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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澄]愛情特效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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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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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8 23:57: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愛情特效藥 作者:子澄

該死的女人!為什麼就是不肯換下那身「霓彩裝」?
如果她再這樣固執己見下去,嫁得出去才有鬼!
他衝動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折斷她的黑框眼鏡,
還撥開她的劉海,露出那從不輕易示人的雙眼──
天吶!好「大」的兩顆眼呵!
想不到這雙明亮的大眼竟讓他不小心臉紅了……
決定了!他一定要親自押著她進行「愛美大變身」!
房萩築!你給我站住!你還敢給我動!?你該死了你!
被那個怪怪心理醫生何祐緯這麼一吼,
她竟嚇得連稍移半吋都做不到,只能站在原地,
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暴怒中的活動恐龍步步逼進……
雖然明知他是好意想改造她,但這麼做真的有效嗎?
她究竟該不該賭上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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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8 23:57:4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過長的劉海,既粗且黑的框邊眼鏡,占掉整張臉約二分之一:包裹著黑色套頭高領衫的是五花十色的鮮艷毛衣,全身上下稱得上「正常」的,大概就屬毛衣下那條牛仔布的燈籠泡褲。

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穿燈籠泡褲?

何祐緯的食指敲著桌面,額際隱隱泛疼;凝著此刻坐在診療室的女人,他小心推敲字句。

「你說……家裡逼婚逼得很緊?」這點恐怕有困難,如果她一直打扮成這副模樣,是男人都會嚇跑。

「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會常常覺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壓力過大,我就不用來找心理醫生了。」女孩的聲音清脆圓潤,實在與她那副「尊容」不甚搭軋。

沒錯,何祐緯,一個心理醫生,專司心理咨詢,所以「客戶」千奇百怪,眼前的女人就是一例。

注意到她開合的嘴,她還有一個優點──唇型很美。他想。

「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嗎?」通常逼婚過緊都有理由,希望她的解釋還算合埋。

「逼婚就逼婚,還要有什麼理由?」女人顯然忘了自己正在與心理醫師咨商,也忘了該誠實無偽地回答醫師的任何問題;她微微發愣,下意識反問。

「如果你想由我這邊得到解決的方式,我建議你最好配合的回答我的問題。」他不耐煩地再次輕敲桌面,毫不介意地顯露自己沒啥耐性的本質。

「醫生」原本就是個矛盾複雜的東西,通常越大牌、越不給面子的醫生,就弔詭地越容易得到病人高評價的尊敬:見賢思齊,他正努力朝這個「目標」前進。

「喔──」女人的聲音微微揚高,然後無力地落下尾音。「很抱歉打擾你的診斷,我會注意的。」

「很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怎覺得這女人道歉得不是很有誠意?或許是因為她的頭髮太長、眼鏡太厚,令他看不清她雙眼的緣故吧!「理由?」

「我婆婆年紀大了,她急著抱曾孫。」她輕描淡寫地說道。

「難道你家裡沒其他兄弟姊妹足以完成這個」任務「?」得讓她來「擔綱」不可?皺起眉,他感到棘手。

「有。」她給他一個希望,但又很快地讓他失望。「都是外姓。」

瞪了她一眼,何祐緯把視線轉向手中的病歷。房萩築,可惜了這清雅的名字。

「本家呢?就你一個內孫?」麻煩麻煩,麻煩的是老人家的既定概念。

「不,我有三個弟弟。」她又燃起何祐緯的希冀。

「那不就得了,讓男孫的孩子承繼姓氏,不是更理所當然?」何祐緯開心極了,嘴角泛起一抹安心的笑。

「兩個十三歲,一個九歲,你指望他們哪一個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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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8 23:5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哈囉!何醫師,我在這裡!這裡這裡……」

圓潤清亮的嗓音在戶外長廊上響起,瞪著由不遠處彈跳不停、急速飛滾來的「彩色毛球」,何祐緯頓步低聲詛咒了下。

該死的女人!他說過連自己都數不清的多少次,為何她就是捨不得換下身上那些「霓彩裝」?這樣要嫁得出去才有鬼!

經過無數次的診療,健保卡都由A蓋到不知CDEF哪個英文字母了,這妮子仍舊一點長進都沒有,任他說得口乾舌燥、舌頭發麻,她依然不改初衷、執意「表現自我」,怎不教他氣餒?

「嗨!你怎麼會在這裡?」房萩築氣喘叮叮地跑到何祐緯面前站定,兩個臉頰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你把我的話當馬耳東風嗎?」何祐緯深吸口氣,插在口袋裡的手緊握成拳,怕自己會忍不住掐死她!「我不是要你把頭髮修一修嗎?不然你好歹也把它們撥到後面去,這樣蓋頭蓋臉的好看嗎?啊?」忍不住地,他終究伸出食指猛戳房萩築的額頭,戳得她的頭前後擺動。

「喔!」房萩築來不及防備,硬是讓他戳了好幾下,後知後覺地雙掌覆額,額際微微泛疼。「你怎麼這樣戳人家?好痛喔!」她疼得哇哇大叫。

「痛?知道痛還有得救!」老看不清她的眼讓他心浮氣躁,口氣也硬了些。「你為什麼就是不聽話?」

眼睛是人類的靈魂之窗,可以由裡面讀出許多說不出口的情緒,可是她老這麼遮蓋著,讓他怎麼都讀不出她的心思。

「人家習慣了嘛。」嘟嚷了聲,她垂下頭,整張臉只露出鼻尖的部分。

瞇起眼,何祐緯直視她的髮旋。

以心理學上分析,刻意隱藏自己,通常都是因為心虛,所以不敢將內心的想法示人;另一個解釋則是因為──自卑?

霍地,他伸手飛快拔下她的黑框眼鏡,湊近自己半魅的眼前看個仔細──

「你做什麼?」房萩築猛然一震,接下來是大駭,伸長手臂想抓下他手裡的眼鏡;無奈兩人身高懸殊,何祐緯抬高手肘,硬是將眼鏡提高半吋,任她怎麼跳躍都抓不到。

「這眼鏡根本沒度數。」「啪」地一聲,黑框眼鏡應聲而斷,由兩個鏡片間最脆弱的連接點斷成兩半。

「你怎麼可以?」隱在劉海後方的眼閃了閃,房萩築掩嘴驚呼了聲,簡直不敢相信何祐緯竟有如此粗魯的一面!「你怎麼可以折斷我的眼鏡?」

「這種沒功能的眼鏡不要也罷。」隨手將黑框眼鏡的「屍首」往旁邊的水溝一丟,「撲通」一聲,屍骨無存。「恭喜你往成功邁進一步。」他勾起唇,露出一抹令人頭皮發麻的邪笑。

「我要眼鏡!」房萩築被激怒了,管他邪笑還是什麼笑,她慍怒地抬起頭,兩顆小拳頭緊握在胸前,隔著黑髮瞪著他。

「把頭髮撥開。」伸手欲碰她的髮,卻被她一把躲開。「喂!」

「不要!」小手貼著劉海,她猛地退了兩大步。「我的眼鏡已經被你毀了,不要再碰我的頭髮。」

在她眼裡,現在何祐緯的臉上被畫了個大紅叉──禁止靠近!

