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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吉兒]霸道總裁別惹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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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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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35:1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霸道總裁別惹我 作者:吉兒

但你比她們更火熱。”
媽的﹗他的話,好像暗示她很“飢渴”似的,
雖然她的確對他很感興趣,為了采訪他,
她不僅使出“狼來了”的絕招,得罪了眾家媒體,
還偽裝成服務生,想與他“近距離”接觸,
不過,他這么說她,也太過分了──
“如果我讓你做專訪,你會拿什么東西做交換?”
嗄?他真的答應讓她采訪他﹗?
哇哈哈哈哈﹗她終于成功了,
他要什么就盡管開口──
“我要你這個小騙子。”
ㄟ……這、這要求也太“刺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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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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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36:07 |只看該作者


  龍王台風籠罩全台這一天,吉兒在寫序,寫得有點膽戰心驚。

  外頭風聲呼呼,把附近鐵皮加蓋的屋頂吹得隆隆作響。

  那聲音,聽起來像有人把鐵片當海苔用,拿來卷壽司,又像是鐵皮在 喊︰我欲乘風飛去,快點放我自由﹗

  想到鐵皮滿天飛的景象,天生沒膽的吉兒說什么也不敢出門,看到電視新聞,百貨公司人潮強強滾,為了周年慶,愛美的女人們不畏風、不怕雨,更不怕招牌滿天飛、路樹滿地倒,執意要出門血拼,這時,吉兒只有一個感想……

  猛﹗

  吉兒可是孬得連碗泡面都不敢爬到對街去買的膽小鬼啊。在此,吉兒不禁想向諸位愛美的女性致敬。

  好了,現在來說說新書吧,這本「霸道總裁別惹我」,是「愛情速配DNA」系列的第一炮。我喜歡嘗試不同風格的主角,所以這次安排了一個超猛女主角,丁晴艷。

  她的個性鮮、辣、嗆,活像花椒炒辣椒,那滋味可不同于一般。

  在寫作時,我常會不由自主將主角性格移轉成吉兒性格,因此在寫這本稿子的時候,想當然爾,吉兒也跟丁晴艷一樣,充滿無限活力。

  而男主角,衛展翼,一如以往,強勢霸道。

  吉兒對軟趴趴的男人沒啥興趣(我保証這句話絕對是雙關語),不寫也罷。然而衛展翼有別于其他強勢男主角的特點,是他剛中帶柔。

  他知道什么對丁晴艷最好,但他不只是「知道」,也放手去做了,這使他們這對個性都強悍的「非戀人」,最后有了圓滿的結局。

  至于他如何個剛中帶柔法,就有勞各位親自去看了。

  下一本作品,書名已訂,是「花心總裁別追我」,寫的是衛征海的故事。

  如果說「霸道總裁別惹我」的男女主角是「情逢敵手」,那么衛征海跟他那口子絕對是歡喜冤家,不管是吵架或是相愛,同樣火辣辣,寫起來相當過癮。

  看來,吉兒的精神又要亢奮好一陣子了。

  等書出版時,大約已是冬季,到時候,希望各位到吉兒的書裡,來感受活跳跳的生命力。

  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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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3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快快快,八點鐘快到了﹗」

  大隊人馬,扛攝影機的扛攝影機、握麥克風的握麥克風,拿紙、握筆、抱相機的,各自擺好陣式,就等今天最Hot的主角上場被剝皮﹗

  大伙兒雖然隸屬不同的公司,卻很有默契地傳遞「彼此合作」的眼神。

  電視新聞記者們一早頂著大濃妝,各自在「新川豪寓」外找好背景。

  「三、二、一。」攝影記者打了個手勢。

  「各位觀眾早安,歡迎收看太陽電視台早上八點鐘整點新聞,首先為您播報兩岸三地商場大地震。」

  另一角,春天電視台的播報員已經進入狀況──

  「商界名人王金強、林建德、高峰永三人,昨天下午正式宣告破產。據本台獨家消息,三人的債權都掌握在『翼海集團』總裁衛展翼手中。」

  頓了一頓,他又道︰「無獨有偶,十四年前,這三人與衛家也有一段豪門恩怨,昨天是衛展翼的父親衛世頡的忌日,外傳三人當年惡意侵吞『衛氏集團』,衛展翼此舉是否為『王子複仇記』?本台將有最詳盡的報導。」

  在另一角,暖暖電視台也開始連線了──

  「我們現在來到衛展翼的寓所,估計三分鐘后,這位驍勇善戰的商場戰將,將會現身談話。」

  坐在一旁樹蔭下的丁晴艷嚼了嚼口香糖,無聊地吹了一個大泡泡。

  「我們坐在這裡好嗎?」她的搭檔小可探頭探腦地問。

  「有什么不好?」她頂了頂墨鏡,一頭俐落短發在風中飛揚。

  「其他記者不是守在正門,就是守在車道出口。」小可搔著后腦勺,好煩惱。「而我們卻閑坐在這裡……」

  「這兒四通八達,一有動靜,不管跑到哪裡都很近。」她又吹個大泡泡。

  「可是,別人都直接守在那些點,哪像我們坐這么遠﹗」

  「你指的『別人』,他們的東家都派了好幾組人馬出來,哪像我們雜志社這么摳,明明是舉世無敵大新聞,被踢上陣的就只有你跟我而已。」

  「話不是這么說呀﹗ 本來還不讓我跟……」斯文白淨的小可,有點委屈地說道。

  「廢話﹗衛展翼可是我夢寐以求的……」話還沒說完,她眼角一瞄。正門有動靜﹗「小可,包包看著。」她躍起來,墨鏡丟給他,兩眼發光。「讓讓、讓讓﹗」

  「各位,現在衛展翼已經從住家出來了,我們立刻去采訪……啊?」

  咻﹗一陣旋風吹起,女播報員連忙壓下揚起的雪紡裙角。

  「衛先生,請問……噢﹗」

  一個身影快速前進,把另一位記者先生撞得轉了一個圈。

  「請發表您的感想……咦?我的麥克風咧?」

  麥克風飛在半空中,被某人卷起的颶風襲走的。

  叩﹗

  「Shit﹗誰用麥克風打我?」

  記者部隊扭成一團,始作俑者短發飛揚,雙眸靈俏,踩著風火輪,往前劃去。

  繼續沖鋒陷陣 ﹗

  

  ﹡﹡﹡    ﹡﹡﹡    ﹡﹡﹡

  走出新川豪寓,衛展翼立刻被大批媒體堵住了。

  人人摩拳擦掌,準備聽一段長篇聲明。根據以往的經驗,衛展翼是風趣、健談,而且花心多情的浪蕩子。以前去采訪他時,他侃侃而談臂彎裡一個換過一個的俏佳人,甚至自爆到澳門豪賭千萬,卻全部輸光的消息。

  聽他的口氣,一舉把鈔票送給別人,不但心不痛,還痛快得很哩﹗

  真該有人幫他算算命。這男人的生命從沒平靜過,永遠都在高低潮間擺蕩,他曾在股市一戰成名,旋即又千金散去。他賺錢很快、花錢很凶,后來雖然收斂了上澳門賭場的惡習,但他的商業眼光也不怎么精確,老是在並購一些不起眼的小公司。

  上一代衛世頡已經夠沒商業才能了,沒想到他的兒子比他更遜﹗

  等等……更正一下,以上敘述都是昨天以前的看法。今天以后,也許他就要扭轉情勢,名列「狠角色」中的一員了。

  相機喀嚓喀嚓猛拍,記者蜂擁而上,竭盡所能地舉高鏡頭。

  衛展翼一襲亞曼尼西裝,流暢的剪裁使身形更加矯健俊逸。不同于其他的焦點人物,他沒有戴上墨鏡,也不閃避鏡頭,高大挺拔的身軀站在眾人之間,鶴立雞群。

  「衛先生,請問這是一項報複行動嗎?」

  「衛先生,外傳王金德等三人與衛家人有仇,是真的嗎?」

  「如果說您這次的行動,是王子複仇記,您認同嗎?」

  他面無表情,不透露任何情緒,任由鎂光燈喀嚓喀嚓地響著。

  在他身后,還有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男人,正眨著眼睛跟認識的女記者調情,年輕的臉龐與他相較,親和多了。他是衛征海,衛展翼的胞弟。

  守在其他兩個定點的記者,紛紛沖過來,丁晴艷不落人后,她腳下踩著直排輪鞋,溜得比誰都快。

  「讓讓、讓讓,撞倒恕不負責。」她一路大聲嚷嚷。

  這一招對從別的地方趕過來的記者還算有效,但對前門守候已久的記者群,可就一點都行不通。

  她暗暗著急。不行啊﹗她一定要訪問到衛展翼,這對她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那頭,衛展翼啟唇,準備說話──

  她靈機一動,大聲呼喊︰「啊﹗王金德拿刀子,從那邊沖過來了﹗」

  果不其然,前面的記者立刻轉向,眼睛像雷達一樣,死命搜尋。

  「哪裡哪裡?」

  「天哪﹗一定要抓穩那個鏡頭,會很聳動啊﹗」

  趁現在﹗她一路過關斬將,沖到衛展翼面前,按下錄音筆,湊近他嘴邊。

  Yes﹗剛好能錄下他對整個事件的感想。

  他垂眼看她;她灼灼的目光幾乎穿透他,說呀、快說啊﹗

  他的感想很短,真的很短,只有四個字──

  「無可奉告。」

  

  ﹡﹡﹡    ﹡﹡﹡    ﹡﹡﹡

  半年后。

  「旋風雜志社」裡一片混亂。

  這是一家綜合雜志社,采月刊發行,內容五花八門,包含了演藝界、政治圈、商業性新聞,還有生活休閑類。

  此刻,幾個女人剛從歌壇小天王的歌友會采訪回來,正著閑聊──

  「哇﹗馬彬實在太帥了,那雙眼睛簡直會電死人﹗」

  「快把照片傳進電腦,別忘了給我一張正面照,我要做電腦桌面……」

  「總編﹗」突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了進來,女人們互看一眼,露出奸巧的笑容。「總編,你先別走。」

  一雙玉臂伸出來,擋住總編輯亟欲逃開的步伐。

  「請讓我去做衛展翼的專訪。」

  「唉, ……」總編看了來人一眼,扭頭就走。

  她又擋。「拜托你,請讓我做衛展翼的專訪啦﹗」

  總編抬起頭,看向那雙堅定的眼神。「 這家伙實在……」他又換個方向走。

  「總編﹗」

  旁邊的三個女人──Ally、Betty、Cathy,合稱為「ABC三妖女」,專門說人是非、道人長短,還兼潑冷水。

  「唉唷﹗還在肖想要采訪複仇王子衛展翼啊?」

  「別忘了, 第一次出馬,就讓我們雜志社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半年前,丁晴艷自告奮勇去采訪衛展翼的那一次,把所有能得罪的同業,得罪光了。

  那天,衛展翼說完「無可奉告」之后,馬上搭車離去,所有記者在「狼來了」的唬弄下,只能眼睜睜地看他離開。

  從那之后,衛展翼再也沒接受過任何訪問,所有同業都把責任怪罪到旋風雜志社的記者丁晴艷身上。

  她不理會任何訕笑。「總編,你明知道我有那個能力﹗」

  「唉…… 到底要我跟 說幾遍?」總編不禁大聲嘆氣。「小雜志社已經很難生存了,要是再被 這樣搞下去,怎么得了?」

  她不死心。「總編,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進新聞界,就是立志要……」

  聽到這一句,總編像是被戳到痛處,那雙豆子般的眼睛,狠狠地盯住她。他從西裝褲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手帕,往汗水直流的額頭上抹了又抹。

  「心愿?」他吼。「讓我告訴 ,什么是『唯一的心愿』﹗我抱著理想,進入新聞界,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著名報社的總主筆,拚了三十年,卻只混到這個位置,在一家連『專業』都稱不上的雜牌雜志社當總編,應付 這種不知輕重的小鬼──」

  皺手帕用力揩了揩「地中海」頭頂。「唯一的心愿想在二十三歲就達成,回去作夢吧 ﹗」

  話才說完,突地,一個更爆怒的聲音從大隊人馬后面炸了過來──

  「我一手提拔的陳總編,居然說我的雜志社是『雜牌』的?」

  大伙兒回頭一看。完了﹗大老板來了﹗

  

  ﹡﹡﹡    ﹡﹡﹡    ﹡﹡﹡

  「晴艷, 就不要跟他們斗了。」

  新聞采訪車停在路旁停車位,小可跟晴艷一起下車,拎著重重的工具。

  「雜牌雜志社就是雜牌雜志社,連車都是爛的。」她看著腕上的表。「你有三十分鐘可以修好它,不然我們只好棄車,改搭計程車去采訪。」

  「應該……修得好吧﹗」小可的口氣很不確定。

  「怪不得我們雜志要發月刊,開這種『銅罐子車』跑新聞,要是發周刊,趕到現場人都散光了,還采訪什么?」

  「 不要這么好斗嘛﹗」小可開始動手修車,不忘軟弱地勸她幾句。

  「我這不叫『好斗』,叫『恨鐵不成鋼』。」她邊罵邊把握時間,溫習手邊的采訪資料。

  小可打開引擎蓋,翻翻弄弄,偷覷她一眼。

  「 明明想把工作做好,為什么要這樣東罵西罵的呢?」

  「自己人不罵,怎么會有長進?」

  「 連老板都罵﹗」

  「他沒用,當然罵他。」她理直氣壯得很。

  「 不怕被開除嗎?」

  「開除更好,我去找下一個棲身之所。」

  其實她明白,自己是囂張了點,不過,如果她的話沒有道理,早八百年前就被炒魷魚了,哪裡還可能在這邊晃啊?

  「晴艷, 好勇敢哦﹗」小可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她。

  「 ﹗」她回神看資料,突然間,眼角余光瞄到一輛名貴轎車停在路邊,車上信步走下一個挺拔的男人,唔,還真眼熟﹗

  她揉了揉眼睛──

  衛展翼﹗是衛展翼耶﹗

  他走入「布魯諾餐室」,一家超貴超高級的餐廳,她著迷似地看著他。

  「小可﹗喂,小可﹗」她拚命頂他的手肘。

  「干嘛?我快把車修好了,不要急嘛﹗」小可整個人埋進引擎蓋裡。

  「衛展翼走進布魯諾餐室了。」

  「然后呢?」修車比較要緊。

  她心思電轉。「你進去幫我問問,他是不是那裡的常客。」

  小可無奈地轉頭看她。「服務生只會回答 一句『無可奉告』。」

  「那就塞點錢買消息啊﹗」她的語氣有著掩不住的興奮。

  小可遲疑了下。「那種事,是三流的狗仔隊才會做的耶﹗」

  「少廢話,我們雜志社入流到哪裡去了?快點過去幫我問啦﹗」

  她一推,小可用力在褲管上擦擦手,嘀嘀咕咕地走了過去。

  「真不曉得, 對衛展翼干嘛那么入迷?」

  ﹡﹡﹡    ﹡﹡﹡    ﹡﹡﹡

  對啊﹗她干嘛對他那么入迷啊?就像追星族一樣,視線沒有辦法從他身上移開、思緒沒有辦法從他身上抽開,就像中了一種名叫「衛展翼」的蠱一樣,一中十幾年。

  盡管過了許多年,但她還記得那年的秋風、那年的落葉、那年的……初相見。

  那天,老爹起了個大早,慎重其事地穿了成套的西裝、發亮的皮鞋,告訴老媽,他要出一趟遠門。

  「我大概會到很晚才回來。」

  她在一旁吵著︰「我要跟你去。」

  「晴艷乖乖待在家。」

  「我要跟你去嘛﹗」她固執地說著,老爹的溫情攻勢對她從來都無效。

  老爹拗不過她,只好多買一張車票,握著她的手搭火車,再轉三班公車,走了長長的一段石子路,終于來到鄉下。

  一座紅磚搭造的古老房舍是他們的目的地。

  鄉下很空曠,秋風吹得大,旁邊有幾棵大樹,落葉紛紛。她被老爹命令,必須站在遠遠的一端,不許隨便說話。

  老爹上前去叩門,一個少年走了出來。看到老爹來訪,少年毫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一絲錯愕,隨即平複過去。

  老爹跟他在樹下談了許久,最后拿出一個厚厚的白信封,少年拒絕接受。不只他不要,紅磚屋裡走出一個比老爹更老的女人,也嚴厲地拒絕。

  「他們不需要施舍。」

  「我是他的小學導師,能力有限,但我想盡棉薄之力,如此而已。」

  老女人惡狠狠地說道︰「最好的幫助,就是不要幫助。」

  她站在一邊,睜大眼睛看。報紙上曾經刊載一張照片,是個與少年神似的中年男子,旁邊的文字敘述他的種種罪名,以及商業帝國垮了的消息。而眼前的少年,應該就是他的兒子,神態與他一樣有著難以形容的氣息。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雙眼灼亮,拒絕老爹的態度很堅定,不卑也不亢,那種姿態就像……就像一個霸主,穿著平民的衣裳,即使黯淡,也難掩狂傲的氣質。

  她記得這個影像,連帶記住了他的故事,以及報上所寫的一切,她也纏著老爹,要他介紹少年的點點滴滴。

  那時,她就知道,這個少年會洗脫他父親的罪名、重振家業,所以她一直渴望得到他的任何訊息,更渴望與他面對面,深入對談。

  衛展翼,距離她記住他的十四年后,人們開始稱他為──複仇王子﹗

  ﹡﹡﹡    ﹡﹡﹡    ﹡﹡﹡

  「歡迎光臨,衛先生。」

  丁晴艷穿著布魯諾餐室的製服,站在候位台前,迅速在電腦上按下記錄,立刻迎上前來。

  聽到不是平時熟悉的聲音,他特別看了她一眼。

  這個陌生女人有點眼熟。「 是哪一位?」他習慣看到Alice沉穩的笑容。

  「我是代班waitress Jamie。」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努力掩飾眼底的情緒。「Alice度假去了。今天起,由我為您服務。」看到他仍盯著她,一臉思索的模樣,她不禁心頭惴惴。「請問……有任何問題嗎?」

  「我曾經見過 嗎?」這張臉真是愈看愈眼熟,他肯定見過。

  晴艷心臟怦怦跳。要死了﹗這位總裁日理萬機,光是手下員工就有幾千名,該不會還記得半年前她在新川豪寓門口引起的那場騷動吧?

