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的財神信仰

絕對官僚

財神是道教俗神之一，是中國民間供奉的招財進寶之神。世人嚮往美滿富貴的生活，而這種追求實現與否往往與個人佔有之財富多寡有關。於是許多人虔誠敬奉財神，期望財神能夠送財。1998年，北京瑞得廣告公司發行20集香港電視連續劇《天降財神》，此劇以財神下凡為故事背景展示現代香港生活圖景，被定為當年新春佳節120家電視臺推出得賀歲片。如今隨便走進一些商業區的商場、賓館、酒樓或街邊尋常店鋪，我們常常會發現其間安有神龕，裏面供著各式各樣的財神塑像。由此可見，財神是現時人們喜聞樂見的神靈。

財神信仰並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它出現于宋代，其後逐步流行，在民間有廣泛的信仰基礎。歷史上的財神很多，不同時代，不同區域，所尚不同。有如《集說詮真》所說：“世間祭祀的財神，有的說是回族人，有的說是漢人趙朗，有的說是元人何五路，有的說是陳人顧希馮的五個兒子。諸說紛紜，各從所好，其實可以統稱為財神，不必追究到底是誰。”民間祭祀的各種神靈往往流傳久遠，其間不斷發展演變，確實難於說清所有祭祀神靈的名稱。經考察比較常見的財神有， 文財神——比干、范蠡，武財神——趙朗、關羽，准財神——劉海、五路神、金元總管、利市仙官、招財童子、和合二仙，等等。

民間所奉文財神有兩位，一為殷商時的比干，另一位是春秋時的範蠡。民間年畫中文財神的形象多為比干，文官打扮，頭戴宰相紗帽，五綹長須，手捧如意，身穿蟒袍，足蹬元寶，臉龐清臒，面目嚴肅。司馬遷《史記》卷3《殷本紀》記載：商紂王寵信妲己，暴虐無度，荒淫不止。大臣微子數諫無果後，獨自離去。比干是殷紂王的叔父，忠正耿直，常直言進諫。他認為作為臣子，君王有過，不得已時當以死相爭，於是強諫，三日不去。紂王惱怒，又聽信妲己饞言，命令武士將其剖心。民間流傳說在比干蔭佑下做買賣的人，都沒有心眼兒，大家公平交易，誰也不會坑騙誰。常言道：“無商不奸，無奸不商!”民間習俗巧妙地將“無心” 比附為“公正”，鮮活反映出人們對交易關係中欺詐行為的憎惡，以及對誠信社會的期待。

範蠡，中國春秋後期越國名臣。他輔佐勾踐打敗吳王夫差，洗雪會稽之恥，成就霸業。句踐稱霸以後，封範蠡為上將軍。范蠡與勾踐君臣相處二十餘年，深知句踐為人可以共患難，難與處太平，自己身負盛名，久居必危。正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於是他決計激流勇退，改名易姓，自稱鴟夷子皮，與其家人、從屬乘舟浮海到達齊國。范蠡父子先在齊國海邊耕種土地，勤奮治產，不久，就積累了數十萬金的家產。齊人聞其賢，請其為相。範蠡歎息道：“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於是他歸還了相印，將錢財盡分給朋友和鄉鄰，暗自離開齊都，在中原交通要地陶（今山東定陶縣）居住下來，自稱陶朱公。“陶”，即指陶地，或說隱寓“逃”；“朱”，一說為富翁的象徵，或說寓己曾做高官，穿紅袍；“公”，一說是對尊長、平輩的敬稱，或說寓己曾為公爵。范蠡善於經營，曾三次發財，均佈施淨盡，後又理財致富。商賈之家多崇奉之。