「把頭髮撥開!」黑瞳滲入一絲狠戾,何祐緯再次重申命令。

「不要不要……啊!」

不理會她的躲避,何祐緯大手一揚,先拍掉她覆在髮上的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撥開她的劉海,瞬間髮絲飛揚,露出她從不輕易示人的雙眼──

赫!

心一動、手一鬆,厚重的髮重新覆上她的前額,再一次盡責地遮蓋住她的眼。

很快抹去心頭在凝上她雙眼時的驚悸,何祐緯輕咳兩聲,顱骨竟微微泛紅。

「何醫師最討厭了!討厭、討厭!」房萩築陡地轉身就跑,沿著醫院僻靜的長廊,邊跑邊嚷著對他的評語,彷彿有鬼在後頭追她似的。「討厭鬼……」

她跑得飛快,就怕何祐緯那只「鬼」會陰魂不散地追上來。

「欸……」他伸起手,卻定在空中沒趕上她的腳步,過了好久,才訕訕地收回。

明明有雙明亮的大眼……真的是大眼,好「大」的兩顆眼呵!晶晶亮亮的,難掩明眸裡水光的波動。為什麼非得藏起來不肯見人呢?

決定了。下次,下次她再不聽話地把那撮礙眼的長劉海剪短,他就親自壓著她「執法」!

「萩築姊姊,你的眼鏡怎麼不見了?」醫院僻靜一角的小庭院裡,幾個孩子圍著房萩築,小小的臉上滿是好奇;他們已經習慣了萩築的黑框眼鏡,因為她從不曾拿下那副眼鏡,現在少了那副眼鏡的陪襯,他們反倒覺得不習慣了。

這就是房萩築的工作,她是一名社工,在升天醫院工作,負責小兒科部門;除了得解決家長的疑問,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陪孩子「打混」。

「不小心掉了。」她沒辦法對孩子生氣,因為他們是如此天真無邪。「明天姊姊再去配一副。」她也習慣眼鏡的重量,沒有眼鏡壓在鼻樑上,她會沒有安全感。

「萩築姊姊,你的頭髮好長啊!」戴著帽子的小嫻摸摸她的髮,黑黝的眼滿是欽羨。「要是我也有那麼長的頭髮就好了……」

小嫻患的是白血病,目前在做化學治療,有嚴重掉髮的現象。

「別這樣,小嫻。」房萩築伸手抱住她,強迫自己扯出笑容,心裡滿是不捨。「等小嫻病好了以後,還是可以留長頭髮,就像萩築姊姊一樣。」

「真的嗎?」小嫻的眼亮了亮,彷彿燃起一絲希望。

「嗯……我想小嫻留長頭髮一定很漂亮。」年紀與小嫻相仿的小賢搭了腔,圓圓的臉上有絲靦腆。「比萩築姊姊漂亮。」

覆在髮間的眉挑動了下,房萩築有種被掃到「風台尾」的感覺;她是自知自己長得平凡無奇,但被不會說謊的孩子這般說,難免微微感到受傷。

哎,難怪戀情總是夭折,原來不無道理。

「喉──小賢喜歡小嫻。」其他的孩子皆露出滿臉笑容,互相用肩膀推來推去,沒有人發現房萩築的些微失意。

「男生愛女生,羞羞羞──」還有男孩子直用食指刮著耳腮,興奮地跳來跳去。

「你們……不要亂說嘛……」小嫻羞紅了臉,為蒼白的小臉添上一絲紅潤。

「小嫻本來就很漂亮!」小賢的臉脹得火紅,足以與天上的太陽媲美。「我說的是真的!」

「好了,你們別逗他們了。」房萩築很快就被孩子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彎起的唇像弧上弦月,優雅而溫柔。「萩築姊姊講故事給你們聽好不好?」

「不要啦!每次都是講故事。」理著小平頭的仔仔不待大家反應,嘟起的嘴足以掛三斤肥豬肉。

「對呀,我們不想聽故事。」幾個平常跟仔仔較好的孩子立刻附和,跟著反對了起來。「每個故事都聽了好幾次,換啦、換啦!」

「嗯,那你們現在想做什麼呢?」房萩築也不堅持,反而詢問他們的意見。

「玩遊戲!玩遊戲!」像群起示威似的,仔仔一提議,孩子們拍著手,極有節奏地打起拍子。「我們要玩遊戲!」

「那麼,你們說玩什麼遊戲好呢?」她又問,貪看他們喜悅的臉。

「我們玩跳房子好不好?」

「不好,你們忘了醫院的地上不能亂畫嗎?護士長會罵人的。」有例可循,她記憶猶新。

「一二三木頭人呢?」

「前天才玩過,不要啦!」其中一個孩子抗議了。

接下來的討論十分激烈,不斷有孩子提出意見,又遭到其他的孩子反駁,一時間引來幾個路過的護士和病人的側目,看得房萩築膽戰心驚。

「不然我們來玩老鷹抓小雞好了。」沒轍了,再下去恐怕護士長當真要出來罵人了,她不得不先提出遊戲規則。「可是你們要小聲一點,不然……」

「護士長會罵人。」孩子極有默契地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往病房大樓方向尋找護士長「神出鬼沒」的身影。

「對。」她笑了,雖然還是看不到眼睛,但她的眼是彎的,她自己知道。「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於是,仔仔被公推出來當老鷹,房萩築則擔任母雞工作,身後排了一長串的「小雞」,遊戲於是開始進行。

不當班的何祐緯恣意閒晃,不經意地循著房萩築消失的方向跟進,遠遠便聽見小孩子的尖叫和笑聲;他被那快樂的氛圍所吸引,不曾稍停腳步地往聲音來源邁進,之後,他看到她和一堆病童玩得不亦樂乎的情景

燦爛陽光散落在小庭院的每個角落,她額前的髮微濕,是玩得瘋狂的證據;她努力護著身後的孩子,就像是只真正的老母雞,堅強捍衛著自己的小雞,看起來是如此耀眼、明亮,幾乎讓他移不開眼。

這樣天真爛漫的女人不該嫁不出去。或許她的外型並不亮眼,但她的心卻單純而美麗,他願意付出最大的努力,幫助她完成她婆婆的心願。

何祐緯的心思蠢蠢欲動著,潛意識裡的「雞婆」因子蓄勢待發,讓他全身的血液莫名其妙地沸騰了起來……

「不借!」安玖熯臭著一張臉,冷吟地拒絕何祐緯的請求。

「ㄟ,你這個人太不夠意思了吧?好歹因為我的關係,才讓你老婆行情看漲,不然以你這麼白目的性格,怎會突然發現她的美好?」何祐緯猛力拍了下桌子,慍惱地瞪著眼前同他一般出色的安玖熯。

