競跑多可惜?」江少則一邊說,手下完全沒閒著,以最快的速度為陳太太做檢查,心跳、血壓、陣痛頻率……嗯,可以立刻進手術室了。

  一旁,宣嬛聽著他的胡言亂語,有股衝動想拿下脖子上的聽診器塞進他的嘴巴裏。

  聽聽,江少則說的是人話嗎?什麼美麗的陳太太、還奧運金牌咧,油嘴滑舌、胡言亂語……偏偏患者就是吃他這套,天理安在?

  宣嬛氣得臉都白了,由江少則這種人領導婦產科,簡直是婦產科之恥。

  她再不屑與他同處一室,調轉腳步,正想離去。

  「宣醫生。」江少則突然喊住她。「麻煩你做我這次手術的助手好嗎?」

  宣嬛百分百確定江少則是在跟她示威,她費盡唇舌也擺不平的患者,他幾句話就搞定了。

  但她會這樣簡單就認輸?叫他作白日夢去吧!

  「是的,江醫生。」平板的聲音,沒有一點高低起伏。

  江少則忍不住苦笑,他真的不知道他是哪裏得罪了宣嬛,讓她一進醫院就跟他針鋒相對。

  兩人在同一科裏工作,處不好總不是好事,因此他一直努力想扭轉她對他的惡劣印象,但是……他們好像天生就不對盤,不管他做什麼事,她都看他不順眼。

  哎,傷腦筋啊!江少則輕喟口氣,轉向患者。「陳太太,我們立刻就為你做剖腹產。」

  「麻煩你了,江醫生。」自從看到江少則出現,陳太太開心得連陣痛都忘了。雖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她說過任何保證母子平安的話,但他的幽默風趣讓她很放鬆、很安心,莫名地就是信任這個言談舉止都很輕佻的醫生。

  陳太太的反應看在宣嬛的眼裏,怒火衝天中更含帶著濃濃的挫敗,為什麼有能力的人不被信任,反倒是那些只會空口說白話的人卻被大眾所接受?難道這個世界已不再承認實力,反而崇尚華麗的言語與輕佻的作風?

  她惡狠狠瞪著那不停稱讚陳太太勇敢、美麗、機智、溫柔、甜蜜……總之就是把一堆惡心死人的話語全數丟在陳太太身上的江少則,想不到這個不良醫生連孕婦也不放過,只要是女人,他就卯起來甜言蜜語追求。

  他……他到底懂不懂「節操」兩個字怎麼寫?

  ***    ***    ***    ***

  一做完陳太太的手術,患者送進病房,嬰兒送到了嬰兒室。

  江少則追上一張臉像凝結了萬年冰霜的宣嬛。

  「宣醫生,有空嗎,能不能聊兩句?」他自信在醫院裏人緣並不差,實在不懂,宣嬛幹麼事事針對他?

  「我有空,但如果江醫生想聊的話題跟女性外貌有關,很抱歉,我沒興趣。」也許別的女人會喜歡江少則動聽的讚美,但她只覺得想吐。

  「你又不醜,為什麼不想聊有關外貌的話題?」

  「我不討厭有關外貌的話題,但我對一個花花公子用甜言蜜語去誘騙無知女性感到惡心。」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厭惡。

  呃!江少則愣了一下,敢情宣嬛處處針對他,是討厭他說話的方式?

  「宣醫生,我想你誤會了,讚美一位女性不代表我對她有其他意思。相反地,能適當讚美一個人是一種美德。」

  宣嬛冷哼一聲。「你為什麼不說這是你的日行一善,江醫生?」美德,虧他好意思講;他到婦產科看診,從十八歲到八十歲的女性,個個誇得像天仙一樣,哄得人家心花朵朵開。要說不是另有所圖,鬼才相信。

  「你要當成日行一善也可以,畢竟,我確實讓病人開心。你是醫生,應該知道,快樂的心情有時比任何藥物都來得有效。」

  「當然,江醫生你不只讓病人們開心,還讓她們傾心呢!」別以為她不曉得,他的夜生活比臺北的夜空還要繁亂精採。

  「我知道有些病人會有誤解,但你也不能否認,這種適時的讚美能讓她們感到放鬆,更有助於醫生與病人間的溝通和信任,像今天這位陳太太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看到了,你把一位即將臨盆的孕婦迷得暈陶陶的,你無須誇耀自己的能耐,我在一旁瞧得一清二楚。」他把陳太太哄得都忘了陣痛,果然是個手段高超的花花公子,騙女人的方法一套又一套,永遠用不完。

  江少則冤啊!「減輕患者的痛苦正是我們身為醫生的職責,用言語來達到目的只是其中一種方法,跟用藥物來達到目的沒有差別。」

  「問題在於用的是什麼樣的言語。江醫生想必從來沒有讚美過一位女性的內涵吧,你一向只專注於患者們的身材和容貌。」虛偽自大的沙豬。

  天啊,江少則從沒想過,他跟病人這樣的溝通方式,會引起同事對他如此劇烈的反感。

  病人不是他的朋友,他從何找出她們內在的優點加以讚美?

  他感到無奈。「宣醫生,即使你不認同我跟病人溝通的方法,但也沒必要處處針對我,並且將這種情緒帶入工作中吧!這有違你身為一名醫生的專業素養。」

  「我想你誤會了,江醫生,個人對於你用在病人身上的醫療行為沒有任何偏見,只是不齒看到一個連有夫之婦、老太太、未婚媽媽都無一例外伸出魔爪的大色狼、花花公子。」說完,走人,完全不想跟他多相處一秒。

  老天爺,像他私生活這麼不檢點的人,請保佑他早日進宮做太監,那就是全天下女人之福了。

  江少則看著她遠 而去的身影,嘔得差點吐血,有沒有搞錯,她以為他是種豬嗎?不分老少,只要是女的都好。

  真是……青天大老爺,他冤枉啊!他也許夜生活燦爛,但誰規定那些燦爛最後都會結束在臥房或賓館中?

  他是每天有約會,還夜夜換女伴,但不能是純吃飯、純聊天嗎?誰規定男人跟女人混在一起最後一定要上床的,也有很多純友誼好不好?

  氣死了,這個宣嬛,他到底要怎麼跟她講她才會懂,醫生不要老板著臉不茍言笑,病人不舒服的時候情緒就已經夠緊繃的了,再遇上一個嚴厲的醫生,他們怎麼能夠放鬆?

  醫生雖然不是賣笑,但笑容是全世界共通的語言,要笑,病人才會安心,才敢大膽說出身體的不適,這才有助於醫生對症下藥。

  渾帳!真不想理那個頑固的女人,但是……他是婦產科主任啊!底下有這麼一個不知變通的醫生,最後倒楣的還不是他?

  沒轍,算他衰,還是要跟她溝通清楚才是。

  「宣醫生。」江少則百折不撓地追上去。「我的話還沒說完,你這樣甩頭就走太沒禮貌了。」

  宣嬛並沒有停下快走的腳步,只是以著冷硬的口吻回答身後追上來的男人。「江醫生,你的讚美對我沒用,我想你還是將目標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吧。」

  江少則努力壓下就要噴出來的怒火。「好,我不跟你談讚美問題,我們說說醫生跟病人間的溝通,你不覺得自己對病人太嚴厲了,導致她們個個都怕你?」

  「如果江醫生指的是我不會哄病人開心,這點我承認,我的口才和能力再好,也不及你的甜言蜜語萬分之一。」而這正是讓宣嬛對他徹底厭惡的原因之一。

  明明她醫術一流,對病人的關心也不輸任何一位醫生;可不論她如何用心,那些病人最後都寧可去聽江少則那一句句:「哇,美麗的太太」、「哈 ,可愛的小姐」、「什麼?你四十歲了,我瞧你最多二十五」……

  惡心、惡心,江少則就是用這種下流的手段騙那些病人,然後,將她們一一納入他的專屬後宮,享盡無邊傃福。

  她詛咒他……爛掉,再也不能糟蹋女人,可惡。

  「你可以不哄病人開心,但總能讓她們不對你產生恐懼感吧!你知不知道……」江少則還沒說完。

  「江醫生,救護車送來一名服了RU486後出血不止的孕婦,急診室請你下去協助處理。」江少則的助理突然走過來,插口說道。

  「知道了,我立刻下去。」江少則打發走助理,復轉向宣嬛。「宣醫生,現在我有事要忙,有關溝通的問題,等下班後我請你吃飯,我們繼續談。」

  「很抱歉,有鑒於當前性病泛濫,我雖然沒有處女情結,但為了身體健康,我會更加潔身自好。」

  「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不想跟一個據聞說兩句話就牽手、牽手十分鐘便進行KISS、吃一頓飯最終就滾到床上去的男人約會。」宣嬛挑眉,涼涼地睨他一眼。「我怕得病啊,江醫生。」

  江少則額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來,若非他自制力夠好,早就破口大罵了。

  「那要不要我提出一份身體健康檢查證明啊?」他反諷。

  「做為一名醫生,我除了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外,更珍惜自己的名聲。為免成為你緋聞中的女主角,我還是只能對你說抱歉。」

  「很好,我希望你真正懂得『緋聞 兩個字的意思,那代表的到底是事實或八卦,但願你那顆聰明的腦袋能夠分析清楚。」耐性用盡,江少則轉身做事去,不想再跟這個是非不分的女人攪和不清了。

  他突如其來的嚴肅讓宣嬛一呆,原來號稱友愛醫院第一花花公子、輕佻大少的江少則,也有正經的一面。

  緋聞?事實?八卦?他說的其實也有幾分道理,一直以來,有關他的流言源源不絕,但她從不曾親眼目睹。

  真相究竟是什麼?莫非她真的誤會他了,他只是天生嘴甜,並沒有蘊含誘惑的企圖?如果那些所謂花心風流的傳聞都只是謠言,那麼她真要為今天對他的無禮道歉了。

  不過她還是不認同他和病人的那種溝通方式,太容易引人誤會了,莫說旁邊看的人要懷疑,只怕有些不夠成熟的病人還會誤解他的意思,將他的「讚美」當成挑逗,芳心暗許,那麻煩就大了。

  醫生和病人一定要保持距離,才不會因為過度的情緒反應造成誤判病情。這是宣嬛一直以來的行醫原則。

  ***    ***    ***    ***

  PUB!

  沒錯,這家店就叫PUB,沒有其他的名字,簡單明了。

  不過這家PUB的老板是江少則。他會開這家店也沒特別的原因,就因為早年從美國返臺,去餐廳、PUB喝東西,發現那些店都不許攜帶外食,可它們的下酒菜又不合他的胃口,幹脆就自己開一家嘍!

  在這間店裏,除了可以喝店裏的酒外,想自己帶也行,店裏的菜都是他喜歡的,別人若也有興趣,歡迎共享,如果不喜歡也沒關係,盡管叫外賣;只要不在裏頭搞些犯法的事,基本上這裏是完全自由的。

  今晚江少則拖著他唯一信任的朋友,心臟科主任許未到PUB喝酒,順便抱怨今天他在醫院裏受到宣嬛的不平等待遇。

  「你說我冤不冤,就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傳聞,那女人處處針對我,我招誰惹誰了我?要不是看在她醫術真的不錯,人也很認真,對病人盡心盡力,像她那樣不合群的人,我早就報告院長,炒了她了。」

  但很遺憾,許未是個不懂得安慰人的人,他只會實話實說。「以你的身分,沒有資格決定一名醫生的聘任與否。」

  「我當然知道,我說說不行嗎?」江少則瞪一眼這個雖然值得信任、卻同樣不擅長溝通的好友。他的嘴巴啊,有時真比手術刀還利,聽他說話,無異於在傷口上撒鹽。「那個女人這樣冤枉我,許未,你老實說,我真的有像她說的那麼不堪嗎?」

  他知道自己的緋聞多,但他一直相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清楚自己沒有那麼濫情就好,管別人怎麼說,他不在意。

  可今天,被宣嬛這樣當眾諷刺,任他是菩薩,也有三分火氣啊!

  「這是你言行的問題。宣醫生雖然誤解了你的為人,但有一點她沒有說錯,你張口閉口就誇人長得漂亮、身材一流,確實很容易讓人誤會。」許未實話實說。

  江少則自動忽略那些不討他歡心的話,專注在許未認同他的為人上。

  「也就是說,你相信我並不是那麼濫情的人?」

  「這是小晴說的,全醫院防備心最重的就是你,雖然你整天笑嘻嘻的,但其實跟每一個人都保持距離。這也許跟我們的職業有關,當醫生的,看慣了生離死別,自然而然下意識地會保護自己,不再全心全意去喜愛或信任某個人,以免失去時遭受重大打擊,一蹶不振。」秦晴是許未的助理,也是他的妻子,是個對人際關係異常敏銳的開朗女子。

  江少則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喝著酒,心思翻騰著。

  秦晴,那只該死的大肚花瓶,把人心瞧得一清二楚。她難道不曉得,有時候人並不是那麼喜歡被了解的?

  也許今晚不該找許未出來喝酒解悶,他發現自己被看透的感覺有一點恐怖。

  許未拍拍他的肩。「你不必擔心自己的秘密泄漏,我跟小晴都不是愛八卦的人。」

  但秘密就是要藏在心裏,永遠不讓第二個人知道,那才叫秘密啊,當有其他人發現的時候,秘密就已然不是秘密了。江少則就是一個這樣防護心厚如城墻的人,他的心只開放給自己,不容他人涉足一步。

  也因為他這樣的個性,使他每一段戀情都在萌芽初始就胎死腹中——因為無法承擔失去的痛苦,所以幹脆控制自己不要去愛。

  醫院裏流傳有關的「緋聞」雖然不盡真實,但在某方面也沒有太大誤差,他是常常換女伴,但一發現自己的友情有往愛情的方向發展時,立刻喊卡;再換一個人交往。

  他知道自己這種心態很有問題,但他真的沒有勇氣像許未那樣,去締結一個許諾終生的婚姻。

  還是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好,快樂、痛苦都由自己承擔,不必分享,也沒有加倍的後遺症。於是,江少則明知不妥,仍日復一日地在感情河中飄流著。

  許未低嘆口氣,跟一個想談心事,又不希望心事被人知道的人說話,真是辛苦。

  「好吧!如果你不喜歡,從下一秒開始,我會忘掉剛才所說的一切。」

  「我沒有那麼小氣。」江少則悶哼一聲。「況且我從來也沒想過要隱瞞這些事,被發現了也沒什麼了不起。」

  「口不對心。」許未偷應一句,忽然,眼角被某個熟悉的身影吸引。「少則,舞臺最角落,靠近廁所那個地方……如果我沒有看錯,那個女人似乎正是你今天的煩惱根源,宣醫生。」

  「宣醫生!」江少則轉過頭去,忽地站了起來。「該死,她怎麼會跟那個人渣在一起?」

  「你認識跟她在一起的男人?」

  「那是個藥頭,我上星期才警告過他,不許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帶進我的店裏,看來我的警告太輕了,他還是妄想在這裏發財。」江少則怒火衝天地站起來,朝著宣嬛所在的方向走去。

  「是為了藥頭發火,還是其他原因呢?」對於江少則的異常暴怒,許未抱以深思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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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4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周先生,也許我沒有把話說清楚,我再解釋一遍,劉筱莉小姐一直在等你,你們的寶寶再過幾個月就要出生了,劉小姐最近很害怕,情緒大起大落,這對母體和胎兒都不好。你是寶寶的爸爸,也是劉小姐的男朋友,能不能請你抽空去安撫一下她,讓她可以靜下心來待產?」這已經是宣嬛第三次找周又貴了。

  劉筱莉是宣嬛的病患,一個十九歲的未婚媽媽,還很糊涂,懷孕三個多月也沒發覺,只以為自己發胖了,還跟朋友去飆車、衝浪、通宵玩樂,直到上個月因為玩得太過火,下體出血不止被送到醫院,經宣嬛一檢查,證實她懷孕。

  宣嬛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保住小寶寶,卻想不到劉筱莉因為周又貴避不見面,成天在醫院又哭又鬧、尋死覓活。

  宣嬛身為劉筱莉的主治醫生,看她情緒這麼不穩定,擔心哪天突然爆發造成悲劇,於是透過劉筱莉家人,輾轉找到周又貴,發現他不是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也不指望他負起責任,只希望他能有點良心,去探望一下女朋友,勸劉筱莉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奈何——

  周又貴呸了一聲。「我說你這個醫生是不是頭殼壞了,憑什麼說劉筱莉肚子裏的種是我的?劉筱莉跟多少男人睡過,說不定是他們經的手呢!拜托你別再騷擾老子做生意了,否則別怪老子對你不客氣。」

  宣嬛還想再勸周又貴,哪怕他不認孩子,總否認不了曾和劉筱莉有過一段情吧!就算現在情已盡,大家還是朋友,就當做好事,救一條人命,難道這樣也不行?

  可她還來不及開口,一個怒氣橫溢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周又貴,你竟敢把我的警告當成耳邊風,仍舊在這裏做生意?」

  原來是江少則瞪著一雙利眸,右手揪住了周又貴的後領。

  「江……江先生……」大異於面對宣嬛的囂張,周又貴一看到江少則就像老鼠見到貓,渾身直發抖。「我沒做生意,我今天只是跟朋友來喝兩杯,真的,請你相信我。」

  周又貴不知道江少則的真實身分,只知道江少則很討厭藥頭在這間PUB裏出沒,一見藥頭,必定警告,第一次是口頭,第二次……通常就會讓人痛不欲生了。

  周又貴就曾經嘗過一次江少則的手段,也不知他是做什麼的,揍起人來,專往那不傷筋動骨,卻最疼痛的地方招呼,讓人痛入骨髓,又喊不出來。事後他連作三天噩夢,精神差點崩潰。

  「只是單純地喝兩杯?」江少則神情不馴,彷佛一頭正準備擇人而噬的野獸。「那麼我剛才聽到做生意……這話應該不是你說的吧?」

  「沒有沒有。」周又貴一顆頭搖得快要掉下去了。「我絕對不敢違背江先生的意思,不然我立刻走,這就離開……」他邊說,邊腳底抹油往PUB大門跑去。

  「周先生……」宣嬛想追。

  「站住。」江少則一把拉住她。

  「你放手啊!他……」該死,這麼一耽擱,周又貴已溜得不見人影了。「看你做的好事!」

  「我做的當然是好事。」江少則把宣嬛拖到墻角,避免兩人的爭吵引起店裏客人的注意。「你知道那個姓周的是做什麼的嗎?你敢招惹他,你是嫌日子過得太舒服,還是活膩了?」

  「我不管周又貴在做什麼,他是我病人的男朋友,我的病人為了他成天鬧自殺;我一定要說服他去勸慰我的病人,讓病人安心待產,這樣你能明白嗎?江醫生。」經過白天那場爭執,宣嬛深深地反省了自己,發現自己的確是對江少則不太公平,僅以些許謠言就定了他死罪,完全沒有聽他辯解。

  當然,她還是不欣賞江少則為人處事的方法,但她還是盡量壓下心底對他的不滿,以處理公事的態度對他。

  倒是江少則被她突然的轉變嚇了一跳。「嘖,你現在可比白天講理多了。」

  宣嬛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怒火。「我很認真地想過了你白天時說的話,OK,我承認對你有先入為主的惡劣印象,我道歉,但現在你妨礙了我的工作,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這麼直爽的女子,江少則還是頭一回碰見,不免對她另眼相看。

  「宣醫生好氣魄、好EQ,不愧是友愛醫院最具潛力的新人,不過我還是要阻止你跟周又貴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宣嬛咬緊牙,壓下一拳揮上他鼻子的衝動。「江醫生,你聽不懂嗎?我必須說服周又貴去探望我的病人,否則很可能會發生一屍兩命的悲劇,我身為一名醫生,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希望、也有責任盡可能救更多的人。」

  「但是你沒有義務為了一個病人而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身為醫生,江少則佩服她崇高的信念,但身為她的上司兼同事,他認為她太理想化了。「周又貴是個藥頭,專門在各酒店、PUB兜售像搖頭丸、安非他命之類的違禁藥品,你毫無戒心地接近他,說不定等你發現的時候,你已經被幾個男人壓在地上,甚至染了藥癮,那後果你想過嗎?」

  宣嬛大吃一驚,劉筱莉怎麼會跟這種垃圾男人在一起?難怪周又貴做了又不認帳,連自己女朋友和孩子的安危都不管,根本是……人渣。

  但是……

  「你似乎對周又貴的背景很清楚?」而且是了解太深入了,讓宣嬛不免又懷疑起江少則也是沉溺於靡爛夜生活中的一員。

  「麻煩收起你的懷疑,我認識周又貴,是因為我兩次在這家店發現他向客人兜售藥丸,第一次我口頭阻止他,第二次我讓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就這麼簡單。」他臉上難道寫著「罪惡」兩個宇嗎?每次說沒兩句話,她就以質疑的態度對他,他很冤好不好!