  「應該沒有。」她背出先前想好的謊言。「我剛從南部上來工作。」

  他 了 眼。是這樣嗎?一種熟悉的感覺又襲了上來,她看著他的模樣,就像獵人看到獵物時,既興奮又貪婪的眼神。

  「您的座位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晴艷轉身的動作稍嫌快了一點,領著他,走向他固定的座位。

  「要先上開胃酒嗎?」服侍他入座后,她問。

  「不用。」

  「那我先告退了。」她退到一邊去,等待幫忙上菜。

  剛才在電腦上按那一下下,大廚就知道衛展翼來用餐了。

  布魯諾餐室是一家沒有錢絕對進不來的餐廳,做的都是熟客生意。這裡沒有菜單,每道菜肴全由大廚依照當日新鮮食材,現場烹製,每個客人的喜好與口味,大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沖著這一點,熟客往往一出手,就預付百萬現金,每次上門不必再刷卡付現,就像大家一起養了個大廚在這裡。

  像這種餐廳的任何職位,包括打掃歐巴桑,本來她連邊都摸不到,但她用盡所有人脈,終于頂替一個出國旅游半個月的服務生上陣。

  幫她居中牽線的人對她殷殷叮嚀道︰「高級餐館特別重視客人的隱私, 不能把在餐室裡看到、聽到的一切,報導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眼看著心愿就要達成,她點頭如搗蒜。「我只是在找一個可以接近衛展翼的機會,至于他愛吃什么、不吃什么,或是某某大亨喜歡在咖啡裡加鹽、加醋,我都不會外傳。」

  她指天發誓了三百遍,居中牽線的人才答應讓她進布魯諾餐室工作,每周上班三天,剛好是衛展翼會到這裡用餐的時間。

  她從來這么沒有近距離地觀察過衛展翼。他比她想象中更高大、更健壯、更英俊,也更……

  她的眼神第N度溜過去,正好與他的對個正著。她怔了一下,隨即擠出禮貌的微笑,趕緊轉開視線。

  唉……他比她想象中犀利許多。

  希望從現在到他們建立友誼之前,她都能夠乖乖不露餡。

  ﹡﹡﹡    ﹡﹡﹡    ﹡﹡﹡

  那個代班小姐很有活力﹗連著幾次被她伺候進餐以后,衛展翼驀地對她生出了許多興趣。

  首先,他要修正對她的眼神的看法。

  先前以為,她看著他,有如獵人看著獵物,其實不太對。雖然原因不明,但她的確透露出勢在必得的意念,強烈到讓一雙眼睛亮晶晶,與其說,她對他是「獵物跟獵人」的關系,倒不如說是「肉排對狼狗」的吸引力。

  他敢打賭,  Jamie對他很有興趣。

  「衛先生,今天的餐點如何?」用餐完畢,她趨上前來。

  「不錯。」

  「要來杯紅酒嗎?」她正在醞釀一個小詭計。

  他手一攤,不置可否,坐在位置上,目送她離去。

  她的腳步像兔兒一樣,蹦蹦跳跳,分明有鬼﹗

  不過……從背后看去,身高約莫一六四的她,有一副勻稱的好身材。

  短發俐落的她,看來很俏皮,而她也總是對他笑甜甜。當她注視著他的時候,眼底就像有火焰在跳躍,這讓他心情莫名的好。他觀察過,她與其他客人之間的互動,只是普普通通,有時遇到無理的要求,她微妙的表情變化︰微笑→不爽→再微笑,也被他窺得一清二楚。

  她只有對他是特別的,這可挑起他的興趣了。

  晴艷從酒保那兒端來一杯紅酒。「衛先生,您的紅酒。」走到他面前,她突然腳步一絆,按照計畫,紅酒準會潑到他身上去。

  潑吧……咦?難道他有預知能力,不然怎會及時扶穩高腳杯,幸免于難?

  詭計失敗﹗趴倒在地上的她,心裡唉唉叫。

  隔兩天,他又來報到,吃完午餐后,她又殷勤推荐︰

  「衛先生,要不要來客焦糖布丁?」她笑容可掬,甜得就像摻了毒藥的蜜。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我不吃甜食。」

  「我們大廚的焦糖布丁做得很棒,保証讓您口齒留香。」她堅持推荐。

  他看了她一眼。這小女人又有詭計了﹗且看她要變出什么花樣。

  「端上來吧﹗」

  「遵命。」她快樂應答,音調還微微上揚哩﹗

  沒多久,端著焦糖布丁出現的她,膝蓋一拐,雪白瓷盤差點倒扣在他頭上。

  他掌心朝天,在焦糖布丁險險益滿他一頭的 那,頂住了盤子。

  差一點點、就差那么一點點﹗她揉著痛麻的膝蓋,簡直氣餒。

  「衛先生,對不起。」聽起來很沒有誠意。

  「哪裡,只是小事。」他的眼神敏銳,可沒錯過她失望透頂的臉色。

  這個女人果真是沖著他來的﹗他私下做了些調查,確認自己的疑問無誤。

  又隔幾天,他才剛坐下,怡然地欣賞牆上的藝術掛畫……

  一碗洋蔥冷湯冷不防地兜頭淋下﹗

  「哎呀﹗衛先生,對不起﹗」她慌亂,非常訓練有素的拿起餐巾,幫他左揩揩、右擦擦。「都是我的錯﹗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同樣的把戲,她玩了兩次,第三次,她攻他個措手不及,到底她想怎么樣?答案似乎很快就要揭曉了。

  他扯下一條掛在額頭上的洋蔥條,有點惱,又有點好笑。

  唉……提防到最后,還是稱了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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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39: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如果讓衛展翼掛著「洋蔥頭」,西裝半毀、襯衫全毀地走出布魯諾餐室,別說以后還有人肯上門,大廚第一個就拿刀自刎。

  所幸,布魯諾餐室位于五星級旅館的一樓。于是晴艷將他稍微清干淨后,立刻用內部通道,送他上貴賓套房。接著,他被推進浴室裡,洗了個熱水澡。

  十分鐘后,他濕著頭發,穿著浴袍,滴著水走出浴室。

  「很抱歉,都是我的疏忽。」她深深一鞠躬,故意忽略他性感出浴的模樣。

  唉……看了心頭都會怦怦跳,此時的衛展翼比西裝筆挺時還帥呢﹗

  他發誓,他在她眼裡看到一抹詭詐,使他好奇起來。

  現在是怎么樣?要施展美人計了嗎?

  自從半年前,複仇結束后,他跟女人的牽扯也斷得一乾二淨。難道她財迷心竅,想用身體賺錢,拐來彎去,就是想釣到他這尾大魚?她想得太美了﹗

  「我已經拜托房務部緊急清洗您的西裝。」她眼裡明明跳著笑意,卻中規中矩地說道。「至于襯衫,我也拜托同仁去幫您買新的回來。」

  「嗯。」他一臉莫測高深,坐在床沿抽煙。

  「一切都會在半個小時之內辦妥,希望沒有耽誤到您的時間。」

  「好說。」他點點頭,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

  好,接下來是重頭戲了,她該怎么介紹自己的真實身分與要求?她攬眉苦思。

  正當她要掏出名片時,他忽然開口︰「 到底是誰?」

  她心跳漏了幾拍。這問題……有玄機喔﹗

  「衛先生貴人多忘事,我們一周見面三次,每次都是由我為您服務,您怎會突然問起我是誰?」難道他未卜先知,知道終于要真相大公開了嗎?

  他飄過來的眼神,令她心頭一揪。慢著﹗先別自首,看他要說什么好了。

  「 到底是誰?」他朝她噴了一口煙。

  她的掌心在冒汗,總覺得那雙射過來的眼神充滿懷疑。

  「Jamie,就一個普通的代班waitress啊﹗」她干干地笑。

  「昨天中午,我臨時過來用餐,並沒有看到 。」他看著手中的煙。

  「真抱歉,怠慢衛先生了,我昨天排輪休。」她說謊不眨眼睛。

  「大前天晚上, 也輪休嗎?」

  她一時語塞。

  「三天兩頭就休假,布魯諾餐室的員工福利還真不錯,是吧?」

  要說「是」,還是「不是」?她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

  「 到底是誰?」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眼神中有著逼人的光芒。「只有在我固定訂位的時候,才會出現的代班waitress?」

  她一路被逼到牆角。完了,真不妙﹗

  原來他早就開始懷疑。她還以為他每次上門,言笑晏晏,相處愉快,早就沒有問題了,沒想到他心機如此深沉,不動聲色地跑來抓包。

  快﹗撤退、撤退﹗今天絕對不宜「自我介紹」。

  「呵,呵呵,呵呵呵。」她干笑。「我只是一個剛剛踏入餐飲服務業的新鮮人,如此而已。」

  「 的名字。」他的聲音自有一股威嚴。

  「Jamie。」

  「中文名字。」

  「我姓……沈。」在他的逼視之下,她乖乖說完全名,只不過貢獻的是別人的名字。「沈詩曼。」

  就在他要逼出更多實情時,門鈴輕快地響起。

  救命的人來了﹗她學小老鼠鑽過去開門。

  「我給衛先生送襯衫來了。」小可假扮飯店服務生,在門口輕聲說道。

  「太好了,請房務部盡早把衛先生的西裝送上來。」她吩咐,用眼角示意小可快溜。「很抱歉,在您面前失態了,請您原諒。」她在門口欠了個身。

  「 ……」他正想大步踏上來。

  她急中生智,隨口一掰。「因為公司規定,waitress不得與男顧客單獨共處一室。等會兒會有另一位waiter上來為您服務,我先離開了。」

  她又深深一鞠躬,然后轉身,腳步稍快地往電梯奔去,回頭見他沒追出來,她松了一口氣。過關了﹗

  老天﹗臥底還真不是人干的﹗

  ﹡﹡﹡    ﹡﹡﹡    ﹡﹡﹡

  「老大,你要的資料。」

  衛征海走進他的書房,輕松寫意的模樣,與衛展翼恰成強烈的對比。

  他們是兄弟,相差四歲,目前各自擔任翼海集團第一、第二領導人。衛展翼擅長運籌帷幄,掌握發展的大方向,衛征海則有敏銳的直覺、圓滑的手腕,及優秀的調查能力。兩兄弟相輔相成,翼海集團才能在短短時間內,成為一則商界傳奇。

  而現在,這個傳奇仍不斷在創下更新更快更傲人的記錄。

  不過,衛征海覺得老大有點不夠意思,竟然派他手下最精良的調查部隊,去挖兩個女人的底?﹗

  他不情不愿地遞出報告。「還有,你要的代班waitress資料。」

  「不是同一個人?」衛展翼心裡早就有了底。

  「當然不是,差多了﹗」衛征海拉把椅子坐過來。再怎么說,這也是半年來,老大主動謂查起某個女人,不趁機探點八卦怎么行?

  「老大,你不覺得這位小姐很眼熟嗎?」他主動打開代班waitress的報告。

  衛展翼 起眼睛,看著照片中嬌笑可人的她。「你也覺得她眼熟嗎?」

  「嗯,自從發現她是旋風雜志社的記者之后,我突然想到,半年前不是有一堆記者守在我們公寓樓下嗎?」他拿出那張偷拍的照片,推到他面前。「當時有個女記者穿直排輪鞋溜過來,剛好錄下那句『無可奉告』。就是她﹗」

  怪不得從第一眼起,他就感覺她很面熟。這小女人的行動還真霹靂。

  「要不是她聲東擊西窮嚷嚷,你那句『無可奉告』跟酷呆的神情,不知要占據多大的新聞版面。」衛征海一想到就心痛。本來可以免費推銷翼海集團的「正字標記」--衛展翼,大大提升知名度,結果卻被一個冒失女記者給毀了。「結果,那句『無可奉告』只有她錄到,什么氣勢都沒了。」

  「不過就是四個字,需要講究這么多嗎?」他看了愛耍帥的弟弟一眼。

  他打開報告,仔細閱讀裡頭的記載,看到某一段時,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容。

  「有趣,真是有趣﹗」想不到轉來轉去,原來都是熟人。「這個美麗的小騙子,需要好好被教導教導。」

  衛征海眼睛一亮。「老大,你打算親自出馬?」

  「沒錯。」他喜歡她熠熠生輝的眼神,還有,像是想一口吞掉他的野心。

  「要拿出複仇時,背水一戰的決心?」衛征海不禁神情一凜。

  「不用。」男女求歡的舞步不必充滿殺氣。他拿著照片,真是愈看愈喜歡。

  「這次我要直搗黃龍,攻她個措手不及。」

  衛征海試探地問︰「順便擄回來做押寨夫人?」瞧老大的神情,多溫柔﹗

  「也許吧﹗」

  想必跟她過招,看她吃癟,一定很好玩﹗呵呵……

  ﹡﹡﹡    ﹡﹡﹡    ﹡﹡﹡

  叩嘍叩嘍叩嘍--引擎又死翹翹了﹗

  晴艷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盤。媽的﹗最近一堆巨星爭相來台,連她都被派去采訪,這輛爛車居然在她分秒必爭的時候死給她看﹗

  該死﹗她就是不信邪,不學學小可,聽到車子有問題,就先找個停車位把車安進去,現在可好了,一輛箱型車堵在巷道正中央妨礙交通,等到她叫來拖車,影友會大概也散光了吧﹗

  她下車,用力踢了輪胎一腳。「去你的,給我動啊--」

  「沈小姐。」她瞄過去,一雙亞曼尼皮鞋正在呼喚她。

  誰理你啊?滾邊涼快去吧﹗我踢、我踢、我踢踢踢﹗

  「沈小姐。」亞曼尼皮鞋鍥而不舍地叫她。

  抱歉,本姑娘不姓沈。我 、我 、我 ﹗

  「沈小姐。」亞曼尼皮鞋加大音量叫她。

  這裡沒有姓沈的人﹗她執意不理,直到那聲音滲進腦子裡,與某個男人的聲波重迭、吻合,她才記起某個侵略性十足的男人。

  頓時,她渾身一僵。

  「今天沈小姐又『輪休』了嗎?」原來亞曼尼皮鞋的主人,是衛展翼﹗

  她緩緩轉過頭去,剛才又踢又 的悍婆子模樣,都被他看見了?

  她露出一個尷尬至極的笑容。「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衛先生。」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常常輪休』的『沈小姐』。」

  她又干笑兩聲,雖然他的眼神莫測高深,語氣意有所指,但強烈的自尊讓她不愿正視,自己可能是被貓玩弄的老鼠。

  衛展翼看著藍底車身上,漆著白色的字樣。「旋風雜志社?」

  「這……這是我跟朋友借來的車。」

  「車子壞了?」

  「嗯。」那抹莫測高深的笑容是怎么回事?莫非他已經知道……她是記者?

  「趕時間?」

  「嗯。」

  他揮手叫司機下來。「安排拖吊,我親自送沈小姐到她的目的地。」

  司機訓練有素地回頭去打手機。

  她嚇了一跳,連忙搖手。「不,我不能勞駕您送我過去。」

  「為什么?」

  她腦筋急轉彎。「衛先生日理萬機,應該很忙……」

  「算 好運,我現在『剛好』有空。」他輕松駁回。

  死定了﹗看他一臉壞壞的笑容,就知道他杠上她了。再想、再掰掰看﹗

  「衛先生地位這么高,怎么能為我服務?應該是我為您服務才對……」

  「所以 要開車?」他好整以暇地盯著她。「那也行, 開吧﹗」

  她有種被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感覺,但不到最后一步,她拒絕相信自己真的那么「肉腳」,連「餡兒」都被人給戳出來了﹗

  「我不能開你的車。」天知道她開車有多粗魯,萬一碰傷了那輛名貴房車,她可賠不起。

  再說,眼下最重要的是去采訪影友會,要不是這樣,她也很樂于坐他的車,拉近彼此的距離。唉……老天爺,為什么最近掉到她頭上的機會,都是爛的?