蔚甘琳迅速捧住桌上搖晃的杯子,其間因何祐緯的激動而濺出幾滴茶水,還好,「災情」還在掌控之中。

「你還敢提那件事?要不是你雞婆,甘琳不會差點被別人搶走。」安玖熯瞇起眼,凶狠地瞪他一眼。「什麼都能借,就我老婆恕不出借。」他很不給面子地拒絕第二次。

「大丈夫敢做敢當,我有什麼不敢?」退而求其次,何祐緯深吸口氣,他還有其他「備案」。「那照片行不行?把她」整型前「、」整型後「的照片借給我,讓我拿去當」佐證「總可以了吧?」

蔚甘琳的眼轉了轉,還來不及開口證明自己的「清白」,安玖熯就說話了。

「甘琳從沒整過型。」捏了捏妻子的小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只是改變妝扮而已,這點你再清楚不過了。」

「我當然清楚!」何祐緯的聲音拔高了起來,全然不理會餐廳裡其他用餐的客人。「白花花的鈔票是由我帳戶裡扣的,我當然比誰都清楚!」

安玖熯夫婦聞言忍不住心中竊笑。

沒錯,當初為蔚甘琳「量身變妝」的確是何祐緯出的錢,但「餿主意」也是他想出來的,至於為什麼……這說來話就長了,在此省略跳過:所以由何祐緯付費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夫妻倆一點都不感到內疚。

「你現在是經濟拮据,跑來跟我追那筆錢是嗎?」安玖熯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我追那筆錢?」何祐緯的聲音更高亢了,已引來臨近餐桌客人的側目。「我花在你家那兩個小鬼身上的錢都不止那些」小錢「的十分之一,我會追那筆錢?」

「容我提醒你,你口中的那兩個」小鬼「是你的乾兒子、乾女兒。」安玖熯撇撇嘴角,提醒他花錢花得「師出有名」。

「是,沒錯,他們的確是我的乾兒子、乾女兒!」吐出一口長氣,何祐緯窩囊極了。「別人都是看孩子可愛,才自個兒開口收來做乾兒子、乾女兒,哪像你們這樣硬賴人家做乾爸爸?」還不讓人拒絕,真是……真是他媽的好啊!

「你的意思是你後悔了?」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

「那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反共意識、反美意識,要說我反WTO也無所謂,隨你怎麼說都行!」

「你今天是來找架吵的嗎?」

「跟你?牙尖嘴利的生意人?算了吧!橫豎我爭不過你!」

「干心理醫生的你,口才可不比生意人差。」

「你好意思說,我可沒膽子聽;哪一回不是被你」將「得死死的,你以為我當真不長眼嗎?」

蔚甘琳歎了口氣,對眼前「司空見慣」的場景,早已感到「麻木不仁」。

這兩個男人天生犯沖,說穿了,就是人家所謂的「宿敵」;打幼稚園開始就為了爭一個蕩鞦韆而鬧得老師大動肝火,長大後更為了多如牛毛的蒜皮小事吵得「人神共憤」。身為他們兩人的幼稚園同學和其中一人的妻子,她要不習慣都不可能。

偏偏每隔十天半個月,這兩個人要是不見上這麼一面、吵個一回,他們就彷彿全身都長了蟲似的不對勁,這樣真可以稱得上「宿敵」嗎?

她就是搞不懂,這兩個人明明就八字不合,為什麼她老覺得他們越吵感情越好?一定是她神經錯亂了。

兩個男人吵得不可開交,直到服務生過來要求他們「小聲一點」,他們才訕訕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可見剛才的「戰況」有多激烈,兩人吵得都站起來了呢!

「你倒是給個理由,為什麼非得幫那個女孩不可?」安玖熯喝了一大口水,硬是澆熄掉被他惱得差點燎原的肝火。

「我不是說了嗎?她是我的病人。」他白癡啊?這種問題要問幾次他才過癮?呿!

「出了診療室還幫?你未免太盡責了吧?」安玖熯挑眉訕笑。

「我盡責你是不爽ㄏ一ㄡ?」何祐緯瞠大牛眼,不客氣地賞他一記大白眼。

「我只是不相信你的理由這麼單純。」人性本惡,安玖熯才不信他動機純良。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眼角抽搐了下,何祐緯不屑地輕哼了聲。

「夠了!」眼見戰火又將開打,為免服務生再來「臨幸」一回,蔚甘琳忙出聲調停。「再說下去,你們又要吵開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們講重點?」

兩個男人同時瞪她一眼,之後又極有默契且若無其事地導回主題。

「她婆婆年紀大了,家裡的意思是不想讓婆婆含恨而終。」何祐緯「原版拷貝」房萩築對他說過的話。

「快死了嗎?」只要還有口氣在就不急。

「我又不是閻羅王,哪知道她何時會壽終正寢?」他的口氣又變壞了,真是個沒耐心的男人。

「口氣別那麼沖,我正在替你想辦法。」生意人畢竟眼界較當醫生的廣,安玖熯試著幫上忙。「就算她嫁了人,孩子一樣是外姓,對她婆婆而言有差嗎?」

「或許頭一個孩子跟她姓。」他也想過這個問題,答的卻是房萩築給他的答案。

「那不是跟招贅沒兩樣?」萬一總共只生了一個,那男方能得到個屁!

「現在不興招贅這一套了!」何祐緯沒好氣地頂了一句。「說不定男方會同意,我不預設立場。」

安玖熯不懷好意地問:「換個方式來說好了,如果是你,你同意嗎?」

「如果夠愛她的話……會吧?」不知怎的,他有點尷尬。

「OK,反正你一定要幫她就對了?」往椅背一靠,安玖熯有點子了。

「嗯哼。」他是幫定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你娶她不就得了?」勾起笑,他丟出一顆炸彈。

「你瘋了!」何祐緯瞬時彈跳而起,激動的程度甚至撞翻身下的椅子,引來轟然大響。「這是什麼爛主意?」他手忙腳亂地拉起椅子,俊顏脹成一張關公臉。

「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啊!」蔚甘琳的興味被老公的建議徹底挑起,涼涼地補上意見。「你都三十一歲了,是該找個人定下來的時候了。」

「謝了!」何祐緯由咬緊的牙縫裡迸出兩個字。「我的婚事不勞兩位費心!」這是什麼世界啊?他只是來拜託蔚甘琳幫忙說服房萩築改變妝扮,總是掌個實例讓她有點信心,怎反倒讓他們誤會了自己跟房萩築之間有發展的可能?

這個玩笑實在開得太大了,他的心臟負荷不起!

