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雀]鑽石女郎[全文完]

絕對官僚

鑽石女郎 作者：蔡小雀

「白馬王子不會來！」「白馬王子不會來！」  
她身旁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在她耳邊大聲疾呼  
都怎麼也敲不醒好麻雀變鳳凰的美夢  
怪只怪她中了童話故事和好萊塢的毒太深  
想要嫁入豪門想瘋了！  
和英俊大少共結連理是她此生的志願  
進上流社會吃喝玩樂是她畢生的期待  
為了要完成願望，她竟不惜偽裝成名門淑女  
混進了上流社會的豪華晚宴吊凱子  
但好死不死居然讓她遇上的最佳男主角的貴婦娘親  
這下子天作姻緣自動砸到她頭上來  
打得她頭也昏眼也花，小心肝兒卜通卜通跳  
只是白馬王子總愛白雪公主  
她這個冒牌的鑽石女郎能夠贏得情郎的真心嗎？

絕對官僚

第一章


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顆鑽石，歷經時光流轉歲月紅塵，或許鑽石會蒙上了塵灰，或許鑽石會黯淡無華，但是請不要忘記，鑽石就是鑽石……

　　知道鑽石和石頭有什麼不一樣嗎？

　　石頭會越磨越見深沉，鑽石卻會越琢益發明亮。

　　假如你是女人，請相信你心底有一顆璀璨珍貴的鑽石，它不會消失，它永遠在你心中。

　　相信你是一顆鑽石，相信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並且璀璨一生。



　　童年的台北，春寒的三月天，濛濛飄雨的午後……

　　陽明山上每當落雨的時節，滿山滿谷清脆響亮的蛙鳴聲就熱鬧大作，彷彿在與雨滴聲合鳴般，叮叮咚咚呱呱哇哇，紛亂個不停。

　　每當這個時候，初生的綠葉也笑了，草叢裡的花朵也笑了，整個大地好像都開心得笑了。

　　唯有那棟庭院深深的大宅，卻依然冷冷靜靜、富麗堂皇地佇立在仰德大道的深處，好像一位端著架子的貴婦人，不屑與這凡間俗物為伍，也懶得理會這生意盎然的自然風華。

　　在那樓高不見章台路的陽台頂端，有一位白哲俊秀的小男孩，正攀爬在美麗的雕花欄杆上，著迷地望向那大片濛濛雨景。

　　呵，他多想出去玩哪！

　　可是媽媽說過，他絕對不能到草地或池塘邊玩，因為那是野孩子的行為。

　　可是他好想做野孩子，他不想要成天待在房間裡，對著一大堆冰冷無趣的虛擬遊戲。

　　而且他不要好吃的食物，不要名貴的衣服……他只希望爸媽能夠抽出一點點時間陪他。

　　就算只能夠給他一個倉卒的微笑，也勝過一切。

　　「少爺，你在陽台做什麼？當心淋濕了。」一個親切含笑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的眼睛倏然一亮，急急轉過身微笑了，「阿朱姊姊。」

　　下女打扮的女孩有一雙盈盈明亮大眼，神采眉眼間充滿了清新熱情的笑意。

　　她將一件義大利制毛料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帶笑皺了皺鼻子，「少爺，說過好多次了，你叫我阿朱就好了，怎麼一直叫我姊姊呢？」

　　「為什麼我不能叫你姊姊？」他崇拜的看著她，小小的臉蛋上流露著一絲絲疑惑。

　　「因為我是你家的傭人，而你是我的主子；如果被太太聽見你這麼叫我，她會不高興的。」雖說如此，她還是疼愛地偷偷擰了他的嫩臉頰，「知道嗎？」

　　她實在衷心疼愛這個小少爺，儘管僕傭們都警告她，萬一讓太太知道地這個卑微的小傭人和小少爺感情那麼好，那她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憐惜這個孤單寂寞的小少爺，他雖然什麼都有，可是先生和太太經常不在家，就算在家也不常抱抱他或跟他說些親密的話。

　　她覺得小少爺真的好可憐。

　　「為什麼要這樣？」他困惑地道，「你比我大不是嗎？而且你對我很好哇！」

　　「你不會明白的，我們兩個人的身份不一樣喔！你是少爺，我是服侍你的下人……」她看見他童稚的臉蛋浮起了一抹超乎年齡的憂傷，「怎麼了？」

　　「我不喜歡聽到你這樣講，」他悶悶不樂，「我喜歡那個會講故事，會教我地瓜與芋頭有什麼不一樣的姊姊，我不要身份跟你不一樣……為什麼我身份跟你不一樣？」

　　「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我只是……」她看著他，驀然搖了搖頭，輕笑了出聲，「你不會懂的，不過不要緊，我還是很喜歡你，我才不管別人怎麼說呢！」

　　他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小臉一亮，「真的？阿朱姊姊真的喜歡我？」

　　「當然嘍！我最喜歡你了，如果你是我弟弟就好了。」阿朱溫暖地將他瘦小的身子擁入懷中，摸摸他的頭道。

　　「阿朱姊姊，我也最喜歡你，」他想了想，真摯正經地道：「比喜歡爸爸還多，還有，也比喜歡媽媽還多。」

　　阿朱感動無比，心無城府地笑了。

　　一少一小都沒有注意到微開的門扉，美艷高貴的方夫人正緊緊握住粉拳，嫉妒又不敢置信地狠狠瞪著這一切。

　　第二天，小男孩就再也沒有看過親切善良的阿朱姊姊了。

　　他曾經哭著鬧著要找她，可是只換來了他那美麗得驚心動魄的媽媽一句冰冷的話--

　　「我已經把她掃地出門了。」

　　他瞬間呆住，小小的心靈驀然破碎成一片片……就好像剛吹起的美麗泡泡被母親給重重戳破了一樣，一切的美好都剎那間消失了。

　　「為什麼？媽媽你為什麼要把阿朱姊姊趕出去？」他尖叫了起來。

　　生平第一次違抗媽媽叮嚀過的要有教養，好孩子是不能大聲尖叫的。

　　母親只是撇撇嘴唇，殘忍地道：「她只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下人罷了，趕她出去就像壓死一隻螞蟻，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她是我的朋友！」他大口大口喘氣，小臉漲紅，「她說過要帶我去池塘抓蝌蚪的。」

　　「我就是怕那個死丫頭把你帶壞，什麼玩意兒，我堂堂方家的小少爺，難道還能給她教成野孩子嗎？」母親咄咄逼人，「雲齊，我告訴你，我們的身份地位是很高的，不能跟那麼卑賤的人做朋友……她也不是你的朋友，她只是一個傭人，一個傭人而已。」

　　「她不是傭人，她是我朋友！」他漲紅臉，大叫一聲。

　　母親氣炸了，倏然甩了他一個耳刮子，「聽聽，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現在就像個沒有教養的野孩子一樣，你這是在跟我說話嗎？」

　　他的世界被火辣辣的巴掌擊得支離破碎，在懵懵懂懂之間，他透過重重濃霧望進了母親酸刻不可一世的嘴臉裡。

　　在這一瞬間，他清亮含淚的眼睛倏然結冰，冷靜……

　　他沒有再尖叫，沒有再抗爭或回嘴，只是撫著猶自刺痛的臉頰，緩緩地望向了窗外。

　　窗外的春雨已經沒有再下了，那片綠意盎然的春天景色，不知何時已經被重重山嵐白霧掩住。

　　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母規很滿意的離去，得意著孩子終究恢復了教養，她的苦心還是沒有白費。

　　他還是她尊貴的寶貝兒子，方家龐大財產的繼承人，沒有任何一個身份卑微的人可以污染他一根寒毛。

　　雲齊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整個人恍惚間像是長大了。

　　山，雲深不知處，更添迷茫。

　

　　公元二○○○年  台北大都會

　　陳蘭恩頂著一副黑框眼鏡，稍嫌無聊地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鍵盤。

　　小小的辦公室裡擠滿了五張桌椅，會計部裡的五個會計就這麼拼圖似的被硬卡在一塊兒，連寫報表時都得小心手肘別互相打架。

　　單調的佈置，老掉牙的廣播音樂，將原本就乏味的午後給搞得分外陳舊。

　　好像空氣中都洋溢著一種混合樟腦九與老桌椅灰塵的味道……

　　儘管她才二十四歲，卻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老化掉了。

　　上個月的帳目報表才結算完畢呈到上頭去，因此這幾天她們這幾個小會計都很閒，閒到快要生銹了。

　　要不就忙得半死，要不就閒得打蚊子，她們這家老牌的事務所就是這樣，工作完全呈兩極化的發展。

　　尤其在這種趕完帳的午後，每個人都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好半天，總算有人克服瞌睡蟲，努力開了話頭--

　　「這幾天有沒有什麼好看的新聞？」坐在她左邊的阿靜首先問道，還不忘打了個呵欠。

　　「還不就是有人殺來殺去打來打去，再不然就是火災房子……」憤世嫉俗的會計大姊滿臉怨對，「新聞就只能播這些，我們台灣簡直快要不能注人了，你們看看滿街的色情招牌，還有那些酒店……」

　　其它三個人不約而同給了阿靜一個白眼，她自己顯然也懊悔得要命--會計大姊最恨社會亂象，往往一開口批評就怒氣騰騰沒完沒了的--她幹嘛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另外一個會計小美趕緊岔開話題，「對了對了，上個禮拜我去相親了。」

　　這個話題果然新鮮，點燃了大夥兒的興趣，只見幾個女入開始你一言我一句的搭起腔來。

　　「真的真的？」長臉會計淑敏眼睛一亮，只因小姑獨處等憮郎，「那個男的長得怎麼樣？」

　　「那個男的有沒有錢？」阿靜也興致勃勃。

　　「有沒有房子？在台北沒有房子都是空談，千萬嫁不得。」會計阿姊有椎心之痛，「你都不知道追房貸的痛苦。」

　　「他浪不浪漫？」蘭恩興匆匆的問。

　　「那個不是重點好不好！」會計阿姊別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做人實際點」的眼神，「阿美，他有房子嗎？房子買在哪裡？內湖不錯喔，雖然貴了一點，可是……」

　　其它女人的詢問聲壓過了會計阿姊的碎碎叨念，還不忘偶爾爆出幾聲三八的笑。

　　「他長得還好啦，就是那種老實老實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錢，那個媒人是跟我媽再三保證，說他很努力工作，一定會待我好。」

　　「沒錢努力工作有個屁用。」淑敏呸了一聲。

　　「浪不浪漫？」蘭恩鍥而不捨。

　　「看不出來，不過他緊張到把胡椒粉都灑在水杯裡了，差點笑死我。」阿美花枝亂顫。

　　「我的天啊，俗的要命。」阿靜翻白眼。

　　會計阿姊插嘴，「俗一點好，這樣才不容易在外面找小老婆，像我老公，就是長得太英俊，所以才一天到晚讓我提心吊膽的。」

　　「有嗎？大姊你老公有很帥嗎？」阿靜愣愣地問。

　　阿美不待會計阿姊皺眉，立刻捏把冷汗轉移話題，「帥帥帥，對了，我還沒有說我為什麼會去相親，你們都不想知道嗎？」

　　「對啊，為什麼？」倘若是蘭恩，一定不會選這麼不浪漫的方法。

　　「我今年也已經二十七了，再過兩年可能就沒有選擇，所以趁現在還算年輕的時候多相幾次親，說不定就給我找到好男人咧！」

　　「好男人都結婚了。」阿靜沉重地道。

　　「壞男人又不會看上我們這種。」淑敏忿忿道。

　　「我告訴你們，挑丈夫不能只看外表，像我就是……」

　　「我是絕對不會相親結婚的，我要的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就像電影裡的一樣。」蘭恩無限神往，「那麼浪漫又動人……」

　　「笨蛋，那只是電影，你中毒太深了。」淑敏亳不客氣地道，「不要老是幻想有個王子騎白馬來拯救你，告訴你，我表姊等了大半輩子了，現在只能嫁給一個賣水果的。」

　　「就是說嘛，你太天真了。」

　　蘭恩眼神堅定，「我絕不放棄，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志向，而且我不會傻傻的待在原地等白馬王子來，我會主動出擊。」

　　「她瘋了。」

　　「我想也是。」兩個女人交換了同情的眼光。

　　會計阿姊依舊語重心長，「蘭恩，想當年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告訴你，現實就是現實，事實上你是一輩子都遇不到像電影或愛情小說裡那麼浪漫的愛情的。」

　　「不用說服我了，我很堅定，有一天我一定要脫離這平凡的一切，然後飛上枝頭變鳳凰，和我心愛的男人住在美麗的房子裡，然後陪著他周旋在無數的賓客間，每天穿美美的……」她的眼睛已經亮了。

　　王子和公主，麻雀變鳳凰的故事情節已經牢不可破地架設在她腦子裡頭，任人怎麼敲也敲不落的。

　　她相信終有一天她能夠擺脫這平凡又普通的生活，和一個深愛她的白馬王子住進城堡裡，從此幸福快樂的過一生。

　　「這個女人沒救了。」淑敏宣佈。

　　阿美笑嘻嘻地道：「你們知不知道我相親的那個男人今年幾歲？三十一，剛好與我差四歲，我覺得他的條件也不錯，你們覺得我該接受他嗎？」

　　阿靜和會計阿姊同時點頭，淑敏也一臉贊成，唯有蘭恩堅決地搖搖頭道：「阿美姊，你值得等待更好的男人，你的條件那麼好。」

　　「笨蛋，女人是會老的。」

　　蘭恩在同一天被罵了兩個笨蛋，不過她一點都不放棄。

　　「真的，要寧缺勿濫，我覺得……」她正想大大闡揚自己的浪漫論點。

　　幾個女人已經大翻白眼，自行窩在一起談論起現實與麵包的婚姻了。

　　沒有人要理她這個滿腦袋不可救藥思想的女人。

　　蘭恩吐了吐舌，不過她還是不會放棄的。

　　沒有浪漫的戀情，她決不結婚！



　　方氏國際商業大樓巍巍地矗立在台北高級地段區，在陽光下分外耀眼巍峨。

　　穿著一身銀黑色范倫鐵諾西裝，襯得格外高大挺拔的方雲齊快步走出大樓，身後的秘書還不忘輪番將機要文件呈給他簽名。

　　一輛熠熠閃亮的黑色賓士轎車已經等候許久，司機恭敬地打開後座車門。

　　雲齊緩緩坐入內，手中還翻閱著一份佛羅里達州投資案。

　　秘書跟隨他坐人車內，低低道：「方先生，墨爾本的分公司傳真過來的資料，與當局簽訂的那份水道協和觀光發展契約，您過目一下。」

　　雲齊迅速掃視過一遢，滿意之後才點點頭，「很好，讓查爾斯先撥款下去，五百萬美元以上，可以再追加預算。」

　　「是。」秘書掏出行動電話來。

　　雲齊很快地簽妥了先前的文件，他將一大迭待審視的資料放在大腿上，稍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飛逝過車窗外的景色是車水馬龍，他現在又將趕到世貿中心參加一個電腦中心的開幕典禮。

　　他的生命是從一堆金礦再周旋到另外一個金礦，從另外一個上流社會流連到另外一個上流社會……

　　就像他小時候輕而易舉打贏的「金錢帝國」電玩一樣，不斷的封疆列土累積財富與權勢，對他而言是再容易不過的遊戲。

　　可是他的心一片荒漠。

　　他強烈地思念著小時候曾與某個人之間，那種無私的感情和溫暖，這種記憶會慢慢消褪，渴望卻越來越深。

　　他渴望平凡的幸福，寧靜的溫馨，可是這對他而言不啻是天邊月，因夜的深沉而越形朦朧遙遠。

　　「真是可笑，我什麼都有，最缺乏的竟是真心。」他低低道，聲音恍若蚊蚋。

　　秘書從電話中抬頭，謹慎地道：「方先生，您在跟我說話嗎？」

　　「不，沒有。」他微微一笑，笑容依舊微倦，「你談吧，待會兒剪完彩後，我們一同去吃個飯。」

　　「方先生，我怎麼能和您共進午餐？」秘書受寵若驚，連忙斂首。

　　好似這樣就會大大冒犯了他。

　　雲齊眸光微微一閃，一抹近乎諷刺的神色掠過，「我明白。」

　　他們身份不同。

　　「下午我不回公司了。」他低沉地道。

　　「是，可是下午和王部長的會議……」秘書一愣。

　　「延期。」他索性閉上了眼睛，養起神來，再也不發一言。

　　他是他世界裡的金錢霸主，他有權利想怎樣就怎樣的，不是嗎？

　　「呃，是。」秘書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掏出金筆記下來，並且提醒自己待會兒得叫助理通知部長的秘書這件事。

　　沒有人會想得罪方先生的，所以他很有把握部長的秘書絕對會依言再安排行程。

　　賓士飛駛過街頭，世貿中心的各國旗幟已經飄揚在空中，觸目可見。

　　午後，蘭恩自7--Eleven拎了一袋食物出來，緩緩地踱回公司。

　　現在是下午三點，每到這時候她就會被推派出來買下午茶的點心--待在這家公司最好的福利之一，就是下午可以偷吃點心。

　　她愉快地漫步過一個個的商業櫥窗，很高興能有機會出來透透氣。

　　正當她步行過高級服飾區，一方潔淨寬敞的櫥窗驀然勾住了她的注意力。

　　現在正是春裝上市，櫥窗內有一個妙齡女郎在替模特兒換上新裝，那一襲粉紅色的香奈兒軟鍛裙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嘩！

　　這套剪裁高雅又曼妙的衣裳簡直就是為她量身訂作的嘛，瞧那流瀉在膝間的波浪裙擺……她已經可以想像自己穿上去的模樣。

　　一定顛倒眾生。

　　蘭恩就貼在那兒流著口水，邊傻笑著作白日夢。

　　櫥窗內的女郎看見她時不由得愣了愣，隨即露出一個老大的笑。

　　「陳蘭恩？」女郎的聲音透過玻璃已經所剩無幾，她只能再用手指輕敲了敲，試圖喚醒蘭恩。

　　蘭恩這才回過神來，吃驚地望著櫥窗內的人影，「林繡妹？」

　　女郎笑開了顏，對著她指指外面，要她等一下自己。

　　蘭恩會意，等著她從旁邊的大門繞出來。

　　「嘿，林繡妹，真的是你！」她實在太訝異了。

　　「陳蘭恩，我就說我沒有認錯，你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都沒有變。」

　　「對啊，還是這副呆樣子。」她對著面前美麗又時髦的女子讚歎，「倒是你，變得這麼漂亮了，我差點認不出來。」

　　削薄的髮絲挑染成紫藍色，淡紫色的眼影和葡萄紅的唇彩將面前的老同學改變成了一個魅力十足的女子。

　　「我現在改名字了，叫做琳達。」繡妹笑道：「繡妹這個名字實在太俗了，所以現在朋友都叫我琳達，好聽吧？」

　　「嘩，你真的都不一樣了，變得好摩登。」相形之下，蘭恩覺得頂著一副拙眼鏡和一頭烏亮髮絲的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五十年代掉出來的女學生一樣。

　　討厭，她也想要變得美麗時髦！

　　「是嗎？」琳達笑得更開心，熱情依舊地道：「對了，我們有多久沒見了？六、七年了吧？你現在在哪裡工作？」

　　「前面不遠的一家會計師事務所。」蘭恩一臉慚愧，忍不住再拉了拉自己一身的藍色衣褲。

　　藍上衣藍長褲，活像個海軍修船的工人一樣。

　　哪像繡妹……呃，琳達一樣，裹著一身丰姿綽約的鵝黃色套裝，看起來動人極了。

　　「你在當會計？那很好哇，又穩定。」琳達毫無心機地道。

　　蘭恩卻低低呻吟了一聲，「唉，我最怕聽到『穩定』這兩個字，我想要不一樣，想要跟別人與眾不同，我要浪漫要冒險，我一點都不想要『穩定下來』。」

　　「你又開始了，跟以前一樣。」琳達忍不住笑彎了腰，「呵，我真是想念你，想當初我們兩個感情還挺好的；對了，你從以前喊到現在，找到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了沒？」

　　「如果已經找到了，我還是現在一身寒酸的模樣嗎？」她的雙眼透出夢幻，「那時我早已經美麗動人，充滿了愛情的滋潤……而且我也不會是站在這裡跟你聊天，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入你的店裡頭給你大大光顧一番。」

　　「蘭恩，你還是那麼愛作夢。」

　　「為什麼連你也這樣說，難道你不相信事上有浪漫動人的愛情嗎？」

　　「相信，可是我打出社會以來，還沒有遇見過有人因轟轟烈烈的愛而結合的。」琳達坦白道。

　　「千萬不要消極，別忘了還有白馬王子及玫瑰人生在等我們。」蘭恩雙眸熠熠，充滿期待與堅定的光芒。

　　「你還是那麼樂觀進取。」琳達微笑，好生羨慕她還擁有如此天真的夢想，「要不要進來坐坐？我可以泡壺茶給你喝。」

　　「可是你不是在忙嗎？而且這是精品店又不是咖啡館，還可以款待我喝茶？」

　　「我們這種名牌精品店賣的都是名貴的舶來品，會來買的也都是有錢的貴婦，都已經有固定的老客人了，所以我們都必須要準備一些上好的英國紅茶或咖啡，讓貴客來的時候可以一邊喝一邊看。」琳達解釋，「我那兒甚至還有一套專用的沙發和茶几呢！你進來坐坐嘛！」