  「你似乎非常關心這家店的情況。」她也不是故意懷疑他,實在是有關他的負面傳聞太多,她日也聽,夜也聞,久了,便很難真正的信任他。

  「這家店是我的,我當然關心它。」

  「你搞兼職?」

  「我出資,別人經營,醫院沒有規定醫生不能投資別項事業吧?」

  好吧!是她誤會他了。「SORRY,看來我還是太固執於先入為主的成見了,我以後會時時提醒自己改進。」

  「你沒有必要這麼認真,宣醫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和對人事物的不同看法,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個女人真的很特別,是非完全分明,世界裏非黑即白,沒有絲毫的灰色地帶。他不禁對她產生了一點興趣。

  「我不這麼認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就好像是否要告知癌症病患本身的病情,一派認為不要說,以免影響病人情緒;一派認為要說,只有讓病人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才能與醫生配合密切,發揮最大的治療效果。個人認為後者的觀念才是正確的,隱瞞絕不會帶來任何的好結果。」

  「我倒覺得要看人,堅強的人可以告知,至於那些本身就很膽小的,你一告訴病人得了癌症,他自己就先嚇死了,還談什麼後續治療?」他輕聳肩,微瞇的眼裏閃著精光,只覺得跟宣嬛辯論讓他好興奮,這種迷醉感絕對比一些下三濫藥丸所能帶來的快樂更強上百倍。

  宣嬛依舊是一張嚴肅的素顏,抿緊的紅唇絲毫沒泄出心底半點驚濤駭浪。

  她曾經誤以為江少則是一個沒有操守的大色狼,但他那番緋聞、事實與八卦的提醒讓她反省了自己的行為。

  不過她還是不認同他的專業素養,她認為他那種做事方法和態度,根本褻瀆了醫生這個職業。

  直到剛才,他那番駁斥又引起她另一層思考,他也許只是一個另類的醫生,誰規定醫生一定都要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說的似乎有一點點道理,不過……

  「醫生是人不是神,我們只要盡力治愈病人的病痛,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去幹涉病人的人生。癌症是否接受治療、要接受什麼樣的治療,都應該由病患本身自己去決定,而不是醫生說了算。」

  江少則拉鬆了領帶,難得找到這樣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能辯論得如此愉快。一來一往中,自有絲絲閃電在半空中劈啪作響,激蕩得他熱血沸騰,心跳加速。

  很多人看他晚晚換女伴,以為他夜生活過得多麼精採,只有天知道,那些女人多數是朋友、同學、親戚、過去的病患;只有少數是他的交往對象,而且維持的時間都很短,根本無法進入他的心。

  至於非交往對象的女性們找他,雖然點綴得他夜生活璀璨輝煌,但她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向他傾倒她們的情緒垃圾。

  在那夜復一夜,讓旁人嫉妒又羨慕的迷亂中,他扮演的始終是個傾聽者的角色,鼓盡他三寸不爛之舌,哄得她們開開心心,重新回到她們原本的生活中。

  至於他自己……那看似燦爛的夜生活帶給他的只有壓力,一層又一層,累積到比海還要深沉的壓力。

  偏偏他又是個不擅抱怨的人,每次找許未出來喝酒吐苦水,總是要吐一半、隱瞞一半,就怕被人看穿了真實的自我,然後一次又一次受到失去或被背叛的傷害。

  結果,別人對他抱怨可以減輕壓力,他卻是越吐苦水,壓力越大。直到剛才跟宣嬛一番辯論,他發現心底那厚如城墻,硬如鋼板的壓力層居然有鬆動的跡象。當醫生多年來,頭一回嘗到如此輕鬆快活的滋味,怎不讓他又驚又喜?

  「既然你認為醫生沒有資格幹涉病患的人生,那麼你就應該尊重劉筱莉的心願,讓她自己去選擇是否要把孩子生下來,再考慮接下來的問題。」

  不公平,他這種針對性的回話大大違反了辯論法則,她無法接受。況且……「劉筱莉才十九歲,對於人生還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身邊的人給她一點適當的引導是正常的事,這與幹涉無關。」

  江少則挽起袖子,興奮得額上冒出點點汗珠。

  「十九歲已經是個成年人,該學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他打定主意今晚要跟她辯個痛快,甚至連遠處被他拖出來喝酒解悶的許未離去前揮手示意,他都只回以一記眼神就將人打發,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宣嬛身上。

  「在法律上她也許已經成年,但她人生經驗不足,做錯事本來就很正常,只要能及時省悟,為什麼不幫助她再得到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兩朵紅雲棲上她白皙的頰,很顯然,她強裝出來的冷靜已快壓不下心頭的熱血沸騰。

  她嚴肅的面具開始龜裂,晶亮的光芒在雙眼裏閃爍,但透出來的不是怒火,而是同江少則一般的興奮。她跟他一樣都很享受這一番口舌之爭。

  「你不是劉筱莉,怎麼知道她心裏真正的想法?可能她只是單純地追求她想過的生活,沒有考慮到是非對錯的問題。」

  這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辯論了。很好,江少則不愧是個好對手,宣嬛伸手解開襯衫上第一顆鈕扣,她也要全力出招了。

  「你也不是劉筱莉,怎麼知道她真心想要的是什麼?」

  「就因為我們都不知道她心裏真正的想法,為了避免越幫越忙,何不幹脆不要插手?」

  「這樣太沒有責任感了,治療病人是醫生應盡之義務。」

  「醫生應該治療的是那些願意接受醫治的病人,這種東西難道還能強迫?」

  於是,這一晚,友愛醫院裏兩個出了名的死對頭在PUB裏辯論……或許剛開始時是辯論,但最後卻成了抬杠,一來一往,「聊」得無比暢快,直到淩晨四點,PUB要打烊了,他們被請出店外,還無法罷休。

  最後,他們幹脆坐在PUB門口繼續「聊」,在那火星四濺、閃電橫飛的交談中,天光隱隱透亮,太陽逐漸東升,他們依依不舍,但上班時間快到了,再「聊」下去就要遲到了。

  「哼!」不約而同的,他們用一句哼聲結束這愉快的一夜。

  兩人分兩頭走,盡管他們的目的地是一樣的——友愛醫院。但他們寧可繞遠路,就是不想跟對方同道。

  可是他們離去時那輕快的腳步,卻又顯露出兩人心底的滿足和愉悅,以至於那一聲「哼」,淪落成三歲小孩在鬥氣,既幼稚又無聊。

  ***    ***    ***    ***

  頭好暈、喉嚨好痛。宣嬛到三樓的咖啡廳買了一杯果汁,一邊喝、一邊咒罵江少則沒事找事,無故跟她杠了一晚,累得她快趴下了。

  「該死的!」她原本清脆若風鈴的聲音變得沙啞無比。

  「誰該死啊?」隨著一個輕佻的聲音落下,同時放在宣嬛面前的還有一包彭大海,那是用來治喉痛聲啞的絕佳妙藥。

  宣嬛抬頭,看到江少則正端著一杯用彭大海衝泡的熱茶,像一只驕傲的孔雀一樣,高高地昂起頭……兩人同樣一式醫生袍,這沒什麼好展示的,他驕傲的是,一晚的抬杠,他的聲音依舊迷人,她卻憔悴若昨日黃花,光彩盡斂了。

  一看到他,她心底濃濃的戰意就不斷鼓噪。明明她不是個衝動的人啊!奈何他就是有辦法讓她無法保持冷靜,引得她心潮翻涌。

  「誰廢話,誰該死。」要戰就來,她怕過誰啊?

  「什麼?你說什麼?」江少則示威地坐到她面前,掏掏耳朵。「再說一遍。」

  「我說,誰廢話,誰該死!」這次,八個字都是從牙縫裏硬擠出來的。

  「喂,我記得你口齒很清晰的,什麼時候講話變得這樣含含糊糊,像嘴裏塞著一顆蛋,這樣誰聽得懂?」他拐彎抹角在諷刺她聲音嗄啞難辨。

  宣嬛氣得把一整杯冰涼的果汁灌個精光,涼意滲透喉嚨,終於帶來一絲清爽。「我這是正常反應,任誰累了一晚,都會有些身體不適,除非是變態,才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次說話比較清楚了。

  「只有虛弱無力的人才會連一個通宵都熬不住。」他悠閒吹涼杯裏的熱茶,輕啜一口。「想我當年實習的時候,連熬一星期照樣面不改色。」

  變態、妖怪、簡直不是人。宣嬛瞪他一眼。「究竟是誰虛弱無力,結論還沒有出來呢,現在笑的人不見得能夠笑到最後。」

  「連現在都笑不出來的人,更不可能在最後笑啦!」他拿過她已喝光的果汁杯,然後倒了半杯彭大海進去。「教你個乖,要讓喉嚨盡快恢復,冰涼的飲料治標不治本,溫溫的彭大海才是正道。」

  不早說,他一定是故意的,哼,小人一個。宣嬛撇撇嘴,卻也不拒絕他的好意,端過那杯摻著果汁味的彭大海,邊吹邊喝。

  「聰明的人不會給自己制造敵人,顯然你的腦袋不太靈活。」等她恢復了戰力,他就走著瞧吧!

  「太過遜腳的敵人應對起來多無趣?只有勢均力敵的時候,這仗打起來才有意思。」

  「你很自大。」

  「這叫自信。」

  「自大跟自信不過是一線之隔,小心不要踩過線了。」到時候看她怎麼打得他落花流水。

  「放心,以我的能力,絕不可能犯下這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記的小錯誤。」他舉杯,給了她一個挑釁的眼神。

  「或許我應該做做好事,提醒你一聲,你已經踩到線了,就快越過自信,變自大了。」

  「或許我應該恭喜你,在我的教導與鞭策下,你已經快達到與我並肩的敵人程度了。」

  「哈,顯然這已大大超出自信,完全成為自大了。」

  「是自信或自大,不是我們兩個說了算,何不找個公正人為我們評斷一番?」而江少則已經看到他想找的目標了,許未,他正帶著一臉疲憊踏進咖啡廳,應該也是來休息喘口氣的。

  但上帝有時候是很喜歡開玩笑的,總喜歡在一帆風順時添加點風浪,權充人生的調味料。

  於是,內科醫生劉裕隆站在宣嬛身後,突然插嘴。「兩位如果不介意,我很樂意當這個公正人。」

  原來他一直坐在宣嬛身後的位子上,將江少則與宣嬛的對話一絲不漏聽了進去。

  宣嬛好奇回過頭,迎上一張清朗中帶著三分英偉的男性面龐,有點熟悉,最近似乎常常看到,但她一直沒放在心上,也搞不太清楚這位同事為何想介入她和江少則無聊的抬杠中,一般人都不喜歡沒事找事做。

  劉裕隆的視線與她的對上,目光一亮,流露出一股興奮。

  江少則敏銳地察覺出劉裕隆對宣嬛的好感,看樣子今天這場辯論他是輸定了。讓一個別有私心的人當公正人,別把他損得太難看就不錯了,想贏,作白日夢去吧!

  宣嬛眉一揚,白皙素顏上的嚴肅被一抹俏皮衝淡,像一道陽光穿透深厚的烏雲,直射下來,霎時光彩奪目。

  江少則和劉裕隆同時眼睛一亮。但江少則的表情是欣賞,他喜歡宣嬛直爽、敢做敢當的個性,而且現在才發覺,原來她長得不錯。

  劉裕隆則是看紅了眼,盯著宣嬛的目光就像想一把摟住她,狠狠吻上一回似的。

  他迫不及待開口:「江醫生,這麼說對你也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還是得說,你的言行真的不像紳士,對於一個美麗的女性,你應該要尊重她們,而不是冷嘲熱諷。」

  江少則聳聳肩。「好吧!既然公正人都這麼說了,OK,這場算我輸。」其實他哪裏在乎輸贏,他迷戀的是與宣嬛抬杠所帶來的興奮與舒壓的快感。

  宣嬛卻是皺起了秀眉,嚴肅面具繃得更加緊密。「這是很單純的道理辯論,與性別有何關係?」她不喜歡大男人,但也討厭被當成小女人。在她眼裏,男女完全平等。論道理,只有對與錯,沒有性別之分。

  劉裕隆哪裏知道馬屁會拍到馬腿上,尷尬得一張臉又紅又青。

  江少則不禁為他感到可憐,居然會想追宣嬛這個怪女人,注定他有一段苦日子好過。

  不忍心繼續看著這個可憐的男人出糗,江少則選擇告辭離開,也算是給劉裕隆一個機會,就看他機不機靈,能否迅速挽回宣嬛對他的惡劣印象?

  但誰知道江少則一走,宣嬛跟著就要離開,迫不得已,劉裕隆只好採取緊迫盯人的方法,亦步亦趨跟著宣嬛。

  宣嬛感到很疑惑。「劉醫生,你跟著我做什麼?」她要回婦產科,而劉裕隆是內科醫生,又不在同一層樓,他幹麼跟她一起進電梯?還跟著她到六樓。「我記得內科在五樓不是嗎?」

  「我只是想跟你說對不起。」

  「幹麼說對不起?」

  「剛才我似乎說了令你不悅的話,所以……不好意思。」

  「如果你指的是剛剛的那番評斷,我雖然不喜歡你的論點,但也不代表你是錯的,只是剛好我不喜歡而已,你不必道歉的。」

  「但做為一個男人、做為一個紳士,我不應該惹你生氣。」

  宣嬛忍不住覺得好笑,這是什麼道理啊?就因為她是女人,所以她說的、做的就一定是對的?男人如果觸怒了女人,那絕對是男人的錯?

  她想起江少則,這家夥雖然一口甜言蜜語,老哄得女人團團轉,但也很有自己的堅持,跟她抬起杠來,寸步不讓,令她熱血沸騰。

  也因此,只要她一跟江少則杠上,就會鬥得情緒高昂,如坐雲霄飛車,三百六十度快速翻騰中,豈是「刺激」二字可以形容?唯一的感覺就是……過癮!

  相比起來劉裕隆就太溫吞,完全激不起她的快感了。

  「我沒有生氣,所以你也不需要道歉,就這樣了,拜拜。」她無意多言,隨便揮了下手,快步走了。

  劉裕隆沒弄清楚宣嬛的個性,她是熱愛挑戰的人,與其完全順從她,不如跟她一來一往的對戰,她會更高興點。

  劉裕隆第一次出招是敗得可惜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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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40: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女人是一種很纖細的生物,尤其當她們懷孕的時候,會因為身體的變化變得更加敏感,並且感性。你也是女人,應該能諒解,為什麼還要對那些孕婦如此嚴厲?」當熟悉的磁性嗓音在PUB角落響起,全店裏的客人都知道,每晚必爆發一場的男人與女人的戰爭又開打了,幾個好奇心重的客人更是悄悄將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張桌子上。

  白色小圓桌邊坐了一男一女,剛剛說話的就是那個男的,PUB的常客都認識他,那就是友愛醫院婦產科主任江少則。

  在一個月前,江少則每次到PUB,身邊的女伴都不一樣,高矮胖瘦什麼樣子都有,的確落實了他風流花心之名。

  但最近這段時間,他每天帶的女人都一樣,店裏的常客聽多了他們的抬杠,隱約也猜出那女人的身分是江少則的同事,同在友愛醫院工作的婦產科醫生宣嬛。

  令人不解的是,宣嬛雖然姿色中上,但總是板著臉,冷漠的氣質讓她少了幾分嫵媚,也降低了幾分對男人的吸引力。

  沒人知道江少則這位花花公於是怎麼被套住的,難道是為了宣嬛的伶牙俐齒?的確,她那張嘴之銳利可比尖刀了。

  只是這樣一個缺乏女人味、少溫柔、欠體貼的女人,到底可以勾住江少則多久?已經有人為此開盤打起賭來。

  不過這件事兩位當事人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喜歡抬杠,從這中間尋找那異樣的火花,激起心底深濃的興奮。

  江少則才說完,宣嬛迅速接口。「我當然知道孕婦敏感,也之所以,我盡量教她們如何放鬆心情,做好迎接新生命的準備。」

  「可是你的教導太嚴厲了,反而讓她們很害怕。你知道那些孕婦給你取了什麼綽號嗎?冷面煞星。」江少則是替她擔心,她是個好醫生,但不懂得安撫病人,病人不敢接近她,那她醫術再好又有什麼用?

  「那你說該怎麼辦?」一個月來的每天抬杠,宣嬛漸漸發覺江少則並不像傳聞中的好色下流,他的嘴是很甜,但他的心卻是冷靜的,甚至帶著一層疏離。

  她越來越覺得有關他的傳聞是錯的,江少則既不風流也不花心,他的好色只表現在嘴巴上;他本人是冷淡超然的。

  漸漸地,她更能聽進他的勸告……當然,要這些道理能說服她才行。如果他說的只是一些廢話,那就恕她抱歉,不給面子了。

  所以他們近日的火藥味漸淡,除了小小吵幾句外,更多時候不如說他們是在耍嘴皮子,逗逗對方來放鬆自己的心情。

  宣嬛很享受這樣的樂趣,她認為江少則應該也是喜歡的,否則他不會每天下班都找她到PUB喝一杯。

  江少則邊招手叫服務生送啤酒和小菜,邊說:「你可以對她們溫柔一點,幾句好聽話就可以讓她們放鬆心情,何樂而不為?」

  「就光說好聽話,卻不教她們懷孕時必須注意的事項,以及生產後如何照顧寶寶?」宣嬛端起剛送上桌的啤酒,仰頭灌下一大口,雪白的泡沬圈住她的唇,只留下幾點嫣紅,在她說話時若隱若現。

  江少則盯著那隱在啤酒泡下的半抹紅唇,忍不住喝一口冰涼的啤酒以壓下身體的燥熱。

  「讓孕婦放鬆心情是最重要的,只要她們心情好,孕程也就水到渠成了。」

  「雖然懷孕生子是上天賜予女人的天賦,但我不認為每個女人都能不經學習就扮演好一名母親的角色。所以,教導還是必須的。」說著,她拿起一根炸得香酥的薯條,沾些番茄醬丟進嘴裏。

  現在外頭賣的薯條多數是用冷凍薯條炸的,但這間PUB的薯條不一樣,是新鮮馬鈴薯切成條狀,大火炸成,不僅香酥,還吃得到馬鈴薯特有的甜味,是她很喜歡的下酒菜之一,每次來一定要點。

  不過以前是她點,現在江少則會主動幫她叫。她還發現炸馬鈴薯的油變了,以前這裏的薯條就像那些速食店一樣,用牛油去炸,不過現在改成了花生油。

  她還記得有一回她跟江少則抱怨牛油油味太重,常常掩蓋了薯條的甜味,太可惜了。

  然後,第二天她和他再到PUB喝酒,店裏的薯條就改成用花生油炸了,看來這個幕後大老板很重視她的意見啊!