「那你又要我們幫忙?」安玖熯覺得好笑,為他的反應過度。

「甘琳是實例,」實例「你懂不懂?」要不要他為他們上堂國文課?嗄?

「你當真對人家沒意思?」安玖熯還是老大不相信。

「你不知道醫病之間不能有糾葛的嗎?」他真會被他們給氣死!「沒知識要常看電視!像我這麼有醫德的醫生,才不屑做出有違醫德的事!」他由鼻尖噴出氣,像只正在噴火的恐龍。

安玖熯和蔚甘琳對看一眼,兩夫妻立時達成共識。

「好,甘琳可以幫忙。」安玖熯總算答應了,不過他有「但書」。「可是我們要全程參與,直到那位房小姐完成終身大事。」

「就這樣?」何祐緯瞇著狐疑的眼覷看他們,直覺眼前這兩夫妻有陰謀。

「就這樣。」彈了下手指,安玖熯笑得像隻老狐狸。「如何?」

何祐緯瞪著他們好一會兒,猶豫再三終於下了決定。「好,成交!」

不管了,只要能把那妮子嫁出去就成了,管她嫁給哪個倒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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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8 23:59: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自從「眼鏡夭折事件」後,房萩築不再到診療室找何祐緯咨商,在醫院裡,也總是有意無意躲開與他見面的任何可能,她的反應只能用「避如蛇蠍」來形容。

「房萩築!你給我站住!」好不容易在院裡的走廊上看到她,何祐緯立刻先撥手機給早已Standby的蔚甘琳,然後氣急敗壞地扯開嗓門大吼。「就站在那裡不准動!聽著!不准給我亂動!」他先發制人。

「嗄?」房萩築正和一個經常碰面的太太談事情,一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立即驚慌失措了起來;旋身對上他的眼,她的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我們改天再聊好嗎?」她繃起全身的神經,略嫌急躁地跟對方解釋並獲得諒解的點頭。「謝謝、謝謝!」她感激得莫名其妙,二話不說拔腿準備閃人。

「動!你還敢給我動?你該死了你!」彷彿房萩築欠了他幾百萬會錢似的,他不顧走廊上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不留情面地大聲嚷道,並大步朝她走去。「你聾了嗎?我叫你站在那裡不准動,你是聽到了沒有?」加快腳步,現在的他,有點像在競走。

沒辦法,醫院守則──不准在走廊上奔跑,違者記過處分。他烙遵職守,不承認自己多少忌憚記過的懲戒。

「呃……」房萩築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為所有人明顯帶著訕笑的注視,整張臉脹得赭紅,額際冒出冷汗。

她該跑的,可是她跑不動。腳底板像黏到黏老鼠的強力黏板,令她連稍移半吋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夾帶劇力萬鈞的澎湃氣勢步步逼近……

「夭壽喔,這查某囝仔看起來就乖乖啊,奈ㄟ給人倒會仔?」

「你怎麼知道她倒人家的會?」

「撫奈ㄟ人給人追到院ㄟ來?用」肚宅「想嘛災。」

斷斷續續的小聲耳語,迅速而確實地在周邊的人嘴邊傳開,房萩築冷汗潸潸,心裡埋怨何祐緯不止千百遍!

「房小姐,你真的……欠人家錢喏?」原本和她聊天的太太一臉不敢置信,眸光上下移動地審視著她,恍若想看穿她的「信用額度」。

「沒……不是、我沒有……」她總算體會什麼叫「有口難言」。

現在這種陣仗,就算她說破了嘴,也不見得有人相信她的話,只會認為她狡辯而已;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以免傳出更難聽的謠言。

「終於逮到你了喉?」何祐緯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像警察在逮犯人那般粗魯。「你別跑,我有話跟你說。」

「說話就說話,不要這樣拉拉扯扯的嘛!」扭絞著自己的手臂,房秩築就是無法擺脫他的鉗制。

「不拉著你,難不成好讓你有機會蹺頭?」他看起來像是這麼笨的男人嗎?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躲我?不過是一副眼鏡罷了,你有必要記仇記這麼久嗎?」他就不屑做這種小腸子、小眼睛的人。

「別這樣!」她急了,益發用力扭動手臂。「會讓別人誤會啦!」根本不是眼鏡的關係!他難道沒聽到那些人的耳語嗎?教她以後還怎麼在這職場立足?

「誰?」或者說何祐緯真是個沒神經的男人,他猛地將黑瞳掃向四周,兇惡地盯著一雙雙好奇的眼眸。「哪個傢伙敢亂」五六七八會「?當心我一個個抓起來洗腦!」

廊上的好事者見何祐緯目露「凶光」,還大膽出聲「要脅」,個個低垂下頭紛紛走避,當然也包括剛才還在跟房萩築講話的那個太太,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你的口氣就不能好一點嗎?」用力扯回自己的手,房萩築慍惱地瞪了他一眼,都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你把人都嚇跑了。」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好,橫豎全都是你的話!」何祐緯惱了,又拉起她好不容易掙開的手,直往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別理他們,我們走。」

「欸欸,你別拉呀!」嬌小的身段哪比得上他長腿的速度?房萩築不得不小跑步跟上他;當然,小手還被握在他的大手裡是最大因素。「你倒是說清楚,到底要拉我到哪兒去?」她的心頭怦怦跳,到底是因為小跑步還是……他?

「」查某郎「有耳無嘴,跟我走就是了!」為了讓她無異議跟上來,何祐緯不惜竄改閩南俗諺直髮牢騷,引來幾個經過的小護士掩嘴偷笑。

「呃……」房萩築無法如他一般,漠視護士小姐的訕笑,只得沿途不斷向往來的人們點頭微笑,像英國王妃出外巡禮般慎重。

「你在傻笑個什麼勁兒?」回頭睞了她一眼,他的眉心打了個死結。「笑得跟花癡一樣!」

笑花凝在唇邊,房萩築被他不加修飾的言辭給氣壞了!「花癡不好嗎?至少我不再需要你的幫忙。」如果她的「花癡」可以吸引男人上鉤的話,壓力便會解除,也不用再仰賴他的鼻息過日子。

「別妄想激怒我,那對你沒好處。」皮笑肉不笑地扯動嘴角,何祐緯一陣詭笑。

「我需要激怒你嗎?」她猛地頓住腳步,不肯任他拉著走動。「你看看你自己,活像只暴怒的活動恐龍,我還需要激怒你嗎?」那種「功力」已經讓所有人都鳥獸散了,難道他還覺得不夠嗎?

「我?暴怒?還活動恐龍?」這是什麼形容?難道這妮子的腦袋還停留在遠古時代不成?「我哪裡像恐龍了?」他忍不住地破口大叫。

「你看你看,就是現在!」房萩築學著他齜牙咧嘴,小鼻子皺出幾條細紋。「不正像恐龍發怒狂奔而來嗎?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他的確是不知道啊!哪個人有特異功能,可以看清自己的表情?