　　蘭恩驚到下巴差點掉下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哇。」

　　「要不要進來呀？我們好久沒見了，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聊的。」

　　「我也很想，可是……」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大亨堡，生怕聊完之後都涼了。

　　琳達看著地的反應，有點遲疑地道：「還是你還有事……」

　　「是還好，我們這幾天都滿閒的，只是我幫同事出來買東西，沒有拿回去的話肯定會被打死的。」那群女人餓到瘋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那你可以給我你公司或你家的電話嗎？」難得碰到老同學，琳達忍不住想要與她多聯絡。

　　「我家的電話，對喔，我們有搬過家，電話也跟通訊錄上的不一樣了，」蘭恩趕緊自小皮包裡掏出紙筆來，寫了給她，「你有空一定要跟我聯絡喔，可是你變得這麼漂亮了，我怕你會覺得我太俗……」

　　「拜託，外表又不代表什麼，你要的話我也可以把你打扮得艷冠群芳的……」琳達沒好氣地道，「我怎麼可能會嫌你呢？」

　　蘭恩快樂了起來，「那就好，改天我一定要跟你學學怎麼變漂亮。」

　　「外表漂亮不重要，能夠像你一樣內心那麼美麗的，那才真正難得。」琳達突生感慨，稍稍注意的話，都可以瞥見她眼角一絲絲的滄桑。

　　社會闖蕩夠久，她已經失去了原本的純真夢想，見識得越多，越覺得人心險惡，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交心。

　　可是今天見到了蘭恩，她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當年青春歲月，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生活裡只有玫瑰與夢想。

　　雖然活在現實是件好事，可是沒有任何美夢卻顯得生命格外滄涼，硬邦邦。

　　「謝謝你。」蘭恩嬌羞了一瞬，白皙臉蛋有些紅紅的，隨即好奇地道：「怎麼會這麼說呢？你才是外表漂亮內心美麗呢！」

　　「有很多事你還不明白。」琳達的笑容落寞了，不過她強自打起精神，「無論如何，我好高興又遇見了你。」

　　「是呀，我們要常常聯絡喲！」蘭恩笑得燦爛。

　　琳達緊握著那一小張紙，展開笑靨，「一定。」

　　蘭恩對著她揮手，腳步愉快輕盈地離開。

　　突然吹來了一陣風，暖暖的有種隱約花香的氣息，琳達幾乎有點流戀不捨，好半天才走回那充斥著人工香味與冷氣的店內。

絕對官僚

第二章


內湖  陳家公寓

　　陳母抱著一桶瓜子，正窩在沙發上，對著電視大嗑特嗑。

　　「媽，我回來了。」蘭恩拎著一袋生鮮食物，開門進來。

　　「回來了？今天晚上吃燉排骨和牛肉麵，手洗一洗就可以吃飯了。」陳母眼睛盯著電視不放，卻也沒有忘了招呼女兒。

　　他們家是「蕃薯」與「芋頭」的結合，所以家裡頭的菜色才有台式和北方口味的變化。

　　「又是牛肉麵！爸爸今天沒出去賣嗎？」蘭恩呻吟了一聲，「天哪，還吃不厭啊？」

　　她爸爸在饒河街擺牛肉麵攤，生意挺好的，可是她幾乎每天都會看到一鍋鍋的紅燒牛肉，聞也聞怕了。

　　「牛肉麵有啥不好，想當年打共匪和日本鬼子的時候，我們是邊啃饃饃邊握槍廝殺的，那時哪有熱騰騰的牛肉麵可以吃？只要不被匪軍餵上槍子兒就偷笑了……」當年參戰過的陳父從廁所出來，聞言激動地呼喝。

　　只要父親一開了抗戰的話匣子，不說上三個小時是不會停的，蘭恩深諳父親的毛病，連忙轉移話題。

　　「聽說最近又有幾場相聲表演，你要不要去？我可以早早就去買票，讓媽媽陪你同去看。」

　　「相聲？」陳父眼睛一亮；這是他多年來的最愛，還遠勝過聽京劇。

　　「是呀，要的話我就去買。」蘭恩將手上的食物放在廚房的桌上，邊一盒一盒取出。

　　拿出來的全是一些乳酪片和小盒的魚子醬以及黑麥土司……她希望自己有時候也能夠吃的像上流人士一樣，那樣精緻浪漫。

　　一次一小口，看起來就是有氣質極了。

　　「那就拜託你買嘍！」陳父踱到她身邊，好奇地看著她，「你買這是啥鬼玩意兒？」

　　「這是起司、魚子醬，」她抬高下巴，裝出想像中的仕女模樣，「今晚這就是我的晚餐，我是不會同你們吃那大鍋菜的。」

　　陳父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一片切的薄薄的起司，「氣死？這玩意兒叫氣死？那黑黑的是魚子醬？我說女兒，你別老是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當心拉肚子。」

　　「我才不會，人家高級場合都是吃這些東西的。」她心疼地搶過幾乎被父親捏得更扁的起司片，「知道嗎？一次一小口，這才是品嚐食物的精神。」

　　「在抗戰的時候，哪個一次一小口的早就餓死了，」陳父完全不能理解，「我說蘭恩呀，你別被那些奇怪的外國電影給教壞了，那些都是騙人的……」

　　「你不瞭解啦！」蘭恩抱著自己的食物，極力捍衛。

　　陳父搖搖頭，自行晃到瓦斯爐旁取了個海碗，然後撈滿了一整碗的牛肉麵，「你瞧，這才叫食物，你那個是喂鴿子的飼料；我說孩子的媽，來吃飯了。」

　　「等一下，我歌仔戲還沒看完。」陳母又在看回放不知N次的梁祝，正在愉快地跟著楊麗花哼起曲兒，「哇咧青山綠水好風景，英台且來共游賞……」

　　「我們先吃好了。」陳父還是那個招牌動作，無奈地搖了搖頭。

　　老婆和女兒都和他不同調調兒，有時還覺得挺孤單的。

　　蘭恩輕輕地將食物擺進漂亮的瓷盤裡，然後還擺了一副新買回來的銀刀叉，這才滿意地盯著盤裡鵝黃黝黑的起司和魚子醬，快樂地歎了口氣。

　　陳父唏哩呼嚕地吃著牛肉麵，邊迷惑地打量著女兒。

　　「你在拜天公嗎？」

　　「才不是。」好不容易有的浪漫優雅都被破壞光了，蘭恩氣呼呼地瞪了父親一眼，「人家高貴的仕女才不會一見到食物就撲上去，她們是邊和人談笑邊小口小口地吃。」

　　「如果沒有人跟你談笑，那你就吃不成了嗎？」

　　「才不是，」她稍嫌用力地將刀叉劃過起司片，聽到了刮著盤底的尖銳聲音，「我要吃了。」

　　陳父又塞了一大塊牛肉人口，邊嚼著邊看女兒在演猴戲。

　　只見蘭恩輕緩地又了一小片起司放入口中，很有氣質地吃了起來。

　　「嗯，真是美味。」她作出心滿意足的讚歎。

　　陳父差點笑了出來，不過還是又呼嚕呼嚕地灌了一口濃稠的湯才開口，「嗯……你這樣就吃飽了嗎？」

　　蘭恩已經懶得跟父親解釋什麼叫做優雅，她自行拿取一片塗滿了魚子醬的土司，然後送進口中。

　　下一秒間，她整張臉完全苦掉了！

　　迫不及待地將滿口的魚腥味呸出口後，她急急忙忙地奪過父親的湯碗，大大灌了一口牛肉湯。

　　「嗯，那是什麼鬼東西？」蘭恩忍不住再喝了一口湯，然後瞪向被她吐出來的慘不忍睹。

　　「我早就說過不知那是什麼鬼玩意兒了。」陳父幸災樂禍。

　　蘭恩受傷的不只有那被摧殘的味蕾，有還那小小的自尊心。

　　「我可能是買到過期的魚子醬了。」她氣咻咻地將罪名推到有效日期上。

　　「是呀是呀。」陳父強忍住笑。

　　「那個老闆實在是太沒有道德了。」她再指出。

　　「對啊對啊。」陳父臉已經有點漲紅。

　　「其實魚子醬是又香滑又可口的。」她解釋。

　　「我想也是。」陳父清了清喉嚨，「我說……蘭恩呀，要不要來碗牛肉麵？」

　　「嗯……」雖然表情做考慮，蘭恩的腳還是自有意識，早就踱到爐邊添起面了，「那好吧，我想你們煮了那麼多，沒有我幫忙也吃不完。」

　　陳父再也忍不住，別過臉去偷笑了幾聲。

　　蘭恩臉紅紅，還是裝作沒聽見。

　　陳母還在那兒咿咿呀呀的，隨著劇情起舞--

　　「你這個梁兄哥，像一隻呆頭鵝，如此這般憨大呆，氣煞了我祝英合……」


　　　今天是周休二日，蘭恩好不容易捱到了琳達的精品店開門，急急忙忙地衝入了店裡頭。

　　「繡……琳達！」清秀著一張素臉，穿著一件藍色上衣和白色一片裙的蘭恩，站在香噴噴又美麗高貴的精品店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琳達看到地倒是驚喜極了，她微笑著將皮尺丟在一旁，迎向前去，「蘭恩，你真的來了。」

　　「你今天好漂亮。」蘭恩讚歎，「好羨慕你會化這麼好看的妝，像我每次都把腮紅塗的跟猴子屁股一樣，我看我要變成上流社會的女孩子，可能要等下輩子投胎才有可能了。」

　　「你很希望成為上流社會的人嗎？」琳達倒了杯熱紅荼給她。

　　「當然，」說到這個，她眼睛都閃閃發光了，「我最羨慕了，每天可以守美美的衣服，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的宴會裡，然後衣香鬢影歌舞昇華的……那種感覺一定很棒。」

　　「見人見智。」琳達笑笑，「如果你去參加過那種宴會，你一定會改變想法的。」

　　「才不會，你應該知道我從以前就好希望過那樣的生活，只可惜我平凡的不得了，別說參加宴會了，就連辦個像樣的生日會都沒法子。」她哀歎，「我的生活一片空白，已經未老先衰了。」

　　「灰姑娘不一定會遇到白馬王子，再說……」琳達的眼眸迷離了一瞬，「白馬王子也不一定是真心的，有可能他只是想要玩弄灰姑娘，嘗嘗不同的滋味罷了。」

　　「你的思想太灰色了。」蘭恩關懷地道：「琳達，你怎麼好像有點落寞……你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她欣羨地看著蘭恩，「說真的，我才羨慕你，無時無刻看到你，都是那麼的快樂沒有煩惱的樣子。」

　　蘭恩愣了愣，啜了口熱茶道：「沒有煩惱？其實我也不是沒有煩惱的，例如我就煩惱遲遲沒有白馬王子出現，煩惱我的日子過得空虛空白，生命一無可取。」

　　「平凡就是福氣。」

　　「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我不應該只是個小小的人物，每天就只能夠埋首在一堆報表之間，然後年紀一到，就相親結婚，再來就是生孩子當媽媽……」她打了個寒顫，「我不要我的人生是這樣的。」

　　「那你想怎麼過你的人生？」

　　「我要有不同的人生體驗，我想要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然後和我那非凡的夫婿步入上流社會，從此過著幸福快樂並且浪漫的日子。」

　　「你很喜歡上流社會？」

　　「當然。」

　　「那沒有你想像中的美好。」琳達有感而發。

　　蘭恩嗅出了一絲不對勁，「你怎麼知道？」

　　「從那些來血拚的貴婦身上就看得出來了。」琳達淡淡道，「互相炫耀誰身上的名牌最新最貴，互比誰的老公最有錢最體面，事業做最大……」

　　「這樣不好嗎？」

　　「面子上當然光鮮亮麗，可是裡子都是奢靡無度，有一些甚至還要忍受她的丈夫在外頭包養幾個情婦……」琳達苦口婆心，「上流社會真的沒有你想的那樣浪漫。」

　　她自己若不是深受其害，怎麼可能在青春芳華的二十四歲就滄桑滿懷？

　　蘭恩聽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可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

　　「當然，還是有好人，只是稀奇得像熊貓一樣珍貴。」

　　「所以，我還是很有希望的，」蘭恩又充滿信心了，快樂地道：「小說電影裡頭不都是這樣說的嗎？上流社會的男人最喜歡我們這種天真的小女郎了。」

　　「你真的天真到有點白癡。」琳達失笑，真想拿衣架敲她的腦袋讓她清醒一點，「沒錯，那種有錢男人最喜歡你們這種天真女郎，可是都是把你們當做早餐吃掉，連渣都不吐一點。」

　　「沒有那麼誇張啦！」蘭恩抗議。

　　「醒醒吧，不是每個黃金單身漢都像電影裡的大亨一樣，會被愛情沖昏頭，永遠愛你一生一世。」琳達道，「那只是電影，真實世界裡頭，哪個望族或企業之子不是找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的？難道他們還真的娶一個沒背景沒學歷的女人嗎？別作夢了。」

　　蘭恩慘叫一聲，「啊！問題就出在這裡。」

　　琳達被她嚇了一跳，幸好現在時間還早，還沒有太多的客人，「你做什麼反應這麼大？」

　　蘭恩哀聲歎氣地趴在桌面，「問題就在這裡，我不是什麼名流仕女，我沒有背景也沒有學歷，我甚至沒有姣好的外貌。」

　　「所以你肯死心了嗎？」琳達微笑，溫和地道．「好好的工作，找個身份相當的好男人嫁了，這樣才是正確的。」

　　「我不要，那太平凡了。」她精神突然一振，「我知道了，只要我打扮得很漂亮，裝扮成一個真正的淑女的話，我一定有機會躋身上流社會的。」

　　「你還不死心嗎？」琳達翻翻白眼，徹底被打敗，「我們跟那種人是不一樣的，而且，而且完全是生活在不同星球上的，你這樣勉強自己只會徒增痛苦的。」

　　「人類因夢想而偉大，這就是我的夢想，」蘭恩做一個飛翔的動作，「飛上枝頭當鳳凰。」

　　「你看起來不像是拜金女郎。」

　　「我才不是拜金女郎，我只是想要跟那種真正的紳士名流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就像『麻雀變鳳凰』一樣，我要的是真愛。」她癡迷地道。

　　琳達拍拍額頭，「我的天啊，你的腦袋瓜已經徹底被好萊塢攻克了。」

　　「你之前還不是說我很好，因為我有美麗的夢想？」

　　「我以為你分得清什麼時候該作美夢，什麼時候該回歸現實。」琳達老實不客氣地吐槽。

　　「我……」

　　兩位貴婦人踩著名牌高跟鞋走了進來，琳達表情立時一變，堆滿了職業化的燦爛笑容迎向前去。

　　「張夫人，李夫人，怎麼這麼久都沒來了？我還在想呢，這最新一季的春裝還是要你們兩位穿才出色，兩位沒來，這些新裝都沒人能試了。」琳達恰到好處地讚美著。

　　那兩位花枝招展一身珠寶的女人笑得好高興，伸出戴滿翡翠、紅寶石的玉手拍了拍琳達，「還是琳達會說話，我就說嘛，過來琳達這兒逛逛準沒錯的，最新幾款的衣裳在哪兒呀？」

　　「我老公又給了我一張金卡，他說改明兒還要帶我去巴黎看凡賽斯的服裝發表會呢！琳達，我這可不是故意說給你羨慕，你也是知道的，我老公最疼我了……對了，那套紅的拿給我試穿一下。」

　　琳達噙著完美的笑容為她們服務，並且還不時地附和著雙妹的自吹自擂。

　　蘭恩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兩個貴婦人試穿完畢，又丟出金卡要琳達拿去刷下這幾十萬的衣服……

　　她的鼻孔差點噴出血來。

　　等到兩個貴婦人刷過癮了，扭著屁股走人了，蘭恩才低喘了一口氣。

　　「咦？她們忘記把衣服帶走了。」地瞪著那幾套正被琳達折迭放入粉紅色盒子裡的衣服，突然想到，「要不要我幫你追去拿給她們？」

　　琳達折衣裳的動作頓了頓，好笑地抬起頭，「不用不用，她們買衣服都是這樣的，不用自己拿，而是要我們再送過去。」

　　「送過去？」蘭恩充滿迷惑。

　　「是的，你沒聽她們剛剛說嗎？她們明天要去參加在晶華酒店，方氏企業舉辦的一個酒會，這幾套衣服明天我再送到會場的休息室去，讓她們換著穿。」

　　「那她們之前要穿什麼？」

　　「另外一套禮服呀！」

　　蘭恩越聽越糊塗，「一個晚上換那麼多套禮服做什麼？」

　　「這就是上流仕女的爭妍鬥艷，一個晚上換個三套禮服都不稀奇，表示自己有錢嘛！」琳達忍不住拍了拍她的頭，「現在知道了吧？」

　　「噢。」蘭恩想了想，「可是……你說明天要拿禮服去給她們，那店裡怎麼辦？」

　　「關起來嘍，反正她們給的小費和佣金滿可觀的。」

　　「除了你以外沒有人幫忙看這家店了嗎？」蘭恩這才發現從未在精品店裡看到其它幫忙的小姐。

　　「請人太貴了，更何況我的都是熟客了，也不放心別人來招呼。」

　　「咦？」蘭恩睜大眼睛。

　　「怎麼了？」

　　「你不是讓人請的嗎？」

　　「我沒有跟你說過這家店是我自己開的嗎？」琳達也一怔。

　　「哇！」蘭恩雙眸綻出崇拜的光芒。

　　琳達笑了出來，「有什麼好哇的，不過是一家店。」

　　「可是要在這個高級地段開這麼高級的店，要不少錢吧？」蘭恩敬畏地看著她，登時覺得她厲害得不得了。

　　琳達眸子閃過一抹自嘲，聳聳肩道：「還好，之前有『朋友』幫忙。」

　　「真是太厲害了，你是個女強人耶！」

　　「不要把我當成偶像，其實開店也是很辛苦的，沒有想像中的光鮮亮麗。」

　　「可是這表示你很有能力，才能夠把一家店給撐成這番局面呀！」蘭恩有說不出的佩服。

　　琳達笑了，她捏了捏蘭恩的臉蛋，「知道同學那麼多年，我最喜歡你的原因是什麼嗎？」

　　「是什麼？」蘭恩傻傻地問。

　　「你夠可愛。」琳達笑嘻嘻，「而且對每個人都是一臉的敬佩，每個跟你相處的人都會覺得好有成就感。」

　　「真的嗎？」蘭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對了，明天我大概七點會送衣服去晶華，等送完後我們一起出去吃個鈑好不好？我請客。」

　　「你要去晶華？」蘭恩突然又大呼小叫起來。

　　「幹嘛？」琳達又被嚇了一跳。

　　「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她緊緊揪著琳達的袖子，滿臉興奮與希冀之情。

　　「你去幹嘛？」

　　「釣金龜婿。」她認真地道。

　　「啥？」琳達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重複一遍？」

　　「我要去釣金龜婿。」蘭恩堅定地道，越想就越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要不然她這輩子哪有機會可以進入那種上流場合，哪有機會可以認識英俊多金的金龜子？

　　「別開玩笑了。」她的想法儘管不算太驚世駭俗，可是琳達還是不太能接受。

　　天真如她，一點兒都不像那種專釣金龜子的女人。

　　「琳達求求你啦，就算是給我一個機會偷溜進去看一下所謂的上流社會也好，好不好？我會終生感激你的。」她誠懇地哀求道，扒著琳達的手肘不放。

　　琳達瞪著地，又為難又好氣又好笑，「蘭恩，不是我不幫你……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去嘗嘗新鮮，那我很贊成你一同跟我去，可是如果你真的是去釣金龜子，那我……」

　　「給我一個機會嘛！就讓我當一下灰姑娘，我保證一定在晚上十二點以前離開。」蘭恩小臉充滿了渴求，大眼睛閃閃發光。

　　她這一輩子都想擺脫平凡乏味，難得有一次可以幻想一下自己是公主……

　　琳達實在難以拒絕她的眼神，她蹙了蹙眉，有點遲疑地道：「那你打算用什麼身份進去？」

　　「那你是答應帶我一起去了？」蘭恩高興得跳了起來，險些弄翻了茶。

　　琳達好笑地看著她，「誰教你是我的老同學，而我又不懂得拒絕別人呢？」

　　「謝謝你，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份大恩大德的。」

　　「得了，你還是先計畫一下怎麼混進去吧！你還沒說，你究竟只是想要進去看一下下，還是真的想要進去過一晚？」

　　「我要進去一晚。」開玩笑，一下下怎麼能夠滿足她？

　　「方氏企業的酒會向來嚴謹，沒有邀請卡進不去，不過反正我可以用送衣服的名義混進去，至於你……」琳達摩挲著下巴，思索道：「你要進去很久，那得化妝成什麼才好呢？」

　　「你還會易容術？」蘭恩已經崇拜得亂七八糟了。

　　琳達被她逗笑了，「拜託，我是說正經的，這是明天的事情，在時間上來請已經很緊迫，如果你想要偽裝成某集團的千金小姐的話，那你現在就得準備一些事了。」

　　蘭恩沒想到夢想真能實現，她瞅著琳達，感動的無以復加，「琳達……」

　　「以後再感謝我吧，我還不知道這次幫你究竟是害你還是……」琳達凝視著她，甩了甩頭，「算了，別擔心那麼多了，反正就是一晚嘛！」

　　「當然，就只一晚。」蘭恩熱烈地道。

　　「你穿幾號的禮服？」琳達挑起精心描繪的眉毛，盯著她問。

　　「呃？」

　　琳達搖搖頭，「我看你對這些亳無概念，那還是通通讓我打點吧！」

　　「謝謝，可是……」蘭恩這才想到一些事，「我沒有禮服，我也沒有太多的存款，我大部分的薪水都交給我媽了，我根本買不起昂貴的禮服。」

　　「誰要你買來著？送佛送上天，難不成我答應了要幫你，還會讓你自己傷腦筋這些事嗎？」琳達笑了。

　　蘭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她抓起琳達的手就是一陣激動的亂搖，「琳達，代真的不知請怎麼感謝你……」