  為了他這份體貼,今天她特地準備了一份小禮物要送給他。

  江少則看著那被宣嬛丟進嘴裏的薯條,感覺身體又更熱了,奇怪,今晚她似乎有些不一樣,舉止間都帶著似有若無的誘惑;像現在,那沾染在她唇角的一點番茄醬,恁般紅傃,襯著她白皙嫩頰,除了性感,沒有第二句話可以形容。

  他一股腦兒灌下了半杯啤酒,讓冰涼的酒液壓下體內的燥熱,同時晃晃腦袋,搖回應有的理智,專注在談話上。

  「但你的教導給孕婦太大的壓力了,反而讓她們精神緊繃,吃睡不寧,身體不健康,又怎麼生得出健康的寶寶?」

  「我如果任由她們完全放鬆,不用一周,她們每個人的體重都會增加百分之二十以上,到時候每一個人都會生下巨嬰,這就是你所謂的健康嗎?」比起江少則,身為女人的宣嬛更了解女人的習慣、愛好。甜食是多數女人抗拒不了的誘惑,但偏偏孕婦要吸收的是完整的營養,而不是單純的高熱量。

  「女人都是愛美的,你只要適當地讚美她們,她們就算再不願意,也會克制食欲。」太熱了,江少則喝完一杯啤酒,又叫一杯。

  「什麼樣的讚美才叫適當?像你那樣開口美麗、閉口可愛,成天嫵媚、漂亮挂嘴上嗎?」

  「至少她們都很開心,沒有一個人有憂鬱的傾向。」

  「是啊!她們很開心,開心到忘了其他的一切,你自己算算,誰的患者比較容易出一些本來可以避免,卻因為一時大意而發生的意外?像是超重、滑倒、提重物……之類的。」

  呃!這一點江少則無法反駁,他的患者中,粗心大意的人的確比較多。

  「但是你的患者最後總是受不了那嚴厲的教導,要嘛找別人當主治醫生,要嘛換醫院,有一些人甚至壓力大到要去看精神科,這一點總沒錯吧?」

  好啦!現在換宣嬛無言了,默默喝光一杯酒,再叫一杯。

  「不然你說怎麼辦,先說好,你那一套對我不適用。」要她不停讚美一個女人的容貌、身材,殺了她還比較快。那種惡心的話她根本說不出口。

  他想了一下。「讚美和教導同時並行。」

  「教導是很嚴肅的事,要很認真去做,絲毫不能放鬆的。」她伸手抓抓頭髮,幾絲調皮的髮絲逃出髮網外,在她頰邊飛舞著,帶起翩翩韻律。

  他呆呆地看著那舞動的黑髮,想像髮網解開,墨般黑髮如雲垂下,襯著她白皙的小臉,一黑一白,徹底的對比、無邊的魅惑。

  他體內的燥熱再起,禁不住脫口而出。「你如果解開髮網,讓頭髮披下來,一定很漂亮。」

  「什麼?」這段日子以來的接觸,他應該清楚她不喜歡人家拿外表作文章,與其讚她美,不如誇她做事勤奮,工作能力強。他一直很清楚她的原則,她不敢相信,他會在認真的討論中突然插進這麼一句話。

  他被她驀地沉下來的神情嚇一跳,忙喝酒掩飾,連忙想著,要如何把那段無意識的話抹消過去?

  喝完了一杯啤酒,他又叫一杯,腦子終於轉出主意。

  「還是讚美。在嚴肅的教導中,突然插進一句讚美,我相信可以適時地讓孕婦們放鬆緊張的情緒,以更愉快的心情面對辛苦的孕程。」

  原來他突如其來的讚美是為了說明這個道理啊!她理解了,露出釋懷的淺笑。

  淡淡的笑弧從唇角蕩漾開來,像是一枝梨花輕撩靜湖,牽起圈圈漣漪的同時,又灑落陣陣清香。

  他發現自己有些醉了,心頭竟涌上一股想牽她的手,將她拉進懷裏的衝動。

  「也許你說的有理,我要更學著讓自己、也讓我的患者放鬆,畢竟,過多壓力對孕婦而言確實不是好事。」她輕笑著說,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一只包裝精美的小盒於,推到他面前。

  「什麼?」他醉在她的笑容中,望著盒子發呆。

  「給你的,看看喜不喜歡?」這是對他換油品炸薯條的回禮。

  「啊!」他怔忡地接過盒子,拆開一看,卻是一支鋼筆,跟他四天前摔壞的那支一模一樣。

  「我知道你的筆壞了。」她特地挑了一支同款式的筆。

  他看著筆,心跳得更急,忍不住又把整杯啤酒喝完,再叫一杯。

  「好端端地為什麼送我禮?」他不清楚心裏又慌又喜的情緒是從何而來,只知道這支筆雖然跟他以前那支長得一模一樣,但拿在手中的分量卻是大不相同。

  她不語,只是吃著薯條,笑得神秘。

  那神秘的笑像夕陽西落,彩霞傃照天際,紅燦燦的色彩既帶著光的耀眼,也帶著夜的迷蒙。

  手中的筆突然變得燙手,他迅速將禮物退回去。「無緣無故,我不習慣隨便收禮。」

  說話的同時,他又喝盡一杯啤酒,那冰涼的酒液原本可以安撫他紊亂的心緒,但隨著酒精的不停累積,啤酒帶來的已經不是平靜,而是更多的燥熱。

  「是無緣無故嗎?」她倣佛放慢動作般,拎起薯條,在他面前晃了兩下,沾點番茄醬,送進嘴裏。

  若非他先示好,她不會回禮。他的體貼入微令她感動,也讓她曾經猜測他是否對她有意思?但隨即丟掉那無謂的想法。

  他對她有意思又怎樣,沒意思又怎樣?重點是,她對他越來越有好感。

  隨著這段日子的抬杠,她發現自己開始佩服他的為人處事,欣賞他圓融的工作態度,所以她主動釋出善意。

  倘若他真的對她有意思,自然會回應她;假設沒有……她也許會有一些遺憾,不過幸好感情投入得還不算太深,應該控制得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不成情人,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江少則看著那在他面前揮動的薯條,慢慢地被送進她嘴裏,立刻意識到這份禮物的由來。

  可當初他吩咐改換油品炸薯條,並不是抱著討好她的心態……不對,他真的沒有想讓她驚喜嗎?

  最開始做那決定的時候,他也許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取悅她,但現在回想起來,他何曾對別人這般用心過?宣嬛是迄今以來唯一的一個。

  只是他為何要特意討好她?純粹的友情絕對說不過去,起碼他知道,他不會對其他朋友、同事如此費心。

  那就是說在他心裏,宣嬛已經佔了一個特別的位置,就在不知不覺間,他對她投入了感情……

  宣嬛看到他的表情,立刻知道他猜到了送禮的原因。

  「現在你可以收下這份禮物了吧?」她又把筆推到他面前。

  那纖白的玉手握著筆,直接送到他跟前,他的眼睛透過微敞的袖口,看到寸許雪色肌膚,襯著店裏昏黃的燈光,發出瑩潤的光澤。

  體內那股燥熱又開始騷動,喜歡她嗎?有一點。欣賞嗎?很多。這個女人常常給他意外的驚喜,讓他的眼神越來越離不開她。

  「怎麼,是不願收、不敢收,還是不喜歡這份禮物?」藉著禮物,她探詢他的心意。

  他又叫了一杯啤酒,靜靜思考著。

  她的手指轉著筆,那湛藍的筆身在那玉般手指間,俐落地打著圈。

  他感覺自己的心在剎那間化成那支筆,被她掌控在指間;好像她的一喜一怒都會牽動他的情緒。

  這滋味真不好受。他一把接過服務生再度送來的啤酒,一口喝個幹凈,然後從她指聞抽過了筆。

  宣嬛眼底閃過一抹驚喜,他接受了她的好意,也就是說他樂意與她發展進一步關係嘍?

  「回家吧!」他握緊筆,感覺筆在手心裏發熱。

  她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要回家?「才十點,還早。」

  他站起身,踉蹌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喝多了。」

  她暗自回想了一下他今天喝下的酒,幾乎是往常一星期的分,難怪他身體不適。

  「那就走吧!」他就算沒全醉也半醉了,確實不宜繼續待在PUB裏。

  「我去拿車。」他拎著車鑰匙就往外走,完全不似以前的紳士風度,遷就著她、保護著她。

  「喂!」宣嬛急忙背起包包追在他身後。

  江少則走得太快,一腳踢上墻角的盆栽,上半身搖晃幾下,差點撲倒在地。

  「小心啊!」宣嬛一箭步過去扶住他。「你喝太多了,還是我來開車吧!」

  「我沒事,唔……」他想說自己的神智還很清醒,並沒有受到酒精太多影響,他之所以失態是因為她。

  他以為對她只是單純的同事情誼,但事實上,他喜歡上她了。

  這股愛戀的感覺來得太快,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以往他追女孩子都會先想好過程,幾時該愛、怎麼愛,然後在感情有可能失控的時候,及時煞車,讓感情維持在那種有點熱、又不會太熱的情況下。

  他不要成為愛情海裏的迷途者,像他母親,一輩子愛著他父親——一個視工作比愛人、比家庭更重要的男人——默默地等候著丈夫的歸來,日復一日,直到受不了丈夫的忽視,才毅然決然提出離婚。

  但也因為曾經滄海難為水,母親在徹底愛過、痛過後,從此再也無法接受其他人的愛,最後選擇孤獨一生。

  用全副的心神去愛一個人,真的是件滿可怕的事。不談他母親那過久的例子,他的好友許未在女朋友秦晴傷重垂危時,那種恨不能生死相隨的情感,也夠讓他膽戰心驚了。

  要談戀愛,就要談一場自己可以掌握的愛,否則就不要談。這正是江少則的愛情哲學。

  不過這一點在宣嬛身上似乎脫序了,因此江少則急思彌補之策。

  宣嬛握住他的手,抽出緊握在他指間的車鑰匙。「不管你是否醉了,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這是常識。」

  「你也喝了。」

  「好吧,我也不開車。」

  「那我們要怎麼回去,走路嗎?」看著空空的掌心,和那握在她手的車鑰匙;又是一個他掌控不住的危險因子,可惡。

  「你忘了還有一種交通工具叫計程車?」在耍嘴皮子上他想贏她很難,他們的口上功夫是半斤八兩、不分高下。

  「那我的車子怎麼辦?」

  「鎖好它、開防盜,我想這裏的治安還不錯,讓車子在停車場留一晚不會出事的。」

  「你確定這裏的治安不錯?」他輕佻地揚起眉。「我這車子可是新買的,連三個月都不到呢!」

  「這裏治安好不好,你難道不清楚?」她若有所指的視線掃過裝潢別致的PUB,沒有震天響的音樂聲,也沒有華麗的燈光、造景,這裏有的就是自由安寧的氣氛,讓人一進來就不自覺地放鬆心神。

  好吧!他承認在這裏開PUB前,稍微留意過附近的商圈、人潮和治安。對於這裏,他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她……「你看得也很清楚嘛!」

  「只有最基本的。」況且,是他自己告訴她,這家店是他的,一個投資者有可能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投資標的嗎?很難吧!「你放心,我對挖人隱私沒興趣。」

  「我應該說謝謝嗎?」

  她不由自主皺起眉。「你今天怎麼了?似乎特別的尖銳。」

  他知道他是把對自己的怒氣遷怒到她身上,不禁一陣愧疚,「抱歉,我失態了。」

  「你真的喝太多了,快點回家休息吧!」她把這失常的一切歸咎於酒精的緣故。

  「我……」也許真的被她說對了,越來越昏沉的腦袋顯示他的理智正迅速地被酒精消融。「你是對的,我們走。」

  發現他的腳步越來越虛浮,她上前一步扶住他,兩人出了PUB。

  夜風一吹,他身體一陣冰涼,這應該有助於喚醒理智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頭反而更昏了,連腸胃都翻起波濤。

  「慢一點、慢一點。」他喘著,臉色有點青。

  「怎麼了?」他們得走出巷子,到大馬路上才叫得到計程車,在這裏停下來是找不到交通工具的。

  「我想吐。」奇怪,他的酒量沒這麼差啊……啊!想起來了,他今天光顧著喝酒,一點東西都沒吃。

  該死,他酒量不差,但很忌諱空腹喝酒,會讓他反胃。

  「想吐,那……我記得出了巷子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的藥局,我給你買點解酒藥?」她知道那玩意兒不能真解酒,但起碼可以讓人舒服點。

  「沒用,我需要的是一張床、一碗白飯。」

  「啊?」要張床休息她能理解,但白飯……「白飯可以解酒?」

  「白飯不能解酒,但可以安撫我的腸胃,我……唔!」他衝到一旁幹嘔起來,因為沒吃飯,吐不出東西,只有一些酸水,味道又難聞、又讓人難受。

  「一定要白飯,別的東西不行嗎?」倘若下酒菜之類的食物也能頂著用的話,他們直接回PUB會快一點。

  他已經沒有力氣站了,蹲在地上喘著氣。

  「如果我先吃東西再喝酒……什麼東西都無所謂,但現在……除了白飯……我的腸胃已經不接受其他食物……」他連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什麼怪癖啊!她被他打敗了,「那……我想想,出巷子左轉,我記得有家賓館,也許可以找到你要的白飯和床。」

  他對她伸長了手。「麻煩你了。」

  她兩手一攤,醫者父母心,碰到陌生人身體不舒服她都要盡力救了,何況是朋友。

  「不麻煩。」她拉住他的手,用整個身子撐住他。

  「不好意思,我很重。」

  「不會,為了鍛練動手術的體力,我每個星期都去健身。」負著他,她辛苦地—步步定向賓館。

  一路上,他幾次幹嘔,她也沒皺眉,就這麼一路硬撐著將他送進了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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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41: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間賓館沒有賣白飯,只有一些簡單的三明治;其實上賓館的人誰會特地來吃飯,有點東西填填肚子,客人們基本上也就滿足了。

  但今天遇到江少則這個怪胎,非吃白飯不可,宣嬛只好花錢請服務生想想辦法。

  好不容易從隔壁街的海產店弄來一碗飯,江少則填了肚子,衝一下澡,已經舒服地躺在床上休息。

  宣嬛這才脫下被他吐出來的酸水弄臟的外套,走進浴室。這東西的味道太嗆,不洗一洗,她還真無法再將它穿上去。

  不過既然要洗衣服,宣嬛順便連自己一起洗了。

  一場熱水浴讓折騰了大半夜,那已疲累至極的身軀放鬆下來。

  「舒服!」她轉著脖子,盡管長期健身,但要背個像江少則那樣身強體壯的男人走上一、兩百公尺,還是挺吃力的。

  洗完澡,她打開門走出來,對著那睡在床上的身影問:「你怎麼樣,還好吧!」

  江少則轉過頭,先是看到一張粉紅色的俏瞼,沒有了白天時的嚴肅與冷靜,此時的她清秀可人,更別有一番風情。

  一股熱氣從他的下腹部竄起,灼燙著他的喉嚨。

  情不自禁,他下床走到她面前,看著美麗如精靈的她,內心騷動不已,大掌穿過她的髮瀑,如絲秀髮從指間滑過,形成一幕無比惑人的景象。

  他火熱的目光讓她不禁輕顫了一下,向來冷漠的黑眸罩上水霧,淡淡的情欲流露。

  「宣嬛……我可以叫你小嬛嗎?」他的手指撫上她白嫩的耳垂。

  「你已經叫了還問?」淡淡的指責中含著些許嗔意,她只感到一股微弱的電流從耳朵竄入身體,心跳不自主地加快。

  「呵呵呵……」他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那現在我可以親你嗎?」他湊近了唇,卻在四唇距離不到半公分的地方停住。

  當他說話的時候,她感覺到他的氣息噴在瞼上,熱熱暖暖的,同時也熨得她體內情火扇揚。

  「我說不可以,你會放棄嗎?」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唇,說不動心是假的;但下意識的她就是想跟他杠。

  「不會。」他的手加緊揉弄她的耳垂,偶爾輕彈一下,引來她一陣震顫。「我會求到你同意。」

  她咬著唇,不想屈服在這股乍然倏起的情火下。

  他們也許對彼此都有意思,但感情尚未穩定,這麼快就發生關係,是不是太隨便了?

  可是要拒絕他好難……當他施展起男性魅力的時候,那波波相連直達天際的情欲浪潮,根本就不讓人有逃離的機會,除了被他卷入,她沒有其他選擇。

  「你簡直是無賴。」但她卻被吸引了。

  「從大色狼、花花公子到無賴,我可以說自己算進步了嗎?」他的手放過了她的耳垂,沿著她的頸項滑過背脊,然後一個用力摟住她的纖腰,讓兩人的身體幾乎緊貼在一起……除了唇。

  「論為非作歹的程度,你的確進步了。」現在連她也被迷住了。

  既然拒絕不了,她也沒有打算完全被動。相反地,她主動傾過頭去,吻住他的唇。

  當四唇相交的時候,他們都可以聽見從彼此鼻間哼出滿足的嘆息。

  情欲的吸引力竟是如此地大,像超級颶風,掃過海面,一轉眼,濤浪驚天。

  「嗯!」她聽見心跳的聲音,像擂鼓似的,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劇烈。

  她甜膩的呻吟讓他渾身一顫,他雙手一個用力,打橫抱起她來。

  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唇瓣仍舊與他的相貼。

  「嬛。」他喚著她的名,伸手解開她的衣服。

  她看到他的眼底,情欲與不安正在交戰。他怕什麼?怕她拒絕嗎?要拒絕的話,她就不會讓他吻了。她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意願,纖指伸向他的襯衫鈕扣,一顆接著一顆地解開。

  隨著他襯衫扣子全部開放,裸露出來的是一片結實的胸膛。

  她貼向他的胸膛,感覺到無比的有安全感,這是久經鍛練的體魄,但如此地白皙,可見他跟她運動的地方都是健身中心,而不是大自然。

  「你心跳得好快。」她的手掌滑過他的胸膛,慢慢地接近他的腰。

  他體內的情火已經有失控的跡象,但奇異的,她卻發現他眼裏的不安並沒有消退。

  為什麼?他不是怕她拒絕他,那他在怕什麼?

  「你害怕嗎?」她疑問。

  江少則一愣,他怕嗎?他知道自己想要她,想得身體快要爆炸了。

  但他同時也擔心這一夜之後,他們的關係要怎麼定位?朋友?情人?還是……他最最恐懼、也無法接受的夫妻?

  她的手已經落在他的亢奮處,他沒有說話,她也沒再繼續;兩人突然就僵持住了。

  沉默持續了片刻,就在她以為他們都還沒有準備好,想要縮回手時,他突然又吻住了她。

  惡狠狠的,像是在傾泄什麼情緒,他粗暴的啃吻讓她的唇很快破裂,滲出點點血絲。

  這吻如狂風驟雨,來得快,去得更快。

  不過是幾秒鐘時間,她感覺像經歷了幾個月、幾十年,倣佛看到一個在懸崖邊掙扎的男孩,正來回踱著步,一遍又一遍,每一個腳步都踩在崖壁上,只要稍有一點疏忽,男孩就會整個人翻落谷底,屍骨不存,這才是真正的江少則嗎?外表豁達、堅強;內心旁徨、脆弱,不是心靈相通,誰能看出他的真面目?

  但奇異的,她並不討厭這樣兩極化的他,反而為他更加感到心疼,絲絲愛意纏卷成戀。

  這一刻,她真的愛上他了。這個聲名狼藉、性格矛盾,但其實別有內涵的男人。

  可江少則偏偏在一吻完畢後,迅速從她的身上翻下來,躺在她身邊。

  他握緊了拳,幾個字從齒縫裏硬擠出來。「對不起,我失態了。」

  她看到他的亢奮還是那麼地明顯,幾條青筋爆出額頭,明明被情欲折騰得快瘋了,虧他忍受得住。

  「你情我願,為什麼要說抱歉?」剛才也許是他一時被情欲衝昏頭,急著想要她。但現在卻是她打心底眷戀著他,要與他相擁。

  她翻上他的身子,細碎的吻落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輾轉來到了胸膛。

  他似乎很吃驚,瞪大了眼,一動也不敢動。

  她吃吃地笑了起來。「怎麼,只許男人有需要,女人就不行?」

  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好不容易捉住的理智一瞬間消散無蹤。

  不管是誰想要誰、他們是什麼關係,都不重要了。眼前他唯一看到的只有她,那白皙雪嫩的嬌軀,帶著致命的誘惑,扇揚起他衝天情火。

  他一個翻身,壓下了她。

  情欲似火,在小巧的房間裏延燒,伴之而起的是甜膩嬌吟和粗濃喘息,交織的情潮翻滾出驚濤巨浪。

  ***    ***    ***    ***

  「宣醫生,下班了嗎?晚上有沒有空,我請你吃飯。」內科醫生劉裕隆第N次對宣嬛提出邀約。

  宣嬛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劉裕隆幹麼有事沒事就約她,不管她如何拒絕,他打死不退。難道……

  「劉醫生,你有什麼要求要不要直接說比較快?你一直找藉口約我暍咖啡、吃飯,這似乎有些超出同事的相處範圍了。」她懷疑他喜歡她,但他始終不說,只在她身邊晃,讓她很不自在。

  「我會有什麼要求?只是單純地覺得一個人吃飯太悶,想找個人作伴。」劉裕隆聳著肩說,但遊移的眼神卻顯示出他的口不對心。

  其實也怪不得劉裕隆不敢當場示愛,他是對宣嬛很有好感,可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跟江少則走得很近,兩人關係定不尋常。

  劉裕隆怕一下子表白會被直接拒絕,加上他認為宣嬛和江少則的感情不會長久;這看江少則換女伴像換衣服的過往經驗就知道了;於是他直覺認定,只要沒被宣嬛一口拒絕,總有一天,他會等到她的青睞。

  所以他就是纏著宣嬛,卻絕口不提自己的真正想法。

  宣嬛被他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搞得頭痛。「劉醫生,如果你只是單純想找個人陪,我想醫院的同事這麼多,你應該可以找到很多同伴,不一定非我不可吧?」

  「但我覺得跟宣醫生吃飯會比較開心。怎麼樣,賞不賞臉?」劉裕隆發揮不怕苦、不怕難的精神。

  可惜他喜歡玩遊戲,宣嬛卻沒興趣。

  「不好意思,劉醫生,我晚上已經有約了,請你找別人陪你吃飯吧!」她正說著,一個富含磁性的男性嗓音突兀地插進來——

  「小嬛……」原來是江少則來了,他看到劉裕隆,一愣。「劉醫生,你們……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聽到江少則那句「小嬛」,劉裕隆不禁訝異,才沒幾天,江少則和宣嬛的感情就進展得這麼快!江少則這回不是玩真的吧,如果真的是這樣,他不就沒希望了?