何祐緯懊惱地狠瞪住她,猛地址緊她的手,再次拉開大步。

「不跟你閒扯了,辦正事要緊!」

辦正事?所謂的辦正事,就是拉她來網路休閒中心裡喝咖啡?

房萩築好奇的眼透過門框,流轉在偌大的網咖裡,這家複合式的網路休閒中心人很多,她不曉得這種店真有這麼多顧客,而且真的可以賺錢。

在她有限的認知裡,這種店的客源應該大多為國、高中生,沒想到這家店的顧客竟是以SOHO族和大學生居多,一時間讓她的頭腦難以消化。

「為什麼……我們不能坐外面?」非得選在這種獨立式的包廂裡?

雖然現在門是開著的,但感覺是被區隔開來的空間,只消門一關,裡面的人在做啥壞事都不會有人知道,這讓她感到如坐針氈,怪不是滋味且彆扭。

「你會上網嗎?」何祐緯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

「不會。」即使在資訊飛騰的現代,依舊有為數不少的人屬於電腦白癡一族,而無巧不巧的,她恰巧就是「那一族」的「族員」之一,編號00一。

「那你坐外面幹麼?」睨了她一眼,他啜了口咖啡,黑眸裡淨是戲謔。

外面開放式的空間,清一色有個特點,每張桌上都放了一台電腦,無非讓人上網用的;她既不會使用電腦,也不會上網,幹麼去跟人搶那一位難求的位置?

到時,安玖熯那鐵公雞又會跟他嘮叨個沒完,為了讓耳根子清靜些,他才不得不選擇這個包廂;不過,這也是蔚甘琳特別交代的,他不敢不從。

「這麼說,你也是電腦白癡嘍?」房萩築也不是顆軟柿子,不假思索地頂他一句。

「咳!」何祐緯一口咖啡差點沒由鼻子裡噴出來,他狼狽地嚥下喉管裡的液體,紅著臉嗆咳幾聲。「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怎麼可以對小姐這麼沒禮貌呢?緯緯。」一個女人端著一個托盤走入包廂裡,順手關上門,頓時,包廂成了切切實實的密閉式空間。

「緯緯?」房萩築本來因房門突然被關了起來有點緊張,但一聽到這個稱謂,立刻將她的緊張感全數驅離,反倒覺得有點好笑。

「該死的!我不是叫你別喊我那兩個字?」何祐緯的臉立刻脹紅,俊顏更顯狼狽。

「我習慣了呀!一時半刻哪改得過來?」女人溫柔地笑著,把托盤放上四角桌,美顏轉向房萩築。「你好,我是蔚甘琳,你是房小姐吧?」

「呃,我是。你好!」她微愣,顯然何祐緯那大嘴巴已先行向這女人介紹過她了,收起驚疑不定的心思,她細細打量眼前這個叫做蔚甘琳的女人。

柔美的瓜子臉蛋,精緻的五官,頂著柔軟蓬鬆、令人想碰觸看看的波浪長髮;身上穿的是烘托圓潤身段的針織貼身長衫,以房萩築的審美觀而言,稱得上是美人胚子。

但她是誰?何醫師的女朋友嗎?

莫名的,心頭湧起一股酸澀,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可能是手上的咖啡太苦,導致她產生錯覺吧?

「聽緯緯說,你家裡逼婚逼得緊是吧?」相較於她的細細打量,蔚甘琳的目光倒是不加遮掩地梭巡她的五官,大剌刺的程度令人髮指。「想找個好對象嗎?」

「廢話!」何祐緯翻個大白眼。「哪個女人不想嫁個」好對像「?」

「你還賴在這裡幹麼?」蔚甘琳吸了口氣,回頭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關起的門。「玖熯在辦公室等你,你知道他的脾氣不太好,還不快點」滾「過去?」

「奇怪了,我跟他八字不合,他找我會有什麼好事?」何祐緯嗤笑一聲,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我留在這裡就行了。」

「現在開始,是我和房小姐的」私房話時間「,你留在這裡豈不無聊?」蔚甘琳的唇微微上揚,滴溜溜的眼上下轉動了圈。「你要在這裡妨礙我們是無所謂,但到時如果有」什麼事「打了折扣,你可得自己承擔喔!」

何祐緯登時豎起全身寒毛,他沒笨到聽不出蔚甘琳話裡的恐嚇意味。

這個機會是他千求萬求才求來的,沒道理自己再拱手出讓;為了不讓之前的口水自流,他只得摸摸鼻子準備離開包廂。

「乖一點,別給我惹麻煩!」臨去之前,他不忘撂下狠話,就怕那不聽話的妮子又給他找「茶包」。

「不會!你放心好了。」這句話是蔚甘琳代替房萩築回答的,連忙一逕兒揮著手趕他離開。「去去去!忤在那兒挺礙眼的哩!」

何祐緯不放心地看了眼房萩築,發現她老低垂著頭,他歎了口氣,關上房門離去。

「真囉嗦!」蔚甘琳將視線拉回,對上房萩築的眼。「你難道不覺得他很讓人受不了?」她家老公可不會這麼碎嘴。

「還、還好……」在背後論人長短的事她做不來,加上這個女人是何祐緯的朋友,自己又是突然被拉來「見客」的,她不確定自己可以跟她「體己」到什麼程度。

蔚甘琳揚了揚眉,菱唇抿起好看的弧度。「別提他,我們聊我們的!」

「對不起,請問……我們要聊什麼?」她的工作是社工,自然有一套與人聊天的「職業本能」,但她必須確定這女人想談的內容,才好接上主題。

「聊你想找對象的事啊!」蔚甘琳好笑地起了頭。「要不要說說看,你家裡逼婚的理由?」雖然多少已由何祐緯口中得知,但她想當事人或許可以說得更多。

「我想……何醫師應該向你說過了吧?」她垂下頭,略微覺得難堪。

自己的事大刺剌地攤在不認識的人面前,也難怪她難堪。會去找何祐緯,是院裡的醫護媽媽介紹的;她說何醫師頗有醫德,人又有耐心,教她不妨去向他討教。

事實並不然,他根本沒有醫德,不然不會把病人的隱私告訴他的朋友:而且他也沒耐心,老對她大呼小叫。說穿了,他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嗯哼。」蔚甘琳多少猜得到她的想法,也不客氣地點頭承認了。「他是說過,不過你別怪他,他是為了幫你。」

「幫我?」幫人是這麼幫的嗎?找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來幫她,這豈不可笑?

「為什麼把劉海留這麼長?」蔚甘琳陡地伸手撥開她的髮,讓她一瞬間微傾上身,躲開她突兀的舉動。

「我……我只是習慣……」為什麼他們都要責備她的髮,她自己感到舒服就好,為什麼老要挑剔這個小問題?