　　「別再跟我客氣了，我們同學又不是當假的，再說我也只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琳達低低地道。

　　蘭恩愣愣，「怎麼會？你這麼漂亮又這麼有人緣，怎麼可能只有我這個好朋友？」

　　「有很多事你還不知道，不過我希望你知道了以後也不要輕視我。」琳達有些擔憂。

　　「你就是太容易擔心了，我相信你就是你，不論外表變成怎麼樣了，你還是當初那個熱心大方的繡妹。」蘭恩爽朗地笑，「你的心始終沒有變，不是嗎？」

　　琳達也笑了，重重點了點頭，「是。」

　　「那現在我該怎麼做呢？我應該去哪裡租禮服？嗯，我還得買一雙好鞋子……」蘭恩從落地鏡打量自己，不滿意地皺了皺小巧的鼻子，「頭髮也該燙一下了，還有這副眼鏡。」

　　她看起來就像個千年老處女一樣，怎麼可能一夕之間就變漂亮？

　　「慢慢來，那些交給我就對了，只是傷腦筋的是，你會跳舞嗎？」如果她的記憶力沒有問題的話，在學校的時候，蘭恩的舞蹈神經就……

　　「跳舞？！」果不其然，蘭恩一臉驚駭，「還要跳舞？酒會不就是喝喝酒而已嗎？」

　　琳達一時之間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呻吟，「誰告訴你酒會只是喝喝酒？」

　　「不是嗎？舞會才是跳跳舞，酒會只是喝喝酒。」

　　「你真的是道地的台北人嗎？」怎麼連這個基本認知都沒有？

　　「台北也有純樸的鄉下人。」蘭恩有點不好意思，「那怎麼辦？我不會跳舞耶。」

　　「今天晚上教你也來不及了，而且我明天還不想要往著枴杖開店。」琳達想了想，「乾脆這樣，如果有人邀你跳舞的話，你就告訴他們你腳有點受傷，不能跳舞。」

　　「有人會邀請我跳舞嗎？」她已經有些暈陶陶了。

　　「你又不是醜八怪，再加上一番裝扮，自然會有公子哥兒上門的。」琳達還是忍不住再三叮嚀，「我跟你說喔，那種場合只能玩玩，不能夠認真的，所以如果有任何男人哄你、讚美你的話，聽過就算了，要不然你會被人家給拐走的。」

　　「我沒有那麼笨好不好？」蘭恩光想就臉紅心跳了。

　　看她的模樣，琳達一點都不能放心，也不敢相倍她會聰明到哪裡去，不過……

　　只是一晚而已，應該也不至於會怎麼樣吧！

　　雖然蘭恩口口聲聲想要浪漫，可是她的骨子裡再保守不過了，琳達記得她家還上有老父老母，能把蘭恩調教成這麼清純可人，家教應該也不會太鬆散到哪裡去。

　　「好了，你待會兒就先到我們隔壁那家造型工作室讓他們修一下頭髮，等明天再弄出造型來，還有，待會兒我讓鞋店的朋友送幾雙鞋子過來讓你試穿。」琳達打量著她，在心裡迅速描繪出該用什麼造型會好些。

　　蘭恩就這麼興奮又羞怯地讓她上下打量，心底漲滿了刺激與喜悅的情緒。

　　明天，醜小鴨就要變天鵝了，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所謂的上流社會，是怎樣的一番冠蓋滿京華？

絕對官僚

第三章  




站在美麗輝煌的晶華酒店外，蘭恩雙腿卻一直發軟。

　　她今天晚上美麗極了，完全變了個人，這當然要歸功於琳達。

　　琳達借給她兩套禮服，一套就是現在服貼包裹在她窈窕身軀上的銀色曳地禮服，完美的胸前剪裁將她雪白的頸項和酥肩表露無遺，蘭恩自從穿上它之後，就一直在擔心它會不會掉下來。

　　被修剪過，流瀉出柔美瀟灑的黑色髮絲和白皙臉蛋上的淡淡淺藍彩妝，讓蘭恩整張臉蛋兒都亮了起來，再蹬上一雙銀白色高跟鞋，她感覺自己宛若走在雲端。

　　「沒想到你打扮起來這麼美。」琳達讚歎至極地看著地，完全沒想到蘭恩這麼有本錢。

　　腰就是腰，胸就是胸，略顯纖瘦的身材在穿上禮服後，倒顯示出了她獨特的飄逸味道。

　　蘭恩又緊張又羞澀，她拉拉好像一直要掉下來的前襟，「可是我覺得穿這樣很危險，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

　　「保持冷靜，只要你姿態優雅一點，走路小心一點，就不會有事，你不是一直想要當個淑女嗎？這正是個磨練的好機會。」琳達雙手捧著幾個粉紅盒子，其中一個就是給蘭恩的，「走吧，我們進去。」

　　蘭恩吞了口口水，努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向柔軟的地毯。

　　坐上電梯，直達了會場的那一樓層，一步出電梯的蘭恩差點被嚇回了電梯內。

　　輕快悠揚的爵士樂流浪在空氣中，衣香鬢影笑語喧嘩自當不用說了，光看門口那兩位專事招待的西裝帥哥，蘭恩的腳步就更加沉重……

　　糟了，她沒有邀請卡，怎麼混進去？

　　她求救地望了琳達一眼，好在琳達是常見識這類場面的，輕輕地低咳了一聲，暗示她鎮定。

　　「兩位小姐，請出示邀請卡。」其中一位帥哥首先開口，嚴肅中帶著親切。

　　「我……」蘭恩直覺想要往後縮。

　　琳達落落大方地直視對方，「你好，我是French精品店的琳達·林，張薇夫人讓我送禮服來的，這位是張夫人的好朋友，順道坐我的車來，她的邀請卡在張夫人那兒……不知道方便讓我們進入會場嗎？我想張夫人還等著這些東西。」

　　西裝帥哥凝視著她，信服地點了點頭，「請，休息室在右邊。」

　　蘭恩一直不敢呼吸，因為她注意到了那兩個帥哥一直盯著她，她像做賊一樣僵硬著身子跟在琳達後頭，好不容易進入了會場另一邊的走廊。

　　一脫離有人範圍，蘭恩立刻大大地吐出了一口長氣，覺得心臟有點不堪負荷。

　　「不要緊張。」

　　「事跡真的沒有敗露嗎？我怎麼覺得他們兩個一直盯著我看，好像看出我的身份可疑似的。」蘭恩連忙問。

　　看來她一點兒都沒有發現自己的魅力十足。

　　琳達輕笑出聲，黑眸滿是笑謔，「你呀，難道你不知道他們兩個是被你迷住嗎？」

　　「才不是，他們是『盯』著我。」蘭恩心有餘悸。

　　「他們是色迷迷的『盯』著你，這當中差別可大了。」琳達用手肘輕撞了撞她，暖味的笑。

　　蘭恩眨了眨眼，「啊？」

　　「啊什麼？我跟你說，待會兒我就得先走了，你呢，千萬不要一副心虛的樣子，這裡人這麼多，場面太過盛大了，根本沒有人會發現你是混進來的。」琳達聲聲叮囑。

　　「你待會兒就要走了？」蘭恩怯怯地拉著她，「不要啦，你多陪陪我，我，我會怕。」

　　「怕什麼？你就記著自己是某某集團的千金小姐就對了，然後理直氣壯大大方方的吃東西，和人聊天……」琳達這，「發揮出你的潛力來，你不是一直很想要成為上流人士嗎？只要裝得神秘莫測一些就對了。」

　　蘭恩還是苦著一張瞼，「可是……」

　　「你還有機會後悔，待會兒要跟我一塊兒回去嗎？」琳達試探。

　　「不要。」蘭恩叫得又急又大聲，經過她們身旁的兩個美麗女郎忍不住別了她一眼。

　　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

　　「小聲一點，不要引起太大的騷動。」琳達警告。

　　蘭恩再吞了口水，低喘了喘，「好。」

　　「待會兒那裡會有一堆的保險櫃，你找個空的號碼把衣服鎖進去，待中場的時候再換上另外一套，記著，有自信一點！」琳達對她眨了眨眼。

　　「謝謝你。」蘭恩又感動了。

　　「好好享受這個夜晚，它會是一個很美的回憶。」琳達輕輕道。

　　蘭恩重重點頭。

　　　蘭恩總算知道了，真正的上流仕女不會只吃一兩片起司就算了的，至少她們還會喝香檳吃沙拉。

　　所有電影裡盛大的場景這兒都具備了，包括那一長排的佳餚美酒……

　　因為緊張，一整天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的蘭恩真的餓極了，她小心翼翼地擠過人群，挨進歐式自助餐檯邊。

　　她挾了一些昂貴的鵝肝點心和龍蝦沙拉放入瓷盤內，還不忘取了一杯冒著泡泡的香檳。

　　不太愛招搖的她還是習慣性地縮到了一個角落，端著盤子愉快地吃將起來。

　　她邊吃邊打量著道寬闊大廳內的男男女女，驚訝著台灣居然有這麼多的有錢人。

　　爸媽一定一輩子都想像不到這種情景，也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進入這種場合。

　　想到這裡，她釣金龜婿的心更加堅定了。

　　就算是為了能夠讓爸媽過這種繁華富裕的生活，她一定要加油。

　　只是……

　　「每位小姐都好漂亮，我跟人家比起來真的連根蔥都算不上……」她驚歎著，目睹著美女如雲。

　　她憑哪一點釣金龜婚？看來她連鐵龜婿都釣不到。

　　正在胡思亂想間，一個低沉的男聲透過麥克風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這個男人的聲音一出現，竟像君臨天下似的，所有人的熱鬧喧嘩瞬間都停止了，大家都本能恭敬地望向台上。

　　蘭恩也本能望去，卻沒來由地大大一震。

　　好，好英挺的男人！

　　高大卓絕的身子，性感內斂的臉龐，尤其那雙環顧四周的深邃眼眸，讓蘭恩像只蟲子一樣地掉了進去……

　　她突然有股強烈的衝動，好想要將雙手插入他那頭濃密的黑髮中，梳過那撩指的絲滑不羈。

　　蘭恩的小腹陡然滾燙了起來，嚇壞了她自己。

　　老天，這是什麼感覺？怎麼覺得心臟好像漸漸沒力，可是又鼓噪得緊？

　　「非常高興各位貴賓今日蒞臨方氏企業的年度酒會，我是方雲齊，僅代表方氏企業的所有同仁感謝各位的光臨……」他沉著穩健地開口，僅簡單幾句就結束了開幕儀式，然後泱泱大度地走下了台。

　　上流人士們紛紛眾星拱月般地簇擁著他，就算蘭恩不知道他的身份為何，也曉得他必定是重要的領袖人物--要不然也不會每個人都競相要跟他握手了。

　　她喜歡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也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馬王子類型，可是她還沒膽走向前去與他打招呼。

　　她該怎麼說？

　　「嗨，你好，你是我心目中最佳的金龜婿人選？」她自我解嘲，「不被人家當場上下樓才怪。」

　　看來電影裡的女主角還是比較幸運，她們有編劇安排核怎度與男主角相遇。

　　她自認笨得可以，沒有那麼好的智商可以想出絕妙的搭訕方法。

　　就在這時，那個金龜子已經被人群簇擁到靠近她大約五十公尺的距離了，蘭恩還沒決定怎麼做，人潮就已經把她給擠離座位--

　　她匆匆站起，可是高跟鞋一點兒都不賞臉，硬是扭了一下！

　　她驚喘一聲，眼看著就要失勢摔倒，正巧旁邊站著的是一個尊貴的老婦人，她的肩膀無意間被她靠了一下。

　　蘭恩借力使力，動作迅速地穩住身子，感激不盡地對老婦人露出了笑顏。

　　「謝謝您。」

　　老婦人有著美麗、風韻猶存的臉蛋，只是稍嫌驕氣了些，但是蘭恩的道謝卻讓她倨傲的表情愣了一愣。

　　她迅速地打量了蘭恩身上昂貴的香奈兒衣裳，這才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為什麼向我道謝？」

　　蘭恩真誠又靦腆地道：「對不起，因為我剛剛腳稍微拐了一下，若不是您的關係，我早就跌個……呃，跌一跤了。」

　　幸好沒有脫口說出「跌個狗吃屎」！

　　老婦人凝視著她，有點兒滿意地點了點頭。

　　能進入會場中的都是名媛淑女，這本來就是一個她特意用來挑選未來媳婦兒的酒會，看看面前這個女子，雖然身上沒有穿戴什麼珍貴首飾，可是她一身名貴的香奈兒和渾身的高貴氣質就能看得出系出名門。

　　尤其她的態度有禮謙遜極了……嗯，她挺中意的。

　　想要成為她方家媳婦兒的仕女有如過江之鯽，可是那一堆女人裡頭，如果不是身份不夠就是氣質太差，再不然就是驕傲得不得了，妄想要爬上她這個方老夫人的頭上。

　　這個女孩看起來挺順眼的，而且又是那種好說話的，想必很好鎮壓才是。

　　方老夫人的腦子迅速轉著念頭，蘭恩一點兒也看不出，不過面前這個眸光凌厲、長相高貴的老夫人必定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未免穿幫，她還是盡快閃人。

　　就在蘭恩想要輕移腳步的同時，老夫人已經露出了燦爛的笑，挽住了她的手臂。

　　「我怎麼沒有見過你呢？」

　　來了！

　　蘭恩悄悄吞了口口水，微笑道：「呃，我不常出現在這種場合。」

　　「哦，那你是從國外回來的嘍？」方老夫人眼底的滿意之色更重了。

　　蘭恩眨了眨眼，事到如今也只能順水推舟，「是呀是呀。」

　　反正她只在這兒度過美妙的一晚，以後也不可能會再遇到這些人了，所以隨便的掰一掰應當不要緊吧？

　　「需不需要我幫你介紹些朋友呢？」方老夫人笑道：「可憐的小姑娘，你一定還不太習慣台灣的社交圈子，對不對？」

　　沒錯！

　　蘭恩又感激又戒慎地看著她，「是的，只是您不用幫我介紹了，我不好意思麻煩您……」

　　「你有男伴嗎？」方老夫人又突兀地問道。

　　她本能搖頭。

　　方老夫人大喜若望，點點頭，拉著地的手就往前走，不知怎的，人群在一碰見她時都自動讓開，好家摩西分開紅海一樣。

　　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拉向那一雙深邃似海的黑眸了。

　　「雲齊，來見見這位可愛的小姑娘。」有老夫人一相情願地將她推向挺拔的兒子，口吻熱切又令人不能拒絕。

　　「你，你好。」蘭恩只能戰戰兢兢地抬頭看著他，心亂如麻。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一定是方纔的香檳太強，以致於她產生了幻覺。

　　雲齊低頭凝視著她，禮貌卻疏遠地點了點頭，「你好。」

　　氣氛僵了幾秒，方老夫人急急打破僵局，「對了，小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陳蘭恩。」她被動地道。

　　陳蘭恩？方老夫人迅速在腦中過濾了一下姓陳的名門望族……嗯，還挺不少的，她一定是其中的一位千金小姐。

　　「陳小姐，多用點餐點，請不用客氣。」雲齊淡淡地道，就要轉身迎向下一個人群。

　　蘭恩眼睜睜地看著白馬王子離開，卻束手無策。

　　多虧方老夫人一手拉住了他，親親熱熱地一手挽住蘭恩。

　　「我和蘭恩挺有緣的，正巧她也沒有男伴，你就替我陪陪她吧！」老夫人的語音堅定不容辯駁。

　　「老夫人，不用了，我……」蘭恩正想要婉拒，雲齊的大手已經接替過母親，穩穩地握住了她，依舊禮貌而疏遠。

　　「我會好好招呼陳小姐的。」雲齊低垂下眼睫毛，蘭恩這才注意到他的睫毛又黑又翹，深沉若簾，遮住了眸內的神情。

　　她突然生起一股好想探索其中的衝動。

　　他太有男人味，也太像個謎了……

　　在她胡思亂想間，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被他給拖到了外頭的陽台。

　　隔著厚厚又華麗的落地窗簾，裡頭的喧鬧交談聲也被沖淡了許多。

　　樂隊已經演奏起了優閒舒暢的拉丁爵士由  Corcovado（靜夜星空），廳裡已經開始儷影雙雙地翩然共舞了起來。

　　蘭恩大大吁了一口氣，幸好等她出來了才跳舞，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外頭的空氣好好，而且在夜空中，台北市的夜景燈火點點，看起來燦爛動人極了。

　　一時之間，她倒忘了要緊張身旁俊男的存在，快樂地伸了個懶腰。

　　「咿喲--」她的身體都快要被擠僵掉了。

　　雲齊就這樣靜靜地盯著她，直到她轉過身來才淡淡道：「不習慣這種場合。」

　　蘭恩臉上暢快的笑容瞬間僵了一秒，她心底拚命狂喊著「糟了，糟了！」

　　「呃……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你還在這裡，我剛剛……一定失態了。」她剛才甚至還高舉雙手，那胸前原本就搖搖欲墜的衣襟--天啊！

　　她不敢想了。

　　她都不知道他會怎麼看待她。

　　「你沒有失態。」他禮貌的沒有提起她方才酥胸的春光微微一現。

　　她好半天才恢復冷靜，不過還是難忍興奮地瞅著他，「你是老夫人的兒子？」

　　「是。」他的眼眸望向夜空，淡然微倦。

　　他一點都沒有想要跟她長談的打算，反倒好像是藉著她的關係出來透透氣兒……

　　不知怎的，她腦袋瓜自動揣摹出他的心緒。

　　或許她不該打擾他的，可是身畔的男子是她終生夢寐以求的對象，如果她就任這夜這麼溜走，她回家會捶胸的。

　　「你很累嗎？」她小小聲地問，很滿意自己的口氣算溫柔。

　　他的眼光這才回到她身上，似笑非笑地道：「或者你想進去跳舞？」

　　「謝了，我不想踩斷某個倒霉鬼的腳趾頭。」她敬謝不敏地吐吐舌。

　　他凝視著她，好像這才注意到她，「看來你對參加宴會也不怎麼熱衷。」

　　「我很喜歡參加這種宴會，事實上我大概奢望了一輩子吧！今天好不容易有這種機會可以見識見識，真的好開心。」她笑得天真燦爛。

　　不知為何，她的笑容令他的心微微一動，可是她的言談卻讓他有些反感。

　　她也是那群女人當中的一個，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懶得說話，只是享受著這難得的片刻寧靜。