  看來他要找個時間跟江少則好好談談,確定江少則是不是真心喜歡宣嬛,如果不是真心的,他會警告江少則想清楚,不要誤了一個好女人的一生。

  可今天……看江少則和宣嬛這麼有默契的樣子,他也知道自己沒希望了,只好識相地退出,讓一對有情人恩恩愛愛去。

  「沒什麼,我不過來串個門子,馬上就要走了,你們慢聊,拜!」說完,他也不糾纏,轉身便走。

  江少則一抹疑惑的眼神投向宣嬛,她兩肩一聳。「他問我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我反問他是不是有別的想法,他又不說,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應該是喜歡你,想追你。」江少則走過來幫宣嬛收拾東西。

  兩個人一起動手,病歷資料很快整理完畢,宣嬛勾著江少則的手離開醫院。

  「也許吧!但他又不承認,難道要我拿著刀押在他脖子上,逼他說喜歡我、要追我?」她不排斥和江少則互換善意、交流情感,畢竟,每一對情人都是由輕微的試探開始,確定兩心相許再進一步交往。

  但像劉裕隆這樣扭扭捏捏的,卻讓她很不耐煩。

  江少則哈哈大笑。「要說互相坦白,我們似乎也沒經過那一關喔!」

  「幸好你沒對我說那種愛不愛的話,否則我早閃人了。」她跟著他走到停車場,坐進車裏。

  他發動引擎,車子往他租賃的公寓方向駛去。

  「為什麼?你這樣不公平喔!」

  「誰不知道你嘴巴厲害,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你開口談愛,你認為有幾個人會相信?」多虧他一開始是用行動來表現心裏的情意,就是那種默默的體貼,才打動了她的心。

  「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都不是,只是陳述事實。」

  「我這麼壞,你還敢跟我交往,難不成你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忠實擁護者?」

  「你壞不壞,你自己心裏有數。」她沒瞎沒聾,難道會感覺不出他心裏的情意?一個會在瀕臨情欲爆發邊緣,還寧可憋得自己額冒青筋也不隨便亂來的男人,她相信就算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他俐落地轉動方向盤,駛進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兩人下了車,走到電梯前等電梯的時候,他突然冒出—句:「壞男人不可靠,好男人也不一定靠得住。」

  「什麼意思?」電梯來了,她跟著他一起走進電梯。

  他沉默半晌,突兀地問:「你認為世上有永遠這種事嗎?」

  「沒有。」在醫院裏,她看過太多生離死別,自然不相信「永遠」這種事。

  「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他低頭沉思,小聲呢喃著。

  此時來到他的公寓門口,他掏出鑰匙打開門。「請進吧!別嫌棄我小小的蝸居。」

  她走進公寓,滿腦袋回蕩著他那句呢喃:「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感覺上似乎是在回答她的話,但她認為他是在無意中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他這是在告訴她,他是個不許諾的男人嗎?他在暗示她,不要期待跟他有結果,他們所能擁有的只是片刻的愛戀?

  她滿心疑惑,直覺想問,但他已經脫下西裝,挽起衣袖。

  「好了,晚上想吃什麼,大廚出手,保證滿足你的胃口。」

  「這麼有信心,我可是很挑食的。」她被轉移了注意力。

  「好不好吃,試過就知道。」他走進廚房。

  「那我倒要嘗嘗了。」她跟在他身後,論起廚藝,她也不是三腳貓,離家讀書那幾年,她可是照三餐自己開夥,一柄鍋鏟舞得叮當響。

  「保證不會讓你後悔。」他打開冰箱,取了蛋、番茄、牛肉、芥藍菜、冬瓜、蛤蜊、空心菜和小魚幹。

  「番茄炒蛋、牛肉芥藍、冬瓜蛤蜊湯,和空心菜炒小魚幹,很有營養概念嘛!」無論是纖維素、維生素、礦物質……全都搭配得很好,不愧是學醫的。

  他皺皺鼻子。「下了班就不要老把醫學常識挂嘴邊,多悶!」

  「好,我不說,學你凡事都用行動表示。」她這是在虧他雖然不說,但一言一行還是受到工作的影響;當然啦!另一大部分是暗笑他那份「體貼的薯條」。

  果然,江少則立刻躁紅了臉。

  她輕嘖一聲。「想不到你臉皮這麼薄,在醫院時,你是怎麼說出那麼多惡心巴拉的話?」

  他放下滿手食材,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逼向她。「你不知道讓男人沒面子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

  「有多危險呢?」她可不是被嚇大的。迅速轉身,打開流理臺邊的水龍頭,一只手指壓向出水口,移轉水柱噴得他半身溼。

  他呆了一下,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嘴從頭髮上滴下來的水。

  她看著他溼透的襯衫,胸前那激凸的景象,忍不住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哇,養眼。」

  「還有更養眼的呢!」潑水,誰不會啊?他跟她搶起水柱的控制權。

  也不過是幾分鐘時間,兩個人已經全身都溼了,半透明的衣衫緊貼著身體曲線,看來格外性感。

  他先放開了水龍頭,侵略性的手用力攬住她纖腰。「原來我們嚴肅冷靜的宣醫生本性這麼淘氣。」

  感覺到他粗重的喘息,她隨手關上水籠頭,雙臂環上他的脖子,「我也沒想到一身緋聞的江大醫生,居然也有害羞的一面。」

  「看來我們兩個是半斤八兩,都是挂著面具的人。」他用力吻上她的唇。

  為什麼說挂著面具?工作時有工作時的模樣,私底下有私底下的風情,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她心裏不禁疑惑。

  但他火熱的欲望很快感染到她,情潮洶涌,讓她眼裏、心裏都只剩下他,不願再去思考其他麻煩的問題。

  他用力將她抱上流理臺,她全心全意投入了他的愛火中,修長的雙腿緊緊圈住他結實的腰。

  一場狂放的雲雨,在廚房裏轟轟烈烈上演開來。

  ***    ***    ***    ***

  慵懶地躺在江少則的床上,宣嬛無聊地左瞧瞧、右看看。剛才廚房一場雲雨,激烈得讓她呈現半恍神狀態,可把江少則嚇了—跳,以為她身體不適,堅持自己做飯,讓她回房休息。

  想想他在醫院的風流聲名,再對照他此刻的體貼,宣嬛有一種傳聞果然都是謊言的感覺。

  江少則也許嘴甜了一點,總是哄得女護士、女病人心花朵朵開,但要說他花心、始亂終棄?她看他被棄的可能性還比較大一點。

  江少則看似很活躍,夜生活比國慶煙火還精採,本性卻頗居家,對女伴更是溫柔體貼;外在表現跟內心完全是兩碼子事。

  真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樣天差地別的表現,她納悶著,眼角餘光突然定在床頭櫃上一張小小的照片上。

  照片黃黃的,看起來年代久遠,裏頭一男一女,中間夾著一個笑得很靦腆的男孩。

  因為照片是貼在一只音樂盒上,沒仔細瞧,還真不會發現它。

  可宣嬛一看到它,眼神就再也離不開了,照片中的小男孩約五、六歲大,有一雙瞇瞇眼,短短的頭髮、豐厚的唇,笑的時候左臉頰有一個淡淡的酒窩……不會錯的,這是幼年時的江少則。

  那摟著他的中年男女就是他父母嘍,可是那男人……好像,真的像極了友愛醫院的院長。

  她忍不住坐起身,拿過音樂盒,更仔細地看著照片。

  此時,江少則端著熱騰騰的飯菜走進來,看見她手中的音樂盒,心一窒,但立刻又恢復正常。沒錯,醫院院長是他父親,他從來沒打算瞞人,只是也無意到處張揚。

  他迎上宣嬛詢問的目光,輕點頭。「正如你所想的,院長是我父親。」

  說著,他將飯菜放在床頭櫃上,拿過音樂盒看了一眼,雙唇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你姓江,院長姓豐,你從的是母姓?」她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張照片裏隱藏了一個深深影響他的故事。

  「我跟姨丈姓。」一切不過是一出灑盡狗血的八點檔連續劇。「我父母經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後私奔結婚。可惜啊,相愛容易相處難,他們結婚沒多久就受不了對方離婚了,我母親到美國依親,跟我大姨和姨丈一起住,然後……過了幾個月,她發現自己懷孕,生下了我,於是把戶口報在我大姨和姨丈的名下,當我是我大姨的兒子。直到我大概六歲吧!我媽發現自己得了肝癌,快死了才想到那無緣的老公,把我老爸找了去,拍一張全家福,沒多久她就死了。我父親一心只在乎工作,有沒有兒子根本不關心,我大姨很不諒解他,不打算讓我認祖歸宗,於是我就繼續跟著大姨他們住,直到十五歲,大姨和姨丈車禍死了,我只好回臺灣找爸爸。」

  江少則說得很簡單,宣嬛卻從他譏諷的表情和那僵直沒有起伏的音調裏聽出很多事情。

  他父母那近乎兒戲的婚姻,讓他對愛情抱持著一種不信任的態度。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戀愛在他心中恐怕就像流星一樣,輝煌燦爛地劃過天際,卻轉瞬即逝。

  至於父親對他的不在意,則讓他對家庭和負責任產生疑惑;流著院長血液的他,能不能擔起為人夫、為人父的擔子?恐怕對此最沒有信心的就是他自己了。

  江少則隨手打開一只抽屜,將音樂盒粗暴地丟進去,宣嬛忍不住一個瑟縮,好像看到他們的未來就如那只音樂盒,盡管重要,盡管佔據了他心裏一方大大的位置,但最終還是會被鎖起來。因為他不信任愛情,因為他沒有信心可以對一個家庭負起責任,因為他不相信她和他有能力攜手走過漫漫人生路,不離不棄。

  床頭櫃上的飯菜是熱騰騰的,但她的心卻冰涼涼的,感覺自己的愛情像懸在暴風中的細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啪一下,斷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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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42: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劉裕隆眼睜睜看著江少則和宣嬛的感情進展,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快速攀升。兩個月前,那兩人還像兩只鬥雞,一見面就吵,如今卻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他已經無法再默默守在一旁,等候江少則和宣嬛分手,再去安慰宣嬛,撿順手的便宜了。

  他要確切地了解,江少則到底是怎麼看宣嬛的,真的有心跟她發展長久關係嗎?果真如此,他也不是輸不起的男人,他會退出,不再無聊的纏著宣嬛。

  他是真的很喜歡宣嬛,從宣嬛一進醫院,他就看中她了,可惜行動晚了一步,讓江少則拔得頭籌。

  中午時分,劉裕隆在咖啡廳堵到江少則。「江醫生,有時問聊兩句嗎?」

  「可以啊!劉醫生想聊什麼?」他本來約了宣嬛在咖啡廳吃飯,不過她還沒到,看來是工作尚未結束,那跟劉裕隆聊一聊也無所謂。

  劉裕隆看中咖啡廳角落一個擺著大盆栽的位子,有那盆巨大的綠色植物擋著,就好像一個小型包廂一樣,即便談話內容激動點,應該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他指著那個位子說:「我們去那邊談。」

  「OK!」江少則跟著他坐到位子上,兩人隨便點了兩杯咖啡就打發走服務生。

  劉裕隆這時就一改追求宣嬛時的猶疑難定,直指問題中心。「江醫生,你跟宣醫生是不是正在交往?」

  江少則哧笑一聲。「劉醫生,你認為自己有資格過問我和宣醫生的隱私嗎?」

  「當然有,因為我也喜歡宣醫生,如果你們正在交往,並且有意願發展長久關係,我會保持風度退出。相反地,倘若江醫生只是想玩玩感情遊戲,希望你想清楚,不要誤人誤己。」

  江少則不在乎被人說閒話,畢竟,他也清楚自己的言行容易遭誤解。但他實在很受不了被指責玩感情遊戲,他談戀愛一向很認真的好嗎!

  「你憑什麼認為我跟宣醫生是在玩感情遊戲?」

  「難道你有意願跟宣醫生結婚?」劉裕隆最懷疑他的就是這一點。同他的花心一起揚名友愛醫院的,還有他的不婚觀念,江少則是不會定下來的。

  但劉裕隆認為,男女感情如果成熟,許諾是一種負責任的表現,而處處逃避承諾的江少則,無疑是最不負責任的一個範例。

  「為什麼非結婚不可?兩個人在一起只要開心就好,何必一定要結婚?」

  「你不想結婚,但宣醫生怎麼想?她跟你一樣讚成不婚嗎?」

  「我們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事實是,江少則一直避免去碰觸這一點。「但這是我們的隱私,同樣不需要昭告天下。」

  劉裕隆寸步不讓。「結不結婚是個人的想法,無所謂對錯,我也不認為不婚有什麼不好,婚姻不過只是一張紙。但我想問的是,江醫生,你已經有覺悟要維持一段長久的關係,並且對它負起責任了嗎?」

  劉裕隆每一句話都直刺江少則的弱點,他可以承諾對女朋友忠誠,但長久、負責……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麼東西是長久不變的嗎?

  「江醫生,宣醫生是個好女人,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並且有了那層覺悟,我祝福你;如果沒有,希望你想清楚,你的一時興起會害到多少人?」說完最後一句話,劉裕隆轉身走人。

  江少則坐在位子上,久久無法言語。

  宣嬛的確是個好女人,他也確實很喜歡她,但他卻無法反駁劉裕隆的任何一句話。對於維持一段長久的關係,他沒有信心,要怎樣負責任,他也不懂。

  難道就這樣一直跟宣嬛玩下去,每天一起吃飯、上下班、上床……卻不許下任何承諾?

  「想什麼?」一只纖手突然拍上江少則的肩膀,他抬眼望去,迎上宣嬛清秀、脂粉不施曲的皙白面容。

  在醫院,她習慣綰起秀髮,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但誰知私下的她火熱多情又細心敏感;多樣的面貌讓他深深著迷。

  宣嬛在他身邊坐下。「我剛才看到劉醫生走過去,他找你啊?」奇怪,往常劉裕隆最愛糾纏的人是她,幾時換了目標了?

  江少則看著她,倣佛看見母親的面龐與她的相合,兩個一樣好的女人,卻同樣愛上無法負責的男人,他會害得她像他母親那般鬱鬱半生嗎?

  江少則的心一直往冰谷裏墜去。

  「你怎麼了?」宣嬛搖了他一下。「一句話不說,是不舒服?還是劉裕隆跟你說了什麼?」

  他依舊不言,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她有著彎彎的秀眉,聰慧的明眸大眼,遇到麻煩時就喜歡皺皺小鼻子,跟她聊天比什麼都痛快。

  他最先愛上的就是跟她鬥嘴的滋味,你刺過來、我殺過去,雖不見血,卻總能砍得兩人間空氣翻涌、雷電騰騰。

  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他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注意著她的一言一行,聽她偶然抱怨炸薯條的油品不好吃,他馬上要廚房更換炸油。

  剛開始時他的心思很單純,只想讓她開心一下;但她這麼敏感,馬上就察覺了他對她的欣賞,以一支筆作為回禮,兩人開始了甜甜蜜蜜的感情路。

  今天如果沒有劉裕隆說穿,他會避免去想什麼承諾、負責的問題,只要單純談一場快樂的戀愛就好。

  但他的好夢醒了,面臨的是最嚴苛的現實。

  他只想享受愛情的甜美,但她呢?她真心要的是什麼?他怎麼能這麼自私,逕自享受著她帶給他的快樂,卻不負任何責任?

  嘴巴張張合合,好半晌,他嗄啞的聲音才逸出喉嚨。「小嬛,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你想結婚嗎?」

  這種話如果江少則對別的女人說,對方一定會以為他是在求婚;但宣嬛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心裏的恐懼和不安,所以她不會往這麼美好的方向想。

  她只有一個預感,她的愛情就要走到盡頭了。

  她可以騙他,她只想享受愛情,不要結果;但她的個性讓她說不出謊言,而說實話的結果……她眼眶開始發熱,心頭傳來陣陣的痛。

  「這些話你不該問我,應該問你自己。」

  問他?他想結婚,他想要一段長久的、穩定的關係,一個家庭,或許再要兩個孩子,他們不需要太有錢,也用不著華衣跟洋房,只要能快樂地膩在一起,天天鬥鬥嘴,喝點小酒,日子就很幸福了。

  但想跟做是兩碼子事。他很清楚自己父母當年也很想長長久久地維係婚姻,但他們失敗了。

  母親不能理解父親為何總將工作、病人置於家人之上?母親和病人一起去挂急診,父親先看的一定是對方。

  父親無法體諒母親期待丈夫憐惜的感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為什麼一定要依靠對方才能生活?

  他對妻子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太黏他,只要在他疲累一天後,安安靜靜地倚偎在他身邊就好。

  這讓經歷了激烈抗爭才得與父親在一起的母親徹底憤怒,她是人,不是娃娃,做不到招之則來、揮之即去。她以為與愛人的婚姻可以帶來快樂,但結果很可笑,愛人要的與其說是個伴侶,不如說他更想訂制一個他說一、對方不敢說二的機械人。

  最終,一對夫妻就這樣吵到分手,濃情消失了,剩下的就是怨懟,和江少則這個投錯了胎的小子。

  江少則看父母的婚姻,感覺就像看到兩個世上最自私的人的一生;而他身上就流著這自私者的血。

  他想結婚,但他有能力對婚姻負責嗎?他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

  宣嬛長嘆一聲,推開椅子站起身。「也許你需要更長一段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你可以慢慢想,直到答案出現,我會等你。」說完,她轉身走了。

  他應該很感動,宣嬛是體諒他的,她說會等他。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腦海裏一直回想著劉裕隆的話——不要自誤誤人。

  倘若他一直想不通,要讓宣嬛等他一輩子嗎?

  該死,他果然是個自私的人,居然想讓宣嬛長久等著他。

  像他這樣的人真的有能力讓宣嬛幸福?他越來越沒有把握。

  ***    ***    ***    ***

  「江醫生,劉筱莉跳樓自殺,剛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急診室請你下去一趟。」江少則的助理甫接完內線,轉頭對江少則說。

  「劉筱莉?」江少則腦海裏浮現一張年輕稚氣的面龐,那是宣嬛的病人,兩個月前才因為大量出血,差點流產住院,搞得整間醫院雞飛狗跳,好不容易出了院,怎麼又跳樓了?「宣醫生呢?」

  「宣醫生剛接了一個CASE,正在動手術。」助理回答。

  「我立刻下去,宣醫生如果從手術室出來,讓她來找我。」江少則說完,急匆匆跑出了辦公室。

  來到急診室,江少則一眼就看到那個藥頭周又貴,這次他身旁跟著的不再是一幫酒肉朋友,而是兩名員警。顯然,警方懷疑這場自殺案別有內情。

  江少則走過去,周又貴一看到熟人,和他身上的白袍,才知道原來江少則是個醫生;現在能救他命的就剩醫生了。

  他立刻哭著撲上去。「江先……不,江醫生,你一定要救活小莉,讓她幫我作證,我沒推她下樓啊!她自己神經病成天纏著我要我負責,我……我負什麼責啊?她男朋友一堆,我怎麼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要賴我當便宜老爸,我怎麼可能答應?也不過隨口罵她兩句,她就自己跑去躺在陽臺上,翻著滾下去,我也嚇了一跳啊!誰知道她躺在陽臺是要跳樓,我沒推她,真的跟我無關。」

  看著這個一臉眼淚、鼻涕的男人,江少則一點都不覺得可憐,周又貴不過是一個自私到了極點的混帳。

  至於跳樓的劉筱莉,江少則對她也沒有絲毫的憐憫,只覺得是蠢蛋—枚,自己把自己的人生給玩掉了,那叫自作自受,有什麼好可憐的?