  「所以還是維持原議,我送 過去,為淑女服務是我的榮幸。」

  眼看推不掉,她若有所思地咬著唇,打開車門,慢慢拿出資料袋與相機包,然后站回他面前,先是鎮定地一笑,下一瞬間,她扭頭就跑﹗

  「我去搭計程車﹗」

  跑得之快的,連飛毛腿都自嘆不如。

  衛展翼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很惡質的笑容。

  ﹡﹡﹡    ﹡﹡﹡    ﹡﹡﹡

  可惡﹗運氣簡直背到底,她沒追到巨星的新聞﹗

  因為台灣影迷太過熱情,幾乎失控,經紀公司怕影迷傷害到巨星,所以只讓她在飯店陽台上對大家揮手致意,影友會取消。

  「什么? 連一張揮手的照片都沒有拍到?」

  她只拍到一堆被擠爛的花束與賀籃。「是公司車太爛,所以……」

  「不準找借口﹗」看到照片,總編氣得連「頭毛」都在顫抖。「我們雜志社不可能獨漏這條新聞, 自己去跟同行調照片吧﹗」

  早知道這樣,她就跟衛展翼兜風去了。可惡﹗白白浪費一個好機會。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總編,又是一瞪。「還有,衛展翼不可能接受專訪, 打消那個念頭,以后不準 在上班時間跑到布魯諾餐室等新聞﹗」

  「總編﹗」她氣呼呼地跳過去。

  「現在叫我爺爺也沒用。」哼﹗也不想想是誰害他被老板削一頓的﹗

  晴艷轉過頭,妖女ABC沖著她直訕笑︰「 不是很厲害嗎?不是想專訪衛展翼嗎?先把眼前的工作搞定吧﹗」

  有夠衰﹗她忿忿不平地走回座位,開始打電話,向老同學調照片。挑來選去,人家都把角度最好的留下來自己用,模糊失焦的照片才傳過來讓她挑。

  她吃撐一肚子氣,準備下班時,拖車公司又來了一通電話,通知她取車。

  諸事辦妥,回到家門口,都十點多了。她揉揉頸后肌肉,才剛打開外門,就聽到客廳傳來一陣談笑聲。家裡有客人?

  「雲柔,再多炒兩道下酒菜,我今天要跟我最優秀的學生好好敘舊。」

  她打開大門,踏進玄關,脫下高跟鞋,看到鞋柜旁邊有一雙亞曼尼男鞋。

  奇怪,這雙鞋看起來還真有點眼熟,她想了想……算了﹗先進去再說。

  「我們家的女強人回來了。」丁老爹高興地道。「她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是嗎?」低沉的男人聲音,帶著些許的笑意。

  連這聲音聽起來也挺耳熟的……慢著﹗她定睛一看。衛、展、翼?

  「你在這裡做什么?」她嚷了起來。

  「啊﹗沈小姐?」他「看起來」比她更驚訝一百倍。「 怎么會在這裡?」

  「『沈』小姐?」喝了些酒的丁老爹,抬起紅通通的臉。

  「是啊﹗這位不是沈詩曼,沈小姐嗎?」

  丁老爹醉茫茫的眼眸有著困惑。「什么沈小姐?她是我最小的……」

  「別說﹗」她還想要亡羊補牢。「我、我是來做客的。」

  衛展翼假意沒聽見她的話。「最小的『什么』?」

  雲柔從廚房裡走出來,望著她清淺一笑,手裡端著剛炒好的九層塔蛤蜊。

  「小妹, 回來啦?吃過飯沒有?」

  晴艷慌亂的神情,對上了衛展翼沉穩的眼神。

  他像貓捉老鼠一樣,咧開笑容。「這么說來,這位就是老師最小的千金,您剛剛說過,在旋風雜志社裡任職,對我很感興趣的丁晴艷,丁小姐 ?」

  ﹡﹡﹡    ﹡﹡﹡    ﹡﹡﹡

  這頓遲來的晚餐,吃得晴艷如坐針氈。衛展翼不時投來的眼神,讓白米飯變成了一顆顆粗糙的沙礫,簡直難以下咽。

  那眼神很奇怪,不是控訴、不是責難,倒像是……玩弄,像貓已經把老鼠逼到角落,還不時磨磨爪子、秀秀利齒,想看老鼠掙扎求生的表情。

  經過坐立難安的四十分鐘,衛展翼站起來。

  「今天叨擾夠久了,下回我再登門造訪。」

  「好好好,小心開車。」丁老爹其實已經醉暈了。

  晴艷沉默了四十分鐘,終于壓不下話。「人家他有司機,擔心什么?」

  「那更好,晴艷, 不是一直很想見展翼嗎? 送他出去坐車。」

  「叫二姊……」她忙不迭推卸責任。

  「丁小姐,還是 送我出去吧﹗我很有興趣聽聽 為什么對我感興趣。」

  說著,他箝著她的手臂,往外走去。

  她根本來不及呼救,老爹已經癱在沙發上,而雲柔正在廚房裡洗碗。

  月光下,他的神情顯得相當英俊,而且堅毅無比,嘴角一抹壞壞的笑,讓她終于知道,早在一開始,她就輸了。

  「我該叫 『沈小姐』還是『丁小姐』?」

  她才不想理他的調侃。「你來這裡做什么?」

  「拜訪恩師。」他好整以暇地補充︰「忘了提,順便來揭發一個騙局。」

  她氣鼓鼓地 起腮幫子。「你是怎么找到這裡來的?」

  「我旗下有支調查小組。」他淡淡說道。「查這點事綽綽有余。」

  他的口氣還真「謙虛」呵﹗

  「你什么時候發現我是假冒的?」她不甘愿地問。

  「第一次見面。」

  她瞪圓了眼睛。「怎么可能?﹗」

  「 的眼神不對。」老實說,看她驚訝的表情,真讓人有成就感。

  「哪裡不對?」

  「女人看到我,沒有不露出挑逗眼神的,但 比她們更火熱。」

  他的話好像在暗示她很飢渴似的,她不禁漲紅了臉。

  「亂講﹗」可惡﹗伶牙俐齒在他面前,似乎都不管用了﹗

  他輕笑一聲,不在意她的反駁。「 這么大費周章,到底為什么?」

  她腰板一挺。「我要做你的專訪。」

  「由于 素行不良,讓我懷疑, 的動機不只如此。」他故意激怒她。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她仰起小臉,眼中燃著毫不畏懼的火焰。

  很有意思的女人,他喜歡﹗

  「如果我讓 做專訪, 會拿什么東西作交換?」他摸摸下巴,開始考慮。

  她故意忽略他語中的曖昧,「到時候出刊,我們會致贈雜志給衛先生。」

  「可惜,那不是我要的。」他盡量讓口氣聽起來很遺憾。

  「那你想要什么?」她顫抖地問,發現他的眼神愈來愈危險,也發現這個男人早在不知不覺間,侵入她的生物安全距離。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她的小蠻腰,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耳邊。

  「我要 這個小騙子。」

  她才不是小騙子﹗

  晴艷才正要反駁,那雙薄唇就朝她壓過來,倏地封住她柔嫩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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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39: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衛展翼在吻她﹗

  這個吻不具有任何浪漫的意味,有的只是霸道的宣示,告訴她,他不是好惹的。但,盡管如此,溫暖濡濕的相觸還是起了微妙的化學作用,兩個人都恍神了一 那,就像被電到似的︰心醉神迷。

  他驀地松開她,她因短暫缺氧而喘息,內心則因為他卑鄙的伎倆,憤怒不已,一雙平時就如火焚燒的眼神,此刻更是燃起熊熊烈火,恨恨地瞪著他。

  「你就是用這一招複仇?」她怒問。

  討厭﹗被他吻過之后,嘴唇有他的味道,連說話都覺得怪怪的了。

  「我沒有吻仇人的習慣,更不想嘗試親吻老男人的感覺。」

  她哼了哼。「誰知道啊?」

  他笑了笑,像刺 一樣愛扎人,才是她的真面目。「我可以接受 的專訪。」

  看到一線希望,她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那你什么時候愿意接受……」

  「等 成為我的女人的時候。」

  她呆了三秒。「你作夢﹗」

  「或許我們很快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在作夢。」

  他瀟洒地轉過身,司機恭恭敬敬地下車,為他開門。

  她咬著唇。討厭,唇兒被他吻得腫腫的,心裡還有一個疑惑,不知該不該追上去問?

  去他的﹗她丁晴艷想做的事,從來就沒有退卻過﹗

  「喂,你為什么肯讓我專訪?」甚至連考慮都不用,難道是想要她嗎?

  「因為 --」他轉過身,一指點在她的唇上。「非常渴望我。」

  他轉身上車,砰一聲,車門關上,司機向她頷首致意,坐上駕駛座,車子往前馳去。

  ﹡﹡﹡    ﹡﹡﹡    ﹡﹡﹡

  丁晴艷因為那句話,失眠了好幾天。只要一閉上眼睛,衛展翼那似笑非笑的俊臉,就會占滿整個腦袋,像變種病毒一樣,殺也殺不光。

  那句充滿曖昧的話語,是否在暗示她欲求不滿?

  可惡﹗真不愧是把過好幾打模特兒的花花公子,連那么下流的話都講得如此順耳……錯錯錯﹗是順口,順口﹗

  她氣得在電腦上連打了好幾個口字。

  「晴艷, 那篇巨星報導弄好沒有?」天外飛來一記爆吼,打斷她的沉思。

  「再等我一下,我會盡快找到適合的照片……」

  「快一點﹗ 呀,做人最好懂得『人情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不要把周邊的人都得罪光了,一旦有麻煩,連個救火隊都找不到﹗」

  要罵她辦事不力就直接罵嘛﹗干嘛拐個彎攻擊她不善交際?

  等總編出去了以后,一迭照片丟到她面前。

  「這是什么?」她俏臉沉下來。

  「我去要來的照片, 挑幾張出來用。」Ally盤著手臂,站在她后面說。

  「不必了。」

  「丁晴艷,我告訴 ,人家伸出援手, 最好領情。這些照片不用,今晚截稿前, 還是找不出能用的照片來。」

  Ally看她那副 樣就有氣。但她不得不承認,丁晴艷跑新聞超勤快,隨時抓得住最新的脈動,可她脾氣硬,老覺得自己最努力,別人都在打混,她們早就互看不順眼了。

  「那是我家的事。」晴艷仰起下巴。她才不要用她討厭的人給的照片。

  「大家出來做事是各憑本事, 喜歡土法煉鋼,我喜歡阿諛諂媚,沒人管得著,但有困難就互相幫忙,不為過吧?」Ally拿起公事包。「我還要去訪問歌壇小天后Ellen,那些照片要是不合用,用碎紙機絞碎算了。」

  她才剛踏離辦公室,晴艷真的跳起來,沖到碎紙機前,想把照片絞碎。

  她干嘛要接受幫助?那不是代表她很無能嗎?

  一旁的小可立即沖了過來。「Ally說的沒錯, 不要老是這么沖動,又不肯讓人幫嘛﹗」

  晴艷被自己氣個半死、被衛展翼氣個半死、被一直想著衛展翼的笨腦袋氣得半死,最后還是咬著牙,挑了幾張照片,弄一弄,把稿件呈上去。

  「晴艷、小可,我們收到警方的消息,今天晚上要去取締青少年楓車,你們去跑這條新聞,開最新的公司車過去﹗」

  「走吧﹗」她飛快提起包包,套上跑步鞋,在轉身離開辦公桌的一 那,猶豫了一下,還是撕下一張N次貼,寫了兩個僵硬的字,貼在Ally的電腦螢幕上--

  謝謝﹗

  ﹡﹡﹡    ﹡﹡﹡    ﹡﹡﹡

  衛展翼熬夜加班,在辦公室裡批示公文。

  門板敲了兩下,他的得力助手黃秘書走了進來。「總裁,何千千小姐還在會客室等著您。」

  他沒說話,眼神一絲不苟地批閱每一份企畫書。

  黃秘書站在門邊,等待裁示。她小心藏起愛慕的眼神,身為最貼近總裁的人,她知道他除了上演「王子複仇記」那段時期以外,其實沒接近過哪個女人。

  但,見過他的女人都不禁為他著迷。尤其曾經當過他手中棋子的女人,即使交易結束,還是為他痴迷不悔。衛展翼有種危險的氣質,不管站在什么地方,永遠都鶴立雞群,永遠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個。

  為什么?這個問題,不只女人臉紅地問,也有不少男人眼紅地問。

  他有種堅毅不拔的氣質,不卑也不亢,自信十足,不必提高音調,就能讓人聽從他的命令。他的存在感強烈,就算只是坐在邊陲角落,仍是最顯眼的一個,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

  衛展翼看完一份企畫書,簽上名,才令道︰「打發她回去。」

  「她不愿意離開。」

  「叫警衛請她走。」

  「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告訴她,『銀貨兩訖』。」他不想在這件事上頭多費心思。

  「什么銀貨兩訖?」衛征海吹著口哨走進來,指節象征性地扣兩下。「黃秘書,什么事困擾 ?需要幫忙只管找我,我恭候 的差遣。」

  黃秘書以唇語告訴他。「何千千。」

  衛征海做出「昏倒」的動作。

  兩兄弟相較,衛征海開朗許多,但也是因為那件事發生時,他還小,又是次子,沖擊不及大哥來得深刻。

  衛展翼嚴峻地瞪住他。「黃秘書,就照我說的話去做吧﹗」

  「是。」她告退。

  「老大,你看過電視沒有?電視裡有令你感興趣的新聞喔﹗」說著,他拿起遙控器,打開液晶電視。

  「……今天警方取締 車青少年,帶回十七人到警局作筆錄,這些未滿十八歲的青少年都在大安分局等父母親出面。在圍捕過程中,有位丁姓女記者不幸被流彈波及……」鏡頭在旋風雜志上晃了一下,繼續往下報導。

  「該死﹗」這說的分明就是晴艷。

  衛征海只是想測試一下,老大對那個小騙子的感覺如何,沒想到他反應這么激烈,幾乎是立刻從大皮椅上跳了起來。

  「要通知司機備車嗎?」

  「不用。」他提起公事包,草草一收。「我自己過去。」

  ﹡﹡﹡    ﹡﹡﹡    ﹡﹡﹡

  當衛展翼趕到急診觀察室時,晴艷的傷口才剛被護士照料好。

  「我可以離開了嗎?」她滿腦子都在想那篇報導。

  采訪當時,場面非常混亂,小可忙著拍照,她忙著記錄現場,哪知有人攜帶槍械,企圖開槍逃跑,那顆流彈好死不死,就擦過她的手臂。

  醫生開口指示︰「丁小姐,慎重起見,請 留院觀察四十八小時。」

  「只是皮肉傷,你要觀察什么?」她瞪起眼,腮幫子鼓鼓的。

  「可能有些內傷,一時之間還沒發現。」見她生氣,醫生急紅了臉。

  「開什么玩笑﹗一點小傷就要留院觀察,全台灣就沒記者,報紙要開天窗啦﹗」她作勢下床。「我要回去寫報導。」

  「在吵什么?」衛展翼用力扯開拉帘。

  他才一句話,就顯得雷霆萬鈞,瞬間把裡頭三個人給喝愣了。

  「你來干嘛?」晴艷暗叫不妙。

  他沒理她。「有沒有個人觀察室?」

  「有,可是那種要自付差額。」

  「把她轉過去,多少錢我付。」

  嗯,還是男人有理智﹗醫生見有轉機,匆匆告退,照他的話去做。

  「喂﹗」她怒視他。「你憑什么替我做主?」

  「我不必憑什么,我說的話, 照做就是。」他很有威嚴地主持大局。「雲柔,麻煩 幫她買些住院必要用品。」

  「我要離開這裡﹗」晴艷氣得大叫。

  「 要留下來觀察。」他彈了一下手指,幾個看護工立刻過來幫忙推病床,

  「我自己會走,帶我過去就可以了。」她拒絕被看作沒有行為能力的人。

  「 給我躺好。」他的音調沒提高,倒是威嚴暴增十倍。

  真是荒謬﹗她的意見完全不被當回事,這些人只聽那個壞男人的話,如果他下令醫院守衛不準她離開,那些守衛恐怕會卯起來跟她拚了。

  「二姊, 回去把我的筆記型電腦帶來。」

  「不必了,手受傷還打什么電腦?」他酷著一張臉,雲柔也認同地點點頭。「今晚我會跟她在這裡。」

  雲柔愈看他們愈有趣。這輩子,她還沒見過誰能讓她親愛又倔強的小妹束手無策,露出被打敗的神情。

  「就有勞衛先生了。」要是她坐鎮,她可沒把握能讓晴艷乖乖留院。

  「二姊﹗」晴艷萬萬想不到,溫柔的雲柔居然會聽從外人的話。「 忘記這個男人以前多么聲名狼藉嗎?他交過很多女朋友,簡直就是色狼……」

  「沒關系,如果他敢對 怎么樣,我請老爹教訓他。」雲柔嫣然一笑。「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衛先生,你沒有意見吧?」

  他露出笑容。看來丁家二女兒有一顆玲瓏心呵﹗

  「當然沒有。」

  晴艷氣呼呼地往床上一倒。「去你的,為什么全世界都要跟我作對啊?」

  ﹡﹡﹡    ﹡﹡﹡    ﹡﹡﹡

  等雲柔送來一些必要用品,離開后,個人觀察房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給我紙跟筆。」她的公事包在他的堅持之下,被雲柔帶回家了。

  「這點小傷,應該不至于讓 提前寫遺言吧?」

  她被他氣到了。「我是要記下今晚的目擊重點﹗」

  衛展翼還沒搭腔,門被輕敲,一個護士媽媽走了進來。

  「我幫丁小姐打抗生素與止痛針。」

  「請。」

  護士媽媽熟練地消毒點滴針頭,將藥打進去。

  「請側個身,方便量耳溫。」她動作熟練。「三十七度半,體溫還好,夜裡如果發燒,請通知我,我立刻會拿冰枕過來。」

  衛展翼仔細聽,認真頷首。

  丁晴艷瞪著他。他又不是她的至親,為什么在她有點「小病小痛」的時候,要陪在她身邊?真多事﹗

  「護士小姐,可不可以給我一支體溫計,讓我為她量體溫?」他露出微笑。

  護士媽媽聽到「小姐」兩字就笑了。「那倒不用,我們每四個小時就會過來檢查,其他時間如果你不放心,就用額頭接觸額頭的方式,稍微注意就可以了。」

  額頭接觸額頭?晴艷的臉突然熱辣辣地燒。但是,想到他剛才專心聆聽的模樣,好像在聽取重要報告似的,她突然又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很在乎她。

  「現在量血壓脈搏。」護士熟練地動作之后,將兩指壓在晴艷的手腕內側,一邊看著手表。「血壓有點高,脈搏也稍快一些。」

  「都是被他氣的﹗」她哇哇叫,像小孩子告狀。

  護士媽媽微微一笑,把這當作情人間的打情罵俏。

  衛展翼微微蹙眉。「血壓高?需要吃藥嗎?」

  「還不用,血壓上升可能是疼痛引起的。丁小姐的情況大致良好,如果沒有其他狀況,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

  「后天下午?﹗」她難以忍受地嚷道。

  護士媽媽同情地看她一眼,告退離去。

  丁晴艷兀自生著悶氣。「我本來可以叫那個菜鳥醫生放我回去,這下可好了,居然要我住滿四十八小時﹗不過是被流彈波及,關你什么事?要你來這裡管東又管西。」

  他沒說話。

  「給我紙筆。」她坐起來,才不要因此耽誤工作。

  「 先躺好。」

  「躺好我怎么寫字?」

  「不躺好, 的要求不被允許。」他按下病床的電動開關,將病床打平,然后,從西裝外套掏出鋼筆與記事本。「說吧﹗」

  「說什么?」她怒目瞪他。

  「說 本來想寫什么, 念我抄。」

  「我自己寫比較快。」她習慣筆尖畫在紙上的感覺,那有助于想法源源不絕地奔流出來。

  他突然站起來,她本能地坐起來,往前挺。她才不怕他呢﹗

  衛展翼雙手支撐在床的兩側,愈來愈靠近她,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體熱,源源不絕地輻射到她身上。

  他幾乎半個人都盤據在病榻上了,那個宣示所有權的吻突然跳上心頭。她一慌,眼底泄露了情緒。

  「不準你再吻我,不然、不然……我就踢你下去喔﹗」

  難道這個花花公子,連她受傷了,都想輕薄她嗎?