「聽說你家有三個弟弟。」蔚甘琳沒再追問,只是一逕兒盯著她。

「嗯。」淡淡地應了聲,她沒有多加解釋。

「問個較尖銳的問題,你爸媽重男輕女是吧?」不然不會在有個女兒之後,還連續生了三個男丁。

「你……」房萩築抽了口氣,這個問題當真「尖銳」!

「我猜的,別太崇拜我。」事實上,這個答案是他們夫妻加上緯緯討論出來的結論,當然,緯緯加入心理學的觀點來剖析,他認為她有自卑心態。

「你……你怎麼知道?」她從沒跟外人說過,包括何醫師。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跟我談。」蔚甘琳熱絡地拉著她的手。「雖然我是獨生女,但我很想跟你分享心情,如果你願意談的話。」想談,才能解開心結:不想談,她也無能為力。

房萩築猶豫地看著她好久,又將視線移到她包覆著自己的手上:她感覺不到蔚甘琳有絲毫的虛偽之意,好半晌,她才輕點下頭。

「如你所言,我爸媽的確有點重男輕女……」歎了口氣,她開始吐露自己的家庭狀況──

原來,房家由母親執掌大權,理由是,房萩築的父親是被房家招贅的女婿。

房家在中南部算是大地主,但由於房氏一族男丁單薄,一個兒子外加七個女兒,原本就呈不均現象,加上唯一的男孩在不滿十歲便夭折,所以整家子全是女娃娃。

房萩築的母親偏巧是長女,自然得擔負起延續家中命脈的責任:她和房父是媒妁之言成的親,因為房父是孤兒,姓的是孤兒院院長的姓氏,又沒有什麼家累的羈絆,所以沒有任何麻煩便順利成其姻緣。

頭一胎,在大家的殷殷企盼之下,生出的竟又是個女娃娃,不免讓房氏一族大失所望;之後房母又久不受孕,認為是房萩築為房家帶來霉運,因此對房萩築益發冷淡。全家上下,唯一疼惜她的只有婆婆,也因而養成她畏首畏尾的個性。

多年以後,房母陸續生了三個弟弟,而她也北上求學,因為少了家裡各方面的壓力,加上念的又是社會工作學系,這才逐漸改善她畏縮的個性:但她還是慣於隱藏,所以用頭髮和眼鏡來增強自己的信心,直到逼婚事件爆發,她才又陷入往日的案白,難以跳脫。

就因急於找到宣洩情緒的出口,她才會克服心裡的擔憂找上何祐緯,不料卻讓自己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

聽房萩築說完她家裡的一大串「歷史」,蔚甘琳歎了好大一口氣,她拍了拍胸口喝了一大口茶,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小姐,這不是」有點「好不好?這根本就是」非常「重男輕女!」還好她媽沒這觀念,不然她不知道還要「冒」出多少個兄弟姊妹。

「沒那麼誇張啦!」房秩築淡淡地扯開一抹笑。「謝謝你肯聽我發牢騷,我感覺輕鬆多了。」彷彿卸下一部分壓在肩上的重量,她莫名地獲得喘息的空間。

「沒什麼啦!」幫人是好事嘛,如果不是老公小器得緊,她早就無條件答應緯緯幫這個忙。「可是你這樣蓋頭蓋臉很難找到好對像欸,要不要試著改變一下?」

「何醫師也這麼說,可是我從沒試過,我怕……」

「怕什麼?沒有人生下來就天生麗質,就算有,還得加上三分打扮。」蔚甘琳霍地拍拍自己的臉。「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末了還加上一記媚眼,讓房萩築忍不住輕笑出聲。

「很漂亮。」她誠懇地讚美道。

「是嘍!」蔚甘琳露出亮眼的笑容。「這全是緯緯的功勞。」

「你是說……何醫師?」他有這麼大的本事嗎?

「什麼何醫師?聽起來怪彆扭的!」蔚甘琳啐了聲,為她倒了杯清茶。「女人喝太多咖啡不好,容易骨質疏鬆:以前我也不會打扮吶!都是緯緯花了大把鈔票讓我瞭解,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

「你們……感情真好。」她的眼黯了黯,巧妙地讓過長的劉海遮住。

「怎能不好?」即使有那排「窗簾」擋住,蔚甘琳都能由她失落的語氣裡,讀出那麼點嫉妒的味道。「雖然我們幼稚園畢業後就分離了,但幾年前又再度重逢;這幾年下來,感情想不好都難。」跟她老公的感情尤其好,簡直是特好!

「原來你們是幼稚園同學。」青梅竹馬,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

「對啊!」好吧好吧,她根本做不來壞女人,還是老實招了吧!省得這小女生讓醋海給淹死!「還有我老公,我們都是同一個幼稚園畢業的。」

「你結婚了?」房萩築驚呼出聲,滿臉不敢置信。

「緯緯沒告訴你嗎?」她使壞地笑了笑,站起來展現自己的身材。「瞧,我還是兩個孩子的媽呢!」

「我的老天!」她再次驚呼,又是滿滿的不可置信。「你的身材好棒,完全看不出來生過兩個孩子。」

「那可不。」得意洋洋地坐回原位,房萩築徹底滿足了蔚甘琳的虛榮心。「我說過,這都是緯緯的功勞。」雖然她花了些錢做產後塑身,但她可不想把功勞往塑身中心推,畢竟她花了錢,塑身中心只是克盡其職罷了。

「何醫師……兼做營養師嗎?」房萩築無法將這兩種「師字輩」連結在一起。

「才不是呢!」蔚甘琳笑著揮揮手。「我和我老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可是他很不識貨哦!老嚷著要交女朋友,後來緯緯就帶我去『變身』啦,變得美美的,讓我老公大吃飛醋、『爛馬轉吃回頭草』,反過頭來追求我呢!」她毫不隱藏地大談何祐緯的「豐功偉業」,特意隱瞞兩個男人的心結。

「『爛馬轉吃回頭草』?」房萩築被他自創的俗語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意會地發笑。「怎麼樣?要不要讓緯緯試試看?」蔚甘琳很期待緯緯見到她「變身」之後的反應,還會捨得將她推給別人嗎?

「試……」她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立刻又縮回龜殼裡。「不、不好啦……」

「有什麼關係?不用錢的!」當初她也沒付錢吶!「試試看好不好?就算吸引不了男人的眼光,讓自己有點自信不是很好嗎?」

「不是錢的關係……」「自信」是她最渴望的東西,但,真有這麼容易得到嗎?

「嗯哼。」蔚甘琳喝掉杯裡的茶,站起身拿起托盤。「吶!我當你答應了!你先坐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叫緯緯過來。」然後便走出包廂。

房萩築呆呆地坐在包廂裡,但她的心卻以驚人的不規則的頻律狂跳著。如果她真讓何醫師帶她去「變身」,真能得到「自信」這個東西嗎?