  甚至是那個未出世的嬰兒……倘若今天站在這裏的是宣嬛,她一定會黯然神傷,連續幾夜失眠,為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哀鳴。可他卻覺得,孩子真走了也好,畢竟有這麼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未來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不如離去。

  他真的很冷血、很自私,江少則再次徹底體會到自己心頭的黑暗。

  「你抓著我,我怎麼去救人?放手。」一把推開周又貴,江少則頭也不回地走進急診室。

  「怎麼樣?」他問急診室醫生。

  「隨救護車過來的警察說了,患者從三樓跳下時,右半邊身子撞到二樓陽臺,幸好被一樓的遮雨篷接住,沒有直接與地面發生碰撞。不過她的右手臂骨折,右耳被陽臺凸起的尖角撕裂開來,有顱內出血的跡象,因為身體受到劇烈震蕩,下體正在出血,胎兒恐怕是保不住了。」孕婦跳樓,極可能造成一屍兩命的悲劇,連急診室醫生都掩臉不忍看。

  江少則皺了下眉,這種傷勢……太奇怪了。照理說,自己跳樓,多半是臉部朝下,造成全身性傷害,不太可能專傷右半邊身子。劉筱莉的情況倒像是被人抱起來,貼著陽臺直接扔下樓的。

  周又貴說劉筱莉是自己爬上陽臺躺著,再翻下去……有必要用這麼麻煩的方式跳樓嗎?難怪那些警察懷疑周又貴有謀殺嫌疑。

  但不管這是謀殺或自殺,又與他何幹?調查案件真相是警察的責任,不是醫生的。江少則維持著冷靜……或者該說是冷酷,如同面對其他病人一樣,照著程序一絲不茍地做事。

  「通知腦科和外科的人沒有?」

  「通知了。」

  「準備手術室,等人都到了,開始手術。」江少則檢查過劉筱莉後,轉身正想去做術前準備。

  「不好,病人心跳停了。」急診室醫生突然跳起來。「準備電擊。」

  江少則停下腳步,看著那慌亂的急救過程,每一名醫護人員都盡了最大能力,沒人想看到一屍兩命的慘劇發生。

  但心電圖上就是一片寂靜,劉筱莉的生命正如清晨的朝露般,迅速地消逝著。

  「怎麼樣了?」一個焦急的聲音突然衝進來,卻是連手術服都還來不及脫的宣嬛。「筱莉。」她衝過江少則身邊,直奔劉筱莉躺的病床。「振作點,你行的,忘記了嗎?你說過你最大的夢想是穿上白紗,跟心愛的人走過長長的紅地毯,地毯兩邊要鋪滿玫瑰,你要做個最美麗的新娘。你的願望都還沒有達成,你舍得走嗎?醒醒,我知道你可以的,加油——」

  江少則唇角勾著冷笑,聽著宣嬛不停地幫劉筱莉加油打氣。這個年輕的女孩,連夢想都如此膚淺,一場豪華的婚禮就能代表一個幸福的婚姻嗎?與其追求那種無聊的事,不如重新充實自己,改變自己,再去交個真正的好男人。

  偏偏,劉筱莉將自己最寶貴的生命都浪費在周又貴那種人渣身上。

  宣嬛不停鼓勵劉筱莉,希望增強劉筱莉的求生意願,劉筱莉就能夠活下去。

  只是……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心電圖上那一條直線顯示她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她眼角滲出淚水,滑下那張白皙的俏臉;江少則看得心裏十分憤怒,為這樣的人流淚,不值得啊!

  「小嬛,沒用的,宣布死亡吧!」他走過去,攬住宣嬛的肩。

  「為什麼?她還這麼年輕,一時的挫折不代表一輩子啊!就這樣……嗚嗚嗚嗚……」

  第一次見到宣嬛和江少則的人,都會以為宣嬛是個很嚴肅、沒有人情味的醫生;而江少則是一個會處處替病人著想的醫生。

  但誰知道,面臨最危急關頭時,真正完全對病人投入一切的是宣嬛;至於江少則……他只把行醫當成工作,做到自己該做的就好,從不投入太多私情。

  要論起醫德,江少則比起宣嬛是差多了。

  「江醫生、宣醫生……」急診室醫生對江少則和宜嬛搖搖頭。

  江少則點點頭,讓他們宣布死亡。

  「筱莉、筱莉……」宣嬛淚落如雨,她是醫生,職責就是救人,但對於這樣一屍兩命的慘劇,卻還是無能為力,究竟醫生能做的是什麼,就是看著一條又一條的生命流逝嗎?

  「小嬛,醫生是人,不是神,有很多事情還是做不到的,畢竟……」倣佛是在諷刺江少則的冷靜,急診室醫生突然焦急地插入一句話。

  「啊,有心跳了!」

  「筱莉!」宣嬛一下子推離江少則的懷抱。「振作點,你一定可以撐下去的,一定可以,加油!」

  真的假的?奇跡這麼容易發生?江少則簡直不敢相信。

  但劉筱莉確實恢復了心跳。

  「立刻進行手術。」救人如救火,宣嬛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救人了,但是……

  她祈求的目光投向江少則,眼前職位最高的人是他,要排手術人選也是他排,除非他同意,她不能自作主張去動這個手術。

  江少則能說什麼?宣嬛已經對劉筱莉動了太多私情,哪怕他擔心她剛完成一個子宮外孕手術,接著又做一個會太累,她大概也聽不進去。

  如果他堅持自己動刀,她也會要求做助手旁觀,那還不如讓她自己去。

  「OK,宣醫生,這個手術就交給你了,腦科和外科那邊我去安排。」

  「我一定會救活劉筱莉的。」她挺直了胸膛,為他肯給她這個機會而欣喜萬分。

  但江少則哪裏在乎劉筱莉救不救得活,一個老愛找刺激,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會得到什麼後果,都是她自找的。

  不過他不願打擊宣嬛的信心,還是拍拍她的肩,給她鼓勵。「我相信你,去吧!」

  宣嬛昂頭挺胸向手術室邁進,離去的背影帶著一股義無反顧的氣勢,讓江少則再度心折,她是那麼神聖,像上天恩賜的救護天使,大公無私;而他,除了自私,還是自私。

  他們完完全全就是兩樣人。他不自禁又想起了劉裕隆的話,他跟宣嬛在一起根本是誤己也誤人。

  可他就是喜歡她,哪怕會傷害她,仍舊舍不得放開她,他能怎麼辦呢?

  ***    ***    ***    ***

  「對不起,我今晚臨時有事,不能陪你了,改天吧!」這已經是宣嬛第三天拒絕江少則的邀約了。

  她滿懷歉意地看著江少則帶著納悶又泄氣的神情離開,心裏好不舍,可又沒辦法。

  打三天前劉筱莉跳樓,動了場大手術才保住一條命,她人就一直在昏迷。

  宣嬛知道劉筱莉心裏最惦記的是男朋友周又貴,偏偏周又貴又是個不負責任的人,獲知劉筱莉得救,他被申告一番飭回後,一直也沒來看望過劉筱莉。

  看劉筱莉一直昏迷也不是辦法,連父母、朋友的呼喚都叫不回她,宣嬛心想,或許只有周又貴的探訪可以真正激起這女孩的求生意志。

  於是她這幾天一下班,就到各酒店、PUB找周又貴,還完全不敢讓江少則知道。

  她太清楚江少則對周又貴的厭惡,讓他知道她去找周又貴,不是周又貴被他打死,就是她被罵死。

  所以她只好瞞著江少則,自己私下找人去。

  但這個周又貴……平常不想見他的時候,到哪兒都能碰見這人渣在向酒店客人推銷藥丸;等真正想找他時,他小子像霧一樣散在風裏,讓她連續幾天一無所獲,眼看著劉筱莉始終昏迷,生命跡象低落,恐怕連費盡力氣保住的胎兒也要一起完蛋,真是急死她了。

  「這個王八蛋,良心被狗啃了,女朋友都這樣了,他連看也不來看一眼,可惡。」

  「宣醫生在罵誰啊?」誰曉得宣嬛剛哄走了江少則,劉裕隆又冒出頭了。

  宣嬛對劉裕隆真是舉雙手雙腳投降。這個男人每天纏著她,就是不說目的,是不是哪裏有問題啊?

  「劉醫生,請問你今天又有什麼事?如果又是吃飯、喝咖啡,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她這個拒絕夠徹底了吧?希望劉裕隆能識相一點。

  「今天不吃飯也不喝咖啡,不過想幫你一點小忙。」劉裕隆可是有備而來,不信這回她還拒絕得了他。

  「幫我?」她不解。

  「你最近不是在找一個叫周又貴的男人?」

  「你怎麼知道?」

  「劉筱莉在醫院裏也算是個名人了,她跳樓的事全醫院都知道,她現在昏迷不醒,你想找周又貴鼓勵她,這也是很正常的事,誰都能猜到。」他喜歡宣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長久觀察她、研究她,她還有什麼事情是瞞得了他的?但這事他可不會當著她的面說,不然被她誤認為變態就糟了。

  劉筱莉出名這個宣嬛相信,畢竟,兩個月前劉筱莉在醫院裏鬧得人見人厭、鬼見鬼愁;但要說劉裕隆心思有這麼細膩,猜得透她的想法,宣嬛卻是不信的。

  「劉醫生,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已經跟江醫生在交往了。」她希望劉裕隆能夠知難而退。

  「我知道。」所以他更不服。宣嬛跟任何人交往他都可以接受,為何偏偏是那個花心大蘿卜呢?因此他更無法死心。「宣醫生別誤會,我也是想救人嘛!臺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一個人像只無頭蒼蠅四處找周又貴,不如跟我一起找,兩個人能夠找的範圍也大一些,找到的機率就更高了。」

  他的目的有如此單純?宣嬛有些懷疑。

  「如果宣醫生不想要幫手,那就算了。」劉裕隆以退為進。

  宣嬛想了一會兒,憑她一個人,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周又貴確實有點難,多個幫手,也多點機會,那就……「好吧!我們一起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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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43: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又是一個晚上過去,宣嬛還是沒能找到周又貴,就算多了劉裕隆一個幫手也一樣;兩人忙了整夜,一無所獲。

  「呼!」她長喟口氣。「天快亮了,今晚看來又是白忙一場,明天再說吧!」

  「也好,我先送你回家吧!」找不找得到周又貴,劉裕隆才不在乎,他渴望的是可以跟宣嬛獨處的機會。

  「不必了,我自己搭計程車就行了。」雖然答應跟劉裕隆一起找人,宣嬛還是和他保持距離,不讓他有所誤解,畢竟,她並不喜歡他。

  「你一個單身女子搭計程車我不放心,還是讓我送你吧!」劉裕隆可不願錯過這獻殷勤的太好良機。

  「不必了。」

  「要的。」

  「我自己可以回去。」

  「讓女孩子一個人走,太沒有紳士風度了。」

  宣嬛和劉裕隆在馬路上拉拉扯扯的,不知不覺來到一家賓館前。

  拉扯中的二人突然撞到了一對剛從賓館走出來的男女,四個人同時一愣。

  「江醫生!」劉裕隆先開口,看看江少則,又瞄瞄他身旁的女伴,一男一女在這種時候從賓館裏走出來,這會是什麼情況?他冷笑,江少則果然是貓改不了偷腥!「真是巧啊!這位小姐很面生,是你的新女友嗎?」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江少則壓根兒沒看劉裕隆一眼,他只注意著宣嬛。「現在才要回家?」

  宣嬛支支吾吾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劉裕隆兩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江少則等於是被捉姦在床了,還這麼囂張;而宣嬛身為正牌女友,碰到男朋友劈腿,也沒有半點正常反應!

  「江醫生,你不是也才正要回家嗎?」宣嬛不敢抗議江少則花心,劉裕隆可不會客氣。

  江少則照樣當他是透明人,拍拍身旁女伴的肩。「小芬,你先回家,有事改天再說。」

  「嗯,江醫生,謝謝你,拜拜!」小芬走了。

  江少則這才施舍似地給劉裕隆一點注意力。「劉醫生,我想宣醫生還是由我來送吧,不麻煩你了,再見。」話落,拉著宣嬛走人。

  劉裕隆差點被氣死。但宣嬛這個被劈腿者不抗議,他又有什麼資格代人出頭?只能咬落牙齒和血吞。

  江少則一直拉著宣嬛來到賓館的停車場,走到他的汽車旁邊。「你不問我跟小芬是怎麼回事嗎?」

  「我需要問嗎?」劉裕隆被感情衝昏頭,她可沒有。她聞得出江少則身上沒有半絲情欲氣息,沒洗過澡、身上還殘留著昨日的汗味,這一切都證明了他跟那個叫小芬的女人沒發生任何關係。

  她是不曉得江少則為何帶著小芬上賓館啦!但他敢這麼正大光明面對她,就代表他於心無愧,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該說什麼?自己太幸運,遇到一個不會亂吵、不會亂鬧的女人?

  「小嬛!」說真的,她如此信任他,他真的很感動,無比的憐惜涌上心頭。「小芬是我的一個病人,我們在一起,是在聊人工受孕的事。」

  「在賓館?」她不懂,這種事情不能在醫院講嗎?甚至隨便找間咖啡廳,都好過躲在賓館裏談;他們為什麼就選了一個最詭異的地方談事情?

  「那家賓館是她大姊開的,小芬不想讓夫家的人發現她在找人工受孕的方法,請我私下幫她,所以才到她大姊開的賓館談話,不必花半毛錢,又保有隱私,她還能有藉口跟老公說是幫姊姊看店,這是最好的選擇了!而且我們談話時她大姊一直在場,只是最後是由她送我出來罷了。」這就是他精採夜生活的真相,一堆女人找他談私事、吐苦水,不明白的人以為他夜夜換女伴,其實……整夜他跟那些女人連手都沒牽過。

  她有一點猜到他那些緋聞的來源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先別笑。」他扳住她的肩膀,一臉的嚴肅。「先告訴我,你這幾天在忙什麼?」

  她咬著唇,告訴他真相,他一定會氣死,他老早就警告過不準她接近周又貴了。

  但是……她這次也是逼不得已啊!劉筱莉一直昏迷不醒,她也是沒轍了,才會把主意動到周又貴身上。

  江少則看著她為難的神情,腦子一轉,一個隱隱約約的答案浮現腦海。

  「你去找周又貴了?」

  「沒找著。」就是這樣她才煩惱。

  「不是告訴你別靠近他嗎?那個藥頭很危險的。」

  「我知道,但劉筱莉挂念他,我想,除非周又貴出面,否則恐怕劉筱莉會一直昏迷,到時……一屍兩命啊!」叫她如何忍得下心?

  「所以你就瞞著我私下去找周又貴了?」她有沒有想過,萬一周又貴對她不利怎麼辦?

  「如果我告訴你要找周又貴,你會答應陪我去找他嗎?」宣嬛反問他。

  「當然不會。」江少則才不管別人怎麼樣,他在乎的只有她。「在我的地盤上,我威脅周又貴不得販賣藥丸,他或許聽我的,但出了PUB,那就是他的天下了。一大幫的混混,你以為你勸個幾聲,他們就會乖乖聽你的?別傻了,他們會把你拆吃入腹的。」

  「難道叫我袖手旁觀,看劉筱莉慢慢死去?別忘了,她肚子裏還有個寶寶。」那可是她費盡心力才保下來的。

  「就算劉筱莉死了又怎樣,是她自己……」江少則話才說到一半。

  宣嬛眼角瞥見對面馬路上一條熟悉的身影。「周又貴——」再顧不得聽江少則說話,她快步跑過了馬路。

  「小嬛!」江少則臉色大變,跟在她身後。

  叭叭!兩聲刺耳的喇叭聲突地響起。

  江少則急忙煞住腳步,狼狽的身形驚險的停在一輛貨車前。

  「他媽的,你小子不想活了,自己去死,別連累老子!」貨車司機探出頭來破口大罵。

  江少則連連道歉後,才匆匆追尋宣嬛而去。

  但待他跑過馬路,已不見宣嬛和周又貴的身影。

  「該死!」他用力一跺腳,心慌如熱鍋上的螞蟻。

  ***    ***    ***    ***

  話說另一頭,宣嬛好不容易找到周又貴。

  「周先生,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不是那個女醫生?」周又貴一眼就認出了宣嬛。「你又纏著我幹什麼?姓劉的那女人不是沒死嗎,連警察都不捉我了,你還來找我,別以為我真的好欺負喔!」

  「我沒有惡意。」因為是她有求於人,宣嬛的口氣也相對地放軟。「劉筱莉雖然撿回一命,卻一直昏迷不醒,我知道她一直惦念著你,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分上,請你去看看她,給她點鼓勵,或許可以激發她的求生潛能呢!」

  「然後呢,等她醒來再來糾纏老子?我說你,你腦子是不是壞了?我好不容易擺脫那個瘋女人,你要我再去自投羅網,我神經病啊!」周又貴懶得理她,轉身就想走。

  「等一下。」宣嬛緊追不放。「就算不看劉筱莉,那她肚子裏的孩子呢!你連自己的骨肉都不管嗎?」

  「你憑什麼說那個孩子是我的?沒憑沒據的要我做便宜老爸,瘋子。」周又貴現在是聽見劉筱莉三個字就煩,跑得更快了。

  「對這種事情,女人的直覺—向是很準的,你不信劉筱莉的話,可以等孩子出生後驗DNA啊!只要一滴血就可以確定那是不是你的孩子。」宣嬛堅信虎毒不食子,以親情、愛情感召,周又貴總會心軟吧!

  但宣嬛忘記了,這世上還是有一些人沒有人性的,而周又貴無疑便是這類人之一。

  「就算驗出是我的孩子又怎樣?老子都自顧不暇了,還要我拖個累贅,嫌我死得不夠快嗎?」這才是周又貴從頭到尾都不理會劉筱莉的真正原因。不要愛、不要情,更不要什麼親人、朋友,他的人生只要赤裸裸的利益。

  宣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連孩子都不要,那你為什麼要跟劉筱莉戀愛、發生關係?」

  「狗屁戀愛啦!大家不過是看對眼,爽個幾回,她自己不小心懷孕,是她笨,與我無關,我警告你,別再跟著老子,否則老子不客氣了……」周又貴的威脅才到一半。

  「小嬛,你在哪裏?小嬛……」江少則的聲聲呼喚已然傳到。

  周又貴現在最頭疼的除了劉筱莉就是江少則了,聽見他的聲音馬上拔腿快逃。

  等到江少則找過來,周又貴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看見完完整整,沒少根頭髮、也沒擦破一塊皮的宣嬛,江少則鬆下一口緊憋良久的氣。

  但隨即,一股怒火又衝上他心窩。「你怎麼不聽我的話,硬要找周又貴,你知道那個人渣有多危險嗎?他可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宣嬛煩悶地一揮手。「我很清楚周又貴的危險性,但我更清楚,我若說服不了他去醫院鼓勵劉筱莉,很可能一屍兩命的慘劇就要發生了。做為一個醫生,我無法眼睜睜看著可能得救的生命就此消逝,你能明白嗎?」她能理解江少則是在擔心她,她本不該用這麼惡劣的口氣跟他說話,因為他是對的。

  可她被周又貴那番極度不負責任的話刺激到,心緒翻涌如暴風中的海浪,滾滾波濤中,盡是無限的憤怒、不平和焦慮。

  江少則冷下臉。「死了又怎樣?劉筱莉是自己不想活,她愛找死,你救得了她一次,救得了她兩次、三次嗎?」他也是醫生,但他從不認為需要為病人做到犧牲自己安危的地步。

  也許他生性自私吧!披上白袍的時候,他會盡心盡力救每一個病人,但其餘時間……醫生也是人,不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不需要非得為病人奉獻出全部不可!