  手臂上的劇痛傳來,她撐不住,砰一聲躺回床上。

  他打住靠近她的動作,一雙玄黑莫測的眼眸盯牢了她。

  「你再過來的話,我真的要踢你下床了喔﹗」

  她虛張聲勢地踢動雙腿,卻發現這個男人把姿勢「喬」得很好,她再怎么踢都踢不到他。

  「小處女。」他一嗤。

  「你叫我什么?」

  「一個虛張聲勢的小處女。」他故意用曖昧的語言,瓦解她的心防。

  「亂講,我才不是……」等等,她是不是處女,關他什么事啊?

  「只有不經人事的小處女,才會這么害怕男人靠近 。」

  她反唇相稽。「只有『閱人無數』的花花公子,才會看到女人就一副餓虎撲羊的樣子。」

  「我們達成共識了。」

  「什么?」她腦中的警鐘鈴鈴響。

  「餓虎撲羊。」他迅速扯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吻落在她的唇上。

  有別于上次那個宣示所有權的吻,這個吻更深、更煽情,他毫不客氣地侵占她的唇舌,用力吸吮她的甜蜜。他的舌頭在她口中翻攪著,如果不是忙著定住她的雙手,怕她亂動傷了自己,他早就解開她身上的衣裳了……

  不知為何,她總能勾引他深層的欲望,讓他難以自持地渴望她,想吃掉她……

  晴艷本來還努力維持清醒的神志,但是他的吻、他的體溫,讓她亂踢的雙腿漸漸放了下來,軟弱得無法再踢動,就像要被他燒融了,體內同時涌出親密的滿足感,以及空虛的渴望,不自覺地回應著他。

  但她不知道該怎么做,只知道自己不想一直處在被吃的狀態,她激切地對他又咬又吮,像只愛打架的小野貓,笨拙地追逐滾動的毛線球。

  他低笑一聲。連這種時候,她也要跟他爭嗎?他故意收回舌頭,離開她片刻,她急急地追上來。他的舌頭又在她的蜜腔裡嬉戲,然后退出,她暴躁地低吼一聲。

  晴艷最氣這種「打到一半,對手忽然撤退」的戰局,衛展翼松開雙手,她立刻雙手雙腳纏住他,用從他身上學來的技巧,反擊回去。

  他們一直蜜吻著,直到他驚覺幾乎壓不住欲望,才堅決結束這個吻。

  她迷蒙地睜開雙眼,顯然已經沉醉其中。

  天啊﹗這種眼神一定會引人犯罪﹗他飛快地啄了她一下,抵住她的額頭。

  「我確定 沒發燒。」他故意說。她必須冷卻熱情,他才能消滅一身欲火。

  「但是,我肯定 的血壓跟脈搏,絕對比剛才更高。」

  啊?她慢慢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小臉比剛才更紅。

  「不過 的『肢體語言』如此靈活有力,我向 保証,絕對不會向醫生提出延長觀察的要求。」

  肢體語言?她這才發現自己像只無尾熊,全身都勾在衛展翼身上,而且他的重要部位還抵在她的小腹……

  她又羞又氣,松開雙手雙腳,砰一聲跌回床上。

  衛展翼直起身,走到窗邊,抑製體內那把遇見她之后,便狂猛燒著的欲火。

  可惡可惡可惡﹗為什么老是被他壓得死死的?

  她拉起棉被,把頭埋在裡面,放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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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41: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剛從外面跑新聞回來,跑的是一位歌星的寫真書發表會,老天﹗她真討厭這種沒營養的工作。

  會客室裡,傳來老板與總編高分貝的談話聲--

  「衛先生,以后還請您多多指教。」

  「我托你的事,可以辦到吧?」

  「當然沒問題﹗其實您不用跑這一趟,上回您來過電話之后,我們就讓她跑比較靜態的新聞了。」聽這個聲音,可以想象總編拍胸脯說大話的神情。「其實,我老早就想把丁小姐調到比較閑……呃……比較沒有沖突的新聞。丁小姐還年輕,做事難免沖動,這次她因公受傷,我們也很愧疚……」

  「那就有勞你了。」一句簡潔的話,終結了沒完沒了的 嗦。

  「誰在裡面?」她問Ally,那聲音愈聽愈耳熟,該不會是……

  Ally皮笑肉不笑,眼裡好像還有嫉妒的火花。「 說呢?」

  「 怎么跟人家搭上線的?看來 的手腕也沒想象中差嘛﹗」Betty嗆聲。

  Cathy也眼紅。「人家這叫『惦惦吃三碗公』。」

  「 說什么?﹗」她往桌上用力一拍,整個人跳起來,幾乎要為這句曖昧兮兮的話,要求決斗。

  會客室的門突然打開,頎長的身影踏了出來,后頭跟著兩個胖嘟嘟的家伙。

  衛展翼﹗真的又是他?﹗

  「你來做什么?」晴艷沉下俏臉。

  「 怎么對衛先生這么沒禮貌?」

  「是我讓她對我沒禮貌的,有意見嗎?」

  一記寒颼颼的冷眼橫過去,總編與老板當下閉上嘴巴,不敢多言。

  人家都踩到地頭上,要求「好好照顧」丁晴艷,還一副「她對我凶,我偏喜歡,要你們管﹗」的鴨霸口氣,他們除了閉嘴,還能說啥?

  她愈想愈不對勁。「你搞了什么鬼?」

  總編搶先開口︰「衛先生擔心 的安危……」

  她不是笨蛋,轉念一想,陰惻惻地開口︰「這幾天我跑無聊的藝文新聞,該不會就是你害的吧?」

  他莫測高深地看著她,嘴角噙著一抹神秘的笑,卻不語。

  「你又管到我頭上來了?」她差點氣壞。

  「晴艷﹗」老板差點要為她大不敬的口氣,撲地請罪。

  剛剛衛展翼語帶暗示,不排除收購雜志社的可能。如果衛展翼出手,他可以得到一大筆金額,而總編馬上就能從「不入流的雜志總編」,晉級到「衛展翼眼中金雞母雜志的總編輯」,甭說丁晴艷了﹗連他的心愿也可以立即實現。

  光憑這一點,就算衛展翼想宰了丁晴艷,他們也會洗好她的脖子,送上去讓他抹了﹗

  「叫那么大聲做什么?我又沒耳背﹗」晴艷忿忿地坐下來,打開電腦,反正等那個家伙走了以后,她有的是辦法勒住總編的脖子,讓她跑主流新聞。

  「我先走了。」衛展翼舉步就走。

  「等等。」像椅墊插滿細針似的,晴艷又跳起來。「你什么時候要讓我做專訪?」

  他停下腳步,雙手插在口袋裡,神態很輕松。「等 搞清楚動機是什么再說。」

  「這什么爛問題?﹗」她想都不用多想﹗「動機?很簡單啊﹗就是你有被報導的價值,我有報導的義務。」

  「那就去報導一些……」他緩緩踅回來,看著她桌上那迭藝文活動的新聞稿,眼睛還瞄到他抄寫的紙張,平平整整地攤在桌上,他隱藏嘴角的笑。「藝文新聞吧﹗比起無聊八卦,社會需要更多文化熏陶。」

  說這種話,不啻是在嘲笑她。誰不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個獨當一面的女強人,報導的新聞都「搶搶滾」,她以揭發黑暗面、匡正社會風氣、還原事情真相為己任。

  她一把掃開他的手。「你不要亂碰我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電腦螢幕突然跳出一個又一個的視窗,每個視窗都是不堪入目的色情照片。

  「完了﹗怎么會這樣?」她又沒碰到什么,只是推了他一下。「走開啦﹗」

  她擠開他,彎下腰,右手緊抓滑鼠,兩眼直盯螢幕,拚命關視窗,怎知那些色情視窗愈關愈多。

  Ally坐著滾輪椅滑了過來。「哈, 的電腦中毒了﹗」有點幸災樂禍。

  「快,中斷所有電腦的連結,不然損失慘重﹗」總編厲喊。

  眾人趕緊動作,這會兒也沒有心情調侃她了。

  總編又氣又急地沖過來。「 是不是偷上色情網站?不然怎會中這種病毒?」

  小可傻呼呼地應聲︰「對喔,聽說有些病毒就是開色情網頁才會中的耶﹗」

  「我哪有?﹗」她含冤莫白地嚷道。

  明眸橫過去,她的大災星衛展翼,竟然正對她微笑著。

  「親愛的,如果 欲求不滿,來找我,我盡量滿足 就是了。」

  他勾住她的腰,對著措手不及的她,深深吻了一記,一個隱密的磨蹭,讓她察覺到他腰下升挺的強烈欲望。

  她驀地紅了臉。這一蹭,說她毫無感覺是騙人的……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雖然比色情視窗保守許多,但震撼力卻超強無比,辦公室裡的人,沒有一個不看得下巴塌陷。

  原來……他們是「那種關系」,所以衛展翼才會對她特別「關照」啊﹗

  「你滾蛋啦﹗」她推開他,跺著腳嚷道︰「我以后都不要看見你﹗」

  他露出一個純男性的笑容。「我會等 來找我的。」

  「你作夢﹗」一個釘書機朝他飛過去。

  他側個身,輕松閃過,踏著自信的腳步離去。

  晴艷氣憤地瞪著他,恨不得一腳 爛他的屁股,卻又驚訝的發現,他走動時,那緊窄的臀部動得比皮爾斯布洛南的還要好看。

  「啊﹗我也中毒了﹗」Betty一聲尖叫,把她的思緒拉回來,讓她無暇想象他光裸的臀部是什么模樣。

  心底一個深深的角落,發出惋惜的輕嘆。

  ﹡﹡﹡    ﹡﹡﹡    ﹡﹡﹡

  「今天怎么有時間過來找我?」

  丁老爹在小公園裡,剛練完一輪的氣功,又打完整套的太極,氣色紅潤,額上薄汗,衛展翼坐在樹下,為他扭開礦泉水瓶。

  「你真不應該坐著,像你這種一天到晚坐辦公桌的大總裁,應該抽空來跟我練練氣功。」丁老爹手裡一條方巾,額頭擦擦、頸后揩揩。

  「老師的日子似乎過得很悠哉。」

  「我活了大半輩子,老婆娶了,孩子也生了,現在領退休俸當米虫,當然悠閑了。」他說歸說,不忘扭扭脖子、拐拐雙臂。「現在的責任,只剩下把三個女兒在三十歲之前嫁出去。」

  「為什么要急著在三十歲以前嫁出去?」

  丁老爹不勝欷噓。「二十五歲是女人的巔峰時期,到了三十歲,再不嫁就希望渺茫 ﹗身為父親,我當然希望她們都能有個好的歸宿。」

  衛展翼略略思索,抬起頭,一臉志得意滿的笑容。

  「那么,晴艷現在二十三歲,我至少有六年的時間可以跟她耗。」

  「晴艷?」丁老爹所有動作停下來,有點詫異地盯著他看。

  衛展翼噙著笑,充滿占有欲地說道︰「老師,您的小女兒丁晴艷,我是要定了。」

  丁老爹看著他,眼睛突然充滿了淚水。他不知道要開懷大笑,還是要放聲痛哭,心情真是五味雜陳﹗

  「一般來說,一個年輕男人到一個年邁父親面前,要說的應該是︰「請你把女兒嫁給我,我會盡所有的力量,讓她幸福』。」

  衛展翼不改傲然本色,噙笑道︰「第一,我從不考慮一般情況,我有我的作法。」他頓了頓,更有自信。「第二,她跟我在一起,幸福是必然。」

  「我是很欣賞你的氣魄。」丁老爹搖了搖頭,腦后白發飄了飄。「但是,你強硬的作風……」他嘆息一聲。

  「怎么樣?」他還是維持著要笑不笑的弧度。

  「你的霸氣會跟晴艷硬碰硬,我怕你們相愛不成,反而撞出一身傷。」

  衛展翼搖搖食指。「所以我說,我有六年的時間可以跟她耗。」

  「什么意思?」丁老爹警覺地看著他。難道他想要「教訓」他的寶貝女兒?不準、絕對不準﹗

  衛展翼談起了晴艷,嘴邊有溫柔笑意。「晴艷太年輕、太有活力、太沖、太嗆、太辣、太拚、太叫人招架不住。」

  「所以,她之前交過的十幾個男朋友,才會全部腳底抹油,早早溜開去。」

  他堅定無比。「她需要我這樣的男人。我們旗鼓相當,會是絕配。」

  「是嗎?」

  「只要她稍微懂得一點溫柔,腦子裡多塞一些理智,不要老是莽莽撞撞,就是個十全十美的女人。」

  丁老爹露出可憐的表情。「這不是在講天方夜譚嗎?」

  「不是天方夜譚,只要老師信任我就好。」

  看他說得那么篤定,丁老爹明白,這鐵定是一場腥風血雨的「馴悍記」。

  天底下有哪個爹爹聽到女兒要被「馴」,不會心疼?不過,一想到有個成熟穩重、心思縝密的大男人,愿意接收他那凶巴巴的女兒,讓他在蒙主寵召時,能對早已上天的老婆交代得過去……

  他咕嚕一聲,咽下口水。「那就有勞你了。」

  衛展翼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搞定﹗

  ﹡﹡﹡    ﹡﹡﹡    ﹡﹡﹡

  「小姐、小姐, 沒有預約,不能闖進去﹗」

  翼海集團總部,最高指揮中心,黃秘書跟在晴艷后面,一路追了過來。

  丁晴艷甩都不甩他。她快瘋了﹗快要被氣瘋了﹗這兩周下來,她天天在跑藝文新聞。是是是,為社會灌溉文化的花朵當然很重要,但是淨寫一些溫吞新聞,不能伸展雄心壯志,她真的快要瘋了。

  「小姐,我們總裁在開視訊會議, 不能闖進去﹗」

  她打開門,氣沖沖地踏進邪惡大本營。「衛展翼,你--」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早就料定她會來找他「聊聊」似的。

  專注地對著螢幕談話,他一手比出「那邊隨便坐」的手勢。

  她沖到他面前去,雙掌往桌上一拍。

  他隨手記下一張便簽。我有要緊事開會, 自便﹗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就讓她想到,他在醫院陪了她兩個晚上的情景。

  那時,她故意把話說得又急又快,但他抄得一點怨言也沒有。

  經某財經雜志粗略評估,他一個小時至少有數百萬的進帳,而這個男人花了四十八個小時,把她鎮壓在醫院,完全不理會財務損益,相對于他的「大手筆」,她好像不應該打擾他開會……對吧?

  再想到他幫她寫的那張記錄,原本以為他只是隨手抄抄,沒想到他連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和哀痛聲都記下來了,細心得不得了。不知怎地,想到這裡,她的心好像就硬不起來……

  她收回雙掌,悻悻然地踅到沙發,一屁股重重坐下。

  衛展翼朝黃秘書使了個眼色,黃秘書走了出去。沒有多久,黃秘書端了杯伯爵奶茶進來給她,順便帶了一堆書報雜志。

  他仍然在開視訊會議,與香港的企業進行協商。

  到了中午,黃秘書送進來一個日式便當,美味得讓她心裡直叫「喔伊系」,吃著美味的炸蝦跟握壽司,她一邊偷瞄不停開會,議程好像很長的衛展翼,心裡有小小的報複快感。

  到了下午兩點半,她的快感隨著飽足感,消失得差不多了。她開始在想,如果天天都這樣搞,那個男人的胃酸將會如何如何地侵蝕胃壁,不出多久,他就會胃痛。

  當然,他門外那個美麗的秘書,一定會在他眉頭一皺的當兒,體貼的遞出一顆止痛藥,但是再不了多久,他就會胃潰瘍,胃出血,然后……

  她拍拍肚子,覺得漸漸扁去的胃袋,讓她有一點歉疚感,快感像肥皂泡泡一樣,一顆顆升起,一顆顆破滅,她開始有一點擔憂。

  擔憂什么?他的胃關她什么事?她干嘛坐立難安?