　　蘭恩好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成功了，可是隨後他又把她當作蟑螂似的別首不理。

　　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吸引他呢？

　　小說上的女主角都怎麼做的？她們好像什麼特別的舉動都不用做，就可以讓馬上角對她們百般傾慕，趨之若騖了。

　　真是令人羨慕。

　　蘭恩忍不住抓了抓頭髮，苦惱著該怎麼跟他搭訕。

　　腦筋急轉彎：當一個英俊多金的男人站在你身旁沉默不語時，你該怎麼辦？

　　蘭思想要傚法某些電影裡的女主角一樣賣弄風情，可是又忍不住猶豫再三。

　　儘管今天晚上的她美得完全不像本來的她，可是骨子裡她還是自己，那個愛作浪漫的夢卻又保守到極點的二愣子。

　　唉呀，不管了！

　　她一咬牙，橫下心就低下身子想要露露「春光」引他注意，可是沒想到她的動作實在太大，一下子站不穩就撞上了他堅硬的背。

　　「唉喲！」她的柔胸被撞得好痛，忍不住ㄍㄞㄍㄞ叫起來。

　　救人喔，從沒人告訴過她男人的身體這麼硬！

　　雲齊毫無心理準備地被迫攬抱住她，黑眸微譴責地看著她，「你在做什麼？」

　　「我在……」她好想伸手揉揉自己撞痛的部位，可是又不敢，只能苦著臉推開他，「對不起……噢！」

　　雲齊待她站直了身子，迫不及待地放開了手，微蹙著眉頭道：「陳小姐，你要不要進去坐坐？」

　　真是矯揉脆弱，在外頭吹個風站久一點就軟腳，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

　　蘭恩意識到他不悅厭惡的眼光，又想掉淚又覺得委屈。

　　是啊，世上就有她這麼笨的女人；一點都不像那些舉止優雅的上流名媛，可怎麼裝扮也不像的。

　　「對不起。」她還是低頭道歉。

　　「我送你進去。」他不由分說就要將她帶進大廳，急著把她這燙手山芋給丟回去。

　　她緊緊揪著他的衣襟，薄繪淺藍色眼影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充滿了倉皇。

　　「不要不要，我不要進去。」

　　他的手臂有力又堅定地將她「架」進去，「你還是適合回去會場休息。」

　　兩人正在拉拉扯扯之際，方老夫人眼尖地瞧見了，頓時大大不滿起來。

　　這個雲齊究竟是怎麼回事？故意要跟她唱反調是嗎？

　　她幫他介紹的女孩子居然落得被他推拒的下場……他眼底還有她這個母親嗎？

　　無論如何，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這個女孩子她是要定了，她才不管他同不同意。

　　「雲齊，你在做什麼？」她快步趕了過去。

　　蘭恩像小雞一樣被他拎在手中，掙扎著低叫：「夫人，我們……」

　　他不待她解釋，冷冷地道：「陳小姐累了，我帶她進來休息。」

　　「陳小姐是我的貴客，我不允許你怠慢她。」方老夫人挑高柳眉，驕然地道。

　　雲齊眸底閃過一抹憤怒，不過他非常成功地壓下，只是冷漠地道：「我瞭解，不妨礙你們談心了，我還有事，先行告退一步。」

　　他像丟垃圾一樣地把蘭恩撂下，然後大踏步地走入人群，背影尊貴而傲然。

　　蘭恩又看呆了。

　　儘管他那麼惡劣的對待她，她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不去想他。

　　方老夫人已經在為兒子的粗魯無禮致歉了。

　　「真是抱歉，雲齊就是這個樣兒，不過男人就是要一點個性才有味道，你說是嗎？」她巧妙婉轉地道。

　　她還是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發呆，「他好像很討厭我。」

　　「沒這回事，他是我兒子，我最瞭解他了；別看他這麼大的人了，如果遇見心儀的女孩，他還是會靦腆的。」方老夫人稍嫌熱情地挽著她的手，拍了拍道：「我可以叫你蘭恩嗎？」

　　她回過神來，有點羞澀地這：「呃，當然可以。」

　　這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突然對她這麼好，她真的有些嚇到。

　　「下個星期三，我在家裡頭有個小小的聚會，請的客人不多，都是一些至親好友，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呢？」方老夫人笑得耀眼。

　　蘭恩心一跳，直覺就搖頭，「不了，我想我……」

　　「我堅持你一定要來，就這麼說走了，可以給我你的電話或地址嗎？我好叫司機去載你。」方老夫人壓根不接受拒絕，自行決定。

　　「真的不用了，因為，因為……」老天，那會等幫的；蘭恩近乎驚恐地婉拒。

　　「我堅持，難道你不願意給伯母這個面子嗎？」方老夫人眉眼一挑，自有威嚴。

　　蘭恩結結巴巴起來，「啊……我……呃……」

　　慘了，她怎麼辦？好想去又不想去。

　　她自然想再見到那個傲然偉岸的男人，可是又是一場聚會，她萬一被拆穿了怎麼辦？

　　她已經知道了要混進上流社會需要多大的勇氣，心臟也要夠強。

　　「就這麼決定了，下個星期三中午十一點，我讓司機去接你，到哪兒呢？」

　　「可是星期三我要上……」她一急，脫口而出。

　　「上什麼？」

　　上……班。

　　蘭恩吞口水，努力地拗話，「我要上古箏課。」

　　「不要緊，一天不去上沒關係的吧？」方老夫人根本不理她的藉口，笑意宴宴，「到哪兒接你呢？」

　　「到忠孝東路的French精品店接我好了。」她情急之下也只能這麼說了。

　　「那太好了。」方老夫人滿意地點頭。

　　蘭恩渾身汗涔涔，她急忙找了個借口道：「抱歉，我想先去補一下妝……」

　　「那好，我們待會兒見。」方老夫人笑道。

　　「是是。」

　　蘭恩乘機擠入人群中，落荒而逃。

　　至於晚一點還需要換裝出來爭妍鬥艷……那就免了吧！

　　她現在能夠順利逃出生天就屬萬幸了。

　　這是一個又愛又恨又難忘的夜晚……

絕對官僚

第四章


深夜

　　蘭恩換回了最舒服的那條褪色牛仔褲和寬寬大大的T恤，盤腿坐在柔軟的單人床上。

　　那兩套香奈兒的禮服正服貼地躺在盒子裡，提醒著她幾個小時前的宴會並非虛夢一場。

　　她已經洗好了澡，渾身乾乾淨淨地散發著香皂的味道，沒有任何化妝品的矯飾，感覺起來舒服透氣極了。

　　或許她還是不太適合常常參加宴會，對她而言太辛苦了一點。

　　可是為了她心愛的男人，她可以忍受的。

　　想起了方雲齊，她的心奇異地柔軟了下來，甚至還有些甜孜孜的。

　　雖然她才跟他講不到兩句話，而且他對她也不是十分的友善，可是他身上有種特別的感覺撩動了她的心。

　　她好想……熨貼在他的胸前，溫暖地擁抱住他，驅走他一身的落寞寂寥……

　　「咦？我怎麼會這樣想？」她一愣，敲敲頭喚醒自己，「他那麼英俊又多金，是個天之驕子，怎麼可能還有落寞的時候？他的生活應該是非常愜意的吧！」

　　總之，他身上還有她想要的一切條件，包括幸福富裕和安定。

　　還有浪漫，非常非常的浪漫。

　　如果他真的愛上了她，那鐵定是非常浪漫的呀！

　　灰姑娘的故事活生生發生在她身上……嘩！

　　電話鈴聲猛然驚醒了她的遐想，蘭恩懶懶地拿起了電話。

　　「喂？」她慵懶地道。

　　「蘭恩，今天晚上玩的怎麼樣？」是琳達。

　　「說來話長，不過好刺激，差點嚇死我了。」蘭恩突然想到一件事，「琳達，可是我慘了。」

　　「為什麼？」

　　「你不會相信發生了什麼事的。」蘭恩原原本本的將一切始末道來，聽的琳達又愣又驚。

　　「我的天啊！方氏企業是國際性的集團，有錢又有權，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琳達驚喘。

　　「有這麼誇張嗎？」

　　「相信我，他們比你想像中有錢多了。」琳達的口氣慎重。

　　「有錢沒錢還不是重點。」奇怪的是，她並不因此心動，反而是想到方雲齊時，她的心臟又會奇怪的亂跳。

　　「怎麼，你不是希望嫁入豪門嗎？」

　　「我喜歡他，可是……」她竟遲疑了幾秒，「我不知道嫁入豪門是不是個好主意。」

　　「你終於發現豪門也沒有你想家中的那麼好了嗎？」琳達明顯地鬆了口氣。

　　蘭恩咬著下唇，整個人偎入軟綿綿的棉被裡頭，「也不是……反正我覺得現在腦袋好混亂好複雜，而且我現在最頭痛的是星期三的事情該怎麼辦？」

　　「參加聚會的事嗎？」

　　「嗯。」

　　「誰曉得你居然會贏得方老夫人的歡心，據說那個老太太不是好惹的人物，你嫁過去鐵定會被虐待，不過她現在這麼撮合你們兩個，說不定真和你有緣分呢！」

　　「我可不敢這麼樂觀。」她的小腳無意識地踢著床角的盒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說真的，我真的好興奮，可是又好惶恐。」

　　「你真的打算和方雲齊交往嗎？聽說他聰明又有才華，學歷又高的驚人，」琳達低喘，「是牛津大學企管和行銷雙料博士呢！」

　　蘭恩嘴巴大張，好半天才勉強合上，「啊，那我不要去了。」

　　「真的？你捨得放棄這麼棒的白馬王子？」這倒新鮮，琳達嗤笑。

　　「我的腦袋越來越紊亂了。」蘭恩晃晃腦袋，覺得重的不得了。

　　「別亂了，你白己想想要怎麼做，我會盡量幫忙的。」琳達極夠義氣。

　　「謝謝你。」蘭恩掛上了電話，整個人無力地陷入了棉被內。

　　透過小小的窗戶，她望出了一方深沉的黑夜，月亮盈然皎潔地掛在天空，明亮無比。

　　好一個夜……她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那個男人。

　　當他昂然佇立在陽台上時，眼望著夜空，心底究竟在想什麼呢？

　　她好想，好想認識他。

　　錯過了這次機會，恐怕她再也沒有那個機緣與他相見了。

蘭恩低著頭走路，悶悶不樂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這雙鞋早已經穿到外皮磨損，同事們叮嚀了幾百次要她扔了，可是她怎麼也捨不得。

　　也許就是念舊的個性吧，所以她儘管嘴裡嚷嚷著要添購新衣，變得時髦漂亮，可是嚷了那許久也總是沒有行動。

　　或許她注定要當一個平凡到老的老處女了。

　　可是她又極度的不甘心……

　　「我要改變，我要浪漫，我要麻雀變鳳凰！」她忘情地叫出口號來。

　　路過的人疑惑地多瞄了她幾眼，蘭恩自己倒被自己的行為給嚇紅了臉龐。

　　她早晚會被自己嚇昏的，如果再道麼莽莽撞撞不用大腦的話……可是話說回來，她大腦的容量恐怕也不會太多。

　　她又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邁步，驀然撞進了一具堅硬的胸膛裡。

　　「噢！」她的頭殼。

　　「對不起，有沒有撞疼你？」一個低沉穩健的男聲響起。

　　蘭恩更了頂黑框眼鏡，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大腦已經沒有什麼聰明的細胞了，這下子又撞掉了好幾百個……」

　　那男人驀然逸出一聲輕笑，「我很抱歉。」

　　她揉揉額頭，沒好氣地抬起頭，卻差點嚇掉了下巴，「啊，你……」

　　竟然是方雲齊！

　　他今天猶是一身西裝打扮，在陽光下更見性格迷人，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雲齊顯然沒有認出她，而是淺淺地微笑道：「抱歉，你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

　　他的口氣好溫柔，蘭恩感動著，傻笑了好幾秒鐘。

　　「怎麼了？」他察覺不對勁，大手輕搭上她的額頭，測量著地的溫度。

　　他手掌溫暖粗糙的觸感迅速地撩了開來，惹得她的肌膚瞬間紅通通起來。

　　呵，她的心臟又開始沒力了。

　　眼見這個清秀純樸的女孩兒傻傻地瞪著他，雲齊心底陡然生起了一股有趣的感覺。

　　他沒想到現在的台北市，還有女孩子會留著一頭烏黑的妹妹頭，頂著一副拙的可愛的黑框眼鏡，她甚至還穿著一件樣式有些古典的洋裝，纖細粉嫩的小腳蹬著一雙磨舊的白色皮鞋。

　　她可人極了。

　　尤其她眼底的那抹天真與驚喜，讓他又迷惑又好奇，直覺想要深入探索。

　　「你不要這樣碰我，我的頭會覺得熱熱的。」知道他並沒有認出自己，蘭恩這才敢大聲喘出氣。

　　她的話再度讓他有想笑的衝動；他撩起了濃眉，突然想逗她，「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她眨眨眼，本能地道：「難道沒有人教過你，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對女孩子非禮嗎？」

　　話一出口，她才深深懊悔--天哪，她這麼無禮，他一定又討厭她了！

　　可是沒想到他的反應卻是另外一聲抑不住的輕笑，「不知道耶，沒有人教過我。」

　　他居然會笑！

　　而且還是光天化日底下，對著她露出迷人的輕笑？！

　　蘭恩太訝異了，以致於小嘴大張老半天還沒自覺。

　　他伸出修長的食楷，替她輕輕闔上了下巴，「當心有蚊蟲飛進去。」

　　「你居然會笑。」她目眩神迷地低語，好像剛剛看見了無尾熊派翠克站在樹上跳曼波。

　　他還是忍不住想笑，不知道為什麼。「說的也是，我平時很少失態的，可是為什麼看見你就想笑？」

　　她稍稍警覺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不，是因為你說話的樣子很有趣。」他低頭凝視地，微微收住了笑容。

　　「真是太神奇了。」她低低呢喃；沒想到他還不太討厭她嘛！

　　「嗯？」他挑起一邊的眉毛。

　　「對了，你慌慌張張的是要去哪裡？」她自然而然地問出口。

　　他眸光有一絲訝然，不過還是淡淡地道：「吃午餐。」

　　「這麼巧，跟我一樣。」她咧嘴笑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我是這一帶的地頭蛇喔！」

　　這真是老天丟下來的一個好機會，她如果不懂得把握就真的太對不起自己了。

　　他凝視著她，微微思索道：「你並不認識我，為村麼對我毫無戒心？難道不恰我是壞人嗎？」

　　她的聲音……怎麼有一絲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是壞人嗎？」

　　「就算我是壞人，我也不會告訴你。」他坦白地道。

　　她臉色一黯，「呃，那好吧，其實我也太冒失了，對不起，你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我們的確是陌生人，突然這樣約你吃午餐實在大唐突了，對不起。」

　　蘭恩實在也難掩落寞之情，自卑在她心頭來回打轉兒。

　　她現在這副平凡的外表，憑什麼以為能邀得動他一道午餐呢？失去了華衣彩妝，她只是個灰姑娘，引不起王子絲毫注意力。

　　何況他們本就是陌生人。

　　蘭恩難過又難堪地要離開，可是雲齊卻輕易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她騫然回首，希望與失望在眼底交織閃爍。

　　「或許這太瘋狂了……不過我願意跟你這個陌生人吃頓午餐。」他沉著的臉龐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真的？」她呆掉了。

　　「當然，你是女孩子，你都不怕會受騙上當了，難道我還怕你心懷不軌嗎？」他戲謔。

　　她笑了出聲，心安了一大半。

　　「我吃飯的時間不多，你推薦地方吧！」

　　她高興得不得了，連忙盤算，「這附近有一家好吃又便宜的自助餐，還是你想要去吃大餐廳？」

　　「都好，我一點半還有會議要開。」他低頭看著地，微微笑了，「我想我必須先自我介紹，我叫方雲齊，你呢？」

　　「我是……林繡妹。」她吞下心虛和愧疚。

　　她想跟他在一起，不管需要付出多少代價！費上多少的心力。

　　浪漫深刻的愛情已經悄悄地降臨在她身上了，她絕不可能坐視它溜走。

　　「林繡妹？很特別的名字。」他咀嚼著這個名字。

　　蘭恩沒來由地嫉妒起繡妹了--她的名字居然能夠得到他如此溫柔的玩味。

　　「我們就到最近的一家自助餐吧！那裡還有免費附贈的紅茶喔！」她搖搖頭，甩去失落。

　　他點點頭。

　　看來他今天擺脫掉秘書和一大群跟屁蟲，自己出來吃飯這個決定是做對了。

　　否則怎麼有機會認識這個有趣的女子？

蘭恩起先只是挾了一點點的菜餚，因為她不想讓他覺得她食量很大。

　　可是當他瞥見她的盤子上只有兩三根豆苗和幾片魚肉時，他自作主張地挾-大把的青椒牛肉絲堆在她盤上，然後繼續堆著菜。

　　「停停停，你挾這麼多我吃不完哪！」她目瞪口呆。

　　「你已經夠瘦了，不需要減肥。」他言簡意賅地道。繼續添菜，也不忘替自己挾取食物。

　　他最討厭女孩子明明就已經瘦巴巴的，還拚命嚷著要節食減肥。

　　只要有健康的身體，他相信豐潤一點也無所謂。

　　「我沒有要減肥，只是吃這麼多很像豬耶。」她小小聲抗議。

　　他露出一抹微微的，算得上是笑的笑意，「放心，你有本錢。」

　　等到他們兩人的餐盤上都堆滿了小山一般的食物後，他付了帳走到方潔淨的桌位坐下，隔著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頭的車水馬龍，囂攘被完美地隔絕在外。

　　她本能跟在他屁股後頭，在他身畔坐了下來。

　　「喏，這給你。」她替他剝了一雙竹筷子。

　　「謝謝。」他的目光轉向地，微訝微溫柔，「照理說，應該是我為你服務的。」

　　「我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她也替自己剝了一雙，然後舉箸吃將起來，「你好像常常發呆。」

　　「發呆？」他失笑，「我從不發呆，我只是沉思。」

　　「原來這是有差別的，那我平常應該也是在沉思才對，可是每個認識我的人才不會這麼說，他們都說我是在發呆作白日夢。」她有些氣咻咻，「太欺負人了。」

　　「你很愛作白日夢嗎？」他望著她，似笑豐笑。

　　「還好。」平均只佔掉她一天中的兩三個小時吧！

　　「都作些什麼夢？」他淡淡地問。

　　她心一跳，「還不是那些，所有少女都會作的夢。」

　　「等待一個白馬王子來敲門？」他眸光一閃。

　　「你怎麼知道？」她微張嘴巴。

　　他聳聳肩，只是反問：「你相信這種神話嗎？」

　　「我相信。」她輕輕地凝視著他。

　　為何不相信，她面前就活生生站了一個呀！

　　他既不自大又不油嘴滑舌，而且穩重大方又體貼，這樣的男人到哪兒去找？

　　「看來你真的愛作夢。」他吃起飯菜來，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變化。

　　「為什麼這樣講，難道你不相信世上有真愛嗎？」

　　「在市井間，我相信，可是我不相信童話故事式的愛情。」他道。

　　「為什麼？」

　　「這是一個現實的世界，你所嚮往的那種愛情只有在故事書裡存在，」他諷刺地笑笑，「或是在好萊塢裡才有，這就是它為什麼會賣座的原因。」

　　「可是，可是像你人就很好哇，有才華有外表又有權勢，你就是眾多女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急急道。

　　他戒慎地盯著她，「你認識我有多久？你又知道我有才華有權勢了？」

　　她方知失言，連忙解釋，「呃，我的意思是，你看你身上穿的西裝質料那麼好，雖然我看不太懂男人的名牌，可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必定是高級貨，難道你這個人還會窮到哪裡去嗎？」

　　他盯著地，「服飾和外表不能代表一切。」

　　「我知道，可是你能否認自己有錢嗎？」

　　「我早該知道任何女人注重的只是這一點。」他嘲諷地道。

　　蘭恩緊握著筷子，滿臉抗議，「才不是，女人要的只是真心。」

　　「是嗎？我還沒有機會見識過這種女人。」他挑眉。

　　「像我就是。」她挺起胸膛。

　　「你？」

　　「怎樣？」她被他的眼光激怒了。

　　嘿，就算他再怎麼迷人，也不該這樣侮辱她呀！

　　雖然她喜歡有錢的白馬王子，可是最重要的還是愛情，愛情和浪漫是勝過一切的。

　　電影裡的男主角不都是有錢又有真情的嗎？

　　他凝視著她好半晌，最後緩緩地笑了，「真是，我怎麼會跟你爭論這個。」

　　「這話題是你自己先提起的。」她才不示弱。

　　「沒錯，我很抱歉把氣氛搞成這樣。」他笑了，嚴厲性格的臉部線條柔和了許多。

　　她的心臟也隨之亂了好幾拍。

　　唉，沒辦法，他怎麼看都很迷人。

　　「別這樣說，畢竟我們只是在談論對『白馬王子』的觀感而已，犯不若因為這樣而打起來。」她也笑了起來。

　　她清純甜美的笑容奇異地溫暖了他心底某一塊堅硬的地方。

　　他情不自禁喜歡面前這個小女人。

　　機智坦白……和他社交圈子所見到的任何女人都不同。

　　雖還不到心動或談情論愛的地步，但是他可以確定自己挺喜歡跟她聊聊的。

　　「老實告訴你，其實我沒有你想像中的有錢。」他故意測度她的反應。

　　蘭恩正在吃炒蛋，聞言愣了一愣，「唔？所以？」

　　「你不會很失望嗎？」他似真似假地道。

　　「不會呀，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重點是她喜歡他，這就夠了。

　　而且坐在自助餐裡吃飯，跟她原本想家中的「約會」不同，可是還是挺浪漫的。

　　堂堂有錢大老闆，居然肯為了她窩在這小自助餐店裡吃飯，她可是感動得要命。

　　她的回答讓雲齊忍不住又輕笑了起來。

　　真是難得！

　　「你為什麼看見我就是笑？難道我長的有那麼好笑嗎？」她被他笑得有點不自在，忍不住問。

　　「你很可愛，而且很好玩。」他不由自主地揉揉她的頭髮，毫無心機地脫口而出，「像個小妹妹一樣。」

　　她所有的快樂和驚喜瞬間波地一聲，破滅掉了。

　　原來，她還是平凡得像個小妹妹一樣，根本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更別說能夠讓他意亂情述了。

　　看來他還是喜歡那種上流社會美麗動人的女人。

　　決定了，她星期三的聚會一定要去，而且她一定要裝扮得美美的，讓他無可自拔地愛上她！

絕對官僚

第五章



「求求你啦，再幫一次就好了。」蘭恩雙手合十，拚命地懇求。

　　琳達取出一條鵝黃色的腰帶配件，繫在衣裙上邊道：「你這樣會越來越沉淪的。」

　　「無論如何，這是最後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因為這次不成功的話，我也沒有什麼機會再見到他了。」

　　她已經決心要讓自己變得非常的漂亮，然後讓他瘋狂地愛上她。

　　琳達挑著繪了深紫色線條的眉毛，沒好氣地看著她，「你要穿我店裡的任何一套名牌服飾都沒關係，衝著咱們是老同學的份上，一切都好說話，可是你還要足以匹配的珠寶……你叫我到哪裡去搶呀？」