  「你怎麼能這樣說?劉筱莉只是一時想不開才會去跳樓,只要給她適當的心理治療,她會想通的,會學習怎麼珍惜生命。」

  「我只知道她不是第一次糟蹋自己。上次她可以飆車弄得差點流產,這回她去跳樓,下回呢?這樣的人真值得你費這麼大的心力?」

  「就算劉筱莉不好,孩子呢?那條小生命總是無辜的。」在宣嬛心裏,每一個寶寶都是上天贈予的天使。這也是她當年選擇婦產科的原因。

  「實話告訴你,我從來不認為那個孩子出生了會有什麼好,一個偏激的母親、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你認為生活在那種環境下,小寶寶能幸福?與其一出世就被糟蹋,不如重新投胎去。」

  宣嬛不敢相信江少則會說出這樣的話,一個婦產科醫生,卻不愛惜每一個降生在世間的可愛生命。

  「是不是擁有偏激想法的人不是劉筱莉,而是你自己呢?」

  「你為什麼這樣說?」

  「一個人幸不幸福、快不快樂不是由別人說的,是要由他自己去感受。沒有人有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存機會,哪怕只是個未出世的嬰兒,他的人權依舊受到保障。」

  「說到底,你還是堅持要找周又貴去鼓勵劉筱莉。」江少則懊惱地抓了兩下頭髮。「我阻止不了你對不對?」

  「找周又貴只是我在沒有辦法中想出來的一個法子,如果還有其他路可行,我不一定非找周又貴不可。但是……少則,也許我們該談談了。」

  「談什麼?我說服不了你,又不放心你一個人行動。0K,我認輸,從明天起,我陪你一起找周又貴。」

  她低下頭,閉上眼,如果在他表示不在乎孩子生死之前,他這麼說,她會很感動,但現在……她很難受。

  雖然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在乎她,可她還是無法接受褻瀆生命的他,那種冷酷的說法令她害怕,會不會有一天,當他對她的情淡了、愛薄了,她也會得到那樣的對待?

  自從知道他父母離婚的事情後,她就發現他內心思想有些偏差,他害怕發展太親密、長久的關係,在他心裏,那代表著容易被背叛。

  這些她都理解,也能接受,所以打交往以來,她沒逼過他承諾未來。但現在,她懷疑,他是不是根本就無法發自內心去愛一個人?因此這麼久以來,他能夠保持著單身,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少則,你是怎麼看我的?」她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才能決定是否與他繼續交往下去?

  他愣了一下,心底浮起一股冰冷。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但從過去的經驗,每當女人對他提出這類問題,就表示,兩人之間的關係即將結束。

  他是否應該鬆一口氣呢?畢竟,他從來沒有渴望過未來。為了不讓自己在情網裏陷得太深,他甚至時時提醒自己,在縱情時也不忘節愛。

  只是想時是一回事,真正面對了……看著宣嬛嚴肅的俏臉迎著朝陽,那初升的金芒點綴得她整個人亮閃閃的,就像天使一樣高貴神聖,多想再度擁著她、親吻她,跟她一起鬥嘴、下廚……這兩個月美得就像一幅畫,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原來他已經這麼喜歡她了,愛得好深,好深,早就失去了控制。

  他是不是要嘲笑一下自己的愚蠢?以為談戀愛可以像開車一樣,要加油還是踩煞車,全憑自己的心意。

  但事實是,愛一旦投入了,根本就拉不回來,要去要留,由不得他。

  他長嘆一口氣。「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請你回答我。」

  「我喜歡你。」

  「就這樣?」她心頭一片苦澀,感覺有一股熱流正往眼眶裏衝。「你喜歡我什麼地方?為何喜歡我?我們要如何走下去?這些問題你想過嗎?」

  他幾度開口,喉嚨卻像卡了一堆沙子,磨得難受。「與其去想遙遠的未來,為何不更珍惜現在?」

  「我珍惜現在,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愛你。」所以她處處遷就他,他許不許諾都無所謂,她只求能夠開開心心地跟他在一起,一切就足夠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幾次在一起時太衝動,都忘了做避孕措施,雖然有事後避孕丸,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有效,萬一……你是不是也要說,與其生一個不能確保他幸福的孩子,不如不要了?」

  他渾身一震,如遭雷劈。「你是說……你懷孕了……」

  「沒有。」淚水已經滑下她的眼眶。「我只是打個比方。」但他的反應沒有欣喜,只有震驚,已經傷透了她的心。

  江少則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逕自鬆了一口氣,幸好她沒懷孕,幸好。否則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承擔一個家,負起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別說那些無聊話了,小嬛……」他深吸口氣。「我很清楚在我心中你有多重要,我喜歡你。你如果非找周又貴不可,我陪你,但是答應我,以後別再一個人行動好不好?」他伸手拉住她的手。

  「我不會再一個人行動了,周又貴有多危險,從剛才跟他的談話中,我已經有了初步了解。」她輕柔卻堅定地擺脫了他的牽握。「但是我們……我想我們應該冷靜一下,好好思考我們的關係。」

  當她的手脫離他的掌握,他感覺身體裏好像有什麼東西也被一起帶走了,心頭頓時變得空蕩蕩。

  「你要分手?」四個字,他說得異常困難。

  「我只是說讓彼此冷靜一下。」

  「到底要冷靜什麼?要想什麼?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

  「想你要如何看待我們的關係?想你到底要跟我維持多久的感情?何時是你的極限?一個月、一年、還是三年、五年?」

  「我……」他……他只期盼著跟她像現在這樣,一直交往下去,一直……這不就跟永遠一樣了嗎?想到「永遠」,讓他背脊一陣發涼。

  宣嬛太了解他了,他一個皺眉、一個張嘴,她就知道他心裏的想法。

  「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可以什麼都不談、什麼都不想,就一直像過去兩個月那樣,一起上下班、閒時約個會、喝點小酒……過著快樂的日子?」

  他默默無言,因為她完全說中了。

  「不過你恐怕忘記了一件事,一直交往,等於永遠保持現狀。永遠……你確定這是你要的?」她不想逼他,但他們確實拐進了彎路,不得不轉頭重來。

  「小嬛,我……」對於「永遠」,他真的無法承諾。

  「是不是該冷靜一下了?」最後一個宇說完,她猛地轉過頭,不想讓他看到那不停落下、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

  「小嬛……」

  「我回家了。」她快步往前走,不再看他,不去想不可能的事,越想只會越傷心。

  「我送你。」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叫計程車,再見。」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只恨不得長出翅膀來,一瞬間飛離他遠遠的,獨自藏起來,舔舐心頭的傷口。

  她終究是太過高估自己,她以為她可以不逼他,可以就這麼順著他,兩人不談未來,只是享受戀愛的甜蜜。

  但事實上,她錯了。他們不可能一直維持現狀,生命走到一個彎道,就一定要改變,那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今天變成這樣,不單是他的問題,她也有錯。她把愛情想得太簡單,是周又貴那番話打醒了她,想想真是諷刺,她的愛情卻要靠一個藥頭來提醒才能看清。

  可現在……一定要看清嗎?她突然好茫然,離開了江少則,她的生命就像少了一半,不再圓滿了。

  江少則怔忡地立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天空飄來一片烏雲,落下絲絲細雨,他一動也不動。

  她已經跑得好遠好遠,就算他想追也追不到了;可為什麼他眼前仍舊充滿她纖麗的身影,鼻間倣佛還嗅得到她馨香的氣味?

  她真的離開了嗎?應該是的,她都跑了啊——

  但……這種身邊、心裏、腦海盡是一個人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他分不清,也說不明。

  他呆呆地站在雨中,任雨絲打溼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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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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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到家,舒適的、現代化、人性化的家。江少則躺倒在沙發上,四十坪的大房子,精美的裝潢,多少人的夢想,但為什麼如此安靜,靜得他……感覺寒冷。

  取出空調的遙控器,他打開暖氣。現在是初秋八月,傍晚六點,太陽還是挂得老高,曬得人頭暈眼花。

  而他居然在這樣的天氣裏覺得冷。

  是不是病了?相思病!多可笑的病,原來像他這樣被稱為花花公子的男人,也會有害相思的一天。

  偏偏,他真的覺得孤單到寒冷。

  才一個禮拜前,這裏到處充滿歡笑,他趴在沙發上嗅聞著,倣佛還能聞到宣嬛身上那股柑橘般清新的氣味。

  他們曾經熱情地在這張沙發上擁吻,然後……他走到廚房,摸著流理臺;那一天,她第一次到他家,就在這裏,他們瘋狂地做愛。

  他隱約還能感覺到她修長的腿圈緊他腰的那股狂熱和勁道,他們兩個人一起登上了天堂。

  緊接著……

  叮鈴鈴,門鈴聲響起。

  江少則懊惱地扒梳一下頭髮。「煩死了,到底是誰?」

  他不得不中斷那美妙的回憶,走過去打開大門。

  一張和江少則有八分相似的面孔迎了上來,不過年紀卻足足比他多了二十五歲。

  江少則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父親大人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啊?」

  來人居然是友愛醫院的院長豐凱。

  「父親找兒子難道還需要理由?」他真的跟江少則很像,不論容貌或聲音。兩父子都不是英俊型的人,卻別具一股惑人的魅力。

  每次看到豐凱,江少則心裏都五味雜陳。光看他們的外表,就不得不讚嘆遺傳的奇妙,血緣啊……他身上流著這個不懂得負責任、也不會負責任的男人的血。

  哪怕這個男人有錢有勢,將給他的事業帶來無上幫助;但想起這個男人對家庭的看法和態度……他還寧可自己的父親是像他姨丈那種,一個平平凡凡的藍領,常年挂著憨厚的笑,每天下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親一下老婆,然後跟孩子玩投接球,把孩子扛在肩上,學怪獸一樣嗚嗚亂叫。

  那樣的家才是他的夢想,不求富裕,只要一家溫飽,只要充滿笑容,一切足夠。

  「當然不需要理由;歡迎光臨,父親大人。」他移開身子,讓豐凱進去。

  「我知道你無法原諒我,當年的事,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我和你媽那時都太年輕,以為愛情就是一切,真正結婚後才發現,我們錯了。雖然因為了解而分開,你母親讓你成為你大姨和姨丈的兒子,但據我所知,他們是很好的父母,對你也是百般呵護,我實在不明白,你哪來這麼深的怨恨?」

  「我想你搞錯了,我從來不恨你和媽媽。」江少則覺得很可悲,這就是他們一家人的德行,永遠弄不懂關鍵點在哪裏。豐凱是這樣,他母親亦同,現在……想想宣嬛的離去,不也說明了他在情路上的愚蠢嗎?

  「那你為什麼一看到我就是這種態度?你來臺灣,我也盡力照顧你了,還是你認為我還有沒做好的地方?」

  「你對我很好,父親,以一個上司、一個教育者而言,無疑地,你是完美的。」

  「那你應該感到滿足啦!」

  江少則嘲諷地哼了聲。「是啊!如果我只是你的下屬,我會很滿足,可惜我不單純是一個下屬,做為你的兒子,我認為你是個不及格的父親。」

  「也就是說你仍舊恨我……」

  江少則揮手打斷他的話。「聽我說完,父親,我真的不恨你。相反地,我為我們兩個人感到可悲,我們都不懂得什麼叫親子倫理、家庭觀念,我們是如此地相似,永遠以自己為出發點去考慮事情,你跟我,就像鏡子的兩面。我不恨,但我厭惡自己居然跟你如此相似,像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做不到一個及格的丈夫、一個好父親。」

  豐凱按著脹痛的額角。「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你想要什麼,就直接點說吧!」

  「我但願自己能明白、能做到,可惜我跟你太像了,很多東西我隱約能理解,比如看著許未跟秦晴,我很羨慕他們互相信任,攜手相助的感情,可當我自己去經營一段感情時,我卻做不到那樣的互信互諒,最終,為了避免誤己又傷人,我想我最好打一輩子光棍。」

  豐凱還是不明白。「什麼時候愛情變成這麼深奧的哲學了?你想愛就去愛,跟宣小姐說清楚不就好了?個個都像你想這麼多,我想這世界上不會有人結婚了。」

  豐凱不懂江少則心中的彷徨,倒是江少則明了了豐凱的來意。「原來父親今天來是為了我跟小嬛的事?」他跟宣嬛的交往有這麼多只眼睛關注著,他還真不曉得呢!

  「宣小姐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你如果真喜歡她,就應該把握。」

  「把握後呢?像你跟媽媽那樣轟轟烈烈地結婚,再迅速地離婚?」

  「你試都沒試過,怎麼知道你們一定會離婚?」

  「事實是,她已經發現我是一個不懂如何負責任的男人,我無法給她安全感,我們走不下去,分手了。」所以他身邊再也不會有那個伶牙俐齒又頑固,公事上嚴肅、私底下卻熱情如火的小女人。他曾經擁有她,可惜他的愚蠢讓他失去了她。

  是不是他應該支持她去找周又貴,如果他一開始不阻止她去找人,他們之間的感情就能延續得長一點?

  或者他該對劉筱莉腹中的小孩多點關心,這樣她就不會惱他不尊重生命?

  又可能……該死,他所想的一切辦法都是治標不治本。真正能讓她留在他身邊唯一的法子是……向她求婚,讓她嫁給他。

  但說愛容易,許諾……尤其是許一個他自己都沒把握能做到的諾言,這跟說謊有什麼差別?

  他不想騙她,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想欺瞞的人就是她。

  「父親,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而且,擁有這種想法也太自私,很抱歉,我做不到。」江少則重新拉開大門。「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你喜歡的話可以在這裏待下去,我要出門了,再見。」

  「少則。」豐凱喚不回他堅持離去的腳步,只是無奈地長嘆。「到底是誰說我們父子像的,哪裏像了?」他身為一名醫院經營者,最看重的是利益,為了全體利益,可以犧牲少數權利,但江少則……根本就一根腸子通到底,連點彎都不會拐。

  很多事情要學、要做了才知道,沒有認真去做過,就說自己不行,那才叫不負責任吧!

  豐凱真是頭疼,他這樣一個精明的經營者,怎麼會生出像江少則這麼木頭的兒子?他們父子倆也就那張臉長得八分像而已,至於性情,根本是天差地別。

  ***    ***    ***    ***

  劉裕隆笑得很開心,長這麼大,大概就數近半個月以來日子過得最快活。

  他很仔細觀察過了,宣嬛確實跟江少則分手了,他們已經半個月沒約會,就算在醫院裏碰到面,也只是簡單一個點頭招呼,不再像過去一樣有說有笑,連休息時間都膩在一起,像兩塊分不開的牛皮膏藥。

  他就說嘛!依江少則那種花心的性子,是不可能安分守己的,果然,兩個星期前被捉到他和女人上賓館。

  然後,隔天起,宣嬛就再也沒好臉色給江少則看了。

  也是啦!男朋友這麼花心,老愛玩劈腿,哪個女人受得了?

  宣嬛總算是認清了事實,所以今天他一開口,她就答應了他的邀約;看來他抱得美人歸的日子不遠了。

  呵呵呵,光是想著就開心,終於他也要做新郎了,

  「小嬛。」踏進餐廳,遠遠看見宣嬛,劉裕隆揮著手半跑步過去。

  宣嬛黛眉輕蹙,她幾時跟劉裕隆熟到可以互叫小名的程度?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劉醫生……」她話到一半。

  「別叫劉醫生,多生疏,叫我的名字。」他以為她今天的應邀就是同意做他的女朋友了。「我有禮物要送你。」

  她呆了一下,劉裕隆今晚好奇怪,是哪裏不對勁?

  劉裕隆伸手招來服務生,附在對方耳邊說了幾句話。

  服務生會意地點點頭,拿了劉裕隆的小費轉身走了。

  宣嬛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麼藥,一肚子納悶。「劉醫生,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今天會答應他的邀約,其實是想跟他說清楚,他們是不可能的,他該去找別的女朋友,可是事情好像有點失控了。

  「都說別叫劉醫生這樣生疏了,叫我裕隆,或者阿隆,單叫一個隆宇也可以。」劉裕隆似乎有人來熟的毛病。

  宣嬛一雙秀眉皺得打上十七、八個結。「劉醫生……」

  「耶,禮物來了。」劉裕隆二度打斷她的話。「快看看你喜不喜歡!」隨著他的話落,服務生送上一只餐盤,上頭是一碟……炸薯條,還熱騰騰的,冒著白煙。

  宣嬛看看薯條、看看他。「這是你的禮物?」

  「你一定會喜歡的。」劉裕隆有把握,她會為了這份禮物而感動。

  以薯條做禮物,倒也算特別了。宣嬛好奇地拿起一根薯條放進嘴裏,開始是淡淡的花生油香味,咬開後,馬鈴薯的香氣和甜味一瞬間迸發,這滋味……好熟悉。

  對了,她想起來了,這是江少則那間PUB做的下酒菜嘛!

  因為她的小小抱怨,江少則更換了炸薯條用的油品。

  那是她頭一回見識到江少則的體貼,心裏還想著,這樣一個細心的男人,也難怪能拐得整醫院的女護士、女病人為他瘋狂。

  但後來她知道,江少則不是對誰都這樣好的,也許他外表很和氣,笑笑鬧鬧的性子讓人誤以為他好相處。

  其實他把心藏得好深;內在不僅細心,還很敏感。

  風流只是他的面具,真正的他對感情是專一且膽小的。

  不久,她回送一支筆當謝禮。他們的感情就是從那裏開始的,期間幾度爭吵、幾度恩愛,走得顛簸,卻也走得幸福。

  她明知他是對未來最沒有把握的人,他不敢輕言許諾,她懂他的憂慮,也一直警告自己不要逼他。

  但那一天,一談到孩子的事,她失控了,她要求他正視未來……接著,他們再也沒約過會。

  而今,再一次品嘗到熟悉的薯條滋味,她心裏卻有幾分後悔,不該太逼他的。他的心結是打小就結下的,要慢慢來啊!

  要不要由她主動打破眼前的僵局呢?含著薯條,她的心也在軟化,不知道思念是這般的苦澀,她好想好想他。

  「怎麼樣,你喜歡嗎?」劉裕隆像只討賞的小狗兒,兩只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注視著她。

  宣嬛看著他,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劉裕隆以為她的沉默是太感動了。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禮物。」他要證明,江少則做得到的,他也做得到,而且他比江少則更有誠心,她當初的選擇完全錯誤。

  宣嬛一陣啼笑皆非。「劉醫生,我說過,你誤會了……」

  「難道你不喜歡這個禮物?我記得你很愛吃這玩意兒的。」雖然他不喜歡,但因為她愛,他才費這個心思的。

  「我並不是特別喜歡吃炸薯條……」

  「那為什麼你會為江少則—盤炸薯條而傾心?」

  這已經是他第N次打斷她的話了,她不覺又凝起了眉。「請你聽我把話說完。」不知道老是打斷別人說話是很沒禮貌的事嗎?「我不曉得自己哪裏給了你錯誤的訊息,讓你認為我們可以交往,但一如我過去所說的,我們只適合做同事,要進展到談戀愛,那就太難了。」

  「為什麼?你還忘不了江少則?他一次可以交好幾個女朋友,這樣的男人到底有哪裏值得你迷戀?」難道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劉裕隆是又氣憤又傷心。

  「我的確還愛著少則。而且我要申明,他並沒有劈腿,那一晚我們只是看到他跟一個女人從賓館裏走出來……」

  「這還不夠說明他用情不專?」

  「他跟那個女人只是去賓館談事情,其他別的什麼也沒做。」

  「他說你就信?」劉裕隆不敢相信宣嬛這樣感情用事。「小嬛,我以為你很聰明的,想不到……事情擺得這麼明顯了,你還看不清?」他不免要想,他是不是太高估她了?

  「不是他說我就信,我有眼睛、有腦袋,我會自己看、自己想。劉醫生,請你仔細回想一下那一夜,少則和那位女士一起走出來時,他們是什麼表情,像偷過情的嗎?他們身上有情欲的味道嗎?」

  「難道……還有男人跟女人進賓館純聊天?」

  「如果那家賓館是那個女人的大姊開的,而男人和女人想談的又是一些私事,那找上親人開的賓館,開間房關起來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有這回事,為什麼他都不知道?「事情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你幹麼還跟江少則分手?」

  「我們沒分手。哪對情侶不吵架,偶爾冷戰有什麼好稀奇的?」

  搞半天是他會錯意、表錯情了?劉裕隆抱著頭,已經泄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劉醫生,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好意,很抱歉。你別再把目標放在我身上了,看看其他的女孩子吧!也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很多好女孩都只看著你,她們會比我更合適你。」

  劉裕隆很不甘心,雖然強扭的瓜不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該知所進退,但他還是很不服氣,「我到底輸在哪裏?」

  「劉醫生,感情沒有輸贏之分,不過就是合不合適而已。」

  「為什麼你選江少則不選我?」

  「因為少則適合我,也許你不相信,我公事上強勢,私底下一樣很強勢。我跟少則在一起,煮飯做家事的人是他,說笑話逗人開心的是他,撒嬌耍賴的人還是他。而我就喜歡這樣孩子氣的他,他也不嫌我沒女人味,我認為我和他很適合啊!」越說,她越想念江少則,那個把抬杠當樂趣、拿肉麻當有趣的男人。為什麼明明沒有交往太久,她卻是這般喜歡他?