  但事實是,她必須壓抑替他關掉電腦的沖動。

  她走到門外。「那個家伙一向都是這樣的嗎?」她比了比門內。

  黃秘書驚訝地抬起頭來。「什么?」

  「我問,那個家伙都是工作起來,就連飯也不吃、茶也不喝的嗎?」

  「我們『總裁』一向很忙。」黃秘書加重提到頭銜的語氣。「而且,想必他會更晚進餐,因為今天還有一個不速之客,擾亂他的行程表。」

  晴艷聽出她語氣中的敵意,以及微妙的醋意,但她才不在乎咧﹗

  「去弄一個便當來。」

  黃秘書深呼吸了兩下。如果不是總裁遞眼色,要她不得怠慢,她老早就把她轟出去了﹗

  搞不懂為什么楚楚可憐的何千千在會客室,等了總裁好久,他卻不為所動,就連她自己,也要小心隱藏愛慕之意,做好自己的工作,才能待在他身邊,而這個不知從哪來的凶女人,卻能得到總裁的禮遇。

  「 沒有權利指使我做任何事。」她頂高鼻子,聽她命令的是小狗。

  「是喔?」晴艷同意她的說法。「但 總有義務幫上司買個便當吧﹗如果他英年早逝,死于胃潰瘍、胃穿孔、大出血、腹膜炎, 也失業了,不是嗎?」

  黃秘書坐在椅子上,兩眼瞪得發直,不知道是該跳起來,扯著頭發跟她吵「 敢咒我們總裁早死」,還是乖乖照她的話去做。

  晴艷擺擺手,反正她說話就是這個樣子,得罪人也是沒有辦法啦﹗

  說完,她轉身進入辦公室裡。沒多久,黃秘書送進一個剛出爐的日式料理便當。

  「謝謝。」晴艷跳過來接下。

  她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很驚訝從她口中聽到「謝謝」,愣了半晌,才退了出去。

  晴艷把便當打開,推到他面前,他搖搖手,她抓起炸蝦,直接塞進他嘴裡。

  他噎了一下,晴艷索性把他推開,對著網路攝影機說道︰

  「今天會議到此結束,下次再開這種不人道的會議,建議你們控告老板虐待員工。」她手一伸,果斷地把Power按掉。

  「丁晴艷。」他咽下美味的炸蝦,眼睛危險地 起。「我在開重要會議。」

  「而我在等你。」

  「 不可以隨便關掉我的電腦,中斷我的會議。」

  他的面無表情曾經嚇倒無數商場悍將,卻嚇不倒她。

  「太好了,你也不可以干涉我的工作,片面要求我的上司派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給我。」

  他 起眼睛。「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當然可以相提並論。」她抓起一個 魚握壽司,塞進他的嘴巴。「都是工作問題。」

  「我在保護 的人身安全,女人不要老是往危險裡頭鑽。」

  「我也在保障你身心健康,男人不要老是為了賺更多錢,搞壞自己的身體。」

  「 真的很喜歡惹麻煩。」

  「你也真的很喜歡招惹我這個麻煩。」她故意甜甜地說。

  他 著眼,瞪看了她半晌。「 在貧嘴。」

  「你在理虧。」

  「 很想要做一些危險的事,是不是?」

  「如果采訪新聞是危險的事,對,我很喜歡。」她更甜地說。

  「我會讓 更熱愛另一種危險活動。」

  他拿起便當,握住她的手臂,往外走去。

  經過秘書處,他丟下一句︰「我今天不回辦公室了。」

  「喂,你要帶我去哪裡?」被他挾持著,她感覺到男女先天體力的巨大差異,她根本甩不開他。

  他不回答。

  「喂,你的便當還沒有吃完耶﹗」話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干嘛這樣嚷?好像她很關心他似的﹗

  他帶她走進電梯,按下按鍵,把便當塞進她的另一只手。

  「以 高超的技巧, 一定可以在我們到達目的地前,把它們全部塞進我的嘴裡。」

  ﹡﹡﹡    ﹡﹡﹡    ﹡﹡﹡

  「這裡是什么鬼地方?」

  經過四十分鐘的車程,衛展翼的勞斯萊斯開進一座廢棄別墅的私人車道。

  這裡的庭園已經荒廢,花兒盡謝,雜草叢生,樹木毫無修整,枝葉繁茂到幾乎陰森森的地步。但即便如此,仍看得出來,這裡曾經是一棟非常豪華的別墅。

  「你帶我到這裡做什么?」她有一點害怕。

  雖然下午四點多的太陽依然明燦,但是當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彷佛是誰在暗處嗚咽,令她心裡直發毛。

  他回以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現在才開始擔心起 的貞操?」

  「你敢亂來,我就宰了你。」她怒瞪他。

  他不以為意。「跟我進來。」

  他拿出一把鑰匙,插人生鏽的鎖洞,幾聲卡卡聲響后,終于打開大門。

  點亮了燈,進入別墅,轉個角,就是灰敗的大廳。他打開窗戶,驅逐幾乎不流動的沉悶空氣。

  她邊走邊看,心裡有點緊張。倒也不是擔心他會對她怎么樣……如果他想,一路駛來的路上,不知經過多少Motel,雖然她沒有經驗,但也知道那檔事,男人興頭一來是耐不住的。

  「 自己隨便看看,我立刻過來。」衛展翼交代。

  「喂,這裡有什么好看的?」她嚷,他已經消失無蹤。

  的確是沒有什么好看的,這屋裡破敗得可以,除了壁紙以及固定的裝潢之外,地上、牆上,只留下曾經有過豪華家具的印子,就連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都看得出是后來才改裝的,那印子顯示,那裡曾經裝過一盞大型的水晶燈。

  衛展翼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兩套粗棉手套,以及兩把大錘子。

  他給她一把大鐵錘,一雙棉布手套,自己熟練地戴上手套,

  「干嘛?」就算要決斗,也要用刀或槍吧?用錘子……會不會太殘忍?

  她正想抗議,衛展翼便令道︰「跟我照做就是了。」

  見他掄起一把大鐵錘,走到牆邊,揮手一擊,裝潢立即破了個大洞。

  她被他嚇了一跳。「這是在做什么?你不會覺得太暴力嗎?」

  他舉起大鐵錘,又是奮力一擊。「把這個房子打爛。」

  「為什么?」

  「這棟房子之前是王金強的不動產,在他得手之前,這裡是我家。」

  「什么?」

  「王金強宣布破產之后,這棟別墅又重新成為我的。」

  他打手勢,指示她照做。難得聽他提起這個人名,她不敢丟掉任何了解他的機會,連忙套好手套,往牆壁一捶。「既然曾經是你的家,為什么要打掉?」

  「為了終結仇恨。」

  「你不是早就完成複仇大計了嗎?」據她所知,當年那三個陷害他父親的人,已經身敗名裂,入監服刑了。如果他要報仇,早就成功了,不是嗎?

  「這棟房子是最后的眼中釘。」他轉過身。「十四年前,我父親就是在這裡跟警方拉扯,心臟病突發,驟然去世的。」

  怪不得這個房子有點陰森森的﹗晴艷摸摸手臂。「喂,你不要嚇我。」

  他又揮起大鐵錘,往牆上重重一擊。「不是嚇 。動手吧﹗」

  「為什么找我來砸這棟房子?」晴艷有苦說不出。「你不是有弟弟跟妹妹嗎?如果要終結仇恨,找他們來陪你一起砸,不就得了嗎?」

  「 的意思是,想要放棄聽我口述過去的機會?」

  她瞪看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這意味著……他要把獨家新聞透露給她?她做了什么,讓他決心對她吐露心路歷程?是在他的嘴裡硬塞握壽司?還是用一指神功,強迫結束視訊會議?

  晴艷彷佛看見,親筆撰寫的專訪在跟她揮手,她多年的心愿,就在前面誘惑著她,要她一起加入他的暴力破壞。

  她眼睛發亮,用力搖頭,舉起大鐵錘,賣力一揮。

  「不,我當然不會放棄。」再一擊,牆上的破洞愈來愈多。「快點說吧﹗我等不及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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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4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十四年前……不,更早以前,那些人就在覬覦衛家的家產了。」

  「你指的是王金強、林建德、高峰永?」她點出半年前新聞爆發時,媒體不斷提到的三個名字。

  「沒錯,他們是我父親的學弟,聰明又狡猾,個個都是窮苦出身,幾年下來,在商場上都有所斬獲,翻了個身,當起老板級的人物,照理說應該心懷滿足。

  我的父親,不可諱言,他沒有經商的才能……或者該說,也許他有經商的才能,但是他的個性耿直,喜惡一窺即知,不適合在詭譎的商場上生存,幸好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守成守得住,就已經不錯。」他諷刺地一笑。

  「那三個人當初是他的親信至交,常常到我家來,四家人親如一家人。」

  她打了個寒顫。親如家人,還鬧背叛?

  「那為什么……」

  「不知足,聰明人的自負。」

  「什么意思?」

  「他們認為,跟他們比較之下,我父親明明沒有經商的本事,憑什么擁有那么大的資產?而他們幾位厲害人物,一輩子卻只能開間公司,當個小老板。天知道我是不是另一個阿斗?」

  她生氣地嚷了起來︰「那些江山,就算不是你父親打的,也是你家的長輩打下來的,覬覦啥呀?」她知道衛家並非尋常百姓家,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是故鄉的望族,后來輾轉來到台灣,繼續深耕,當然又是一片榮景。

  「不,他們不這么以為。」

  「你怎么知道?」

  他露出毫無笑意的一笑,繼續往下說︰「我父親有個優點,也是致命傷,他雖沒有大刀闊斧的本事,但有識人的眼光。只可惜,上天連給他的眼睛都是殘缺的,他只看見那人的才華,卻看不穿人家藏著狼子野心。

  那三個人當時弄了好幾個大型企畫,找我父親投資,公推他當負責人,他挹注大量資金,無條件信任他們,所有的事由他們主導。結果他們錢是拿了,企畫一件也沒做,等我父親發現的時候,衛家挹注的錢早已進入他們的口袋,他們甚至還用狡詐不法的手段,把衛氏掏空。

  有天夜裡,我父親心血來潮,開車帶我去企畫中的新建築。到了那裡,荒草漫漫,大雨淋漓,哪來的頂級豪宅?我不知道父親在雨中驚訝些什么,只見他臉色漲紅,說不出半句話來,他隨即帶我回家,就在那裡……」他指著大理
  「細節就是,那些女人都簽了保密合約,她們負責陪我演戲,假扮我的情人,雖然有時候我也會夜宿香閨……」聲音漸漸隱去了。

  晴艷又瞪了他一眼,準備給他扭、下、去。

  他不敢挑戰運氣,知道說錯話絕對非死即傷。

  「但我從沒跟她們同床共枕過。」他發誓。

  「沙發也沒有嗎?」

  「沒有。」她喜歡在沙發上做嗎?改天一定要試試。

  「情趣椅也沒有?」

  「沒有。」好吧﹗情趣椅也買一張,放在未來的新房。

  「車震也沒有?」

  他手長腳長的,要玩車震還真不方便,衛展翼默默自忖。

  「統統都沒有,我跟她們真的都很清白。」

  她點點頭,邪惡的眼神隨即瞄過去。「不會覺得很難受嗎?」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玩不起風花雪月。」這是實話百分百。「我們悄悄收購那三個人的公司股票,買他們的債權。當他們看著報紙,慶幸衛家人是扶不起的阿斗時,卻不知道我們已經收集了他們的罪証,而他們安眠的臥房、為他們大量進鈔的公司,全都是我們的囊中物了。」

  「這個消息,你們在一天之內全部揭露。」她幫忙接腔。

  「一天之后。我父親的忌日。」就是她穿直排輪,沖到他面前,只錄到「無可奉告」四個字的那一天。

  她靜靜地偎回他胸前,把他的手臂抱在自己胸前,搖啊搖。

  「複仇成功的感覺怎么樣?」

  「不怎么樣。」他聳聳肩。

  「你沒有 他們、揍他們、打他們、罵他們,讓他們痛哭流涕、下跪懺悔?」

  他幾乎失笑。「我才沒那種閑工夫。」

  「你也沒有到他們面前去耀武揚威,歷數這幾年來所受的苦,然后撂下狠話,要讓他們嘗嘗永世不得翻身的滋味?」她開始有點不滿了。

  「事實上,我連他們的臉都懶得見。」他倒是鎮定如常。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那樣做,我一定罵得讓他們下輩子寧可當狗,也不肯當人,我一定要買通管道,親腳踩著他們的胸口--用釘鞋踩喔﹗叫他們大聲跟我說對不起,我還要押他們到父親墳上祭拜懺悔……」

  這么凶惡?「提醒我,這輩子都不要得罪 。」

  他收緊雙臂,嗅聞她的發香,彷佛這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為什么不?所有的複仇戲碼都是這樣演的,不是嗎?」

  「複仇是個枷鎖,一旦我達到這個目的,枷鎖就解開了。」

  在複仇烈焰中並不好過,體內像有一根弦,隨著歲月流逝愈繃愈緊,每次想到父親都是一身冷汗,深怕自己達不到目標。

  「這個枷鎖已經囚禁了我十幾年,讓我嘗到痛苦難當的滋味,我不打算一輩子活在這種痛苦之中。」

  她的不滿少了一點點,小腦袋主動在他頸窩裡摩挲。

  「正義得勝,邪惡慘敗,于是你就過起自己的生活。」

  「沒錯,二奶奶當初投資我,只有兩個條件,一個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另一個是,一旦複仇成功,就必須把它拋到腦后,去過自己的生活。」

  她懂了,唯有如此,才能讓被扭曲的生命回到常軌。

  「複仇成功,只是讓我們一家重生,讓我父親在九泉之下安息,如此而已。」

  「但……怎么只有這樣?」她還是有一點懊惱,總覺得不夠痛快。

  「什么?」

  「你不覺得這樣的複仇太平淡無味了嗎?」她有時還挺講究戲劇效果的。

  「我相信對對方來說,就像坐了一列最恐怖的雲霄飛車,驚險刺激。」

  晴艷想了想。「對了,你沒有把那種情緒宣泄出來。」難怪之前總是對她陰陽怪氣的。「如果你有的話,就不會帶我揮著大鐵錘,去打垮那座別墅。」

  「我只想跟特別的人,一起把那裡毀掉。」不可諱言,那是最后一個夢魘。

  她算是「特別的人」?晴艷臉一紅,在心裡偷偷愉快,卻不想主動問起,免得他又說出那種壞壞的話,害她無力招架。

  「你想在那裡蓋一個新家嗎?把二奶奶、你母親一起接過去?」

  「不,她們住慣了鄉下,這裡空氣好,二奶奶不希望搬走,至于我母親……」衛展翼遙望星空。「我不認為她想回到繁華世界。」

  「你不想讓她接受治療嗎?」

  「她治療過了,效果很不好。現實太殘酷,她是個從小沒吃過苦的大小姐,已經完全縮到她的保護殼裡去了。」

  「那……那塊地放著要做什么?」她委實很好奇。

  他的表情顯得很神秘。「我想過最陰毒的點子。」

  「說說看、說說看。」千萬別再讓她失望啊﹗

  「蓋靈骨塔,廣納各地冤魂。」

  她呆了一下。「……哇,你真的沒讓我失望耶﹗」

  「嚇到了?」

  「也不是,只是有點驚訝。」如果他愿意,耍狠段數可以比她高好幾級﹗

  「那是在最憤怒的時候做的打算。」

  「他們在你父親去世的地方,過著快樂的日子,連一點愧疚都沒有,如果把那棟房子摧毀,改建靈骨塔,想必他們知道后,一定會毛骨悚然。」晴艷愈講愈激動,愈講愈像有那么回事。「最好是他們死了以后,也把他們的骨灰放在那裡,那么愛開Party就讓他們以后開個夠……」

  他打斷她的滔滔不絕。「不,我改變主意了。」

  「為什么?」她又一呆。「你不覺得這個點子不錯嗎?兼具驚嚇效果耶﹗」

  「那棟別墅是我父親迎娶母親時,特別請人建造的,他們在那裡有很美好的回憶,對我們三兄妹也是。雖然它與我們最后的交集點,是個悲傷的句號,但就沖著這一點,我不會把它變成陰氣匯集的地方。」

  她細細聽著,說不動容是騙人的。他再次以深沉的溫柔,撫平了她躁動的心。

  她嘟著嘴。不公平﹗為什么他對誰都那么寬懷,唯獨對她霸道又強勢?