　　蘭恩畏縮了下，「對不起，可是我如果沒有戴珠寶的話，還是穿不出名媛的氣質的。」

　　「誰這樣教你的？」她翻白眼。

　　「不都是這樣的嗎？」蘭恩檢視著自己光裸的十指，微歎了一口氣，「你看我的手，哪像是千金大小姐的呢？」

　　「可是我覺得原來的你比較動人，何必去學什麼千金大小姐呢？」琳達目光柔和了下來，「做自己就對了。」

　　「我沒有信心，單單只是平凡的我，這麼乏味又普通，他怎麼可能會愛上我？」蘭恩低低垂下眼瞼，掩住了無比落寞。

　　她心知肚明，以她一個平凡到了極點，沒背景沒學歷沒美貌的女子，又如何能吸引得了有才華男子的注意？

　　尤其是他，乃是人中龍鳳，是她奢想了一輩子的夢中情人，錯過這一次，她誓必永遠與他擦身而過，終不復相見。

　　「蘭恩……」

　　「就一次也好，我想讓他記得我的樣子，就算以後永遠都不能和他再見面了。」她抬起頭，勇敢地迎視琳達的眼光，「至少我曾努力過。」

　　琳達瞅著她良久，最後也只能長長地歎息一聲，「好吧，那我就把我準備好的嫁妝拿出來，不過那些已經擺很久了，樣式可能有點落伍。」

　　蘭恩小臉一亮，重重點頭，「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地配戴它，絕對不會弄壞弄丟。」

　　「別太高興，都是一些挺俗氣的金鏈子，不過我相信只要我們搭配得宜的話，一定能弄出最美的樣子來。」琳達信心滿滿。

　　蘭恩雖然清新質樸，可是一作造型就變得極為出色，或飄逸或美艷，就連琳達有時也不禁驚異於她的變化多端。

　　其實她天生就有一股淑女溫婉甜美的氣質，若是出生在富貴人家，應該也會是個眾公子哥兒趨之若騖的美人兒吧！

　　不過在社會打滾這許多年，琳達一點都不欣羨富貴人家，人還是平凡一些才好，才懂得知福惜福。

　　對於蘭恩的美麗夢想，她是既祝福也擔憂……

　　　　蘭恩星期三請了一天的假，但是她並沒有讓爸媽知道她請假了，所以她一早就背著包包在麥當勞坐，吃完了經濟早點，看完了兩份報紙後，才走向琳達的店。

　　雖然琳達說了，可以早點打電話叫她開店門，可是她已經麻煩人家太多，不好意思再這般打擾她。

　　更何況從十點開始，她就得勞煩琳達幫她化妝作造型了。

　　十點整，她踱到了精品店口，琳達已經精神抖擻地擺出了一堆化妝品，看樣子好像早就在等她到來。

　　「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琳達看見她眼睛周圍泛起了淡淡青紫。

　　她老實這：「緊張的睡不著。」

　　「應該的，希望不會太難上妝才好。」琳達捏了她嫩嫩的臉頰一把，輕笑道：「換了隱型眼鏡了沒？」

　　「換了，要不然沒戴眼鏡，我怎麼可能走得到這裡？」她有九百多度的近視和三百度的散光，拿下眼鏡是一片朦朧。

　　雖然這樣看起來有點水汪汪的，但是天知道麻煩極了。

　　蘭恩乖乖地坐在一張高腳椅上，等著她在自己頭上大作文章。

　　「你先進去更衣室換好這一套，出來我再幫你化妝。」

　　蘭恩盯著她手上捧的那件玫瑰紅色小禮服，驚歎之餘不免咋舌。

　　「好美的衣服……可是現在是中午，穿這件會不會太隆重了點？」地讚歎著撫過那柔軟的絲緞，略微遲疑地道。

　　「隆重？還好吧，方老夫人有沒有說今天的聚會是什麼形式？是烤肉會還是茶會還是……」琳達見她一臉茫然，頓時住了嘴，「呃，我看還是算了，問你你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她憂心地問。

　　「這樣吧，我這裡有一件不像香奈兒那般名貴的衣服，不過非常的美麗，適合任何的場合，也最適合蠱惑任何一個男人了。」琳達笑得詭異，轉身取了一個盒子，「很勁爆喔！」

　　蘭恩好奇地看著地取出了一襲雪紡紗的紫色衣裳，「嘩，好漂亮……很夢幻的感覺，不會太勁爆呀！」

　　「先去換上，記著要把小衣衣脫掉。」琳達曖昧地笑了，「如果能夠不穿小褲褲的話，那就更棒了。」

　　蘭恩以為她在開玩笑，笑斥一番後就走進更衣室。

　　沒幾分鐘，琳達就聽見她在裡頭尖叫了起來。

　　「林繡妹，你開什麼玩笑？」她用幾乎快斷氣的聲音驚叫道。

　　「你不是想要顛倒眾生嗎？」琳達提醒她，「還有那個方大少。」

　　蘭恩在裡頭又立刻沒了聲響，只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音。

　　好半天，更衣室的鏡門才緩緩推開，蘭恩丑紅著臉蛋慢慢走了出來。

　　琳達眼睛倏然一亮。

　　「哇！」沒想到這件衣服在蘭恩身上竟能造成偌大影響。

　　也許是因為她的肌膚晶瑩白嫩，所以這襲上身僅以兩條細帶子勾住胸前稀少紫色紡紗，剪裁完美地包裹住纖腰，以及順滑向下的貼身柔軟裙擺，充分地款擺出地纖柔動人的曲線。

　　尤其那光滑的粉背露出了大片風情，簡直就可以燃燒掉每個男人的理智神經。

　　「穿這樣好涼。」蘭恩輕微地上下跳著腳，哆嗦著。

　　「完美極了。」琳達的嘴巴還是驚訝的合不攏。

　　「你別鬧了，穿這樣就算不被笑死也會被冷死的，你不是說方家的別墅在陽明山上嗎？我總不能等美美的上去，然後凍得流兩條鼻涕給人家看吧？」

　　琳達爆笑出聲，差點被她打敗，「天哪！」

　　「換一套啦，我覺得穿這樣好暴露，太大膽了。」蘭恩憂慮地道。

　　「不不不，我覺得這一套太適合你了。」琳達摩挲著下巴，深思了幾秒，「嗯，我記得有一條紫色的長絲巾可以搭配衣服，披上它之後保證你會又漂亮又溫暖。」

　　「一條絲巾能有多大的避寒效果？」

　　「唉呀，你不明白的。」琳達左翻翻有翻翻，又揪出了一條長長的葡萄紫色緞質絲巾，興高采烈地披在蘭恩的頸項肩上，「你瞧，美吧？」

　　「是很美……」而且好歹也遮住了背後一些些肌膚，蘭恩這才放下心來，「這樣穿……真的不會太恐怖嗎？」

　　「才不會，又美麗又誘人又端莊。」琳達拍了她的裸背一下，豪爽地道：「相信我，你看起來十分風情萬種，每一個男人都會愛上你，每個女人都會嫉妒你的。」

　　「我不習慣變得這麼出鋒頭。」蘭恩有點畏縮。

　　鏡子前的地完全不像她自己了，這個美麗又光芒四射的尤物看起來……美的不像話。

　　「滿意嗎？」琳達來到她身畔。

　　「果然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她低喃。

　　「看來你很滿意。」琳達笑得開心。

　　蘭恩突然擔起心來，「我穿這樣會不會太過火了，我不希望他以為我是個風騷女。」

　　「不會，你看起來清純的引人犯罪。」

　　「也沒多清純，至少我的動機就很不純。」她習慣性地抓抓頭髮，苦惱道。

　　「對了，我們剩下沒多少時間了，你還不快點坐下來，我還得幫你弄頭髮化妝呢！」琳達拍拍手，讓她坐在自己面前。

　　「麻煩你了。」

　　時間越接近約定的時刻，她的臉蛋被刷上越炫亮的色彩，她就越覺得這不像是真的……

　　灰姑娘被裝扮著送上舞會是什麼心情？現在她可全都知道了。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陽光剛剛好，微風剛剛好，就連草地看起來也特別的青翠。

　　春天來了，一片和煦，可是當蘭恩端著香檳杯，被眾位公子哥兒圍繞在中心時，她卻一點兒也沒有喜悅的感覺。

　　這些像採花峰一樣湧上前的公子哥兒都是大老闆或貴公子之流，每個也都長得十分的俊美挺拔，可是蘭恩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以為她會受寵若驚，會被恭維讚美得飄飄然似神仙，可是她沒有。

　　反倒是，她覺得無聊極了。

　　方雲齊呢？方雲齊人在哪兒？她心心唸唸的就只有他。

　　「各位各位，也讓我們的美女休息一下了，你們這樣纏著她，她都不好意思取用食物了。」方老夫人似真似假地笑請道，趕走了那堆在她身旁嗡嗡嗡的蒼蠅蚊子，「去去去，別把你們的女伴都丟著，倒教人以為我老太婆辦的烤肉會這麼無聊……」

　　公子哥兒們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臨走還送著秋波給她，顯然待會兒不死心會再圍過來的。

　　天哪！她暗暗大喘一口氣。

　　蘭恩感激地迎視方老夫人，「謝謝您替我解圍，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別這麼說，我看你來這許久也沒吃半點東西，要不要我讓人去幫你拿一盤烤肉？或是烤海鮮？」方老夫人慇勤地道。

　　蘭恩羞怯地笑笑，「謝謝您，待會兒我肚子餓再去拿，不要緊的……只是，好像沒有見到方先生？」

　　「他在處理一些臨時的公事，現在大概還不會下來。」方老夫人看出她的失望，暗暗得意地一笑。」

　　蘭恩強打起精神，「我想我還是吃點東西好了，現在覺得肚子好餓。」

　　「去吧，多吃點。」方老夫人微笑，「你有足夠的本錢可以多吃。」

　　蘭恩就這樣紅著臉走到了庭院的另一頭，有專門的大廚在燒烤著鮮干貝，明蝦和各式肉品。

　　她挑了兩串烤香菇和一串鮮干貝，邊吃著邊晃進了別墅內。

　　她不習慣寬廣的庭院裡傳來的闊談高笑聲，因為有的公子哥兒正在興高采烈地評比著哪一家酒店的美女最多，有的千金小姐則在比較著誰身上戴的首飾最美，誰去過最多趟的歐洲。

　　她身上雖然只戴了一個小小的純金蝴蝶手鏈，可是她一點都不羨慕她們可以穿金戴銀掛滿身。

　　琳達至少有一點說對了，上流仕女所談論的話題沒有她想像中的高貴神聖。

　　蘭恩晃進了美麗的別墅內，邊讚歎著裡頭的佈置之富麗堂皇，也邊想像著自己以後「嫁」了進來的情景。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身畔響起，蘭恩這才驚見他的出現。

　　她驚喘了一聲，倒退了一小步，「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齊大手爬梳過微亂的黑髮，疲倦的臉龐明顯地漾著慍怒，「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我是你母親邀請來的。」她抬頭仰望著高大俊朗的他，心兒又怦怦亂跳起來了，「剛剛……在下面沒遇見你。」

　　「你在打什麼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突然冷冷地道。

　　蘭恩一頭霧水，小心翼翼地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別以為收服了我母親就可以當上方家的媳婦。」他莫測高深地盯著她，眼底的深沉無情令人心驚。

　　她驚喘，訥訥地道：「不，我沒有……」

　　「我知道你和我母親在打什麼算盤，不過我勸你還是早早死心吧，我是絕對不可能看上你的。」他殘忍地瞇起了眼睛。

　　他的話刺傷了蘭恩的心，她想要開口辯白，卻被淚意哽住了喉嚨。

　　他說得這麼直接讓她好難堪，可是她卻無法理直氣壯的證明自己的清白，因為她對他本來就是有預謀的。

　　她該怎麼讓雲齊看見她的真心？

　　「我沒有。」她只能再一次重複。

　　雲齊無情的看著她，依舊冷漠地道：「我是在警告你別癡心妄想，我言盡於此，失陪。」

　　她只能噙著滿眶的淚水，怔怔的望著他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今天所有的期待和對美夢的憧憬，瞬間都成了破滅的泡泡，她一顆滾燙的心都被狠狠地劃破了，傷心和委屈化作沸騰的淚水，燙痛了她所有的靈魂。

　　「我該怎麼做，才能真正變成鳳凰？」她無聲地低諳，覺得頭好混亂。

　　她努力想變成他會喜歡的女孩，卻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什麼樣的女孩。

　　「他討厭我了，我該怎麼辦？」她努力地控制，平靜自己的心痛，慣性地咬著指甲苦苦思索。

　　她不能放棄，愛情本來就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唾手可得，她一定要披荊斬棘不畏艱難，相信有一天他會被她感動的。

　　蘭恩的眼淚漸漸止住，她甚至還露出了一朵堅強美麗的笑來。

　　「方雲齊，我會讓你愛上我的。」她要變得更漂亮更溫柔體貼，就不相信他不會心動。
　　方老夫人不悅地敲了敲雲齊書房的門，柳眉挑成隱隱怒氣的弧度。

　　雲齊肩頭夾著行動電話，微蹙著眉頭低頭審視著手上的報告，好不容易騰出一手來打開了門。

　　「有什麼事？」他一見母親，口吻瞬間冷漠。

　　他的無動於衷和冷淡更令方老夫人怒不可遏，她咄咄逼人地邁入書房，毫不客氣地將門一關，也顧不得要維持她尊貴的氣質了。

　　雲齊瞄了母親一眼，對行動電話裡頭的部屬道：「我現在有事，方才討論的事情先去擬定細節，明天早上十點整，各部門主管要向我做匯報。」

　　掛上了電話，他好整以暇地望著母親，「怎麼了？」

　　一定是那個嬌嬌女跟母親投訴告狀，早在意料之中了。

　　「你恐嚇我的貴客。」方老夫人怨聲道。

　　果然！

　　他冷冷一笑，「哦？」

　　「你不要給我裝傻，我全都聽見了。」

　　他挑眉，「哦？怎麼沒有出來制止？」

　　「我還要面子，也不想當面跟你衝起來，在外人面前突增笑柄。」她瞇起眼睛，「你不要以為你父親去世，現在方氏企業是你當家了，所以就膽敢挑戰我的權威，我告訴你……」

　　「我始終沒有忘記你的權威。」他如何能忘記？從小到大她從不吝於指教他這一點。

　　沒有愛沒有溫暖，只有權威和服從，以及令人作嘔的高級禮節。

　　他難道還沒見識夠嗎？

　　「你記得就好，別忘了我終究是你媽，你翅膀再硬也休想擺脫我。」她惡狠狠地撂下話。

　　「所以呢？」他懶懶地看著她，倦然又不忘防備；真可悲，親生母子間居然沒有貼近的真感情，只有你來我往的勾心鬥角。

　　「方雲齊，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的話當作一回事？」

　　「你想我怎麼做？乖乖地接受你的安排，娶那個軟趴趴的嬌嬌女入門？」他冷笑。

　　「蘭恩有哪一點不好了？說身材是身材，論外表又是美麗動人，脾氣也好，你還有什麼好挑的？」她惱怒地道。

　　「她不是我要的人選。」

　　「難道你看不出她的家教也很好嗎？必定是出自富貴人家，雖然再怎麼樣都比不上咱們方家，可是也不會太辱沒了咱們……」他越抗拒就越令她抓狂，非逼他娶蘭恩不可，「無語如何，你給我有禮貌一點，我已經留了她今晚在家吃飯，如果你再這麼不識相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方老夫人說完自行甩門離去，留下雲齊自己一個人佇立在偌大的書房中。

　　他手中的那紙文件已經被捏得老緊，但是他的表情依舊文風未動。

　　「等著瞧吧！」他綻出了一朵鯊魚般的笑。

　　若要拋開母子親情不談……他可有的是方法迎戰。

絕對官僚

第六章



　　蘭恩真不知道留下來是福是禍，不過她相信傻人有傻福，事情應該會順利的發展吧？

　　儘管他現在討厭她，可是她有這麼多的機會，外帶他的母親支持她，她該可以順利贏得他的「芳心」吧？

　　她樂天地想著，強忍著興奮之情跟隨在傭人後頭，走向方家的餐室。

　　賓客們早就走了，只剩下她一位「貴賓」被留下來，這讓她分外開心……或許今天晚上她將有機會扭轉雲齊對她的印象。

　　雖然他沒有認出她就是那個一同吃自助餐的眼鏡小妹，雖然他一直以為她是方老夫人派來的，但是她有信心改變他的想法。

　　「抱歉，我來遲了。」蘭恩走進典雅富麗的餐室，帶著微笑，接受傭人拉椅服侍，然後坐下。

　　好極了，就是這樣。

　　她綻放出甜美真摯的笑容，對著方老夫人點點頭，「伯母。」

　　方老夫人對她欣然一笑，「坐呀，不好意思讓你等候那麼久才用晚餐；今晚大廚準備了比較特別的東西，所以稍稍耽擱了時間，希望你不會介意才好。」

　　「伯母您太客氣了。」除了笑，蘭恩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得體的話才好。

　　她刻意不去望向坐在另外一頭的雲齊，不過渾身散發濃濃男人味的他依舊騷動了她的呼吸。

　　「我們可以用餐了嗎？」他低沉地，懶懶地開口。

　　蘭恩眨了眨眼，趕緊做出淑女的模樣，柔聲地道：「謝謝，很抱歉讓你等這麼久才吃飯。」

　　「你是我母親的貴客，我怎麼敢怪罪你？」他皮笑肉不笑。

　　方老夫人投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光。

　　事實上蘭恩並沒有很在意他的話，因為她的眸子正貪戀地瞅著他。

　　呀，雖然他只是隨性地穿了一件薄羊毛衫，一條名牌牛仔褲，可是這樣的他依舊迷人的不得了。

　　有別於他西裝筆挺時的英姿，現在的他看起來更人性化，也更有家庭新好男人的味兒了。

　　她不禁想像起與他每天共進早餐的模樣……最好是在清晨，在大床與咖啡香中醒來……呵，就跟電影演的一模一樣。

　　「蘭恩，你在想些什麼？」方老夫人正在問她家住哪兒，還有些什麼人，卻發現她只是一個勁兒地發呆。

　　「呃，啊？什麼？抱歉。」她暗罵自己一聲，微笑以對，「我沒在想什麼，只是一時閃神了。」

　　「噢，」方老夫人端起水杯啜飲了一口，不著痕跡地輕笑著探聽，「對了，還沒有聊聊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呀！」

　　蘭恩喝水的動作猛然嗆到，險些咳出聲來，「呃，還有什麼人？我是獨生女，家裡就爸爸媽媽跟我三個人。」

　　「那不知令尊做什麼生意呢？」

　　雲齊輕撫著下巴，冷靜地瞅著蘭恩的回答。

　　高難度的來了！

　　蘭恩輕輕地放下水杯，在桌底下緊緊扭絞著冰冷的小手，小瞼努力作出熱切笑容，「我父親……是做餐飲生意的。」

　　「餐飲，原來如此。」方老夫人的腦子飛快地閃過十幾個姓陳的餐館大亨，「不知道令尊叫什麼名字呢？或許我曾有緣見過也說不定。」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不認為方老夫人有興趣到饒河沖夜市吃牛肉麵，自然也就不可能會遇到擺牛肉麵攤子的老爹了。

　　蘭恩輕輕地清了清喉嚨，小小心心地道：「我想您應該不認識，我父親對台灣的社交圈並不怎麼熟悉。」

　　他對台灣的黃牛肉交易市場應該會比較熟。

　　方老夫人自以為瞭解地點點頭，「噢，那令尊是長年在國外經營生意嘍？」

　　「您這麼說也沒錯。」她吞著口水，覺得嘴巴變得好乾澀。

　　她平常撒個小謊就覺得汗流浹背的，現在更是感覺到冷汗都已經在她背後蜿蜒地流過。

　　阿彌陀怫，她不是存心故意騙人的，請老天明鑒。

　　方老夫人愉快地道：「那你現在都住在哪兒呢？照說令尊令慈該是在國外，那你又剛回台灣不久……」

　　「我住在飯店裡。」她硬著頭皮道。

　　有老夫人哦了一聲，就在這時，精緻可口的開胄菜已經送了上來，她邊招呼著邊笑道：「來，我們邊吃邊談，千萬不要客氣。」

　　蘭恩感激地點點頭；她已飢腸轆轆，午餐烤肉時吃的那幾顆干貝和香菇早就不知道消化到哪裡去了。

　　她舉起最外頭的那柄小銀叉，小心地戳食著田園熏雞沙拉--幸虧琳達教過她正式的餐廳禮儀。

　　方老夫人優雅地吃了一片火腿，微微一笑道：「嗯，你說你住在飯店裡，一定很不方便吧？雖然飯店裡什麼都有，可也不比在家裡頭舒服，我突然想到一個好點子……」

　　「唔？」蘭恩還愣愣地含著食物抬頭。

　　雲齊早就料到母親的意圖，他暗暗冷笑一聲，低沉地道：「媽，你該不會是想把陳小姐接回家住吧？」

　　「雲齊，你也是這麼想的？」方老夫人挑眉，噙著一絲得意，「咱們母子倆還真有默契，你也贊成我邀請陳小姐回家住，既然如此……」

　　「我……」蘭恩大驚失色，還來不及說什麼。

　　雲齊已經淡淡地道：「不好吧，陳小姐住在飯店自由的很，若勉強被我們邀請回家，想必她也不會覺得自在的，這件事您還是不要太一相情願的好。」

　　他不慍不火娓娓道，順便還投了一個「關注」的眼光給蘭恩。

　　蘭恩脖子縮了縮，她連忙排解道：「是呀是呀，方先生說的沒錯，我住飯店已經習慣了，這樣麻煩你們家反而我會不好意思，伯母的好意我心領了。」

　　開玩笑，她再想接近方雲齊也不能用這種方法呀！

　　不回家睡覺，爸媽會把她的頭擰掉的。

　　雲齊滿意地別了她一眼，帶笑的眸子望向母親，「嗯？既然陳小姐自己都這麼說了。」

　　方老夫人怒視了他一眼，轉過頭對著蘭恩時又是一臉親熱和氣，「蘭恩，你別跟伯母客氣，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和你特別有緣，你就當過來陪陪伯母，搬進來住吧！」