  還記得一開始她很討厭他的,每天都要瞪他兩眼才甘心……也許,也許那時候她就對他有意思了,才會處處針對他,一直到最後,整顆心都給了他。

  想想,江少則孩子氣,她不也一樣孩子氣嗎?就像小學生,總是捉弄自己喜歡的人,不過是想要引起一點點的注意。

  劉裕隆被她的話嚇得張大了嘴,久久無法言語。

  好半晌,他才長嘆口氣。「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了,還是朋友?」他對她伸出了手。

  「還是朋友。」她回他一握。

  他仍覺得心痛,這樣的好女孩竟然與他無緣,忍不住又嫉妒起江少則,他真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

  ***    ***    ***    ***

  劉裕隆和宣嬛吃了一頓「斷情宴」,從此不再談感情,只論友誼。

  然後,他送她回家。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唉,心裏還是好不舍,但宣嬛把話說得這麼白了,他再糾纏,那不叫癡情,叫變態了。

  還是得放手啊!盡管心裏好難受。

  「咦?」突然,他眼角瞥見—條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江少則嗎,躲在那裏幹什麼?」

  他順著江少則的視線往上搜索,目標——宣嬛的屋子。

  不會吧!沒親眼看到真不敢相信,這個傳說中風流花心、處處留情的大色狼,也有躲在人家女孩子家樓下偷看的下場?豈非是報應。

  「江醫生。」劉裕隆小聲走到江少則身邊,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

  江少則只給他一個白眼。「劉醫生很喜歡明知故問嘛!」下班前他看到劉裕隆約宣嬛,心裏就一直很不安,雖然說要跟宣嬛冷靜一段時間,但他始終忘不了她,三不五時,目光就投向她,還常常……說起來真的很變態,他不好意思當面求她和好,就私下裏跟著她。

  但要說明,他絕對沒想做什麼不軌的事,只是……想看看她、聽聽她的聲音,僅此而已。

  「我都不知道江醫生幾時成了一個跟蹤狂!」活該他有此一報,劉裕隆可是嫉妒死他的桃花遍野開了。

  「想多看自己喜歡的女人一眼、多聽聽她的聲音,我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對,只要我沒有妨礙她的生活,不嚇著她,我想連警察都管不了吧!」江少則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呢!他只在意宣嬛。

  劉裕隆算是被他的厚臉皮打敗了。「江醫生既然這麼有心,怎麼不上樓看個仔細?」

  他要敢上樓,還會窩在這裏喂蚊子嗎?江少則再瞪劉裕隆一眼。「我就喜歡這種距離造成的美感。」

  劉裕隆大笑。「原來江醫生喜歡保持距離的戀愛啊!改天我約宣醫生喝酒時會提醒她一聲,要她跟你保持距離,愛情才會長長久久。」

  「你……」江少則真想一拳轟過去,幸好自幼的好教養制止了這股衝動。「宣醫生沒那麼多空閒陪無聊人士喝酒的。」

  「她今天就陪了我一晚。」雖然主要目的是拒絕他,但可以氣死江少則,劉裕隆就很高興了。

  「那是因為我沒約她,否則……哼,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那你去約啊!光會在這裏說有什麼用?」

  江少則氣炸了,他要有勇氣去約早去了,還會在這裏懊惱嗎?這個可惡的劉裕隆,該死,他為什麼不在婦產科,那他就可以假公濟私整死他了。

  「提不起放不下,唉!」劉裕隆是典型的貓哭耗子假慈悲。「我真為宣醫生感到同情,居然喜歡一個這樣沒用的男人……噢,我不是在說你喔,江醫生,請不要對號入座。」

  這裏只有他們兩人,劉裕隆不是在說他,又是在嘲笑誰?江少則恨恨咬著牙。「多謝你的提醒,我會把握機會,不會讓一些無聊宵小乘虛而入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劉裕隆真覺得自己很偉大,宣嬛都拒絕他了,他還這麼好心撮合她跟江少則。唉,像他這樣一個好男人,要到哪裏去找一個識貨的好女人來愛呢?搖著頭,他無奈地走了。

  江少則依依不舍地再望一眼那扇透出明亮燈光的窗戶,那搖晃的影子是他心愛的女人,雖然他們每天都在醫院裏見面,但始終保持著距離……該死的,他才不想跟她保持距離,他最希望的是能夠抱緊她,把她緊緊地嵌合在他的胸膛裏。

  但現在,他卻沒有勇氣去找她,他怕她再逼問他對未來的想法,那東西……他真的沒把握,卻又不想對她說謊。

  可惡啊,他需要一個藉口去接近她,求取她的原諒,請求她再多給一點時間,讓他可以仔細思索怎麼負責,怎麼去做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藉口……要用什麼當藉口呢?

  「啊!」一個念頭閃入他腦海。「周又貴。」他和宣嬛是因為這個男人而鬧翻的,或許他找出周又貴,讓周又貴去探望依舊昏迷不醒的劉筱莉,宣嬛會大方地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就這麼做。」他握緊拳頭,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把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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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44: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SHIT!」這是宣嬛第一次在工作場合罵臟話,不過她罵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她是一個婦產科醫生,一個執業中的合格醫生,但是……她居然連自己懷孕了都不曉得。

  該死的,要怪她體質好嗎?沒有害喜,吃喝如常,至於一般人判斷懷孕與否的經期,說來慚愧,她雖然是婦產科醫生,但從國小六年級第一次來經就沒有正常過,所以拿這玩意兒來判斷她有沒有受孕是不準的。

  真正讓她起疑的現象是,她越來越胖,小腹日漸增大。

  初始,她真的認為自己吃太多,應該控制飲食;直到昨晚洗澡時,她看著圓滾滾的小腹,感覺不太對勁。

  結果今早到醫院後她就幫自己做了個初步檢查,好啦!事實證明她不是發胖,而是懷孕了,偏偏她還在跟孩子的爹冷戰中。

  怎麼辦,要告訴江少則嗎?她拿著自己的驗孕報告,猶豫地走向江少則的辦公室。

  說了,他可能因此而娶她,為了負責任;這男人很怕負責任,卻又極度有責任心,是個矛盾無比的家夥。

  不說嘛!似乎對他不公平,孩子也有他的一份,沒理由不讓他知道。

  但如果要他為了孩子跟她結婚……宣嬛驀地煞住走動的腳步,這不就跟她向他逼婚一樣嗎?

  在男女雙方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時,卻因為孩子而被迫走入禮堂,忙亂的婚姻,慌張的生活,最後導致夫妻雙方情緒崩潰而離異……

  天啊!這等婚姻失敗的例子她看過多少了,居然還要去做那愚蠢的事,她是不是神經秀逗了?

  「不行,我不要那種強迫性的婚姻。」兩個人要長久在一起,一定要雙方心裏都同意,並且有共識配合對方去經營一段長久的關係才行,絕不能如此倉促做決定。

  她寧可做單親媽媽,也不要最後跟江少則鬧得勞燕分飛,不僅苦了兩人,父母的不和更會遺禍子女。

  決定了,暫時不將懷孕的事告訴江少則!她猛地轉身,卻撞上一堵結實的肉墻。

  「唔!」鼻子好痛,眼鏡和手中的報告也掉下去了。

  「你沒事吧!」劉裕隆趕緊扶住她。

  「沒事。」她摸索著站好,沒有眼鏡,以她七、八百度的近視根本看不清楚。「我的眼鏡。」

  「我幫你撿。」劉裕隆幫她撿起眼鏡和報告,眼角瞥到那上頭的資料。「宣醫生,你……懷孕了。」

  「不許說。」宣嬛搶過眼鏡戴好,指著他的鼻子瞪眼道:「你剛剛什麼也沒看見,立刻忘了你見到的一切事物!」

  他又沒有說什麼,她幹麼如此嚴肅?「宣醫生,那孩子……」

  「我說過了,不許討論這件事。就算你說了,我也不會承認或回答任何問題。」她快步地離開。

  劉裕隆納悶地抓著頭。「懷孕不是好事嗎?怎麼說得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你說誰懷孕?」適時,江少則打開辦公室大門走出來,他正要去咖啡廳,想不到會在門口遇見劉裕隆。「還有,你站在這裏是有事找我?」

  「我要去護士站,誰找你了?」劉裕隆是路經這兒,跟宣嬛撞了一下,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都不知道在搞什麼鬼!算啦!他大人有大量,不跟這些小孩子計較。「先恭喜你要做爸爸啦!」

  雖然輸得很不甘願,但他還是保持住風度。

  「你胡說些什麼?」又想虧他花心嗎?江少則決定了,再不保持沉默任人誤會,他要貼公告,他是常常換女伴,但那些女孩子都不是他的女朋友,不過是找他訴苦來著;他這麼好心給眾家小姐解惑,大家不明白就算了,怎麼可以處處誣蔑他呢?

  就不知道他的公告有幾人會信?畢竟江少則不說話則矣,一開口總是甜言蜜語不停,那也就難怪別人誤會了。

  「宣醫生懷孕了,別告訴我那不是你的孩子,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大家同事這麼久,除了你,她還沒跟別的男人交往過。」

  「小嬛懷孕?」他怎麼不曉得?「你從哪裏發現的?」

  「我剛才在這裏跟宣醫生撞了一下,看到她的驗孕報告才知道的。」

  「她懷孕你還撞她?」懷孕……宣嬛有了他的孩子!江少則就像坐上了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雲霄飛車,一下子給轉得頭暈腦脹。

  他要做爸爸了,這是真的嗎?宣嬛肚子裏有了他的孩子,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血緣,他心裏好慌。

  但他也憶起過去住在大姨和姨丈家裏時那種溫馨幸福的感覺,結婚、建立一個家就是那樣子吧!

  問題是,他能否跟姨丈一樣,做個合格的丈夫及父親?

  他擔心自己做不到,但又好興奮,他就要擁有一個家了,而且可以跟宣嬛在一起。

  等他們結婚後,他那空曠的屋子再也不會充塞著孤寂的氣息,它會飄滿笑聲和溫語,就像過去她和他還在交往時那樣,甜甜蜜蜜的。

  「喂,你講不講道理!我走得好好的,是宣醫生突然回頭撞到我,不是我去撞她的!」劉裕隆冤死了。

  「總之撞到孕婦就是你不對,不知道這裏是婦產科嗎?那些孕婦個個都像珍珠寶貝一樣,刮傷點皮都能要你好看,以後在這裏最好踮著腳走路。」快樂地教訓完情敵,江少則興奮地找未來老婆去。

  他最近福星高照,才有了周又貴的消息,又得知宜嬛懷孕,他正好用周又貴當藉口約她出去,乘機跟她和好,順便求婚。

  劉裕隆看著江少則邊吹著口哨、邊歡快的跳著離開。

  「這家夥……真的會對婚姻忠實嗎?」說什麼孕婦都是寶,拜托,一個對任何女人都溫柔的男人,是所有妻子的夢魘好嗎?

  ***    ***    ***    ***

  「你約我去找周又貴?」宣嬛訝異地看著突然找上門的江少則。「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歡提起那個藥頭,只要我話裏稍微牽扯到他,你就要生氣?現在……你說要去找他?」她是不是耳背,聽錯了?

  「我是很討厭周又貴,也不希望你接近他,可你老想找他來探望劉筱莉,與其讓你一個人胡來,不如我想辦法先弄到一點消息,再跟你一起去找人,那還安全一點。」當然,以上全是藉口。江少則只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自己想約她,才找了個周又貴當擋箭睥。

  「原來如此。」她明白了,不過……「劉筱莉已經昏迷半個多月了,現在就算找到周又貴,恐伯也太遲了。」

  「你是醫生,如果連你都放棄了,叫病人怎麼辦?」拜托拜托,她千萬別拒絕啊!他也就一次開口的勇氣,讓他再來一回……只怕還要累積上一月、半月的勇氣。

  她摸著微凸的腹部,若在知道自己懷孕前,他這樣問她,她是毫不考慮會答應跟他去找人。但現在,曉得肚子裏有個寶寶,要讓她冒險去接近像周又貴那樣危險的人物,她就得仔細審思了。

  「怎麼樣?」江少則急得頭都快冒火了。尤其看見她摸著肚子,那裏頭正孕育著他的孩子啊!無論如何今天的約會一定要成功,否則他的孩子就要沒有爸爸了。

  這會兒他倒沒心思煩惱自己是否能負責到最後了,畢竟事情都逼到眼前來了,就算不想做,也要硬扛啊!

  江少則就是這種個性,行事之前,思慮再三,一旦決定做了,就義無反顧。

  宣嬛哪裏知道他心裏打的小算盤,還以為他終於正視病人和寶寶的權利了。

  「我以為你壓根兒就討厭劉筱莉,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呢!想不到你為她這樣緊張。」

  「我……」江少則紅了一下臉,他是不在乎劉筱莉啦,但宣嬛在乎,所以……「實話跟你說,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這些事,否則我不會多管閒事。」

  「你不管閒事?」

  他慎重搖頭。「我從來就討厭麻煩。」

  她笑道:「可對於那些刻意來找你幫忙的女護士、女患者,你倒沒拒絕過,這還叫討厭麻煩?」他還因為幫太多女人的忙而被誤以為風流花心,這樣的人怎麼敢自稱討厭麻煩?

  「有人向醫生求救,不管病的是身體還是心靈,醫生有義務要回應。」他很有原則的,只救真正想活的人,自己要找死的,那就請便。

  「唔!」她大概了解了,他只幫那些積極求生的人,反之,他視若無睹。很有意思的觀念,如此看來,該是她要向他道歉了,他不是不尊重生命,而是只尊重熱愛生命的人。「對不起,之前我把話說得太重了,其實你考慮事情很周詳,不是那種無心無情的冷血醫生。」

  「啊!」想不到這麼簡單就獲得她的諒解,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但心頭好暖,她恩怨分明,敢愛敢恨的性子,讓他又羨又憐又愛,相比起來,他反而顯得懦弱了。「我也有不對,那晚我失控了。」

  她對他伸出手,友善的揚起微笑。

  闊別了一個月,他終於又握到這只柔細的小手,兩掌相觸時,那細密的電流直擊心臟,他一陣頭暈,原來想念她想念得這樣深。

  「小嬛!」趁著握手的時候,他將她拉進懷裏。「我好想你。」

  她哽咽一聲。「我也想你。」

  「今晚,我們一起……」

  不等他說完,她直接點頭。「好,一起去找周又貴。」

  瞬間,他愣了一下,周又貴……該死的,一時間讓熱情衝昏了頭,他都忘了還有周又貴這個人。

  好好的一個浪漫夜,居然要浪費在一個人渣身上,真是……要怪誰呢?誰叫他自己要用周又貴做藉口的!

  江少則只好再暗罵自己一聲「懦弱」,下回要勇敢一點,像她多好,遇理必爭,有錯立刻道歉,直率得讓他愛入心坎。

  「好吧!一起找周又貴。」但是去找人之前,他要先去買只戒指,這是求婚必備物品。

  她有些納悶地抬頭看他,說要找人的不是他嗎?怎麼事到臨頭,他反而有些不願了?

  他趕緊低下頭,一記熱吻攪亂她玲瓏心思。開玩笑,怎麼可以讓她看出他是拿周又貴當藉口約她出去,這多沒面子,他是男人,自尊心超強好嗎?

  ***    ***    ***    ***

  江少則站在PU8門口,焦急地等著宣嬛。下班前他們約好要一起去找周又貴,但她說要回家衝個澡,換件衣服,要他先到PUB等她,誰知這一等就從七點一直等到了九點。

  「怎麼回事,洗澡、換衣服要這麼久嗎?」他心神不寧地在PUB門口踱步。

  「難道她進去了,我沒看到?」也不可能啊!他就是在店裏等急了,才會跑到門口等的,這段時間走進走出幾個人,他數得一清二楚,不可能漏掉她。

  莫非出事了?他又開始撥打她家的電話和她的手機。

  宣嬛家的電話始終沒人接,至於她的手機,從頭到尾就是一直收不到訊號、收不到訊號。

  臺北市區還有哪個角落是手機收不到訊號的?不可能嘛!

  他越等越心慌,想直接衝去她家找,又怕跟她錯過,只好始終等在門口。

  沒轍,他又繼續打電話,偏偏還是得不到半絲回應。

  「江醫生,好久不見啊!」一個猥瑣的聲音突然在江少則背後響起。

  江少則只感覺全身的寒毛都起立敬禮了,他緩緩轉過身。

  「周又貴!」這家夥居然主動找上他,莫非……「宣嬛呢?」

  「江醫生果然聰明。」周又貴仰頭大笑。「宣醫生的確在我那裏作客。」

  「你想怎麼樣?」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們才對。你不讓我在PUB做生意,好嘛,你是店老板,你作主,我也沒第二句話。但你們為什麼像蒼蠅一樣跟著我?我發我的財,礙著你們了嗎?還是你們以為自己當醫生的就高人一等,見人就想踩上兩腳?」周又貴本來也不想跟江少則和宣嬛硬杠上,畢竟他還要在道上發財,真得罪了太多人,對他可沒好處。

  可江少則和宣嬛輪流纏著他,每天追得他都快斷氣了,惹火了他,大不了同歸於盡。

  「你沒礙到我們,我們也沒打算要對你不利,只不過是想讓你去見你小情人最後一面,至於劉筱莉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按照我的判斷,母體太過虛弱,孩子必須提前剖腹,能不能活,機會只有五成。找你只是問問你,有沒有興趣看自己的孩子一眼?」江少則盡量把事情說得雲淡風輕,以消除周又貴的戒心。

  又是這件事?周又貴真是煩透了。「我都說過幾百次了,劉筱莉有一堆男朋友,你們就這麼確定她肚子裏的種是我的?」

  「我無法確定那是你的孩子,但你同樣不能肯定那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肯驗DNA,不想負責,OK,現在社福機構做得還不錯,孩子能順利活下來,社福人員自然會安排他的住處,看是去孤兒院或是找個好人家領養。」

  「既然如此,你們還煩我做什麼?」鬧得他好長一段時間沒開張,快餓死了。

  「不過是想問問你,在孩子被送走前,有沒有興趣去看他一眼?」江少則微一聳肩。「提醒你一聲,這也許是你這輩子唯一一次看到他的機會,超音波顯示,那可是個胖小子喔!」但那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隨著劉筱莉的昏迷,母體持續衰弱,孩子也在衰弱中,尤其是近—星期,孩子的情況更不樂觀,沒成長不打緊,還萎縮了,恐怕是真保不住了。

  周又貴懊惱地抓著頭髮,像他這樣在道上混的一個小藥頭,就算有兒子又怎樣?他養得起嗎?養大了要幹麼,讓兒子跟他一起周旋於各酒店、PUB賣藥丸?別鬧了。

  可他的兒子……雖然可能不是他的,但也有可能是啊!萬一真是他兒子,他想不想看一眼?

  不同於宣嬛逼他去看劉筱莉、強要他負責,引起他的反彈,江少則的話勾得他心癢癢。

  只是看兒子一眼,為什麼不要?