中國百姓供奉的武財神也有兩位，一是趙公明，姓趙名朗，字公明，俗稱趙公元帥，又其像黑面濃須，頭戴鐵冠，手執鐵鞭，身跨黑虎，故又稱黑虎玄壇。趙公明是道教供奉的護法天神之一。他在道教中的地位雖然不高，但在民間卻頗有影響。民間奉其財神，他還曾被當作鬼王、瘟神等。明代許仲琳小說《封神演義》說趙公明是峨嵋山羅浮洞道仙，天皇時修煉得道。商紂時，受聞太師邀請，跨黑虎，執鐵鞭，帶定海珠、縛龍索等法寶，與門徒陳九公、姚少司前往商營助紂驅周。武夷山散人蕭升、曹寶助周。交戰時，各行道術，趙公明將定海珠、縛龍索祭於空際，蕭升將落寶金錢向空拋擲，索珠隨錢墜地，被曹寶搶去。趙公明於是奔回商營。西昆侖閒人陸壓讓薑子牙紮一草人，上書“趙公明”三字，將草人置於臺上。薑子牙披發仗劍，焚符念咒，向台叩拜，每日兩次，至二十一日午時，用桑木弓、桃木箭射草人兩目及心坎，致使趙公明氣絕而亡。周克商後，薑子牙按元始天尊旨意封神，封趙公明為“金龍如意正一龍虎玄壇真君”，統領招寶天尊蕭升，納珍天尊曹寶，招財使者陳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四神，迎祥納福，追逃捕亡。明代以後，趙公明百姓多以財神奉祀，以求獲財獲福。

關羽（？～220），是另一位武財神。關羽字雲長，原為中國東漢末將領，忠義英烈，世人感其德行，歲時奉祀。明清時代，關羽極顯，有“武王”、“武聖人”之稱，儼然與“文王”、“文聖人”孔老夫子並肩而立，由於關羽被人附會成具有司命祿，估科舉，治病除災，驅邪避惡，誅罰叛逆，巡察冥司，乃至招財進寶，庇護商賈等“全能’’法力，所以，民間各行各業，婦孺老幼，對他膜拜有加。事實上，關羽同比干一樣，與財富毫無關係，相反，其視財富如糞土。在中國四大名著之一的《三國演義》中，關羽被迫降曹後，曹操企圖用大量金錢、高官和美女來收買關羽，關羽絲毫不為所動，最終還是封金納印，離開了權傾朝野的曹丞相而回到正在倒楣揹運走投無路的劉備身邊。關公成為財神是有深刻內涵的。人們尤其是商賈們敬佩關公的忠誠和信義，是人們企圖用傳統道德秩序來規範經濟行為的一種強烈願望。廣大群眾希望商人們以誠信為宗旨進行買賣，不要有欺詐行為，商人們之間也要求以誠信為原則進行交易，商賈們更要打出誠信的旗號爭取買主，誠信化身的關公於是成為最理想的公正人和保護神。

比干、范蠡、趙公明、關雲長是文武四財神，中國民間神話中的還有一些准財神，人們在其身上寄託發財之願望，但其不是公認專司財富之神。劉海既是一位吉祥神也是一位准財神。劉海，據說為五代北宋時道士，本名操，一名哲，字元（玄）英，又字昭遠或宗成。道號“海蟾子”，人多稱其為劉海蟾，後訛為劉海。燕地廣陵（今屬河北）人，一說渤海（今山東濱縣）人，一說為大遼人。傳說曾得呂洞賓傳授清淨無為養性修命及金液還丹諸秘法，得道成仙，被道教全真道奉為北五祖之一 。元世祖忽必烈封其為明悟弘道真君，至元武宗時又加封為帝君。民間有劉海戲金蟾的傳說，約始於明代，多見於民間年畫，為一穿紅披綠的胖小子，手提金錢串，笑顏逐開，所戲蟾蜍三足，百姓以為稀罕物件，整個畫面充滿了吉祥、喜慶和財氣。常于婚慶時張貼，以取吉利。因為民間有“劉海戲金蟾，步步釣金錢”之說，劉海被人們視為釣錢散財之神，備受歡迎。

    民間還有經常被指稱為“五路神”的財神，五路神是何方神聖呢？姚福均說：“五路神俗稱為財神，其實即五祀門、行、中霤之行神，出門五路皆得財也。”  他的意思是五路神是古代五祀中之行神，祭拜五路神可保出門東、西、南、北、中都發財。人們祭拜五路財神之目的是祈求利市發財，《清嘉錄》卷1“正月•開市”條稱：“正月五日，……祀五路神，始開市，以祈利達。” 也有人認為五路神是指梁陳之際顧野王（顧希馮名野王，蘇州人，先在梁朝為官，後在陳朝為官）之五子，死後被封為五顯神，訛為五路神。《清嘉錄》卷1“正月•接路頭”條下按語說：“ 或曰（五路神）即陳黃門侍郎先希馮公之五子，當黃門建祠翠微之陽，並祀五侯。……明初號五顯靈順廟，曰顯聰、顯明、顯正、顯直、顯德。姑蘇上方山香火尤盛，號為五聖。……康熙間，湯文正斌巡撫江蘇，毀上方祠。而祀者皆有禁矣，因更其名曰路頭，亦曰財神。”  原來，顧希馮之五子被封為五顯，也稱五聖，康熙年間廢淫祀，為了避嫌，人們將其更名為路頭，或說成財神。