　　「真的不用。」蘭恩緊緊掐住銀叉的柄，心驚肉跳。

　　第二道海鮮濃湯上桌來，正好暫時岔開了這個話題，蘭恩把握機會，趕緊望向雲齊問道：「呃，不知道方先生平常都做哪些消遣？」

　　雲齊喝著湯，低低地湯：「工作。」

　　「我指的是消遣。」地再次重複，以為他耳朵沒聽清楚，「比方說打打球還是下下棋什麼的。」

　　「我的消遣就是賺錢，身為餐飲大亨之女，你難道不能理解這個意思嗎？」他給了她一個不硬不軟的釘子。

　　就算蘭恩脾氣再好耐性再強，就算她真的是很喜歡他……可是被吐槽這麼久，她也瀕臨爆發邊緣了。

　　我哩咧……他幹什麼這樣陰陽怪氣的？一點都不像她心目中的他。

　　難道就因為她看起來跟他娘好像有點特殊交情，所以她就活該倒霉被炮轟嗎？

　　早先的委屈和這時候的不甘都化做了衝動，炮口直接對向他--

　　「我爸是沒教過我工作就是消遣這回事，不過我不曉得有沒有人教過你，對女士要有禮貌，你的餐桌禮儀都學到哪裡去了？」她眉一撩，豁出去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就算刻意裝出淑女樣，骨子裡還是那個有話直說的陳蘭恩！

　　她突如其來的爆發讓方老夫人傻了眼兒了，雲齊也不由得一愣，黑眸這時才正式直視她。

　　「你……」

　　「我什麼？你難道認不出我是你家的客人？」她緊握湯匙柄。

　　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雲齊唇邊緩緩浮起了一抹饒富興味的笑來。

　　有趣！

　　他喜歡高難度的挑戰，看來這個嬌嬌女並不如他想家中的邵麼沒膽子。

　　他不介意與她貓捉老鼠一番，就當是給母親一個警惕教訓也好。

　　他一手輕輕敲著桌面，似笑非笑，「你和我之前所認識的那個……可真是判若兩人哪！」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再白癡的人都會被你的話給氣聰明的。」她激動地舀了匙濃湯，卻不忙著送進口裡。

　　「這麼說，你是不甘受辱，要跟我據理力爭嘍？」

　　方老夫人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戰火怎麼一下子從她那兒轉移到了蘭恩那兒……而且火力看來還不小，她絲毫沒有插話的餘地。

　　「當然，我不能任由你把女人當白癡看，一下子拎起來一下子丟下去的；我可沒忘記你那一天在晚會對我做的事情。」她閃閃發亮的雙眸發射出惱意。

　　她的雙眸不再怯柔羞澀，而是瞬間變得好有神！

　　這樣的轉變讓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心臟奇異地狂跳了一下。

　　雲齊馳騁商場多年，自然不會讓內心的想法表露在臉上，他迅速按下訝異，沉穩地開口，「我也沒忽略你那天在晚會是故意要低下身子引誘我的。」

　　他說得好直接露骨，蘭恩的臉迅速飛紅了起來。

　　「你亂講。」她又心虛又羞窘。

　　「你敢發誓你那天不是故意的？」

　　「我是不小心的。」她迎戰他的眸光。

　　嘿，至少那個摔跤不是有預謀的，她真的是不小心摔到他背上去的。

　　方老夫人清了清喉嚨，試著想要引起兩個年輕人的注意，「我說……」

　　雲齊深邃的眸子帶著一絲嘲諷與看穿，故意滴溜溜地掃視過她的身軀，「那你今天穿得這麼撩人，也是不小心的嗎？」

　　蘭恩用力將湯匙送進嘴裡，吞掉了那口濃湯，「我穿的衣服沒有什麼不對勁，但是如果心術不正的人硬要帶有色的眼光去看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他盯著地，心底不由自主生起了一絲絲讚賞。

　　她的反應非常的快，而且挺有主見的……

　　奇怪，她講話的樣子和音調為何總是帶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想你們兩個該冷靜下來，一個真正的紳士和淑女是不該對彼此大吼大叫的。」方老夫人決定嚴厲地指出，控制住場面。

　　「沒錯，我同意。」蘭恩搶先道，「所以我不會介意方先生剛才不太有風度的表現。」

　　呵，狡猾的女人。

　　雲齊緩緩地笑了，「你說的對，我想我也願意原諒你剛才的不太淑女。」

　　蘭恩怔了怔，隨即突然控制不住地大笑出聲……

　　「天哪！」她還是第一次跟他講這麼多的話，雖然是在吵架，可是也吵得挺有成就感的。

　　她清脆的笑聲也感染了雲齊，他驀然間捕捉到了一絲她的思緒，不由得也大笑了起來。

　　噢，他知道她在笑什麼東西了。

　　「你們……怎麼了？」方老夫人驚駭地看著他們兩個笑得沒氣沒質的樣子。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方纔這兩個人還迫不及待、張牙舞爪的好像要把對方給吞下去，現在竟然還笑成了一團？

　　瞧他們兩個彼此交換眼神的樣子，好像挺有默契的……

　　方老夫人完全掉進迷霧裡，縱然再精明也瞅不出其中內情。

　　「你是一個很好的吵架對手。」雲齊凝視著她，好不容易收住了笑。

　　「彼此彼此。」蘭恩也止不住的笑意盈盈。

　　沒想到他們還發展出了另外一種的相處方法，雖然和電影裡演的不同，不過蘭恩還挺喜歡這樣子的重大轉變。

　　無意中稍稍露出」點本性，沒想到他還滿能接受的。

　　「你家的廚子做的菜真好吃，我們是不是應該停戰，好好地吃完這餐飯？」蘭恩笑咪咪。

　　「同意。」他低沉帶笑的嗓音好迷人，蘭恩又忍不住渾身飄飄然了起來。

　　看來她注定要落入他的掌中，做一隻為愛癡狂的飛蛾了。

星期四的下午，蘭恩依舊戴著黑框眼鏡埋首在電腦和報表前，努力與數字奮勇作戰。

　　還是那令人昏昏然的午後，還是做不完的報表，可是蘭恩現在的心情完全不同了，她甚至會在工作時偷偷地笑出聲來。

　　呀，她覺得好幸福好甜蜜哪！

　　與雲齊的關係總算有了一點點進展，她這個「陳家小姐」的身份也得以繼續下去。

　　飛在雲端的滋味真好！

　　「蘭恩，蘭恩你在俊笑什麼東西？」阿美忍不住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蘭恩一怔，隨即轉過頭來，「啊？」

　　「笑得那麼花癡，是不是有男朋友了？」阿靜也湊了過來。

　　「才不是。」蘭恩羞紅了臉。

　　淑敏支著下巴，細細打量著她，「照我看真的是談戀愛了，你們看，還會臉紅呢！」

　　會計阿姊睜大眼睛，「沒錯，你們看她臉紅的跟什麼似的。」

　　「我真的沒有啦！」暗戀還不算是談戀愛；蘭恩極力否認。

　　「趕快從實招來。」幾個女人湊近了地，一臉威嚇。

　　「我……」她頂了頂黑框眼鏡，怯怯地道：「你們不要突然靠這麼近，我會害怕。」

　　「趕快講啦，你很不夠意思喔，也不想想我們一群女子窩在這裡都快要發霉了，最渴望聽到什麼新的八卦，你有好料的還不趕快說出來分我們聽？」阿美叉腰道。

　　「真的沒有嘛！」她怎麼敢說？

　　幾個女人輪流審視了她的表情，好半天才狐疑這：「要不然你剛剛怎麼在傻笑？表情怪怪的？」

　　「那是因為……我昨天晚上看了『神鬼傳奇』，那個布蘭登費雪實在好帥……所以我在想他啦！」她戰戰兢兢地道。

　　「對喔，你不說我都沒有注意到，那個『神鬼傳奇』的見主角真的滿帥的，有男人味又有一點大男孩的氣息。」淑敏流口水道。

　　阿靜睜大眼睛，「真的嗎？我沒有看過『神鬼傳奇』耶！」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也看過，好看得不得了。」阿美也湊一腳，插嘴道。

　　「有這種帥哥可以看怎麼不早告訴我們？害我每次只能看李察吉爾這種老帥哥。」會計阿姊抱怨。

　　蘭恩沒想到一句隨口提起的話就可以轉移大家的注意；她也開心地補述關於帥哥的消息。

　　「他之前演過一部『一九九六麻雀變鳳凰』，好看得不得了……」

　　「真的？」朱女睜大眼睛。

　　「他一人分飾兩角，扮演風趣親切的哥哥和嚴肅正經的弟弟，真的好厲害喲！」蘭恩肯定他的演技。

　　「嘩，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楚？」阿美一愣，「四年前的片子了。」

　　「凡是豪門貴公子的電影，我幾乎不會錯過。」尤其女主角那飛上枝頭，與心愛的男人廝守終生的情節，每每都能夠讓她感動個老半天。

　　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成為片中的女主角，蘭恩心底又喜孜孜了起來。

　　「真是的……那改天我也要去錄影帶店租片子回來看。」阿靜道。

　　「對了，說到豪門，你們知道我們公司就要被收購了嗎？」會計阿姊突然叫道，「被一家大公司。」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啊？」

　　這個消息實在太勁爆了！

　　再說……有哪一家大公司會特意來收購她們這種小事務所？

　　「是真的，我今天早上剛好遇見老闆的小姨子，她偷偷跟我透露的。」

　　「為什麼這種大事都沒有人告訴我們？還要用偷偷的？」淑敏首先不悅，「我們雖然是事務所的小員工，可是至少也待了很多年啦，公司的變動都不用跟我們通知一聲的喲？」

　　「那我們要被炒魷魚了嗎？」阿美哭喪著臉。

　　攸關前途和工作的保障，每個人都嚴肅緊張了起來。

　　蘭恩眨了眨眼，儘管平時她老是在埋怨這份工作的陳舊沒變化，可是一想到有可能被炒魷魚，她還是忍不住大大擔憂了起來。

　　「應該沒有，我們還是做原來的事，只不過是老老闆把我們整個事務所賣給了一家大財團底下的一個分公司吧！」會計阿姊倒不是那麼擔心，慢慢地解釋道，「聽說是積欠那家大公司一大筆什麼錢的，因為還不出來所以把他名下所有的公司行號和工廠抵押給他們了。」

　　會計阿姊講得模模糊糊，眾人也聽的霧煞煞，不過重點倒是聽出來了。

　　她們換老闆了，卻依舊保住工作。

　　那就無所謂了；所有的人都大大吐出一口氣。

　　「你要嚇死我們呀，我還以為我們要被掃地出門了。」淑敏顧不得尊敬長上，忍不住拍了會計阿姊一下。

　　「如果有那麼嚴重的話，我還能坐在這裡跟你們哈拉嗎？早就不知道跳腳跳到哪裡去了，我還有一家子要養，還有房貸耶！」會計阿姊翻翻白眼，「你們窮擔心個什麼？」

　　「對了，」危機解除，蘭恩不由得好奇地問道：「我們是換哪一個老闆？」

　　「聽說是鋒盛公司，可是鋒盛的龍頭老大是方氏企業集團，所以現在我們勉強也算是方氏的員工了，很棒吧？」會計阿姊興奮地道。

　　啊？蘭恩差點沒嚇掉下巴--

　　她竟然陰錯陽差地變成了方雲齊的小員工？這怎麼可能？

　　「耶，那我們的福利眼地位不就提高了許多嗎？」

　　方氏是國際集團，在台灣或國外都赫赫有名，沒想到她們因禍得福了。

　　「正式的公文應該會下來吧！反正我們還是照常做我們的事，上頭交代什麼我們就做什麼。」會計阿姊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我覺得還是不妥，因為我們根本也不知道真正的頂頭上司是誰，要聽誰的吩咐……」

　　淑敏話還沒說完，會計行的玻璃門倏然被推開。

　　老頭家抹著一把汗，氣虛地踱了進來，身畔還跟著一個高大嚴肅的男人。

　　看起來比老頭家體面不知幾百倍，而且那顧盼的威嚴神態讓五個女人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立正！

　　「各位同仁……呃，因為我個人的某些關係，所以從今天開始，事務所的業務將由這位鋒盛公司的黃主任全權處理，希望各位以後依舊本著過去勤勞奮勇的精神，繼續為新的公司效命。」老頭家匆匆將接下來的發言權交給了那位黃主任。

　　來了！

　　只見那位黃主任眼露精光，緩緩地掃視了她們每個人的臉龐，然後嚴肅地道：「大家好，我是你們以後的直屬上司……」

　　眾女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但是直覺懶散沉悶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接下來的日子……想必不會太輕鬆。

　　蘭恩恭謹地聽著新上司的訓勉，心頭卻是又好笑又好氣，複雜的不得了。

　　唉，現在是什麼情形？

絕對官僚

第七章


蘭恩拖著疲憊的身子，緩緩地步向公車站牌。

　　我哩咧！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股腦兒就丟來了一大堆鋒盛公司大小工廠的帳目，忙得她們幾個女人昏天暗地的，還加班加到八、九點。

　　也許是想要改正她們懶散成性的工作態度，也或許是因為鋒盛的事業實在做太大，帳目多的淹死人……不過無論如何，她們真的被操的好慘。

　　不過薪水應該會多一點吧？

　　光想到多出來的薪水她可以拿來替自己添購一些美麗的奢侈品，蘭恩的心情就好了一半。

　　雲齊坐在賓士車內，正在審視著一筆開發案，他不經意地抬頭瞥向窗外時，驀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還是那頭烏黑清爽的及肩髮絲，黑框眼鏡佔去了她大部分素淨的小臉蛋，纖瘦的身子依舊罩著一件式樣簡單的嫩黃色洋裝。

　　「停車。」他迅速對司機吩咐，開了門下車。

　　蘭恩腰酸背痛，忍不住捶了捶腰肢，活像個老太婆一樣。

　　雲齊瞅著她，實在覺得她有某些影子跟某人好像，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不過她樸拙的動作還是逗笑了他。

　　「很累嗎？」他情不自禁地關懷。

　　蘭恩倏然回頭，在看見他時大大地展開了笑靨，「是你！」

　　「繡妹，可以這麼叫你嗎？」他低頭淺笑。

　　她眸中的光彩瞬間消失了許多，雲齊沒有忽略這個小小的變化。

　　「怎麼了？」他心頭也隨之一沉，有些慌亂。

　　「沒事。」她低頭了好幾秒，只是當抬起頭來時，笑容已經重新回到她臉上，「真巧，你怎麼會在這裡？該不會又是出來覓食的吧？」

　　他笑了，專心地凝視著她，「你呢？吃飯了嗎？」

　　「沒有，」她老實地道，「我加班加了一整晚，餓扁了。」

　　他點點頭，想也不想地就牽起她的小手，「走。」

　　她一愕，「到哪裡去？」

　　「上車，我帶你去吃東西。」他拉著她走向賓士。

　　蘭恩敬畏地看著寬敞氣派的賓士，腳步僵了僵，「等等，你要我坐這個去？」

　　她真的可以坐這麼高貴的車子嗎？萬一她身上有灰塵弄髒了椅背怎麼辦？

　　「有什麼不對？我帶你到一個可以吃飯又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你不上車怎麼去？」他笑道。

　　「等等，」他的話讓她心兒狂跳，口乾舌燥地澶：「什麼是可以吃飯又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

　　雖然她想要讓他愛上她，可是……現在就拉她要上飯店也太快了吧？

　　「福華飯店如何？」他理所當然地說完，微訝地看著她滿臉驚駭，「你這是什麼表情？」

　　她的小手本能掙扎了起來，「我不是那種女孩子，你不要誤會了。」

　　他一呆，蹙眉道：「嗯？」

　　「我才不要跟你去開房間，至少現在還不行。」她狂亂地想著--老天，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誘惑他是一回事，要來真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深沉的黑眸倏然睜大，隨即充滿了笑意，「你以為我想帶你上床？」

　　「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喔！」她戒慎地看著他。

　　「我是那種隨便的男人嗎？」他一挑眉。

　　「那你又說要帶我去福華飯店。」她可沒有亂說。

　　他失笑，滿富研究意味地盯著她，「你這顆小腦袋瓜裡裝的都是些什麼？」

　　「漿糊啦！」她被他笑的火大。

　　他笑得更開懷了，「你真是可愛。」

　　他就這樣站在路邊大笑，蘭恩也不自禁看傻了。

　　「喂！」她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怯怯地看著四周，「有人在看你了。」

　　他搖搖頭，還是想笑，不過總算稍稍能控制住自己了，「我們上車再說，放心，我只是想帶你到飯店吃個安靜的晚餐，我們聊聊。」

　　蘭恩這才甘願被他拉進賓土車內。

　　車子啟動，蘭恩忍不住開口，「你還說你沒有錢。」

　　他看見她在偷摸昂貴的皮椅，一臉敬畏，不禁戲謔道：「我只說我沒有你想像中的有錢，我並沒有說我沒錢。」

　　蘭恩是早知他的底細了，可是他這話還是有點惹惱了她，「壞人，故意欺騙少女幼小的心靈。」

　　「我從沒有蓄意欺騙你什麼。」他笑看她，大腿不經意地碰觸了她一瞬。

　　蘭恩突然才察覺到--

　　他們兩個孤男寡女的共處在一車後座……雖然這後座夠寬敞，可是一種親密微妙的氣氛還是悄悄地籠罩蔓延了開來。

　　她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還有一種她說不出的陽剛，好聞的氣息。

　　呵，男人聞起來竟然是這麼的不一樣，不像女孩子這樣香香，軟軟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本能地偷瞄著他隨意蹺起的長腿，然後是堅實修長的大腿……她趕緊跳過那長褲的某一部位，偷偷溜上他平坦的小腹……雖然穿著鐵黑色的襯衫，可是她看得出衣服下的肌肉一定堅硬矯健，因為他的胸膛很寬闊，有些鼓鼓的。