  「那你要拿那塊地來做什么?」她雖然不情愿問,但還是想知道。

  「安養中心,讓像我母親這樣的人,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晴艷心中有一圈又一圈奇異的感受。他們的個性真的很不同,他想得深,她想得淺;他深謀遠慮、通盤考量,她愛逞一時之快,泄一時怒氣。

  但是,她愛他。

  聽了他內心剖白,她的心情跟著起起落落,她再不能對自己說謊,告訴自己,他對她毫無任何意義。她愛衛展翼,愛他一路走來,謹慎敏捷︰愛他不陷于複仇的窠臼;愛他目光遠大,就像鷹一樣,在天空盤旋,沒有什么逃得過他的目光。

  她想要跟他比翼雙飛,展翅在他的身邊,擁有他有的氣度、他有的目光、他有的一切一切。她想要當一個站在他身邊,也絲毫不遜色的女人。

  他也愛她,但如果她沒有長進,得到這樣的女人,只是辱沒了他而已。

  他們悄悄地環擁著,享受片刻的寧馨。

  「衛展翼?」

  「嗯?」他把下巴頂在她的頭頂。

  「你告訴我的這些事,我可以寫成專訪嗎?」

  她不是想搶獨家,只是想讓全世界知道,他是一個有深度的男人。雖然他都說了跟那些女人沒什么,但她就是下意識地想要洗脫他的花名。

  他沉默了一下。「如果 想寫的話,那就寫吧﹗」

  ﹡﹡﹡    ﹡﹡﹡    ﹡﹡﹡

  等他們進到屋裡,剛好九點整。

  二奶奶關掉電視,從藤椅上顫巍巍地起身。

  「早點洗澡、早點去睡覺。」她看了晴艷的肩膀一眼。「 身上有傷口,小心不要碰到水,不然又會化膿。展翼,你幫幫她。」

  二奶奶拉起布帘,摸摸索索地走回她房裡去。

  洗澡?﹗她呻吟一聲。她忘記了,她根本沒辦法一個人洗澡﹗

  「走吧﹗去洗澎澎。」他抿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干笑。「今天天氣還涼,我、我先不洗澡。」

  「之前幾天也很涼, 天天拜托 二姊過來幫 沐浴。」

  「那是因為有我二姊在啊﹗」她理直氣壯。

  「我也在啊﹗」他更理直氣壯。

  她要翻臉 ﹗「衛展翼,如果你以為我會讓你隨心所欲,那你就錯了。」

  他一臉無辜。「我沒有想要『隨心所欲』,我只是想善盡紳士的風度,幫忙落難的淑女洗澡而已。」

  「你會長針眼﹗」她哇哇大叫。

  「我甘愿為 犧牲。」他打橫抱起她。「來吧﹗不洗澡的女生是臭娃娃。」

  「放開我,你快點放開我啦﹗」

  她雙腿亂蹬,快要翻到地上的時候,又連忙摟住他的脖子。

  他可以穩住不「翻車」,但她的肩膀可承受不起激烈動作,疼得她直抽氣。

  「別亂動,傷口要是裂開,到最近的醫院,至少也要開上三個小時的車。」

  「你放開我就沒事了。」她用力戳他的胸膛。

  「不放, 以為我會放過這種好差事?」

  「我回去再……」

  「我們要住三天兩夜, 確定一直不洗澡?」他嫌惡地抽抽鼻子。

  她陷入很痛苦的掙扎。

  她掙扎她的,他輕輕松松地抱她走出廚房后門。在二奶奶的屋側,他又搭建三棟磚造房屋,擺飾雖然朴拙,但要用到的現代設備,一應俱全。

  他把她抱進客房裡,放在床邊,她的行李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拿進來了。

  「 拿一下換洗衣物,我一會兒過來。」聽他說得好像搞定了她似的。

  還是別洗吧……她在醫院試著洗過澡,蓮蓬頭強勁的水流噴得整個肩上紗布全濕。可是,一想到自己很愛干淨,不洗澡就等于失眠……唉,還是洗吧﹗

  要是他敢亂來,大不了剁了他的咸豬手﹗

  她認命地蹲到地上去,打開行李袋,取出睡衣與貼身衣物。

  「可以上刑場了嗎?」他又旋進她房間,打趣道。

  她白了他一眼。「我警告你……」

  他掏掏耳朵。「我有在聽。」

  「你負責幫我刷背就好,其他部位我自己來,重點部位,你看都不許看。」

  「 要不要『看圖說故事』,親身示范哪些是重點部位,我怕會搞錯。」

  她瞪著他,他又露出更無辜的表情。「我是男生,我哪知道女生有什么重點部位……」他的喃喃聲在她的瞪視之下,愈變愈小聲。

  她繼續開條件。「然后,洒水的部分由你來,你這邊有沒有干淨的大浴巾?」

  「剛好有一條新的。」

  「二奶奶真有心,什么都幫你們準備周到。」她實在感動入心。

  他潑她一桶冷水。「親愛的,這是我早上在醫院買的,帶下來給 用。」

  晴艷呆了一下。原來他早就預見會有尷尬的事發生,所以才買了浴巾……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他看起來好像是個正人君子,但實際上,他什么時候要耍弄邪惡,根本沒有人知道。

  他打開另一個袋子,拿出消毒棉花棒、碘酒、透氣膠布。

  「等一下洗完澡,要消毒傷口,醫生交代的。」

  這些事,他都一個人包辦了?受傷的她根本沒想到這些,只想到要出院就Happy上了天,護理師交代傷口的照料,她理都沒理,但他都聽進去了。

  看到那未拆封的碘酒,數量非常可觀的紗布與棉花棒,她心裡流淌著感動。

  衛展翼靠過來,開始解開她身上非常寬松的襯衫--這也是他友情贊助的。

  「你干嘛?」她嚇得往后一傾。

  「 洗澡都不脫衣服的嗎?」他做出驚訝極了的表情。

  「我自己來。」

  他擺擺手,退到一邊去。

  哇﹗自己使力,好痛好痛好痛……她努力不齜牙咧嘴。笨拙地把扣子都解開了,等到要脫左袖時,她的表情擰成一團,比包壞了的小籠包更恐怖。

  「需要我助淑女一臂之力嗎?」他禮貌地問。

  「還不快點滾過來﹗」她喘著氣叫道。

  他慢慢地幫她把襯衫寬下來,看到她在他的襯衫裡,只穿著一件酒紅色無肩帶蕾絲胸罩,他的身體立刻起了反應。

  她的肌膚白皙無瑕,在深酒紅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勻嫩,最令他滿足的是,

  她嬌美的身段與他的襯衫之間,幾乎毫無阻隔,這使他血脈僨張,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密感油然而生。

  「把頭轉過去,我要脫裙子。」

  他乖乖地向后轉,幻想那胴體是多么誘惑人。

  「在我進浴室,說『好』之前,不準你過來喔﹗」

  她還是處子之身,也沒有裸裎身子給人看過,可是……衛展翼,她愛的男人,她當然希望,第一個見到她身子的男人是他,但又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他瞧見。

  住了一個禮拜的醫院,人沒像平常一樣跑跑跳跳,搞不好小屁屁有點松弛,曲線也不那么玲瓏,她不希望呈現在他眼裡,是不完美的自己……

  「小姐,五分鐘過去了, 到底好了沒有?」他簡直迫不及待。

  她趕緊離開鏡子前,雙足往浴缸底踩去,坐在窄窄的浴缸邊緣,背對門口。

  「可以進來幫我沖水了,別的事,不準肖想﹗」

  「遵命。」他戲譫地說道,飛快進來。

  看來,她把自己保護得很周到,一副生怕被他染指的模樣。

  衛展翼哼著小曲,取下蓮蓬頭,調了調水溫。「會不會太燙?」

  「不會。」她壯士斷腕地說道。「我們速戰速決吧﹗」

  他故意壓低音量,又保証讓她聽得見。「希望轉移到另一個戰區時, 不要說這句話。」

  「什么?」她怒問,小屁屁在浴缸邊緣搖搖晃晃。

  「沒有。」他遞給她一個擠了沐浴乳的浴球,自己也拿了一個,開始輕柔地刷她的背,左肩附近有膠帶貼痕的地方,小心避開。

  「我還要多一點沐浴乳。」

  「怎么了?」

  「這種沐浴乳起泡性不夠。」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會嗎?我倒覺得剛剛好。」說歸說,他又擠了一大坨在她的浴球上。

  他的眼睛正想瞄她在作怪啥,她立刻斜眼往上瞪。「君子非禮勿視。」

  「我不是君子。」他放下浴球,手指按摩她的背部。

  她顫栗了一下,滑滑的小屁屁又差點溜下去。「喂,不要碰我。」

  「按摩一下會更舒服, 連躺了幾天醫院,骨頭部躺硬了。」

  他說時是真的。他好像深諳某些穴道,輕輕一按,她就覺得筋骨放松。

  他的手指從尾椎一路往上,糟糕,如果他居高臨下看下來的話……

  晴艷用力地刷洗前半身,浴球刷出好多泡泡,她把泡泡往胸前拱,才不要讓這男人眼睛大吃冰淇淋呢﹗

  「好了,背部刷好,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前面要洗比較久。」

  「需要我幫忙嗎?我的手指功力很好。」

  難道他想把邪惡的手指探向她的……「下流﹗」

  「 想到哪裡去了?我指的是,我也很會幫人腿部按摩。」

  「不用了,你留著自己慢慢按吧﹗現在,向后轉,滾出去﹗」

  幸好他聽話。她趁這個時間,趕快清洗前身,用浴球刷刷腿,還有腳趾。

  她有個怪癖,腳腳不洗干淨,她就不敢鑽進被窩裡,但是--

  她全身都是泡泡,小屁屁也是,滑來滑去,要維持平衡已經夠辛苦了,要她上半身貼在大腿上,努力去洗腳趾,實在很難避免紗布會沾濕。

  「需要這么辛苦嗎?」后面一個聲音突然說。

  她嚇了一跳,整個屁股滑溜溜,往后栽倒,衛展翼及時接住她,硬把她從浴缸裡拖出來。

  「反正早晚都會看到, 在那裡綁手綁腳的做什么?」

  「喂﹗」她大聲抗議。

  他看著她胸前的泡沫堆,真壯觀﹗

  「其實我不喜歡波霸, 不必刻意增加那裡的尺寸。」

  「衛展翼﹗」她氣得尖叫。

  「別急,我有個更好的提案,等一下我洗澡, 也來看,我保証一絲不掛,也不用泡泡做出驚人的尺寸。」他曖昧一笑。「所有配備保証都是原廠出貨。」

  「去你的﹗」她拿浴球丟他。

  「好了,不跟 玩了,再玩下去 就要著涼了。」而他的血管也要爆了。

  他安安分分地拿起浴球,力道適中地幫她刷洗小腿、腳踝、腳丫。

  「沖水 ﹗」他調小了水量,小心翼翼地沖掉泡沫。

  到了某個程度,她忙不迭要接手。「好了好了,其他由我自己來。」

  「好。」他放棄得很干脆。

  他渴望晴艷,非常渴望﹗他很有可能會……

  停﹗不能再想了,她身上還帶傷,如果這時歡愛,她的身子會吃不消。

  「我去拿浴巾。」他強迫自己離開浴室,從來沒想過,他的腿居然會那么想脫離大腦的管製,走向相反的方向。「洗好叫我。」

  「好。」

  「浴巾放在洗手台邊。」他叮嚀一聲,唉……還是趁出去前,偷偷看了一眼。

  她依然是背轉過身。但那挺翹的臀部、緊窄的腰肢,在在引起他的騷動。

  他腳步稍快地走到冰箱前,咕嚕咕嚕灌下一瓶冰水。回到她房裡,她已經圍上大圍巾,坐在床邊等他……

  「上藥。」她的一句話,破滅了他的幻想。

  他認命地撕下紗布,用碘酒消毒。她的傷口愈合情況不錯,只要每晚擦藥,避免感染,就沒問題了。

  洗完澡后,全身的筋骨彷佛都松開,一個小小的呵欠從她嘴裡逸了出來。

  「趕快穿上睡衣、趕快睡覺。」

  她點點頭,挑出一件深藍無肩帶胸罩,當他的面穿上,也懶得再爭來爭去,反正全身都快被他看光光了,還有什么好忸怩的?

  但她不知道,他其實好想好想把那礙眼的深藍蕾絲丟到地上。

  她把取下的浴巾蓋在腰下,遮擋幸存的春光。「幫我穿睡衣,謝謝。」

  他像聽從女王命令般地,把她的手臂送進衣管裡,還幫她扣上扣子。

  「藥放在床頭邊,記得吃。」說完,他飛也似地旋出去。

  他不敢留下來看她穿下半身衣物,他怕克製不了自己的欲望,把遮住她曼妙身材的布料,撕成碎塊,那就不妙了……噢,盡管那聽起來,真的好美妙﹗

  他走進浴室裡,扭開最大水量,今晚非洗冷水澡不可了﹗

  ﹡﹡﹡    ﹡﹡﹡    ﹡﹡﹡

  「我記得 。」

  隔天,當衛展翼在他的房間忙于公事時,晴艷一個人來到廚房找二奶奶。

  「 記得我?」

  「 跟 爸爸來過一次, 爸爸是展翼的小學導師。」

  她坐在她面前,處理午餐的食材。

  二奶奶銳利的眼神盯了她好幾次,忽然問︰「 愛衛展翼嗎?」

  「愛。」她答得義無反顧。

  「但是目前為止, 還配不上他。」

  二奶奶的口氣,非但沒有讓她感到不愉快,反而還覺得,她是為衛展翼驕傲。

  「 覺得我哪裡配不上他?」她認真討教。

  「 有斗士的性格,卻不懂怎么運用天賦。」二奶奶搖搖頭。「可能是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以為只要沖沖沖,不管做什么都很如意。」

  「這樣不好嗎?」她支著下巴。

  「 不覺得,每當 拚命努力,最后的結果卻總是很笨拙? 是那種頭腦不笨,但有勇無謀的人。也許從前勇氣可以幫助 達成不少目標,但這一招不是百試百靈, 需要學會運用天賦的方法。」

  二奶奶瞧了瞧她的肩。「 這傷,是替衛展翼挨的吧?」

  她默然無語。

  「衛展翼的身手了得,他去跟鄰村一位長輩學過防身術,但 沖過來幫他擋子彈,本來兩個人可以全身而退,卻變成了一個人負傷。」

  雖然這話暗指她太雞婆,但她虛心受教。

  「二奶奶覺得,我應該像衛展翼一樣,接受 的磨練?」

  「每人狀況都不同。」二奶奶伸了個懶腰,捶捶背。「再說,我沒那能耐磨練誰。 的狀況不差,一定有解決的方法, 要靠自己去尋找,但在那之前……」

  「怎么樣?」她急急地問。

  「展翼是個驕傲的男人,愈在意的人,他愈展現霸道手腕,而 又喜歡事事反抗,甚至不惜吵架,到頭來傷害的都是自己人。如果你們照現在這樣繼續下去,也許會有結果,但長久下來是不可能幸福的,不是 忍讓他,就是他忍讓 ,這樣的日子不會快活。」

  他們之間的裂痕,真的有那么明顯嗎?晴艷一怔。

  「對的人,相遇在錯誤的時機,是最可惜的。或許各自再去磨個幾年,等對的時機再重逢,彼此都有所改變,那就能一拍即合了吧?」

  二奶奶站起身。「我再到后園去拔些菜, 坐著休息。」

  晴艷沒應一聲,因為她已經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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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44: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晴艷已經參加完超級日報的筆試,接著又是面試。

  除了辦公室裡傳得沸沸揚揚以外,她沒有親口告訴過其他人這方面的事,包括家人、包括衛展翼--但如果衛展翼知道,也不稀奇,反正他有的是眼線。

  但,不管他知不知道,當他們見面時,他從沒提起過--這倒有點稀奇了。

  直到接獲通知,一切合格之后,她獨自思索了一個下午,便趕到超級日報總部,簽下公費留學合約。

  她挑了一個大家都回來晚餐的夜晚,在餐桌上宣布這個爆炸性的消息。

  咚﹗一顆花枝丸掉在桌上。「美國?」

  鏘﹗調羹掉在桌上。「維吉尼亞大學?」

  咯﹗醬油碟子倒了。「去留學?」

  霓華首先爆跳起來。「老爹,我現在才知道你那么疼晴艷,私房錢都留給她出國念書﹗」

  想從前她也想出國喝點洋墨水,老爹一句「沒錢」就打發了她,現在想起來,她還很怨憤呢﹗

  「我哪有什么私房錢?」丁老爹大聲喊冤。「那些錢是要留著當棺材本的,等我死后, 們拿那筆錢,幫我跟 們死去的媽媽合葬在一個好一點的墓啊﹗」

  「我先說明,我這趟出去是超級日報的公費留學專案,不花家裡一毛錢。」晴艷冷靜地剝蝦子,冷靜地開口,冷靜地吃掉那尾蝦子。

  「超級日報的公費留學,是要考試的吧?」

  「什么時候考的?怎么都沒跟我們說一聲?」

  「確定要去了嗎?還有多久才出發?半年?一年?」

  「一個禮拜后出發。」她繼續冷靜地舀湯來喝。

  「一個禮拜?﹗」老爹差點心臟病發。

  聽到「公費」兩個字,霓華的氣已經消了,一家子又七嘴八舌了起來。

  「我們家還沒有人去喝過洋墨水啊﹗」

  「天知道,我們祖宗光是保佑一家子順遂,都已經夠累了,晴艷,難不成 還想要祖宗飛到地球的另一邊去保護 ?」

  「老爹,放心啦﹗祖宗會把這份重責大任,跟美國那邊的上帝交接清楚啦﹗」

  「不行, 要留洋,也得等 結了婚、生了子,我才會放 去。」

  「老爹,你的思想好落伍喔﹗這好像以前的書生要翻山越嶺,到京城考試,非得先留下一個種傳宗接代,才肯讓他出門。」

  飯桌上,所有的人混戰成一團。

  「不管你們怎么說,我已經決定了,該簽的文件也都簽了,下周,我就要出國去了。」

  「丁晴艷, 這不孝女, …… 沒聽過『父母在,不遠游』嗎?」

  「我相信老爹的身體硬朗,不會有問題的。」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飽了,先上樓去了。」

  ﹡﹡﹡    ﹡﹡﹡    ﹡﹡﹡

  「晚安,這是洗好的衣服。」

  幾響敲門聲之后,雲柔打開門,探頭進來。

  看來,小妹真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已經在收拾行李。

  「我可以進來幫 的忙嗎?」

  「好。」她點點頭。「我一向都不會整理房間,很多時候都是二姊幫我整理的,我的東西放哪兒,二姊比我更清楚。」

  雲柔笑了笑。「那是因為我的工作是『家管』啊﹗」

  「我一直都沒有好好跟 說一句謝謝。」

  「這種話,不像是平常的 會說的話喔﹗」

  晴艷默然無語。

  「我們家很特別,我脾氣溫溫的,大姊跟 總是很有主見,尤其是 ,從小就脾氣硬、意志堅定,只要 想做的事,誰也勸不了 ,沒想到這次也一樣,大事小事都跟人家談好了,才回來告訴家人。」

  「老爹還在生氣?」她酷歸酷,還是會在意那老頭子的反應,

  雲柔很溫柔,從不會吊人胃口。「 放心,老爹最了解 的脾氣,他只是不滿,這么大的事, 都不跟家人商量一聲就自己作了決定,不過大姊正在安撫他,告訴他,她在美國有很多人脈,如果 有任何困難,一定找得到救兵。」

  「我會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不需要救兵。」她嘴硬。

  她就是打算趁這次公費留學的機會,好好挫掉一身銳氣,學習如何獨當一面、如何將沖勁收放自如、如何在任何狀況下處之泰然,那她要救兵干嘛?