  然而,看了也沒意義啊!他沒能力養兒子,也不想養,多看不過是多傷心。

  「怎麼樣,考慮好沒有?確定不去看,就直接說一聲,從此我和小嬛不會再煩你,不會再跟你提起這件事。」江少則很懂得談話的技巧,一軟一硬,完全擊中周又貴的心。「可你真的決定不看了,讓社福人員安排他的未來,以後就不要鬧著要找兒子,有些收養人是不喜歡被生父、生母打擾的。」

  「劉筱莉那邊沒親戚願意領養這孩子?她爸媽呢?」周又貴有些動搖了。

  「劉筱莉的母親上星期去世了,只剩一個老爸,還領了重大傷病卡,沒能力照顧小孩,其他的親戚也沒興趣。」江少則知道周又貴的心被他打亂了,狀作不經意地提出問題:「快點想,想好了告訴我;對了,你把宣醫生帶哪兒去了?」

  「放心,沒讓她身上少什麼零件,想看她跟我來吧!」周又貴現在心裏既煩又亂,沒多說什麼,只擺擺手,帶著江少則走到一輛哈雷機車前。

  江少則看著車子,翻了個白眼,他討厭這玩意兒,勁爆、瘋狂、酷炫……就是少了安全感。

  「上車吧,江醫生。」周又貴遞給他一頂安全帽,也算服務周到,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了,道上做買賣的,除非是背後有靠山,誰不會給人留點餘地?畢竟,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我自己有車。」江少則沒興趣將自己的生命交到一名藥頭手上。

  「高級房車,安全、省油、厚板金……」周又貴仰頭大笑。「江醫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那車一般路上駛駛就好,要爬坡嘛,嘿嘿嘿,還是我這輛改裝過的大家夥厲害。」

  「你把小嬛送上山了!」那就難怪打她電話一直收不到訊號了。

  「不太遠,你放心,我不會把她丟上玉山頂的。」周又貴又把安全帽向他挪了挪。「怎麼樣,考慮得如何,要不要上車啊?」

  這回江少則沒再猶疑,接過安全帽逕自戴上。他不可能丟下宣嬛不管,哪怕她落進地獄,他也會一起跳下的。

  不過這個周又貴,平時看他膽小怕事,想不到有此心機,看來對他得多點提防,省得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

  周又貴待江少則上了車,一加油門發動,哈雷機車像箭一樣飆了出去。

  冷風直灌進江少則口鼻,那流星般的速度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車子行駛了十來分鐘,路越走越偏僻,眼看著都來到市郊了,路上的車子越來越少,兩旁住家燈火全熄,完全就是一副沉入黑夜底處的景況。

  「你到底將小嬛藏到哪裏去了?」江少則微帶不安地問;宣嬛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他真的放心不下她。

  「別這麼沒耐心,總之不會給你一個缺手斷腳的美人。」周又貴笑得淫穢。

  江少則用力握了下拳,如果不是宣嬛在周又貴手上,他肯定狠狠揍這藥頭一頓。

  時間又過了約二十分鐘,機車已經來到了山區,路越走越陡峭,江少則悄悄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瞄上一眼,該死,一格訊號也沒有,什麼鬼地方啊!

  「到了。」周又貴突然停下車。「喏,你朝這條小路直走到底,那裏有輛越野車,你的小美人就在車子裏。放心,車子很好,鑰匙也在,你可以去英雄救美了,安全帽還我。」

  江少則脫下安全帽遞給他,也不怕他撒謊,周又貴要使壞,不必拐這麼多彎。

  他焦急地往小道方向跑去。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已望見一輛越野車,就停在小道盡頭。

  「小嬛。」他加快腳步來到越野車旁邊,透過車窗,果然看見被綁在座位上的宣嬛,她正用力想掙脫捆住手腳的麻繩。

  江少則迫不及待打開車門。「小嬛,你沒事吧?」說著,他幫她解開捆住手腳的繩子。

  「少則……」一看到心上人,宣嬛兩行淚立即滑下。

  她性格堅毅,從來不是個愛哭的女人,但今晚發生的一切真是嚇壞她了;尤其她最後悔的是沒有將懷孕的事告訴江少則,萬一她死在這裏,她跟他的孩子……一想到這裏,她淚流得更急。

  「沒事、沒事。」江少則一邊安撫她、一邊檢查她全身。好險好險,周又貴除了將她綁起來外,沒對她做出別的傷害,否則他一定宰了那藥頭。

  檢查完畢,他迅速替她解開繩索。

  得回自由,她撲進他懷裏,哭了半晌,才想起來要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周又貴帶我來的。」他將周又貴找他的事說了—遍。

  「那個該死的人渣!」宣嬛摸著手腳的擦傷,痛得額冒冷汗。「那王八蛋開車到我住的公寓樓下,騙我說願意去探望劉筱莉,求我跟他一塊兒去,我還以為他真的良心發現,誰知道一上車就被他迷暈了,再醒過來,已經被綁在這裏了。」

  「我們都小看那個藥頭了。」周又貴的表現一向是膽小又怕事,誰知道被逼急了會這樣發瘋。江少則看著她青紫的手腳,心裏萬分不舍。「這次也是我疏忽,害你受罪了,對不起。」

  「跟你無關,是我自己不好,太沒戒心,還以為以愛情、親情感化他,他會悔改的,想不到……少則……」被綁了大半夜,她拼命叫自己冷靜,切莫慌張,遇到意外,先失分寸的人一定受創最重,只有冷靜才能保住小命。但看到江少則,那淚真是怎麼也控制不住,已經濡溼了他整片衣領。

  「好了,已經沒事了。」這會兒他也恨死了自己的缺少警戒心,明知周又貴是個人渣,進出警局的次數手指加腳趾都數不完,卻還是這麼大意,讓周又貴有機會綁架宣嬛來要脅他!「這周又貴,我會讓他好看的。」

  宣嬛抽泣著,在他懷裏搖著頭,「不要了,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到或聽到這個人,我們再也不要跟他有所牽扯了。」

  「難道今晚的事就這麼算了?」起碼要報個警吧!

  「算了。」換作以前的她,就非得爭到公理正義不可;但現在,她有著身孕啊!她自己可以去拼命,可孩子是脆弱的,真有個萬一,她非悔恨終生不可。

  「你確定?這可是牽涉到放縱犯罪喔!」他很訝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確定。」她抱緊他,身體還在發抖。這晚已經受夠了,她絕不願再跟任何罪犯有絲毫的牽扯,她要全心全力保護肚子裏的孩子。

  「那……好吧!我都聽你的。」他摟著她,輕柔拍撫她的背,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但……她這麼害怕,還是由著她吧。

  親吻著她的發,心中的至寶又回到他身邊,好滿足。

  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了,天知道他剛才在PUB門口等得有多心焦,這種感覺一次就夠了。用力擁緊她,他恨不得將她揉進體內,兩個人永永遠遠不分開。

  永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詞?但想像跟她長久相處,日夜相對,似乎……也不是那麼可怕;相反地,他心裏有一股莫名的期待。

  真是不解,他不是怕負責,擔心自己的表現會讓人失望嗎?怎麼事到臨頭,憂慮好像減少了,莫非他是那種要被逼到極限才會發揮出實力的人?

  他自己也弄不懂,但確實是下定決心要為一段長久的關係而改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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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3 23:45: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江少則和宣嬛已經在心裏將周又貴詛咒上千萬次了。

  周又貴留下的這輛越野車的確完好無缺,一絲刮痕也沒有,引擎完整,鑰匙也在,唯一的問題是——沒油,一滴油都沒有。

  這個王八蛋,一輛沒有油的車,再好又有什麼用,難道它還能「喝空氣」就跑?

  江少則和宣嬛不想在那偏僻的小徑裏呆等,決定一同攜手走出困境。

  但周又貴選的這地方距離市區既遠、人煙又少,他倆走了兩個多小時,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根本無法向人求救。

  兩個人無奈地又看了手機一眼,可嘆還是沒有訊號格,撥不出求救電話,他們也只能繼續走。

  「小嬛,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看她髮髻散亂、一臉灰塵,他心好疼。

  宣嬛無力地擺擺手。「算了吧!還不知道要走多久,背著我,你的體力消耗太快,反而不利。」

  「可是……」她有孕在身,他很擔心啊!

  「沒關係啦!」她插口道:「為了鍛鏈動手術的體力,我也是每天在健身的,走一點點路算不了什麼。」

  「真的撐得住?」

  她點點頭,就算撐不住也要撐住。「沒問題。」

  「不行的話就說,千萬別逞強。」她不讓他背,要不……他想了想。「我扶著你一起走吧!」他一只手攙扶著她。

  「謝謝。」有他幫上—把,她的確輕鬆不少,喘息片刻,她忍不住好奇。「少則,你說周又貴這樣整我們是什麼意思?」

  「無非是想警告我們,不要再介入他的生活。讓我們知道,逼急他,他也會反咬一口的。」本來江少則是絕不想跟那藥頭有任何牽扯,找周又貴也不過是為了哄宣嬛開心;但今天被周又貴擺了一道,不討回來,豈非人人都可以耍他了?

  因此,江少則和周又貴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宣嬛想了很久,她一直站在劉筱莉的角度去考慮問題,認為周又貴是劉筱莉的男朋友,女友出事了,他就該負責。

  她沒想過,周又貴做為一個藥頭,想要好好做生意,最要緊的就是得八面玲瓏,還要行事低調,否則下一秒警察就要找上他了。

  但江少則和她不放棄的尋找,給周又貴的買賣添了幾許不安定因素;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就怪不得周又貴發狂了。

  「這件事可能真的是我們不好吧!顧全了劉筱莉,卻沒考慮到周又貴的想法,我想以後……我們還是盡量不插手他倆的事好。」

  「你想通就好。」他從來就不會主動插手病人的私生活,像宣嬛這樣熱血的醫生,他還是頭一回看見,算是長了見識。

  但他一點都不討厭她的愛管閒事,這年頭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想法的人差不多都絕種了,宣嬛的這項特點,讓他十分佩眼。

  「對不起,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說什麼連累,我……好久沒有跟你獨處了,其實我還滿開心的。」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宣嬛好奇地撇過頭去,瞧見他紅透的臉,他在害羞呢!

  可是她心跳得也好快,他們真的很久沒獨處了,這樣的感覺真的挺不錯的。

  「小嬛……」他空下來的手摸向褲子口袋,裏頭放著一只錦盒,裝著一枚鑽石戒指,是他特地準備求婚用的。

  本來在他的想像中,他們應該坐在餐廳裏,餐桌上插著傃紅玫瑰,四周飄揚著優美的音樂,隔著浪漫的香氛蠟燭,他掏出戒指,向她求婚。

  然後,她會驚喜萬分地接受戒指,點頭答應成為他的新娘。

  但可惜啊!周又貴一番胡搞將他所有設想都打碎。

  現在他倆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在這種情況下求婚,是不是太沒情調了?

  也許他應該重新安排一個求婚良機。

  可她肚子裏有寶寶了,他等得,她等不得啊!每過一天,她的肚子就會大上一分,再拖下去,說不定他們的婚宴就要連同滿月酒一起請了。

  「什麼事?」好端端的,他做什麼吞吞吐吐的?她直率地道:「有話就說啊!」

  「我……你想今晚會不會有流星?」可惡,他要說的不是這個。

  他平時口才很好啊!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可以辯成活的,怎麼臨到求婚時,滿腔情話都像清晨的露珠,太陽一照,消失無蹤。

  「流星?」她仰望燦亮星空。「不知道耶!不過我真的不曉得,臺北的夜空也能這樣美麗。」不同於市區四處燈火闌珊,這附近除了星光外,沒有其他光源,反而襯得星夜更加璀璨。

  「是很美。」但如果她能答應他的求婚就更美了。「小嬛……」

  「嗯?」她陶醉在星空中。

  「小嬛,我……你相不相信對著流星許願,願望就會成真?」二度失敗,江少則想撞墻了。

  「相信。」她很肯定地回答。

  「咦?」她的答案讓他大吃一驚。「你相信這種事?」他一直以為她是純科學派的,不信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呢!

  「為什麼不信?流星劃過天際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能在那眨眼的時間裏想到願望,並且許願,可見這個願望對於許願者的重要性已達到心心念念的地步。光憑這份執著,我就相信許願者有能力去完成它。」

  好特別的想法,好獨特的人兒!他再一次為她傾心。

  「如果現在能夠看到流星,我也想許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他希望她能嫁給他,但是……

  「啊,流星!」她突然尖叫一聲,就見夜空中劃過一抹燦亮,轉瞬即逝。

  這一刻,他心裏倏忽閃過一個念頭——我要娶宣嬛為妻。

  「你許願了嗎?」流星消失後,她捉著他的衣袖問。

  「許了。」既然能看到流星,又能順利許完願望,他的心願應該能成吧?

  江少則深吸口氣,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你累啦?」也是,他們已經連續走了兩個半小時的山路,是人都會累。她提議道:「要不要歇一會兒?」

  「我不累。」他深呼吸幾次,平撫下紊亂的心跳,左手摸進褲子口袋裏,掏出錦盒。「小嬛,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好啊!」

  他把錦盒送到她眼前。

  那小巧的精致紅盒突然充滿她的視線,裏頭裝著什麼東西,她心裏大概有數。

  但她不敢相信他真的會這麼做,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做的,畢竟,父母可怕的婚姻造成他心靈如許大的創傷,要痊愈得花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她早有心理準備要打長期抗戰。

  可現在……這是真的嗎?抑或只是她的幻想?

  他打開盒子,一只璀璨耀眼、不輸剛才那抹流星的鑽石戒指出現在她眼前。

  「剛剛,我跟流星許願,希望你能嫁給我,小嬛,做我老婆好不好?」

  戒指很美,鑽石閃著七彩的光華,但她發現她看不清楚,倏然蒙上雙眼的水霧遮擋了她的視線。

  這一刻她夢想了好久,夢想過好多好多次,一朝成真,卻讓她除了落淚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嬛……」他被她的淚水嚇著了。「你……你不喜歡嗎?那……」他很難過,但比起她的淚,他的傷心根本不算什麼。「算了算了,當我沒說,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不會勉強你的,不哭好不好?」

  她又哭了半晌,抽抽噎噎地開口,「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咦?」他懵了;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突然伸手從盒子裏取出戒指,主動戴了上去;雙頰上紅雲朵朵,羞不可抑。

  她也知道自己似乎太主動了點,但……她就是喜歡他嘛!

  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她既羞且惱。「幹麼不說話,流星實現了你的願望,不好嗎?」

  「啊!」他猛地回過神來,歡呼地尖叫一聲。「耶!小嬛、小嬛……」

  他一個熊抱將她整個人高高扛起,興奮地在原地轉著圈圈。

  「哇哇哇……」這麼刺激的事她也是第一次做,開心地摟住他的脖子,不停地歡呼。

  無人的山區,黑夜籠罩的地方,卻有一隅,不僅充滿歡笑,其間的光明希望更比正午時分要亮上數分。

  ***    ***    ***    ***

  江少則和宣嬛都不是固守傳統的人,所以那一夜,江少則向宣嬛求婚,兩人遇到過路者順利獲救後,隔天,她就搬進了他家。

  又過一星期,兩人拿著剛印好、還溫熱著的請帖,發送醫院裏各諸親好友。

  婚禮就訂在一個月後,沒有特別挑吉時,不過特別選在星期天,方便同事帶著家人赴宴嘛!

  倒是院長豐凱接到請帖後,苦笑連連,雖然他們父子的感情不太好,但也沒到仇深似海的地步,這個兒子卻居然連結婚這等大事都是決定後才通知他,完全把他當成一般朋友了。

  他這個父親做得夠窩囊的了,但也沒辦法,誰敦他跟兒子不親呢!最後他只要求江少則帶宣嬛去拜訪他,三人一起吃頓飯。

  今晚就是醜媳婦見公公的時間,饒是宣嬛這樣堅強、走在時代尖端的職業女性,面對這種場合,還是忍不住緊張。

  去餐廳的途中,她不只一次問江少則。「你覺得我今天打扮得怎麼樣,會不會太嚴肅?還是太開放?」

  「你很好,漂亮得像仙女一樣。」江少則也不只一次安慰她。

  「真的嗎?」她心裏還是不踏實。「那你說院長會不會喜歡我?萬一他覺得我不好怎麼辦?」

  「何必管他那麼多,要娶老婆的是我,又不是他。」江少則根本不在乎父親的想法。

  「但他畢竟是你父親啊!」

  「他不過提供了一個精子。」

  「少則!我很認真的,你別敷衍我。」她都快緊張死了,他還說笑。

  「小嬛。」他能說什麼?對於生父,他真的是沒有感情啊!要說他心裏有個「父親」的形象,那一定是他姨丈。「算了,既然這頓晚飯讓你如此緊張,不如不去了,我們回家,我做披薩給你吃啊!」

  「不行。」她斷然拒絕。「婚前拜訪彼此父母是一定的禮貌,如果不是我父母前年相繼過世,你也應該要去跟我父母提親的。」

  如果是因為去向她父母提親而緊張,他是覺得很正常啦!畢竟,宣家父母生養了一個這樣好的女孩給他當老婆,一定要好好感謝。

  但他父親……一個連責任是什麼都不懂的男人,卻妄想得到兒子的尊敬,院長大人是不是太貪心了一點?

  不過看她這樣認真,他也不好意思太打擊她。

  「你怎麼說怎麼好嘍!」了不起他們飯一吃完,立刻走人。

  「你真是的,就算跟父親不親,但那好歹是你的爸爸,跟爸爸吃飯,有點精神嘛!」她用力拍幾下他的肩膀,給他鼓勵。「試想一下,如果將來你做了父親,你子女也這樣對你,你做何感想?」

  他打了個寒顫,想像她述說的場景,陣陣冰涼滑過心坎。

  「我知道了,我會認真看待今晚的聚餐的。」

  「我就曉得你一定能明白。」她傾過身子,在他臉頰上親吻一下。

  江少則全身一抖,轉瞬間,一股熱火從小腹升起。

  他們多久沒親熱了?一天、兩天、還是一星期?他怎麼感覺好像過了好幾年。

  以前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縱欲的人,他如果好色,那麼多女護上和女病人約他談心事,幾杯黃湯下肚,恐怕他的私生子如今都論打計算了。

  他的夜生活在外人看起來是很精採,其實根本淡如清水。

  但自從跟宣嬛在一起,那四肢的交纏、體膚的接觸,就像麻藥一樣讓他上癮,欲罷不能。

  他們交往的時候,幾乎天天都在一起,夜夜相擁而眠。

  那時以為兩人正在熱戀,蜜月期一過,溫度自然下降。

  但他從不知道他對她的迷戀是這樣深,有她的日子,片刻也不想與她分離,冷戰時刻,他過著和尚般的生活,哪怕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他坐懷不亂。

  曾經,他以為是自己自制力夠強,但現在僅僅被宣嬛在臉頰上親吻一下,他灼熱的亢奮已經脹得發痛。

  「小嬛……」幸好餐廳已到,他迅速將車平滑入餐廳的停車格,拉上手煞車,偏過身子,捧住她的臉頰,迫不及待吻上她的唇。

  激烈熱吻如火如荼,兩人的唇舌密不可分地交纏著。

  他一邊吸吮著她的香舌,一只手已經探進她衣襟,覆住那小巧卻挺翹的渾圓。

  掌間的柔軟更令他意亂情迷,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加深著唇舌間的纏綿。

  「嗯……少則……」她從鼻間哼出甜膩的嬌吟,玲瓏的身軀下意識地拼命貼近他。

  可恨排檔桿擋在中間,讓兩人無法真正地合為一體。

  江少則幹脆放倒乘客座的椅子,他本人則爬過排檔桿,將她壓在身下。

  他親吻著她,一只手揉弄著她的胸部,一只手穿過她的裙子,沿著膝蓋往上摸。

  可惜啊!隔著絲襪,他碰觸不到她真實的肌膚觸感。

  為什麼她要穿絲襪呢?她的肌膚如此美麗、嬌嫩,根本不需要絲襪來掩飾缺點,相反地,絲襪還遮掩了她的萬種風情呢!

  好想撕破絲襪,他要碰觸真正、完整的她。

  當他的手來到她的大腿根部,指間一個用力,正想扯碎那礙事的絲襪。

  她突然用力並攏雙腳,小腦袋不停搖著。

  「怎麼了?」他只好停下破壞的衝動。

  「不……不行……」她終於喘過一口氣,努力阻止他。

  「為什麼?」

  「院長還在餐廳等我們。」

  「別理他了。」

  「不可以啦!」她也好熱、也好想要他,但第一天見未來公公就遲到,未免太沒禮貌。

  「那就告訴他,今晚我們有事,改天再約。」他實在等不了了。

  「這樣太失禮了。」她不想讓未來公公留下壞印象啊!

  「那……跟他延遲一小時,一個小時就好。好小嬛,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想你。」可不能在這時候啊!做事要分輕重緩急。「少則,等一下,就一頓飯的時間,吃完後,我們回家,我什麼都依你。」

  「但是……」他脹得好痛。

  「求求你啦!」

  她一撒嬌他就沒轍了。「就一頓飯時間。」

  法律也沒規定一頓飯得吃多久啊!江少則決定了,進餐廳後,就點最簡單的東西,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然後抱著她回家溫存去;至於他父親怎麼想?他才不在乎呢!

  「好。」宣嬛豈知他心頭打的小算盤,這一點頭,注定了她一夜的快感與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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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7-25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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