舊時江南水鄉還供奉金元七總管為財神。這位金元七總管原本是一位水神，能“陰翊海運”，“封為總管”，為“利濟候”，後又成為財神。江南人擅水路之便，以舟為車，自古財物之運輸依賴於水網舟楫。古代生產力水平低下，抗拒自然之能力有限，水運之安全與否直接關係到生命財產之存亡增減，人們寄希望于水神的護佑，這樣，水運之保護神很自然就兼具財神之功能。水神金元七總管也被人們賦予了財神的神格。

准財神利市仙官、招財童子、和合二仙等在民間也廣為人知。在民間各種財神紙馬中，旁邊往往配上利市仙官。關於他的來歷，《封神演義》說，他是大財神趙公明的徒弟，名字叫姚少司，後來被姜子牙封為迎祥納福之神。“利市”有三層含義：一是指買賣所得的利潤，如“利市三倍”。二是指吉利，走運，如討個利市。三是指節慶所賞的喜錢。如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5所雲：“女家親人有茶、酒、利市之類。”由此看來，利市仙官不僅是一位財神，也是福神、吉祥神。人們相信他能給人帶來財富、幸福、好運，一切吉祥如意。所以利市仙官受到了民間，尤其是商人的虔誠供奉。每到農曆新年，人們將利市仙官像，貼在門上，以圖吉利、發財。

上言舊曆新年，許多人(特別是商人)把利市仙官像貼到門上，希望發財、吉利。有人是單獨貼利市仙官，也有人將利市仙官與招財童子圖相配對，分貼於兩扇門上。招財童子，一些人推測就是佛教中的善財童子。據《華嚴經•人法界品》所講，福城長者有五百個兒子，小兒子善財出生時，各種珍寶自然從地下湧出來。人們把他奉為招財童子，明白著就是希望他保佑世人招財進寶了。“招財童子”和“利市仙官”兩幅畫相配貼於門上，招財童子像旁常有一聯語“招財童子至”，利市仙官像的聯語則是“利市仙官來”。兩位財神都來了，信奉者當然能發財了。

和合二仙，是中國民間神話中的和美團圓之神。傳說為唐代詩僧寒山與拾得，二人相交甚厚，和睦同心。中國古代的神靈神格經常發生變化，有時從一元演化為多元，有時從多元演化為一元，清代文獻中已經有和合二仙具備財神功能之蛛絲馬跡，比如，清人顧張思《土分錄》“劉海和合”條說：“和合乃宋高僧寒山、拾得也，見《傳燈錄》。閭邱大夫以豐幹言訪之，聯臂走向石岩，遽不見。後人圖其像，名之曰和合，作蓬頭赤腳像，手捧瓦缽。以是時方在齋廚向火食粥也，俗訛傳為聚寶盆。” 世俗之訛傳，不一定就是謬傳，這些訛傳常常是“別有用心”，是故意的，恰恰反映了民間某種鮮活的心理或追求。這裏人們將和合二仙的瓦缽“訛傳”為“聚寶盆”，實際上是有意將和合二聖的功能擴大了。民間奉和合二仙為財富之神，可能是基於“和氣生財”之考慮，認為財富的獲取有賴於和諧的合作關係。據此，奉和合二仙為財神再合適不過了。

在中國道教神仙譜系中，雖說財神不是地位最高的神靈，但可以說是最受歡迎的神靈之一。宋代財神信仰出現，很快在社會上流傳開來，它不僅是生意人的偶像，已然成為社會各階層的共同信仰。正如一幅財神廟上的楹聯所寫到的：“蘊玉藏珠，善賈固皆蒙樂利；心耕筆織，寒儒亦可薦馨香。”清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財神廟”條也記載了明代北京去財神廟燒香的絕不止是商人：“財神廟在彰儀門外，每至九月，自十五日起，開廟三日。祈禱相屬，而梨園子弟與青樓校書等為尤多。士大夫之好事者，亦或命駕往觀焉。彰儀門即廣安門也。” 由此觀之，財神信仰的群眾基礎是相當廣泛的，這種情況至今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