  「就當是讓老爹安心吧﹗」雲柔幫忙拿衣服,她遲疑片刻,問︰「對了,這件事, 告訴衛展翼了嗎?」

  「我為什么要告訴他?」

  「你們不是在……在……」

  雲柔知道老爹打算將晴艷托給衛展翼,現在她打算出國,那衛展翼怎么辦?

  「在什么?」晴艷坐到桌子前,開始列條子,寫這幾天要采買的物品。

  「戀愛。」

  「我們沒有。」她的口氣很冷靜。

  「可是我看衛先生……」

  「他愛我,我也愛他,但我們不是在戀愛,我們沒有給對方承諾,也沒有認竄彼此是戀人,所以我不必把他排定在我的計畫當中。」她嘆了口氣,還是稍稍泄露了心緒。「我是沒說,但他知不知道,我就不曉得了。」

  以他事事都要管的個性,要是他知道了,怕不馬上飛過來將她「關禁閉」﹗

  但是,他布在雜志社裡的眼線,不可能不告訴他這件事啊﹗那他到底是知, 是不知?他全然沒有反應,讓她不禁焦躁起來。

  「可是……」雲柔總覺得,小妹這時抽腿,太可惜了點﹗

  「二姊,我很想要這個男人,但我也想要其他東西,我想要成為出色的記者,不想要當個天天守在家裡,等他來拍頭的小白痴,我有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 決定舍棄這一段感情?」

  「談不上舍棄,我還是愛他,愛他跟實現夢想並不抵觸,也許到外面走一遭,我會更圓熟。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我這個性,不管跟誰在一起,都不可能得到幸福,到國外繞一圈,也許生活上的困難會將我磨得圓滑一些。」

  她放下筆,仰起頭,帶著微笑,面對自己已經長大的事實。

  「以前,我總希望世界改變來遷就我。但現在我知道世界不可能為我改變,如果我想改變現狀,就必須先改變自己。」

  「可是,要四年的時間耶﹗」四年,說不準會有多大的變化。

  「四年『而已』怕什么呢?」她倒是看得開了。

  雲柔低頭想了想。「好吧﹗我祝福 , 擁有我所沒有的勇氣,也擁有我所沒有的志向,就請 連著我的份,一起加油。」

  ﹡﹡﹡    ﹡﹡﹡    ﹡﹡﹡

  衛展翼的辦公室專線響了起來,將他從沉思中喚醒。

  幾天下來,他都在等待,等待一個關鍵的消息。

  「衛先生,我是超級日報的唐總編。」

  「你好。」他本來想客套幾句的,但嘴巴比腦袋更心急,直接問出了口︰「她表現得怎么樣?」

  「比我們的預期更棒,我們社長非常高興,對于能夠網羅到這樣的人才,直呼賺到了。」唐總編也很興奮。「謝謝你幫我們提了一個好人選,還白白賺了您一系列專訪,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我們相信,留學歸國之后,她一定是個更不凡的人才﹗」

  雖然早就料到晴艷會全力以赴,但聽到她被錄取的消息,他還是有喜有憂。

  喜的是,她可以朝夢想前進了︰憂的是,這一離去,就是四年的時間……

  「她答應了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依然保持在輕快的節奏。

  「幾乎馬上就答應了,連相關文件也都簽妥了。」

  「好,就這樣。」他頓了頓。「對了,別讓她知道,一開始是我提名她的。」

  「我知道,女人就喜歡東想西想的是吧?我不會說的。」

  掛掉電話之后,衛展翼一旋皮椅。

  窗外,飄著紛紛雨絲,很有幾分淒冷的味道。

  以后,當她離開台灣,這裡會更冷更冷,不能跟她呼吸同樣的空氣、不能跟她踏著相同的土地,讓他心慌。

  但,她是他要的女人,她不想待在他的羽翼底下,她向往風口浪尖的生活,她有理想、有目標,他不應該阻擋。

  或者該說,潛意識裡,他從來就不想阻擋。不然,他何以解釋,他為何向超級日報推荐晴艷參加考試,甚至奉上了自己的專訪去當酬庸?

  雖然他才是鷹,但而今要振翅高飛的,是小鋼炮似的晴艷……

  專線再度響起,這回是丁老爹的聲音。

  「晴艷要到美國去留學了,聽說是拿了超級日報的公費,現在怎么辦?」

  「老師,您記得答應過我,有六年的時間跟晴艷慢慢耗嗎?」

  「記得,但……」

  「這件事會圓滿解決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別擔心。」

  他聽到自己安撫了丁老爹幾句,掛上電話,繼續沉思。

  不久,衛征海像只獵豹,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

  「哪裡來的電話?」瞧他一臉魂不守舍的模樣。

  衛展翼大略說了情況,他不是需要開導,只是兄弟倆從沒有秘密阻隔。

  「老大,你一點都不害怕她到外面轉了一圈,視野大了,選擇變多,就把你給拋到腦后?」

  衛展翼搖搖頭,唇角有一抹堅定的笑。

  「你可真有自信。」衛征海自問做不到。

  「世界繞了一圈,視野變大,這我同意。但選擇變多,我不以為然。」

  「我不懂。」他老老實實,坐下來討教。

  「有的人天生注定要在一起。也許她繞了地球一圈,最后卻發現,她最想要的人就在原點,當她這么發現,她就會回來;就算不回來,她也會對外面的選擇無動于衷,因此那些選擇對她來說,統統不存在。」

  衛征海聽得灰煞煞。「這……這真的很有哲理。」

  「我懂就好,你不必懂。」

  「那你為什么一臉郁卒的樣子?」

  「我怕相思難熬。」

  衛征海一彈指。「會屈就于第二人選?」

  「不。」他不會屈就于任何不是丁晴艷的女人,但是……「我怕孤枕難眠。」

  這才是真的,相思最磨人。

  ﹡﹡﹡    ﹡﹡﹡    ﹡﹡﹡

  晴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曾經無法接受她下決定的人,都突然加緊幫她準備行囊。

  雖然離開學的日子還有大半年,但他們必須先到超級日報美洲中心實習,上語言課程,適應當地的環境。

  啟程在即,幸好她以前的拗脾氣也得罪不少人,無形中少了許多餞別宴,出發的前一晚,她邀衛展翼吃飯。

  「今天這么好興致,主動找我出來吃飯﹗」吃的還是高價位法國菜,他請客。

  「下一站我們去飯店酒吧,喝點小酒助興。」她看著記事本,輕聲念道。

  「這么浪漫?」

  「我還預定了五星級飯店的尊貴套房。」

  他雙眼直發亮。「我看酒吧不用去了,我們直接到房間裡喝個痛快好了。」

  她合上記事本,以最平靜的笑容面對他。

  不想再猜他知道或不知道,裝傻或沒裝傻,今晚她決定將一切說個明白﹗

  「我明天要出國去。」

  「一路順風。」

  「不是去旅行喲﹗」

  「我知道,超級日報公費留學,為期四年。」

  晴艷呆了一下,隨即想通其中因由。「是老爹告訴你的?」

  「對也不對。」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差不多在 知道后,沒有太久,我就知道了。」

  她忽然有些惱怒。「你都沒有反應?」就將她晾在一旁,猜他的心?

  「 希望我有任何反應嗎?」他笑笑地反將一軍。「 會為我留下嗎?」

  她窒了窒,一時無法搭腔。

  晚餐后,衛展翼到飯店柜台Check  in,拿了房間鑰匙。

  「是 告訴我, 還有夢,不能滿足于成為我的附屬品。」他帶她進房。「我只是在努力表現風度,成全 的夢想而已。」

  他優雅地斟了兩杯酒,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她是這么說過。但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傷害了她的女性自尊。

  難道他就不能表現出一點點的錯愕、一點點的挫敗、一點點的難受、一點點的失望,全部都只要一點點就好﹗她賭氣地把一整杯威士忌倒進嘴裡。

  「自己一個人在國外要小心,美國也有翼海集團的分支機構,如果有困難,可以去尋求協助。」

  「不用了。」她口齒不清地拒絕。「這幾天我家人拚命在幫我找門道,我在美國已經有很多『萬一發生什么問題,可以找的對象』。」

  衛展翼凝住了她,輕緩地問︰「 為什么生氣?」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沒有啊﹗」

  「 在氣我沒有挽留 ?」

  「去美國是我的自由,告不告訴你也是我的自由,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干嘛要向你報告?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干嘛要你挽留我?我……唔。」

  他的唇熱切地堵上她的。

  她昏昏然,也許是某種可笑的少女情懷在作祟,總之,她想在離去的前一晚,與他纏綿一夜,他們不是戀人,他們沒有交換過手機號碼,但這無損于她想要留下一點回憶的心愿。

  分別在即,他們是激情的,她扯開他的衣領,而他幾乎把她的襯衫扣子全扯下來了。

  她笨拙地跳到他身上去,雙腿夾住他的腰,他將她往床上推去。只有一個晚上,接著就是四年的分別,他們都不想慢慢來。

  「 喜歡什么樣的模式?」他咬著她的下唇問。

  「什么什么樣?」她在吻與吻中間,艱困地問著。

  「粗魯的還是溫柔的?瘋狂的還是平靜的?慢慢來還是分秒必爭?」

  「我要激情的、狂野的、持續一整夜的。」他們分開唇,她貪心地喊。

  「小姐, 還是處女耶﹗收斂一點比較好﹗」他忍笑提醒她。

  「處女的性幻想才危險。」她眨了下眼睛。「你以為處女的性幻想,都是躺在一張雪白的床上,靜靜讓男人伏在身上發泄嗎?」

  他無法回答,因為他正用雙唇在探索連她自己都不曉得的性感帶。

  「就算是處女,性幻想中的男人也一定是狂野不羈,永難忘懷。」

  「小姐,別再發表高論了。」他懷疑她的多話,是因為緊張過度引起的。「跟 的處女生涯說掰掰吧﹗」

  他就定位,輕緩地進入她的身體裡--

  這一夜,他們的身體還有好多的秘密,等待對方探索,但時間卻在銷魂之樂中,一分一秒流逝……

  ﹡﹡﹡    ﹡﹡﹡    ﹡﹡﹡

  鈴--鈴--

  她揉揉眼睛,接起手機。

  「晴艷, 在哪裡? 不是晚上的飛機嗎?趕快回來吧﹗」

  她搔搔頭,發現自己全身酸痛。「好,我馬上回家。」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知道跟衛展翼歡愛一夜,一定會撕破衣衫,所以預先準備了一套備用的。

  她坐起來,看著身邊的男人,他已經睜開眼睛,慵懶地瀏覽她全裸的模樣。

  「要不要再來一次?」連起床時沙啞的聲音都這么性感。

  她微笑了一下,答案是--一腳把他踢下床。

  「滾開,時間不夠了。」她抓起小行李袋,往浴室沖去,迅速地洗了個熱水澡,然后用毛巾揉著濕發,走了出來。

  衛展翼已經穿起一件晨縷,站在窗邊吞雲吐霧。

  「我要走 ﹗」她看著他,不舍的情緒突然一涌而上。

  雖然他們不是戀人,但他們愛對方︰雖然彼此沒有承諾,但要說「再見」也不容易。

  「我還以為我的持久力跟XXL尺寸,還有馬力十足的電動馬達,可以改變 的決定。」他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你千萬別因為我的34D、24、36的好身材,豪放大膽的反應,還有與你絕佳的契合度,就追到美國去。」她也學他開玩笑。

  幾聲嘻嘻哈哈之后,空氣突然靜默下來。

  「我愛 。」他忽然柔聲說。

  香煙的煙霧裊裊環繞在四周,有些朦朧、有些迷幻,讓人疑似在夢中。

  這就是分手的一刻嗎?

  「我也愛你。」她試著扯出一個微笑,結果只是唇角上揚而已。

  啊﹗以為他們的愛都是單向的,雖然已經言明,但沒有承諾,也沒有一同編織過未來,分別就不會太難過,但到了這一刻,突然覺得好惆悵。

  「晴艷。」他低低地喚。

  「干嘛?」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瞥了他一眼。

  他會要求她留下來嗎?他會希望她不走嗎?他會緊緊擁住她,告訴她,不管她是什么樣子,他都會愛她一輩子嗎?他會告訴她,他的愛是真愛,所以即使她又沖動又莽撞,或者干脆躲在家裡當個事事仰仗他的小女人,他還是會愛她嗎?

  她混亂地想著,愈想,腿就愈軟,開始質疑,她的決定是不是太倉促了,她是不是又因為一時沖動,想要離開,所以才立刻簽下相關文件,她是不是先取消機票,再考慮個幾天……

  如果他開口,她可以推翻一切,再考慮一遍。

  她凝著他,目光比平時更迫切幾分。

  大掌罩住她的頭頂,親昵地揉了揉。「乖乖念書,去實現 的夢想,我等 回來。」他沉穩地說道。

  晴艷仰起頭,感覺淚意在眼底凝聚,但她努力不讓淚霧拂上來。

  他的一句話,破除了所有的猶豫。

  「我知道,你也好好處理公務,把報仇的事丟在腦后,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她揚起小臉,提起行李袋;「再見。」

  他閉了閉眼。。「再見。」

  她往門口移去幾步,忽然又停下來。「對了,我把你告訴我的事,寫成了一篇很長的文章。」她試著微笑,但淚沾于睫。「幾乎是一部中篇小說的長度。」

  「會刊載在旋風雜志,成為 的臨去秋波嗎?」他假裝沒聽出她的淚意。

  「不會。」她也沒有回頭。「我看完自己寫的文章,發現它不夠中立、不夠客觀,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我的感覺、我的不忍,和我的義憤填膺。」

  「喔。」他很慶幸,她與他感同身受。

  「所以我終于明白,你說的沒有錯。」她頓了頓,終于承認,在她成為他的女人之后。「我真正感興趣的是你,不是做你的專訪。」

  語畢,她翩然離去。

  ﹡﹡﹡    ﹡﹡﹡    ﹡﹡﹡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一大家子人圍著一個酷酷的小女人話別。

  「護照帶了沒有?」

  「帶了。」

  「機票帶了沒有?」

  「在這裡。」

  「 媽的照片帶了沒有?」

  「帶了。」

  「我們全家福的照片帶了沒有?」

  「帶了。」晴艷看了看手表。「我應該準備通關、登機了。」

  「嗚嗚……晴艷, 在老爹的心裡,還是那個搖搖晃晃剛學步的小女孩啊﹗怎么一轉眼就要到美國去了?」老爹愁眉苦臉地說著,「我出門前上過香,叫 媽媽別忘了飛去美國,看看 過得好不好……」

  「老爹,你別婆媽了。」霓華看小妹翻白眼,一臉馬上就想沖進關似的,立刻勸他閉嘴。「有夢可追不是很棒嗎?難道你希望她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我是希望她追夢,但沒要她追到美國去啊﹗」老爹嘟囔。

  霓華示意,叫這幾天陪她到處辦私事的偶像明星把老爹架到最后面去。

  「下一位。」

  雲柔走上前來。「要好好照顧自己,在外頭不比在家裡,以后 辛苦了。」

  晴艷點點頭,眼神忍不住朝門口溜了過去。

  「在期待誰會追來嗎?」雲柔悄聲問。

  「不,我進關去了,抵達以后再跟你們聯絡。」她拿起隨身行李,入海關。

  后頭的老爹還在跺腳。

  「養她這么大,一飛就飛到美國去,要走也不會回頭看我一眼……」

  衛展翼站在機場附近的高地,看著那架巨大的飛機。

  它即將帶走他心愛的女人,去實踐她的夢想。

  她有她的夢想,而他愿意成全她的每一個夢想。

  飛機搖搖晃晃,滑行到跑道前,就定位,準備沖向藍天白雲。

  這一沖,就是四年不相見、四年孤枕眠。

  放手讓她飛走,真的好難﹗一點都不像他說得那般洒脫。

  但是,愛就是成全對方的夢想,當所愛的人幸福,付出愛的人也就幸福了。

  他會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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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13:45: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春去秋來,四個寒暑很快就過去了。

  「我們明天就要回家了。」于菁薇走過來,拋給她柳橙汁。「感覺怎么樣?」

  「很棒。」晴艷看看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宿舍,幾卡大皮箱放在門邊,預告了明天的行程。「每件事都很棒,在這裡念書很棒,如期把書念完也很棒,交到 這個朋友更棒。」