她該不該賭上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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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00:0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髮廊裡的修剪區裡,一「只」毛毛蟲不安地在修剪位置上「蠕動」,一會兒看向設計師休息室,一會兒透過鏡面看向身後的男人,全身上下沒一根安靜的骨頭。

「你夠了沒?」何祐緯以臂環胸,閒適地倚著牆面,冷眼觀察「毛蟲蠕動生態」。「只是叫你剪個頭髮就扭成這樣,你是長痔瘡嗎?」

說來蔚甘琳那女人硬是了得,他勸了好久都不肯剪髮的房萩築,竟讓甘琳三言兩語就「拐」來髮廊;由甘琳口中,他得知房萩築的自卑心態與他預計的八九不離十,所以在她好不容易點頭首肯之後,體貼地想說些「笑話」讓她放輕鬆。

料不到,竟是冷得令人尷尬的冷笑話!但他毫無所覺。

「長……」房萩築脹紅了臉,沒想到他的用詞竟會如此「粗俗」。「才沒有!」

「那你幹麼扭來扭去?」好奇地走到她身邊,微低下頭近距離審視她的紅臉蛋。「還是身上長了蟲?要不要我替你抓抓?」他純粹是體貼,沒別的意思。

何祐緯的大掌覆在她身後的椅背,立時讓她警覺地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停了。

「不、不必了!」她兩眼圓瞠,幾乎由位置上跳起來,卻又被他一個反手硬壓坐好。「我沒長蟲,只是……」

「只是害怕?」他挑起眉,滿臉戲謔。

「才……才不是!」倔強地咬了咬牙,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臉紅心跳。「不過是剪個髮,我沒膽小到那個程度!」

「那你就別東扭西扭。」站直身軀,正巧看到設計師走出休息室。「設計師來了,你乖乖的別亂動,當心她剪掉你的耳朵。」帶著惡作劇的心態,他壞心地威嚇她。

房萩築果然沒敢再亂動,直到設計師走到她身後站定,她已經緊張得全身冒出冷汗,胃部微微緊縮,似乎有點痙攣。

沒事、沒事,不過是剪個髮而已。她不斷在心裡自我催眠,可惜效果很有限,只能讓汗水集中在額頭,逼得額前的髮微微汗濕。

「May,麻煩你為她修掉那『堆』礙眼的劉海。」沒注意到她的緊張,何祐緯兀自與設計師攀談起來。

「哎呀!這個頭髮怎麼會留成這個樣子?」來不及搭上何祐緯的話,May一見房萩築額前那堆「亂草」,便不加遮掩地驚叫起來。

「有必要這麼誇張嗎?」房萩築不滿地撇嘴小聲咕噥,透過鏡面狠瞪身後的設計師。

「所以才要麻煩你『大刀闊斧』的為她『修整門面』,讓她隱在頭髮後面的眼睛『重見天日』。」感謝老天,他終於可以看見她那雙一直以來總是「垂簾聽政」的眼睛。

重見天日?太嚴重了吧!房萩築暗歎一聲,找不到任何言辭加以評論。

「好好的一張臉,這麼遮起來多可惜?」May不由份說地撩起她那厚重的劉海,大方地看清她的臉。「瞧,這樣好多了。」將髮由兩旁撥開,她的雙眼確實「重見天日」了。

何祐緯吸了口氣,就是那雙大眼──晶晶燦燦、閃閃發光。若不是她羞怯地半合眼瞼,May又恰巧在鏡裡擋住她半邊臉,他會看得更加清楚。

「你的髮質很好,又黑又亮,應該沒有燙過或染過吧?」May似乎對她的頭髮情有獨鍾,手指一再流連地在她的髮間穿梭。

「沒有。」她才不會做那麼引人注目的事,這次是「空前」的頭一遭;倘若成效不彰,從此便成「絕後」。

「她的臉蛋小,為了襯托她的小臉,我打算將她的頭髮剪至齊肩長度,沒問題吧?」May轉而詢問何祐緯的意見,沒忘記這回是他第二次帶朋友來,而且都是女人。

「嗯?」何祐緯愣了下,拉回亂七八糟的心緒。「你怎麼做都好,只要能讓她露出眼睛。」

房萩築心裡不斷犯嘀咕。明明是她的頭髮,為什麼要問他的意見,分明枉顧人權!

「何先生似乎很在意這位小姐的眼睛?」May覺得好笑,忍不住多問一句。

「這樣比較有精神。」隨意抓個理由搪塞,何祐緯依舊不想和設計師談太多。

「安太太也常來我這兒修整髮型呢!」蔚甘琳已成了May的固定客戶,從何祐緯帶她來的那時候開始:順手抓起剪髮圍巾,將之套上房萩築的脖子。

「喔。」可有可無地應了聲,他的眼膠著在鏡面裡房萩築的臉上。

「何先生常和安太太見面嗎?」想當初,她原以為蔚甘琳是他的女朋友,想來好笑的是,那個「女朋友」最後另嫁他人,所以這次她可沒敢亂加猜測。

「還好。」一個月一、兩次,但他沒必要詳加解釋。

「她是個好客戶。」剪子一動,一小撮厚長的劉海落了地。

「嗯。」何祐緯目不轉睛地盯著房萩築落在地上的髮,胃部一陣抽緊,彷彿May正在剪的是他的肉,卻變態地有絲快感。

「以後你可得多帶些人來照顧我的生意哦!」她的收入靠的是業績抽成,顧客自然是越多越好。「我在這裡先謝過嘍!」

「欸.」他終於覺得不耐煩了,為了讓心臟不隨著房萩築落下的髮而絲絲抽動,他決定先行「退場」。「May,你慢慢剪,我先到休息區看看雜誌。」

「怎麼你不在這裡等嗎?」好可惜,她還想跟他多攀點關係呢!

「不了,記得剪漂亮點。」喀下話,他匆匆閃離修剪室。

「奇怪,上回不是趕他都不走,這回怎麼好像逃跑似的自己躲開?」May動作不曾稍停,就跟她的嘴巴一樣。「簡直莫名其妙。」

耳邊充塞著May沒有建議性的叨念,房萩築沉靜地看著一撮撮髮絲由眼前墜落,就似她理不清的心,一落千丈──

不自在地拉了又拉,剛「ㄙㄟ。ㄉㄡ」好的頭髮讓房萩築拉得有些走樣,但仍無處遮掩地露出她整張臉蛋,看起來神清氣爽。

「別拉了,頭髮長長的速度沒那麼快,當心『揠苗助長』。」何祐緯涼涼地說了句,卻止不住心頭的亢奮。

無法形容當她走出修剪區,自己第一眼看清她臉蛋時的震撼;他不得不承認,May的手藝當真無可挑剔。

中長度的髮尾輕觸她纖細的肩頭,額際的劉海並沒有如他所願地全數剪短,卻巧妙地以中分髮線區隔開來,既不失青春的氣質,更襯托出她那張小小卻清秀的臉蛋,令他百分百滿意。

「有人把」揠苗助長「用在頭髮上的嗎?」不習慣地又拉了下,房萩築忍不住嘀咕了聲。

「怎沒有?」拉開她控制不住拉扯的小手,他正經八百地解釋。「你在那邊猛拉頭髮,不但不會變長,反而會掉髮,你難道想像不出那種『慘狀』?」天!太令人崇拜了,他的幽默簡直是「出神入化」!