　　標準的男模特兒身材，足以去拍廣告了。

　　她的口水差點掉下來。

　　「滿意嗎？」她頭頂的一個聲音隱約帶笑。

　　「滿意到極點。」她點完頭後才發現是他在發問，「哇！」

　　雲齊大手撫著下巴，強忍著笑，「還喜歡吧？」

　　她做賊被當場逮著，一臉慌亂害然，「呃，我沒有在看你的胸膛喔！我真的沒有。」

　　「知道這叫做什麼嗎？」

　　「什麼？」她一呆。

　　「此地無銀三百兩。」他閒閒地道。

　　蘭恩小臉大大嫣紅起來，她簡直想挖個洞直接埋進去，「你亂講。」

　　「承認吧，你很喜歡看我的身體。」不知怎的，她越這樣，雲齊就越想要逗她。

　　他按下與前座之間隔板的按鈕，電動黑色玻璃緩緩上升，讓後座形成了一個隱密的空間。

　　他甚至還挪近了她一些些，笑宴宴地低頭凝視著她。

　　蘭恩被迫往後退，被擠到了車門邊，「呃，不要坐過來……你那邊又不是沒有位子，幹嘛過來跟我擠？」

　　「我就是喜歡跟你擠。」他悠然地道。

　　「那我坐前座好了。」她一急，開門就要下車。

　　沒料到車門沒有上鎖，她一開風捲了進來，人差點就掉了出去。

　　他緊急地一把攫住她，低喘急促地道：「笨蛋，難道你想飛出去不成？」

　　她躲在他的懷中，驚魂未定地喘息著，「對不起……我忘記車子還在開。」

　　他緊緊攪著地柔軟溫熱的小身子，忍不住輕譴道：「你這顆小腦袋究竟在想什麼？想自殺也不是這樣。」

　　「我又不是想自殺。」她的小臉被埋在他胸膛前，語音模糊隱約地傳出。

　　「下次再這樣莽莽撞撞的，我一定把你按在腿上打屁股。」他低咒了一聲，「知道嗎？」

　　「收到。」她偎縮在他懷中，乖乖地道。

　　只不過他的懷抱好溫暖，氣息好好聞……她忍不住又意亂情述了起來，這才強烈地感覺到他倆是這般的親近。

　　臊紅漸漸爬上了她的臉蛋，蘭恩沒來由地覺得熱了起來。

　　雲齊也逐漸察覺了彼此令人臉紅心跳的貼近，他想要紳士地將她稍稍推開一些，保持一些距離，可是他的大手卻自有意識地緊攬著她，怎麼也不願放開。

　　也許是她臉上那抹酡紅嬌羞太過可人，他不自覺地怦然心動了起來。

　　這樣柔軟寧馨的感覺，隱隱地撩動著他的心房。

　　他輕輕地端起了她的小臉，凝視著那大眼鏡後的嬌羞，她的小嘴不自覺地輕咬著，抿出了一抹嫣紅。

　　「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美嗎？」他低低道。

　　蘭恩緊緊張張地望著他，有一瞬間還以為他認出了自己！

　　雲齊不容她多想，熱切的唇瓣已經覆上了她，撩動了唇齒間的芳香濕濡。

　　蘭恩從來不知道親吻可以這麼勾魂攝魄……他濃厚的男子氣息和滾燙靈巧的舌完全將她整個人都包圍在一個輕飄飄，軟綿綿的玫瑰色雲朵上。

　　她快要昏倒了。

　　直到長長的一吻結束，她才嬌喘著窩在他胸前，久久無法回神。

　　他愛不釋手地撫著她柔細烏黑的髮絲，胸臆漲滿了憐惜的心緒。

　　才見第二面就吻了她，雖然顯得有些突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後悔陌生。

　　好像……跟她已經很熟悉了般。

　　氣氛纏繞停留在甜蜜撼動的這一刻，兩個人誰也不願先主動打破這美好的感覺。

　　良久，蘭恩才心滿意足地輕語，「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快了點？」

　　他沉思著輕撫著她的發，緩緩道：「你後悔？」

　　「不，我才不後悔，可是我怕你會覺得我是一個很隨便的女孩。」她越想越心慌。

　　對他而言，他們才見過兩次面而已呀！

　　「我總覺得對你似曾相識。」他微蹙眉。

　　她心一跳，「我讓你聯想到某人嗎？」

　　他眉宇間刻畫著深思，慢慢才謹慎地道：「沒錯，可是不可能。」

　　「哦？」她小心地道。

　　他淺淺地笑了，「我認識的那個女人是個千金嬌女，和你有天壤之別。」

　　蘭恩不知該喜該悲……他喜歡的究竟是哪個她？

　　她不敢再問，怕破壞了這一剎那的美麗。

　　只是當他發現了陳家大小姐就是面前這個平凡無奇的「林繡妹」時……他會怎麼想呢？

　　蘭恩凝視著他，直覺打了個寒顫。

　蘭恩咬著指甲，蜷曲著身子窩在琳達的沙發椅內。

　　琳達招呼完了一位女客人後，來到她面前揮了揮手，「嘿，魂遊到哪裡去了？」

　　蘭恩這才回過神來，愁眉苦臉地道：「我又遇見他了，還一道共進晚餐。」

　　「用你真實的身份嗎？」琳達知道方雲齊對她的「千金小姐」身份有點過敏。

　　她點點頭。

　　「那很好哇，你為什麼苦著一張臉？」琳達拖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面對面問道。

　　「我很害怕。」

　　琳達不解。

　　蘭恩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好喜歡他，越瞭解以後越喜歡，可是他一定不會喜歡我的。」

　　「這不像之前的你，怎麼說話這麼消極？」琳達疑惑，「而且你不是說他遇到你，還跟你共進晚餐嗎？這就表示他不會討厭你呀！」

　　「不止這樣，他還吻了我。」她又甜蜜又苦澀地道。

　　琳達吹了聲口哨，「哇嗚，這樣很棒呀，你還有什麼擔心的？他已經喜歡你了，要不然吻你做什麼？」

　　「我還是很擔心。」

　　「你擔心他只是想要跟你玩玩而已嗎？」琳達也跟著憂心起來。

　　蘭恩迅速否認，堅定地道：「不，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我也相信他對我是真心的……如果他只是想玩玩，他不會那麼討厭我之前的身份。」

　　「聽起來他是個滿有原則的男人，那你究竟在擔心個什麼勁兒？你的美夢到現在已經實現了一半，有啥不好？」琳達鬆了口氣。

　　「可是如果他發現我就是陳小姐，那怎麼辦？他一定會覺得我是蓄意玩弄他。」她打了個冷顫，「天哪，我不敢想像那種情景。」

　　琳達被她弄糊塗了，「等等，你先告訴我，他是喜歡原來的你，還是那個喬裝身份的你？」

　　蘭恩張大嘴巴，愣了半晌，「我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大笨蛋，那你都在想些什麼？」她又好氣又好笑。

　　蘭恩委委屈屈地道：「我不知道，遇到他，我覺得自己好像是飄在雲端一樣，很難用腦袋去思考事情。」

　　「你認真想一下，他吻了你對不對？」琳達只得一件一件地澄清。

　　她點點頭，「嗯。」

　　「他吻的是平凡又沒有化妝過的你，討厭的是裝扮美美的那個陳大千金，對不對？」

　　她再點頭。

　　「所以嘍！」琳達大大鬆了一口氣，真心地笑了，「他這個人還不賴，他喜歡的是原來的你。」

　　「啊？真的？！」她又怔住了。

　　說的也是……她細細回想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雲齊果然是比較排斥「陳大小姐」，而且還不給她好臉色，可是對於這個清新又有點拙樣的「林繡妹」，他卻自始至終笑臉以對，甚至還失控地吻了地。

　　「你已經成功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我騙了他。」她低低值。

　　「你不算騙他，反正他喜歡的也不是偽裝的你，而是真實的你，這樣還不算可喜可賀嗎？」

　　蘭恩咬著唇，有些怯怯地道：「事情真的會這麼順利嗎？」

　　「當然，現在既然知道他喜歡你，那你就可以讓這個『陳大小姐』消失，繼續用你原本的身份和他交往。」

　　「你是要我不再喬裝餐飲大亨的女兒？」

　　「對啊，再裝下去沒什麼好處。」

　　「可是……」她遲疑。

　　琳達瞅著她，「你該不會喬裝上癮了吧？我不相信你是這麼虛榮的女孩子。」

　　「我並不虛榮，我只是害怕沒有了這個身份，我怎麼有那個資格進他們家的門？」

　　琳達一怔，「你說的也沒錯，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蘭恩懊惱極了，「唉，為什麼我不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她知道家方家這種豪門只願意與同身份的人來往，一旦知道她不是千金小姐，她懷疑方老夫人還會贊成她跟雲齊交往。

　　「不管你了，你自己考慮清楚再來找我。」琳達不喜歡她三心二意的樣子。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恢復原來的自己也沒有什麼不好，如果她不能真正地喜愛自己，以她的家庭和身份為榮的話，她一輩子都不會真正快樂的。

　　面對方雲齊，她永遠會自卑不快樂……

　　琳達歎息，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絕對官僚

第八章


週日  陽光燦爛的早晨

　　蘭恩紮了個清爽的馬尾，穿著一身輕便的襯衫牛仔褲來到了公用電話前。

　　雲齊曾經跟她要過電話號碼和地址，可是蘭恩怕穿幫，所以怎麼也不肯給，到最後他退一步地給了她專用名片，上頭還有他私人行動電話的號碼。

　　他真的對她動了心。

　　蘭恩拿到了這張名片高興極了，可是也難掩一絲沉重。

　　她多想大大方方給他自己的電話，可是她卻不行。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好事！

　　蘭恩插入了卡片，撥著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撥通後怦然地等待著他的聲音出現。

　　「喂？」果然是他有磁性又性感的聲音。

　　「我是繡妹。」她輕柔地道。

　　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活潑有神，愉悅地道：「你現在在哪裡？」

　　「松山火車站前的公用電話。」她訕訕地道：「有沒有吵到你？」

　　「怎麼會，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他低沉地道。

　　她心一熱，「真的？」

　　「我過去接你好嗎？」

　　「你方便嗎？」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他除了公事還是公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能夠阻攔他去找她。

　　「那好，我等你。」她甜蜜地道。

　　「我二十分鐘到。」

　　掛上了電話，蘭恩決定把所有的煩惱和不安都丟到腦後！她要好好享受這份美麗的愛情，其它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蘭恩就從那一天開始正式與雲齊交往了。

　　他們彼此無話不談，也聊對時事和一些人生的看法，令雲齊驚異的是蘭恩雖然只是個專科畢業的女孩子，可是她對很多事情的見解十分有智能。

　　和她談話，總是能夠發現許多的驚喜之處。

　　例如他發現她非常善良有愛心，雖然有些想法都很天真，但是卻深知民間疾苦，也很懂得關懷照顧別人。

　　有一次他們兩個上陽明山吃山菜洗溫泉，正巧遇到大雨傾盆，一位沿路走上山的老農夫狼狽地用斗笠遮兩，就在雲齊還未反應過來時，「繡妹」已經急急地喚他停車。

　　雨下得好大好大，她想也不想地開門跑向那位老農夫，並且還有禮地將他請進了轎車後座，說是要送他一程。
　　雲齊心疼著她身上衣裳都濕了，急忙翻出毛毯包裹住她的身子，她卻先將毛毯遞給了老先生，然後才對著他甜甜一笑，接受他後來又遞過來的外套。

　　事後，儘管他碎碎叨念了她半個小時，生氣她不懂得愛護自己的身體，可是她那額前滴著水的髮絲和晶瑩臉龐掛著一朵羞然笑容的模樣，卻都讓他印象深刻，久久無法忘懷。

　　在那一瞬間，她竟然美的如此聖潔……

　　雲齊心底有說不出的巨大撼動，小時候隱約的記憶躍入了他的心頭，以前他也曾經遇見過一個這麼無私善良的人……

　　阿朱姊姊……不知道她現在人在何方，不過假如她知道了他身邊有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兒，想必也會為他高興的吧？

　　這世上，還是有真心真意的關懷與愛的。

　　他不只一次感謝上天，讓他遇見了「繡妹」……

　　只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始終不肯讓他見見她的家人。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她有一些些神秘……

　這一天，雲齊帶著蘭恩到了一家很有名的餐廳，正坐下來要點菜時，他就遇到了商場上的朋友。

　　「雲齊，怎麼這麼巧？」大松集團的總經理挽著一位美人兒，驚喜地望著他。

　　美人兒也低呼一聲，喜悅地道：「雲齊？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最近你怎麼都不到我那兒去找我了？我還在跟表哥叨念，說你都忘記我了。」

　　雲齊微微一笑，「李衡，你們也來吃飯？」

　　蘭恩沒有忽略他刻意略過美人兒不談。

　　李衡熱切地望著他，「你最近還是在忙美國的那件大案子嗎？聽說維多利亞公司極力爭取與你合作，真是不得了；對了，咱們一起坐吧？」

　　「咳……」蘭恩正在喝水，突然嗆到。

　　美人兒掃視了蘭恩一眼，不悅地低哼一聲。

　　蘭恩緊張地扶著黑框眼鏡，有點丟臉地低下頭來。

　　糟糕，遇見他的朋友，可是她穿的這麼寒酸不起眼……

　　雲齊沒有回答李衡的話，他只是溫柔地先徵求她的意見，「繡妹，你介意嗎？或者還是請李總自己先坐，我們稍候再過去跟他們聊？」

　　儘管他紳士到了極點，可是蘭恩立刻變得好尷尬--她知道那個李總和美女會怎麼想。

　　他們一定覺得為什麼平時呼風喚雨，財大勢大的方雲齊要徵詢一個醜小鴨的意見？

　　而她又不能真的無禮到說，對啊對啊，就讓他們坐到別桌去，最好離我們遠遠的吧？

　　「你決定就好。」她只能把燙手山芋再丟回給他。

　　李衡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心下瞭然，正想拖著表妹離開，省得當他倆的電燈泡，可是表妹的雙腳好像生了根一樣，怎麼拖也拖不動。

　　「表哥，我們就坐吧，又不是外人，雲齊才不會介意。」美人兒大刺刺地坐下。

　　「凱麗……」李衡急了。

　　雲齊濃眉一撩，沉穩地道：「沒關係，一起坐吧！想吃點什麼？」

　　看來雲齊今天的心情非常的好，李衡這才緩緩放下一顆心，也坐了下來。

　　只不過為什麼堂堂大總裁會陪一個道麼普通又不起眼的女孩子吃飯呢？這真是讓他百思不解。

　　他們開始準備點菜，由於這是一家道地的法國餐廳，因此雲齊首先用流利的法文向法籍經理點了一道局烤海鮮大賽，還不忘淺笑著問蘭恩想吃些什麼。

　　李衡和凱麗也輪流點好了菜，只等著蘭恩。

　　蘭恩盯著菜單上密密麻麻的外國文字，嗆咳了一聲，「我不懂這些，你幫我點吧？」

　　「想吃牛肉還是海鮮？」他溫和地問。

　　「海鮮。」她對著他微笑，很高興他的細心。

　　「好，」他對法籍經理點點頭，「請給女士一客海鮮盅全餐。」

　　凱麗挑著柳眉，鮮紅的小嘴不滿地噘了起來。

　　「雲齊，我不依，你都沒有幫人家點。」她偎向了雲齊，嬌聲地道。

　　李衡捏了把冷汗，蘭恩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嘩，早知道坐在他身邊還可以這樣黏的，她就不坐在他的對面了。

　　雲齊微挑濃眉，明顯地帶著一絲不悅；他堅定地將她的手拿開一些，趁勢脫離了她的糾纏。

　　他有一點擔心地望著蘭恩，怕她生氣。

　　蘭恩卻對他吐了吐舌頭，露出一朵隱約的竊笑，他這才放下心來。

　　「凱麗，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麼嬌滴滴。」他淡淡地道。

　　李衡吁了一口氣，蘭恩卻替這個美人兒感到難過；雖然雲齊對她的態度談不上友善，這樣會令她安心一點，可是被碰軟釘子的滋味不好受，她是嘗過的。

　　不過這個美人兒凱麗還真是不可思議，她竟然把雲齊的話當作是一番讚譽。

　　只見她眉開眼笑地道：「看來你還挺想念我的。」

　　蘭恩一口氣又岔住了，忍不住咳了起來。

　　雲齊心疼地瞅著她，連忙站了起來幫她拍了拍背，「你沒事吧？怎麼了？」

　　「我……咳咳咳……沒事。」她搖頭，臉都咳紅了。

　　凱麗對於她輕易就引開雲齊的注意力，大大地憤怒了起來；她慍怒地道：「小姐，沒事吧？要不要去化妝室咳個夠？」

　　李衡急促地低叫道：「凱麗！」

　　他冷眼旁觀，看得出雲齊對這個小姑娘挺關心的，凱麗這樣拙劣的態度只會令他更加厭惡罷了。

　　果不其然，蘭恩還來不及替凱麗說話，雲齊就已經冷冷地撂了一句話。

　　「想安然坐在這裡吃完飯，最好閉上你的嘴。」

　　他已經是看在李衡的面子上盡量不給她難堪了，如果這個女人再不知好歹，就別怪他不客氣。

　　她已經纏了他許久，像個單細胞生物似的，怎麼冷嘲熱諷就是聽不懂，不死心。

　　「我好渴，雲齊，可不可以把你的水杯借我喝一口？」蘭恩趕緊跳出來打圓場。

　　李衡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這個小女人還滿機智的。

　　雲齊的眸光瞬間溫柔若水，微笑道：「當然可以，要不要再請他們幫你把水杯加滿？」

　　「不用了，這樣就好。」蘭恩甜甜一笑。

　　「我的水杯也沒水了。」凱麗迅速咕嚕咕嚕地唱完水，也對著雲齊撒嬌道。

　　蘭恩不可思議地瞅著她--這個美女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呀！

　　雲齊連甩都不甩她，他已經懶得理會她了。

　　菜餚就在這時送來，四個人便開始吃起自己面前的菜，蘭恩是邊吃邊好笑著，小小一朵笑始終在唇邊隱約蕩漾，惹得雲齊看得癡迷。

　　李衡也有一些呆住，沒想到乍看平凡的女孩子，居然也有動人的風情。

　　他慢慢可以理解雲齊為什麼雙眸都緊緊鎖著她不放了。

　　和凱麗的美艷一比，這個女孩子耐看深緣多了。

　　席間，雲齊懷中的行動電話響起，他向大家致了歉便離座去接電話。

　　他一走，凱麗可就逮著機會修理蘭恩了。

　　這個女人，居然敢霸佔她的雲齊下放，還故意在她請話的時候咳嗽，簡直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你是哪裡跑出來的黃毛丫頭，居然敢跟我槍男人！你發什麼呆？我說的就是你。」凱麗小小聲，尖酸刻薄地道。

　　李衡吸了一口涼氣，「凱麗，你瘋了？」

　　凱麗不甘示弱地道：「我沒有，她本來就不應該跟我搶雲齊，看她俗裡俗氣的樣？好像圾垃堆出來的，她憑什麼跟我爭寵。」

　　李衡暗示她小聲一點，「你想讓雲齊聽見嗎？」

　　蘭恩就這樣看著他們一來一往，她明知道自己應該感到被冒犯了，可是她卻是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清了清喉嚨，遲疑地道：「兩位……」

　　「你閉嘴。」凱麗對她怒目相視。

　　蘭恩吐了吐舌頭，「噢。」

　　她一點都不生氣，因為面前的這個美女就像個壞脾氣的小孩，不給她糖吃就發飆。

　　凱麗愈看她愈生氣，「都是你、都是你！」

　　蘭恩好無辜地道：「是我嗎？我從頭到尾都安靜的坐在這裡。」

　　她愈冷靜凱麗就愈生氣，咬牙切齒，「你居然還不承認！」

　　蘭恩搖搖頭，溫和的道：「你在鬧情緒，我說什麼你都會生氣，我們還是等你氣消一點再來談。」

　　凱麗終於忍不住了，端起水杯就撥向她，「賤東西，敢跟我說這種話！你是什麼身份？」

　　「凱麗！」李衡臉色大變，急忙拿了餐巾要幫忙擦拭。

　　餐廳所有的客人都驚叫一聲，不可思議地望向這邊來。

　　蘭恩還是頭一次被這樣粗魯對待，她又驚又氣又難過，一時之間愣在當場。

　　大家都在看她！

　　她的臉蛋和前襟都濕了，侍者加滿的水杯一滴不漏全數潑在她的身上。

　　在走廊附近接聽電話的雲齊大驚失色，滿懷怒氣和心痛大踏步衝回來。

　　「繡妹！」他一把將她拉起，攬入了懷中，急急檢視著她濕掉的模樣，「我去要一條毛巾……」

　　「不用了，沒，沒關係。」她驚魂未定，緊緊地偎在他溫暖的懷裡。

　　凱麗看見雲齊活像要殺人的眼光，不禁縮了縮，「雲齊，我是……」

　　「不用解釋，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他攬著蘭恩就往外走，繞過李衡時只是冷漠地點了點頭，「再見。」

　　李衡目送著他離開，低低呻吟了一聲，「慘了。」

　　「表哥，雲齊真的生氣了嗎？」凱麗怯怯地問，氣焰登時消失了不少。

　　「廢話。」他頭一次發現這個表妹的智商簡直比一頭豬好不到哪裡去！

雲齊臉色微白地扶著蘭恩上了轎車，等到坐入了駕駛座踩了油門，他才滿心憐惜地瘖啞開口，「對不起，讓你受辱了。」

　　蘭恩搖搖頭，眼裡沒有太多的責難，只有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驕縱的女人到處都是，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這麼善良的。」他凝視著她，心疼著她所受到的侮辱；一想起凱麗對她所做的，他就恨得牙癢癢的。

　　要不是他的原則是絕不出手打女人，他還真想甩她一個耳刮子。

　　「別氣了，知道她的德行，以後不要理她就是了。」她看出他的怒意。

　　「繡妹，為什麼你要這麼善良？」他搖頭，對於她的天真，既想重重地晃醒她的腦袋瓜子，又想要大大地給她一個深吻。

　　真是的，她這麼單純，遲早被人家騙……他真不敢想像沒有認識他以前，她這二十幾年都是怎麼過活的？

　　看來他以後得將她緊緊地保護在身邊，省得一不留神，她不是弄傷自己就是被別人弄傷。

　　冷氣吹拂而來，蘭恩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噴嚏。

　　他這才注意到她一身濕冷--

　　「該死，我帶你去換掉這一身衣服。」他連忙扭開暖氣，暗罵自己的粗心。

　　「沒關係啦……哈啾！」她又打了一個大噴嚏。

　　他飛快踩下油門，將她帶到最鄰近的一家飯店。

「我已經打電話讓人送衣服來了，你稍微忍耐一下。」他掛上電話，轉身望向蘭恩。

　　蘭恩裹著純白色的浴袍，新鮮地半跪在柔軟的大床上，興奮地道：「哇，好棒的房間喔！」

　　他笑了，柔聲地道：「沒來過飯店嗎？」

　　「嗯，五星級的就是不一樣，」她讚歎著，又像小孩子一樣，迫不及待地跑到落地窗前的圓沙發坐下，「哇，哇，好軟好舒服。」

　　他寵溺地看著她，「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常常帶你來。」

　　「好哇。」她沒心機地笑喊著，沒注意到他眸光熾熱了起來。

　　粉粉嫩嫩又晶瑩剔透的……她雪白的頸項和露出的玉腿再再挑戰著他的自制力。

　　雖然美中不足的是她依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不過猶無損她整體的美麗。

　　他著迷般地緩緩走向前，輕輕彎下身子吻住了她。

　　蘭恩嚶嚀一聲，閉上眼睛開啟了櫻唇……

絕對官僚

第九章



　蘭恩好喜歡躺在他堅實的懷裡，不管是一邊看書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天。

　　也許是從未嘗過這麼幸福的感覺，因此當幸福來臨時，她就像見到蜂蜜的維尼熊一樣，無可自拔地沉浸在其中。

　　呵，原來電影和書上寫的甜美都不是騙人的，愛情真會讓一個人從血液到骨子裡都暢快酣然起來。

　　沒見到他的時候，心心唸唸相相思思的；見到他的時候，又是纏纏綿繾繾綣綣綣……

　　怎麼想都好甜蜜喲！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雲齊輕輕敲了她頭一記，笑道：「小說有那麼好看嗎？看你笑得這麼開心。」