  她們互擁了一下。「想當初,我們在飛機上發現對方的身影,后來又發現彼此住在同一間宿舍的時候,差點把對方殺了。」

  「我沒有想過,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晴艷補充道︰「而且在一年之內。」

  只身前往國外念書,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了,剛到美國的前三個月,對她而言,更是恐怖。

  她沒有煮過飯--雖然她應大家請求,跟隨留學生的傳統,扛了個大同電鍋飄洋過海,但不會使用,有什么用?她沒洗過衣服,不知道深色、淺色衣服不能放在一起洗,因此剛來的那幾個月,每天都穿著慘不忍睹的衣服出門。

  瑣瑣碎碎的事讓她挫折不已,她想打電話回台灣訴苦,卻無法容忍自己變得軟弱;想向大姊的人脈求助,偏又不容許自己做出示弱的行為。

  她咬著牙撐過來,每天看于菁薇悠游自得的模樣。她有一手好廚藝,她會包水餃、熬粥、在她面前揉面團做小籠包,她會燉正港台灣味的牛肉湯,那香味簡直是一種騷擾,但她就是統統不請她吃一口。

  她氣得牙痒痒,發誓有一天,自己一定要比她強﹗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公用的小廚房好幾天沒傳出香噴噴的正港台灣味,才發現她的室友躺在床上不起來,整個人都快發霉了。

  「怎么了?」她主動關心。

  她別過臉。

  「到底怎么了?」

  她還是不理她。

  晴艷火氣大了,「說啊﹗如果 不說的話,我發誓我以后都不再客氣, 煮什么東西,我都要搶來吃,而且吃光光,碗全部留給 洗﹗」

  很微弱的聲音,從枕頭裡傳了出來。「他變心了。」

  「誰?」

  「我男朋友。我們說好,我拿公費留學,他在台灣考托福,等他申請到學校,就到美國來找我。我們說好要相愛一輩子,只要忍耐短短的一年,我們就可以再重聚。結果我出國不到一百天,他就變心了……」

  一聽到這種鳥事,她就一肚子火。

  晴艷把她拉起來。「 在這裡哭什么?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可是我愛他……」

  「愛個屁﹗這種爛男人, 愛他哪一點?就算 跟他結婚,只要 轉個身,他也會馬上去勾搭別的女人。」她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拖下床。「起來﹗」

  「干嘛? 讓我哭死在這裡算了。」

  「想都別想﹗」晴艷心裡有了主意。「如果 省吃儉用,還剩多少零用錢?」

  「我不想算。」

  「 一定要算。」她硬把紙筆塞給她。

  然后,自己也坐下來計算。「算好的單子給我,我還要換算一下。」

  「換算什么?」于菁薇被她弄得一頭霧水,眼淚也忘了流了。

  晴艷念念有辭,然后抓起室內電話。「我們共有的錢可以打三小時國際電話,打電話去罵他﹗罵完以后,就當沒這回事。」

  于菁薇在她的強迫下,打了電話,剛開始,她哀求男朋友回心轉意,當男友開始不耐煩時,她也火了,把所知的臟話都罵過去,聲嘶力竭地罵他負心漢、一輩子禿頭歪嘴爛耳朵,罵得超級順口、超級暢快,只要他一掛電話,她又撥過去罵。

  她的怨氣不是只有三個小時可以解決的,這一掛一撥、一掛一撥,足足罵了六個小時,她才覺得紆了一口怨氣。

  下一個星期,晴艷拖著她去咖啡店當女侍、到中國餐館去洗碗,打工打得她們腰酸背痛,才終于賺回那些電話錢。

  「說起來真應該感謝那個爛男人,如果不是他,我們不會成為好朋友。」

  于菁薇或許已從傷痛中平複,但晴艷仍義憤填膺。

  「以后別再被那些爛男人騙了﹗」

  四年之中,她們沒回過台灣一趟,每天都念厚厚的書,徘徊在圖書館,跟外交人員一起研究國際情勢,看大量報紙書刊,增加專業知識。每到假期,她們還必須到新聞中心去實習。

  那種忙,是很忙很忙,忙到讓人透不過氣的那一種。

  她沒有多余的時間與體力去想遠在台灣的人,包括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

  他們從來沒有交換過電話,她也就理所當然地沒打過電話給他。值得欣慰的是,當初毅然參加公費留學的目標,她已經達成了,她學會了以靜製動,每天她都可以感覺到自己在進步,眼光變得寬廣、心胸變得寬大,脾氣因為挫折而磨得圓潤。

  來到美國的第三個情人節,于菁薇忽然問︰

  「難道 不想見衛展翼嗎?」

  「衛什么?」那時,她正在追蹤毒品走私的新聞,話都沒聽清楚。

  「衛展翼。」

  飛越在鍵盤上的指尖突然震顫一下。

  「喔,衛展翼。」她悄然低語,心裡一陣疼。

  于菁薇這一問,就像把思念從她腦海深處,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你們不會也分手了吧?」她怪怪地問。

  「我跟他?分手?」她轉過身,「 怎么會把我跟衛展翼串在一起?」

  「因為當初 是他提名的啊﹗他用一系列專訪,交換讓 參加考試的資格。」

  她呆了一下。「 是說,這個公費留學的機會是他弄出來的?」

  「不不不,他是提名讓 來考試,但他無權影響結果。事實上, 筆試拿到第一名,口試的時候,據說 看起來太凶而落到第四名。最后 到這裡來,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慢慢轉身回桌面,聽到這消息,心情竟是平靜無波,只是有點訝然。

  推算時間,他提出提名的時候,她甚至還沒覺醒,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與他一同展翅,但那時他就已洞悉她要的一切,悄悄布下棋子。

  在他想用霸道的手段,將她護在羽翼下的同時,他也認清,他不可能將她強留在身邊,所以他做了這個安排。

  用他的專訪,去換取她考試的機會。為了她,他情愿出賣自己……

  「怎么了嗎?」于菁薇見她怔然,不禁慌慌地問。

  「沒有。」她笑了。最懂她的人,畢竟還是衛展翼﹗「如果我到美國的第一年, 告訴我這件事,我一定殺回去跟他理論,大聲告訴他,我不要他的施舍。」

  第一年最難熬,生活上種種的挫敗幾乎壓垮了她,把她的棱角一舉壓碎。

  「如果 在我到美國的第二年,告訴我這件事,我雖然不至于會立刻飛回去抗議,但我一定記恨他一輩子。」

  于菁薇緊張地問︰「那現在呢?」

  「不生氣,也不記恨,在這裡,我找到事業上的理想。」

  「但我從來沒聽到你們在聯絡。」

  「那是因為我們根本沒聯絡﹗我愛他,他也愛我,但我們沒在談戀愛。」

  于菁薇驚訝極了。「要放手讓心愛的人離開,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像衛展翼這種會緊緊守護寶貝的男人。」

  「是啊﹗」她最了解他的霸道,要他放手讓她出國,想必他會很難受。

  但他是真的愛她,才愿意讓她乘著夢想的翅膀遠去吧﹗

  這份暖暖的感覺一直陪著她,度過在美國的第四年。當初一起公費留學的男女,有的早已決定留駐在美國,她卻一天比一天心急,一天比一天用功,希望能早一點、更早一點拍著豐碩的羽翅,回到他身邊。

  喝著柳橙汁,看著返家的大皮箱,于菁薇問︰

  「如果衛展翼到機場來接機, 有什么感想?」

  她彎起淺淺的笑。「沒有感想。」

  「 還愛著他嗎?」

  「要等到我見到他,我才能肯定。」思念這種東西,在她忙碌的生活中只曾在夢裡徘徊過,她甚至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想他,要說愛不愛,她現在沒把握。

  但,這段期間中,並沒有任何男人闖入她心中。她會忍不住把身旁示好的男人,拿來跟衛展翼做比較,一比之下,任何男人都潰不成軍。

  「唉,像我當初約好,一天一封E-mail,還要用MSN聯絡,一個星期打一次國際電話,搞得日夜顛倒,結果卻敗給你們毫無聯絡的默契。」

  晴艷覺得她還是好夢幻。「別把我跟他想得太美妙。也許等我見到他,他已經開始禿頭,有啤酒肚,正妻一名,小老婆八個,娃娃兵一列了。」

  于菁薇哈哈笑。「 別忘了台灣有八卦雜志。放心﹗衛展翼安分得很,他是Gay的傳聞已經甚囂塵上,還有人說,他因為年少時受刺激過深,兄弟又相互扶持,所以跟衛征海發展出不倫兄弟戀呢﹗」

  「搞不好哦﹗」她也笑笑。

  明天,明天她就要啟程,回到可愛的家了。

  她一直忙到上周,才開始打包行李,采買送給家人的禮物,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直到今晚,她才有空閑,細細去想衛展翼的模樣。

  親愛的他,還像從前一樣……欠扁嗎?

  她看著窗外好風光,忍不住噗嗤一笑。

  ﹡﹡﹡    ﹡﹡﹡    ﹡﹡﹡

  接風宴在家裡舉辦,熱熱鬧鬧吃完一攤之后,丁老爹沖上樓去,捻香告訴親愛的老婆,他們鐘愛的小女兒終于學成歸國了。

  一干男人們在樓下,喝茶閑嗑牙。

  晴艷四年沒回來,家裡已經多了好幾號人物,霓華生了對龍鳳胎,最內向的二姊雲柔,也已經有了對象。

  「叫小阿姨。」丁霓華拉著寶寶的手,朝她揮舞著。

  「小阿姨。」寶寶的聲音軟軟嫩嫩。

  「天哪﹗」晴艷像是受到驚嚇似的,伸出食指,輕觸寶寶們的臉頰。「我真不敢相信,外表叱 風雲、實際上有感情障礙的大姊,現在居然有小孩了。」

  「 討打啊?」霓華凶巴巴地說道。「 親姊姊在產台上痛得死去活來, 還在美國念大頭書,一點沒想到要奔回來,為我分憂解勞。」

  「我又不是始作俑者,應該不用到產台邊,接受熱切的招待吧?」

  雲柔泡了壺櫻桃果醬茶,為姊妹們一一斟上。「在美國一切好嗎?」

  「一言難盡。」事過境遷,她已經雲淡風輕。「剛開始,我以為我會因為水土不服、憂郁症強烈發作而死掉。」

  「 ?」兩個姊姊都不信任地看著她,一臉懷疑。

  晴艷可是丁家最剽悍的人呢﹗想當初她要出國,她們還曾為美國人感到憂心,就怕那些不長腦袋的美國男人以為東方俏妞好欺負,反被教訓得唉唉叫。

  「沒錯,一個人在異地生存,油膩膩的炸雞吃不慣,也不會自己煮東西,每天就念書念書,想念到忘記肚子餓,還因為手頭拮據,必須抽出時間去打工……」

  霓華又氣又心疼。「為什么不說呢?我可以匯款去給 用。」

  「晚餐吃得還滿意嗎?要不要我再去給 下碗炸醬面?」雲柔也同樣不舍。

  「我就是去學吃苦的啊﹗」晴艷拍拍手,表示大功告成。「總之我都熬過來了。」

  「我們的小妹終于長大了。」霓華笑咪咪地說。

  瞧瞧她,眉目之間蘊滿自信,舉手投足如此優雅。當她說起工作的時候,企圖心依然強烈,但已經不複以往火爆沖動的模樣。她的沖勁已經轉化為眉目之間的深沉與凝思,在動手動腳以前,她已經學會先動腦子。

  「那……那個男人呢?」雲柔首先打破沉默問。

  「誰?」

  「衛展翼。」

  她笑了笑。「喔,我過兩天會去拜會他。」

  「只是拜會?」兩個姊妹起哄。

  「只是拜會,其他的再說 ﹗」她故作神秘。

  「這么無情,出國的前一晚,你們在飯店裡銷魂忘我,差一點忘了要趕飛機,記得嗎?」霓華故意壞壞地提起。

  她泛起一個笑容。「記得,那一夜很瘋狂呢﹗不過,首先,我要確認我是不是還愛他,他是不是還愛我,然后才決定我們要不要發展一段感情。」

  「 想急死老爹嗎?」雲柔駭問。

  晴艷微微一笑,一針見血道︰

  「反正老爹有被虐狂,難道 們不覺得,他很愛庸人自擾嗎?」

  ﹡﹡﹡    ﹡﹡﹡    ﹡﹡﹡

  翼海集團目前已經是兩岸三地最大的娛樂資訊業龍頭,總裁衛展翼的一舉一動,更是所有媒體矚目的焦點。

  尤其是他買下太陽電視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權,成為最大的股東,消息一傳開,媒體都追著他跑。

  「衛先生,請問您這一次拿下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權,是有什么含義嗎?」

  「港星梁珊珊對外宣稱,您買下太陽電視是為了她,請問此舉是為了討好美人心,還是單純想破除衛家不倫兄弟戀的傳聞?」

  「玉女明星洪玫瑰說,梁珊珊都在放屁,您下半年度的重心放在虎威經紀公司,只為了捧紅她,請問此言是真是假?」

  四年來,新聞界的生態已經大幅改變,八卦媒體當道,玉女明星與影壇新秀的隔空交火,讓大批媒體的追問像蝗虫過境般可怕。

  「我不回答這類的問題。」

  衛展翼與太陽電視開完記者會,隨即由秘密通道離席。

  所有的記者都往前沖,突然,一個菜鳥女記者被一把椅子絆倒,所有的記者統統摔成一團,在會場上,你擠我呀我推你,打得不亦樂乎。

  衛展翼往貴賓專用電梯走去,兩個助理兼保鑣隨侍在側。

  「請問,衛先生愿意接受超級日報的專訪嗎?」一道溫柔的女聲,伴隨著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響聲,朝他緩慢靠近。

  他僵了一下。那個聲音,他日思夜念,如今終于回到他耳邊。

  「小姐,我們總裁的記者會已經結束,現在不接受采訪,謝謝。」

  他的助理轉過身來擋。

  「好吧﹗那你們問問他,什么時候才肯接受我的采訪?」晴艷繼續踏著優雅的步伐,頓也不頓地走向他。

  聽到后頭會場裡一片吵鬧的聲響,她會心一笑。

  她穿著無肩黑緞小禮服,簡單的剪裁反而突顯她姣美的身材,她帶著靈俏的笑容偎近他,直到衛展翼充滿渴望的眼眸裡,只剩下她的倒影。

  他撤開兩位助理兼保鑣。「你們先到車裡去等我。」

  「總裁?」

  「叫你們去就去。」

  「是。」嗚嗚……不是傳說總裁愛男人嗎?怎么一個美女剛出現,他們就被趕走了?難道他們的姿色比不過那個美女?

  衛展翼張開手臂,晴艷像小雀兒般,跳進他懷裡。

  深深吸一口氣,呵……沒有變,這是她愛的男人的味道。

  「 回來了。」他把臉埋在她的發間,忘情吸嗅她的香氣。

  「我回來了。」她把他抱得好緊好緊。

  他比記憶中更為英挺,事業成功使他的自信又增加不少。她毫不懷疑記者會提到的洪玫瑰與梁珊珊都對他愛慕不已。一個有著雍容氣度的男人,除非女人瞎了眼,才會對他無動于衷。

  她比他記憶更漂亮,更有自信,她有一種迷人的光彩,是璞玉經過琢磨之后,才會顯現的光華。

  然而,她的眼中依然閃動狩獵光芒,那種每次他照鏡子,都會在自己眼中發現的光芒。

  他天生是鷹,而她也脫胎換骨,變成小母鷹,飛回來找他了。

  「 是回來投入我懷抱的嗎?」他自傲地問。

  她用手肘,頂頂他的肋骨。「先生,女人沒那么唾手可得,你必須追求我,我才會考慮要不要跟你在一起。」她眉飛色舞地道。「再說,我有個條件,我永遠都不要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我要跟你比翼雙飛,你要是能接受,才來追我。」

  她眼中促狹的目光,讓他感到萬分熟悉、萬分可愛。

  四年前,同時把心封存在寒窖,情不動、意不生,全心全意去追求眼前的事業目標,把對方當作是心靈后盾的人,不只有他,他們同時都這樣做啊﹗

  這四年來,他無法不渴望她的消息。他常跑老爹家,陪他打拳喝老人茶,只為了更親近她一點點。他知道她的事,熟習她的生活,該死的,他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想要跑到她的宿舍外去偷窺、去站崗、去遞早餐、去送消夜。

  即使那棟宿舍遠在美國﹗

  「親愛的小姐,我們要戀愛了,請問我們要從哪件事先開始?」

  「先從交換電話開始吧﹗」她退出他的懷抱,彈了彈指、吹一吹指甲。「每天晚上你來接我吃飯,固定送我回家,在我家門口十八相送,偶爾打個啵兒,回家以后,再打電話跟我情話綿綿。」

  一個小時后,他們已經在他為她準備好的新房裡纏綿。

  「不公平﹗」歡愛一回后,她踢腿嚷道︰「明明說好要先追求我的,結果過沒幾秒,我就被你拐上床﹗」

  他懶懶地覆住了她。「就當作是熬過四年空虛寂寞的獎賞吧﹗就算要追求,也等明天再說。」

  這一刻,他們兩心相屬,戀愛才正要開始。

  她以為,這輩子除了工作以外,她不要任何阻擋她邁向成功之路的男人。

  他以為,他這輩子會娶個事事聽話的小妻子,留在他的羽翼之下,讓他疼、讓他寵……

  但是他們遇見了彼此。

  在理智開始運作之前,靈魂就已經先愛上對方。

  他們會戀愛、結婚、生子,會長相 守,一直一直走下去--

  直到……永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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