　　「那你呢？公文有這麼好看嗎？見你目不轉睛的。」她皺皺鼻子。

　　雲齊將一迭文件遞到她面前，微笑道：「要不要學學？改天可以充當我的助手幫忙。」

　　「才不要，我還不想把你的公司搞垮。」

　　「你想把我的公司搞垮也不容易，以你的智商可能要花上五百年吧！」他打趣道。

　　她杏眼圓睜，「喂，太欺負人嘍！最多兩百年，給我兩百年就有可能把你的公司弄垮了。」

　　「你太高估自己了。」

　　「你是罵我笨嘍？」她自尊心小小地受傷了一下。

　　他輕笑，「不，我的意思是，你沒有那麼精明狡詐的頭腦可以搞破壞。」

　　「是呀，我本性這麼善良。」她乘機自吹自擂。

　　他笑彎了腰，「你可真是大言不慚哪！」

　　「難得逮到有人誇獎我，不多多附和怎麼行？」她笑嘻嘻值。

　　雲齊笑著給了她一個憐愛至極的吻，搔搔她的頭澶：「肚子餓嗎？要不要叫客房餐飲？」

　　她想也不想地大搖其頭，咋舌道：「我們不時到飯店相聚就已經太奢侈了，我不想再多花你的錢，你知道五星級的餐飲服務有多貴嗎？一客牛肉麵兩百五十塊，叫它去外面搶好了，我老爸一碗也不過賣五十塊而已……」

　　「你爸爸賣牛肉麵的？」他被挑起了興趣。

　　「是啊，這裡的價錢可以在我爸那裡買到五碗……」她突然發現失言，「噢，糟糕。」

　　「原來你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他捉弄著她，「我還以為你永遠不告訴我你家裡的事呢！」

　　「真是大嘴巴。」

　　「我老早就想問了，為什麼你堅決不讓我去拜訪伯父伯母？」他凝視著她，眸光閃閃，「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希望能夠得到伯父伯母的認可。」

　　「有你這種女婿，我爸媽一定會高興到瘋掉，只是……」

　　「只是什麼？你覺得我們進展太快，你沒有安全感嗎？還是你信不過我？」他盯著她。

　　「都不是，我只是還沒有心理準備，畢竟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還不知該怎麼告訴他，她的名字並不叫林繡妹，那個陳蘭恩才是她真正的姓名。

　　她能貿然告訴他這一切嗎？她還沒有把握他不會生氣。

　　只是時間越拖越久，她越不敢告訴他實情……

　　「你在想什麼？」他敏感地察覺。

　　「沒有。」她勉強一笑，「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感情是越久越濃的，莫非你沒有信心與我廝守？」

　　「我當然有信心，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子。」他深邃的眸子認真無比。

　　「可是為什麼？」她沒有自信地問，「外面條件家世比我好的有一大堆，更別說你身處的那個社交圈子有多少名門淑媛了，你為什麼偏偏中意我？」

　　他一怔，「小傻瓜，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嗎？」

　　她可憐兮兮地道：「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的心思？」

　　他長笑一聲，疼愛地將她攬人懷中，解釋道：「雖然有很多比你美比你厲害的女人等著我挑選，可是我偏偏只喜歡你這個善良又有一點傻氣的小女人，你雖然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份，可是你有一顆最珍貴的真心……這就勝過了一切。」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好，感動地淚眼凝視著他，「雲齊……」

　　「你是一顆鑽石，越琢磨越見璀璨，」他輕輕地，真摯地道：「不要覺得自卑，比不上別人，你就是你，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個體，也是我最珍愛的寶貝……」

　　蘭恩緊緊環抱住他的頸項，感動和喜悅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她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完美，或者在他心目中，她就是最完美的一顆鑽石吧！

　　感謝老天，讓她遇到了這個男人。

　　可是……

　　「雲齊，如果有一天……」她稍嫌困難地，艱澀地開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怎麼樣？」

　　「你怎麼會騙我？」他不經意地笑著。

　　她吞著口水，「我是說如果。」

　　「小事當然無所謂，不過我最厭惡受人欺瞞玩弄，所以你千萬不要蓄意玩弄我的感情。」他半真半假地笑道。

　　她的心重重地一沉。

　　她沒有玩弄他的感情，她卻欺瞞了他……

　　一片烏雲悄悄地飛來，遮住了她原本的滿心喜悅，蘭恩陡然覺得渾身漸漸發冷起來。

　　雲齊不知情，猶深情如斯地緊擁著她。

蘭恩抱著一迭帳目表，無精打彩地走人鋒盛公司所在的大樓。

　　她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一顆心飄來蕩去好幾回，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今天輪到她將這個月的報表整理送來鋒盛，因此儘管精神和體力都不是太好，她還是抱著報表擠公車來了。

　　只是才一進電梯，她又忍不住開始長吁短歎。

　　怎麼辦呢？

　　電梯一到樓層，她抱著厚厚的幾迭牛皮紙袋跨了出去，慢慢地踱向了極現代化的鋒盛大門。

　　她走進了裡頭，感受到的就是熱鬧競爭的氣氛，電話和鍵盤聲齊響，員工們既有朝氣又有活力。

　　也難怪生意會做這麼大，上下一心嘛！

　　看來她們之前的老闆會倒店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蘭恩邊想邊走向頂頭上司黃主任的辦公室，在寬闊的信道中，她驀然眼尖地瞧見了一個熟悉挺拔的影子。

　　雲齊？！

　　他怎麼會在這裡？

　　情勢已經不容她再多想，蘭恩急急用牛皮紙袋遮住自己，整個人迅速縮躲進了一格辦公間內。

　　她內心暗自祈禱著沒有人發現她，可是要死不死地，黃主任就在雲齊和經理們走近她時發現了她。

　　他試采地戳戳她的衣領，「是陳小姐嗎？是不是來送報表的？」

　　「噯。」她跨著身子，偷偷覷著雲齊一行人越來越靠近她，又聽見了黃主任恭敬地叫著「總裁」。

　　她希望他們趕快走過去，希望黃主任不要再叫她的名字了。

　　好不容易雲齊一行人越走越遠，在背對著她的時候，蘭恩趕緊將牛皮紙袋全數塞給了黃主任，然後飛快地低問了一聲，「請問廁所在哪裡？」

　　她要趕緊躲進去，直到警報解除為止！

　　偏偏黃主任食指一指，「大門右轉走廊內。」

　　他們還在門口哪！不知道停在那兒談論什麼事情；蘭恩簡直快要急瘋了，她只能喏喏應是，然後拚命閃躲著身子別被注意到。

　　可是雲齊好像背後有長眼睛，也像感應到她的存在似的，突然回過頭來--

　　蘭恩動作迅速的像隻兔子，蹦地跳入了黃主任大開的辦公室，堪堪閉過雲齊的眼光。

　　雲齊輕蹙著眉，奇了，他剛剛怎麼有種異樣的感覺，就跟平素見到「繡妹」的感覺一樣……

　　可能是他太想念她了吧！

　　他搖搖頭，失笑了，「真是的。」

　　「總裁，什麼事？」鋒盛的高級幹部緊張地問。

　　總裁來巡視是件大事，他們莫不戰戰兢兢。

　　「沒事。」他啞然失笑，「沒事了，你們回去辦公吧，大致沒問題了，關於那筆產品開發的案子，下星期總部會發文下來，通知各位到總公司開會的。」

　　「是，總裁。」

　　眾人恭恭敬敬地送他離去，這才慢慢鬆了口氣。

　　然而在黃主任的辦公室裡，蘭恩則是頻頻低頭彎腰對他致歉。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個飛撲太過迅速，差點兒把黃主任給撲倒了。

　　若不是他見機閃得快，可能早就被她撞倒在地上了。

　　黃主任忍不住板起臉來，「陳小姐，你究竟是怎麼了？」

　　「我剛剛腳一時絆到了，對不起。」她發現自己撒謊的功夫有進步了，竟然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就吐出借口。

　　黃主任盯著她老半天，也只能點點頭，「好吧，下回要小心一點，撞倒了我不要緊，摔傷了自己才嚴重。」

　　「謝謝主任。」

　　她匆匆離開了鋒盛，臨出門前還在玻璃門前張望了老半天，確定沒人了才走出大門。

　　她的心臟如果比較沒力一點，可能早就衰竭掉了。

　　她的生活過得真是「刺激」啊！

　　唉……這樣躲躲藏藏，還不都是怕有人當他的面叫出「陳蘭恩」這三個字嗎？

　　清涼的盛春的夜，蘭恩在前一站就下車，隨之信步來到了琳達的精品店，便在她的門口探頭探腦著。

　　原本是想要給她一個驚喜的，可是沒想到卻見到一個濃妝艷抹的徐懷半老高聲辱罵著她，最後還甩了她一巴掌，憤憤地轉身走出。

　　蘭恩是來不及阻止她的打人，可是她想也不想地伸出小腳，成功地絆倒了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

　　只聽得那個女人唉喲唉喲地痛喊著，邊齜牙咧嘴地爬起來。

　　「是哪個不長眼的……」她不顧氣質地高聲罵著，可是蘭恩早就偷偷躲進了一旁的牆角了。

　　直到那個女人叫完了，一扭一扭地離開，蘭恩才自隱身處走了出來，對著她的背影扮鬼臉。

　　「活該，誰教你要欺負我的朋友？」她得意地一笑，跨步走進店內，瞬間大驚失色。

　　琳達眼睛紅紅的，神情是無比的落寞，完全不像平常神采飛揚的她。

　　「你怎麼了？」蘭恩急急來到她身邊，趕緊拭去了她眼角滾落的一行淚，「別哭別哭，是那個老女人欺負你對不對？我再去找她算帳。」

　　琳達一見是她，哇地一聲撲在她懷裡痛哭了起來。

　　蘭恩心都酸了，緊摟著她安慰道：「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我好難過，好難過……」琳達妝都哭花了，可是此時此刻兩人都無心顧及，「我已經在為我的錯付出代價了，可是她偏偏不放過我……」

　　「慢慢來，是誰不放過你？我一定不放過他。」蘭恩將她攙扶到沙發上坐下，輕聲安撫。

　　琳達已經停止了哭泣，卻依舊止不住的落淚紛紛，「蘭恩，我怕說了你會瞧不起我。」

　　「開玩笑，我們是老同學又是好朋友，我怎麼會瞧不起你？」她一拍胸膛，義氣滿滿地道。

　　「真的嗎？」琳達抽了張面紙得著鼻涕，稍稍平靜了，「其實……剛剛那個女人是我外遇對象的老婆。」

　　蘭恩倏然睜大眼睛，「呃？」

　　「那是以前了，可是我當時不知道他有老婆了，他把我哄得團團轉，還無限量地給我金錢花用，就連這家店都是他買給我的……」

　　「呃。」蘭恩只能點頭，不過她聽的很專心。

　　琳達的眼神深深地望向某處，彷彿在回首那不堪的、遙遠的過去，「我那時候很快樂，以為他愛的是我，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他有元配，外面還有好幾個小老婆，我不過是他其中一個情婦而已。」

　　蘭恩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淒楚同情地望著她，「琳達。」

　　「可悲的是，我真的愛他，」琳達閉上眼睛，傷痛地搖了搖頭，「你可以想像我用了多大的決心才能離開他，離開他之後，我整個人遍體鱗傷，只有靠著這家店我才能撐下去，至少我知道，我還有一個永遠不會跑掉的依靠。」

　　蘭恩替她拭去了淚，自己卻也淚眼婆娑，「琳達……」

　　「我本來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可以好好地過日子，但是她--也就是他的元配，知道了這家店是用他的錢買的，所以過來向我撂話，要收回這家店。」

　　「她怎麼可以這樣？明明是她老公對不起你，她還這樣欺負你？」蘭恩義憤填膺，「發生這樣的事，最該死的是那個男人，為什麼她只怪你一個？」

　　「我本來就理虧，已經沒有那個權利和她爭辦什麼，可是她要拿走我的店，這就像要了我的命……」琳達衷痛道，「我在這裡花了好多的心力，它就像是我的孩子。」

　　蘭恩明白她的心情，她咬著唇，又氣又擔心地道：「那怎麼辦呢？難道事情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嗎？」

　　「她要我拿出三百萬買下這家店，否則就把店還給她。」琳達呆呆地道：「我到哪裡籌三百萬呢？」

　　她明明就是逼她走絕路，一無所有……

　　蘭恩氣極了，握著拳頭道：「怎麼有這麼惡劣的人？她根本就是存心欺負你嘛！」

　　「蘭恩，我該怎麼辦？」琳達頹然地偎倒在她懷中，整個人像被抽空了。

　　蘭恩低頭沉思了片刻，毅然決然地道．「我有辦法。」

　　「別這麼說，我知道你的經濟也不是很好，你到哪裡籌這三百萬呢？再說我也沒有理由用你的錢，我不能這樣做。」琳達毅然搖頭。

　　「你聽我說，我可以跟雲齊借這筆錢，以後每個月慢慢還給他，你覺得如何？反正他又不缺這三百萬，拿出來借急一下也不會怎麼樣。」她樂天地道。

　　一想起那個心愛的阿娜答，她就忍不住幸福笑意漾滿眉宇。

　　琳達怔怔地看著地，「可是……」

　　「別再可是了，也只有這個方法了，我們現在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他究竟願不願意拿出這筆錢。」說歸說，蘭恩心底也怕得很。

　　萬一他龜龜毛毛，或者壓根覺得她是在騙他錢，那該怎麼辦？

　　不過眼見琳達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她當下堅定了這個想法。

　　「你等我，我打電話。」

雲齊在公司和歐洲的大客戶開會走不開，可是他立刻派了名助理飛車將三百萬支票送到了精品店。

　　他根本沒有問蘭恩為什麼需要這筆錢。

　　在二十分鐘後，支票已經熱騰騰地送到她手上了。

　　英挺的助理恭敬地望著她們，「請問哪一位是林小姐？」

　　「我……」琳達一愣，淚痕未乾。

　　「我是。」蘭恩匆匆搶先道，感激地笑道：「請轉告方先生，說我很感謝他，晚-會再打電話給他。」

　　助理點頭，銜命恭謹離去。

　　琳達就這樣發愣著，直到蘭恩打開了那封燙著方氏企業的專用信封，將三百萬支票放在她手上時，她才倏然醒了過來。

　　「這怎麼可能？」她低呼，看向手掌心的支票。

　　「有可能的呀！」蘭恩也湊近瞧了瞧，嘖嘖讚美起來，「我們家的雲齊寫字真好看，你看那個三百萬元整寫得多龍飛鳳舞。」

　　哇塞，有錢人就是不同，這麼薄薄的一張紙就可以變出扎扎實實的三百萬來。

　　「蘭恩，我覺得……他真的好愛你，甚至連你要錢做什麼他都沒有過問。」琳達用作夢的口氣癡癡道。

　　她搔搔頭，「可能我平常也沒有跟他要求什麼東西吧，所以他相信我要這筆錢一定有原因。」

　　「他真的愛你。」

　　「這種事情又不是用錢就衡量得出來的。」

　　「是沒錯，我指的是他對你的信任程度，這種胸襟不是每個男人都有的。」琳達指出。

　　「是沒錯啦。」蘭思想想，心裡也喜孜孜的。

　　「蘭恩，我一定會努力趕快把這三百萬還給你的。」琳達緊緊握住她的手，無限感激。

　　「別跟我客氣，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蘭恩緊緊回握，露出燦爛笑容。

　　友誼珍貴的光彩閃耀在彼此眼底。

假日

　　雲齊這一天又愉快地踏出書房，因為他已經跟蘭恩約好了要去松山火車站接她。

　　他們今天要去泡溫泉，好好敘敘一下彼此多日未見的相思之苦。

　　方老夫人就在他的書房門口堵住他，面色不善地道：「你要到哪裡去？」

　　「跟朋友出去。」他的笑容消失了幾分，不過他不會再讓母親打壞他所有的好心情。

　　「跟哪個朋友？」

　　「您以前從未問過，請您現在和未來也不要過問。」他禮貌而疏遠地道。

　　「可惡，我是你的母親！」方老夫人一跺腳，「我不准你這樣跟我說話。」

　　他面無表情，「抱歉，母親。」

　　可是話裡一點真正的歉意都沒有，這一點又重重地惹火了方老夫人。

　　「為什麼你就不能乖乖地聽我的話，好好地找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結婚？這樣我肩上的重擔就少了一半了。」她瞪著他，「成天跑東跑西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我告訴你，你如果喜歡的女孩子身份和咱們不配，我死也不會答應你們在一起。」

　　雲齊倦極地低歎，微諷地道：「這是你一相情願的想法，我才不管什麼身份不身份，你休想再以這一點控制我的婚姻。」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難道我會害你嗎？我告訴你，那些身份低下卑微的女孩子，心底都只是在打鬼主意，想要扒著你飛上枝頭做鳳凰罷了，為了能夠嫁人豪門，她們什麼偷蒙拐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的。」她叨叨絮絮。

　　雲齊還是面無表情，眸光卻已有一絲厭惡和不耐，「又來了。」

　　「你要相信我，那些女孩子都是心懷不軌。」她堅持道：「還是讓媽來安排你的婚姻大事，比較保險。」

　　他嘲諷地道：「比方像上次那個陳大小姐嗎？她不是失蹤很久了嗎？」

　　「她是很不錯，雖然很久沒有來咱們家了，可是搞不好她人正在美國經營餐廳或什麼的呢！」方老夫人昂然道，「我挺喜歡她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再將她找回台灣，來我們家小住一番的。」

　　「你死心吧，人家都已經放棄了。」他冷笑。

　　「我不會放棄的，就算跑了她一個，台灣有頭有瞼的名門閨秀那麼多，難道還怕找不到一個當媳婦嗎？」

　　他已經懶得跟母親爭論這些，「我要走了。」

　　「記著，不要從外西帶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方老夫人在他身後高喊。

　　雲齊沒有回答，大踏步走出去。

　　他和母親早已成了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只會越行越遠……

饒河街夜市

　　陳父動作俐落地翻攪著那一鍋濃濃的牛肉湯頭，邊吆喝著人客捧場。

　　「來喲，道地的北方口味，保證又香又濃又大碗。」他的聲音響亮。

　　「爸，不用喊得這麼大聲吧？來逛街的人都離我們很近，這麼大聲會嚇到人家啦！」蘭恩難得有空來幫忙，可是一見到老爸這樣就忍不住糾正。

　　「大聲客人才聽得見，才表示咱們的牛肉麵好吃，吃了就渾身有勁兒，像你爹我一樣。」陳父得意地道。

　　「我哩咧……」蘭恩翻翻白眼，還是搖搖頭繼續幫老爸切牛雜。

　　「蘭恩，你果然在這兒！」琳達洗去了鉛華，素淨著一張臉蛋來到牛肉麵攤面前，「伯父，你好。」

　　「咦？你是蘭恩的朋友呀？坐坐坐，伯父請你吃碗牛肉麵。」陳父熱情地道。

　　「伯父，我今天是特地來跟您捧場的，怎麼可以讓您請客呢？」琳達與陳父笑談，「等一下還要跟你借一下蘭恩，希望你不會介意。」

　　「怎麼會呢？」陳父手腳極快，立刻就下好了一碗麵，淋上了香濃滾燙的牛肉湯和紅燒牛肉塊，遞到了她眼前，「來，先吃一碗嘗嘗鮮，保證你會愛不釋口。」

　　「謝謝伯父。」

　　蘭恩笑著看琳達吹吹熱氣，小口小口地吃起牛肉麵來，忍不住道．「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來小店呢？晚上不用開店嗎？」

　　「我今天晚上休息。」

　　「為什麼？」

　　琳達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道：「我把所有的事情，愛恨情仇，包括積欠的所有債都還清楚了，從此以後我跟他們家毫無瓜葛，各不相干。」

　　「太棒了。」蘭恩為她歡呼。

　　「為了感謝你，所以我希望你明天能夠抽空到我店裡一趟，我想要送一件禮物給你。」

　　「什麼禮物。」

　　「既然是禮物，當然不能夠現在告訴你了。」琳達神神秘秘。

　　「好，我明天中午就找個時間去店裡，看看你有什麼好康的要給我。」她的好奇心被勾起了，阿莎力地一拍胸脯。

　　琳達笑著，這才安心低頭吃麵。

　　熱鬧滾滾的饒河街夜市，熱氣和香氣將台北市的夜晚烘托得格外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