房萩築陡地瞠大雙眼,才剛不經意舉起的手定在肩膀的位置,久久才頹然放下。

她無力地回道:「謝謝你的提醒。」雖然他的出發點是好,警告性也夠,但敘述方式實在令人……無法苟同。

「不客氣。」完全聽不出她話裡的嘲諷,何祐緯推開精品店的門,拉著她往裡頭閃進去。「進來。」

「來這裡做什麼?」她頭皮一麻,一陣心驚肉跳。

剪髮一事,她是事前知曉,雖然不甘願,卻也有所心理準備;但現在上演的又是哪一出、哪個橋段,為何她心裡完全沒個底?

怪嚇人的!

「買衣服啊!」他挑眉,說得理所當然。「甘琳不是說你答應了?」

「她是說什麼」變身「,可沒說要買衣服啊!」穿慣了寬鬆的舒適衣著,這下子要她改穿這些精品店裡綁手綁腳的衣物,她怎麼可能穿得慣山

「變身、變身,所謂變身呢,就是」改變衣著妝扮的身體「,不買衣服怎麼變?」他解釋得埋直氣壯,並不懷好意地打量她。「你看看你,身上穿得花花又綠綠,全身上下就屬那顆頭還能看,不改變妝扮哪能交得到稱頭的男朋友?」

房萩築瞠目結舌,一根食指指著自己的鼻頭微微打顫。「我、全、身、上、下、就、屬、這、顆、頭、還、能、看?」她氣得差點沒爆血管。

「從來沒人點破你的盲點是吧?」何祐緯天真地以為她真心受教,領著她往櫃檯方向移動。「不用太感激我,來呀。」

不氣、不氣、不能氣,氣壞身體沒人替。房萩築慍惱的火焰吞了又吞,心裡不斷暗念小時候常念的順口溜,硬是壓下衝上天靈蓋的漫天怒氣。

好,衝著他這句評語,她非得像蔚甘琳一樣變身成功,跌破他的「大白目」不可!

她賭氣地走向衣架,順手挑了幾件還算順眼的衣服,卻讓他毫不留情地全數搖頭否決,讓她不覺氣餒加沮喪。

他到底想要她怎麼辦嘛!

「Judy。」眼見她的審美觀實在平庸得令人髮指,他不得不向櫃怡裡濃妝艷抹的店員求助。

「哎呀!原來是何醫生。」正修著指甲的Judy抬頭一見來者,立刻扯開職業性的笑容,扭腰擺臀地由櫃檯裡走了出來,大刺刺地攀上他的手臂。「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店光顧呢?」

「有件事可能要麻煩你。」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何祐緯笑得有點僵硬。「請你幫這位小姐找幾件適合的衣服。」

Judy噘起唇,試探性地問道:「女朋友啊?」

「呃……」他支吾地不做正面答覆,輕輕將她推住房萩築的方向。「麻煩你了。」

聳聳細眉,Judy扭著蜂腰往房萩築走去。

「小姐,需要我幫忙嗎?」Judy頂著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她。

「你不就是來幫我的嗎?」她慧黠地勾起唇,當場令Judy啞口無言,開始動手為她挑選衣服。

這個何醫師真是了不起,到處都有他認識的女人,還個個都是「漂亮」的女人,既長得不賴又會打扮,他就是想把自己「變成」她們那個樣吧?

難道一定要有亮眼的外表才交得到好對像?她寧可相信「內在重於外在」這句老話,至於妝扮……在她眼裡,只是「加分」的工具,畢竟男人都是膚淺的動物,只會由女人的外表來評定女人的價值。

接過Judy遞過來的衣服,在何祐緯的催促下,她不得不被動地走進試衣間。

她最討厭試穿衣服了。剛由衣架上拿下來,還貼著標籤的衣服,不曉得讓多少人試穿過了;而且還得面對落地鏡裡自己不甚姣好的身段,實在令人厭惡到極點。

就像頭上的新髮型一般,她扯扯尚嫌太過貼身的土黃色V領羊毛衫,又拉了拉略具彈性的深藍色小喇叭褲,連瞥一眼鏡中自己的勇氣都沒有;吸了口大氣,她硬著頭皮走出試衣間。

何祐緯原本不經意地翻看擺在架上的各類衣物,聽到開門的細微聲響,下意識抬頭看向她;這一看,讓他狠抽了口氣。

「好看嗎?」天!她從沒穿過這麼合身的衣服,感覺好似自己全身的缺點全給暴露出來了,害她好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

「呃,好看。」游移的眸始終沒能對上她清澄的大眼,在他看來,想的絕對跟她南轅北轍;至少就視覺效果來看,絕對跟她天差地別。

V領羊毛衫並不緊身,卻恰恰托出她「飽滿壯觀」的胸圍;到腰間微微收束,正好點出她不盈一握的蜂腰;由於小喇叭褲略帶彈性,更是將她的兩條腿包裹得筆直而修長,與先前給他的感覺全然不同,非常不同。

God!他感覺自己身上的「某部位」竟「衝動」了起來!

這下子,他不得不承認,男人果然是「視覺系」動物,絕對是!

「怎麼樣?我的眼光不賴吧?」Judy扭著腰靠近他,麻花手攀上他的肩,整個人半倚在他的手臂上。

「咳!」他輕咳了聲,顱骨微微發燙。「很、很好。」不知怎的,他竟無法將話說得平順,喉嚨中間彷彿梗了顆大螺絲。

房萩築咬了咬唇,很想把整家精品店的物品全扔在他頭上!

那個Judy摟著他,他很高興是吧?瞧他臉紅得什麼似的,根本是偷吃魚骨的貓!

「裙子,再幫她弄幾條適合的裙子。」很好,他看到長褲的「效果」了,但裙子有存在的必要,非常必要。

「我不要穿裙子!」她抗議。

「女孩子本來就該穿裙子。」他瞪她。

「我不要!」她撇開頭,索性不看那女人緊攀著他的模樣。

「我說裙子!」這妮子怎麼回事?老有激怒他的本事山

「不要!」她也惱了、火了,胸口隨著怒氣的堆積而上下起伏,製造出她完全料想不到的「效果」。

何祐緯吸氣再吸氣,一張俊臉脹得火紅,分不清是生氣,還是因為她不經意釋放出來的天真性感。

「這件、這件,還有這件!」他一口氣撈了好幾件衣服、裙子,不管她適不適合,全部塞進她「壯觀」的胸前。「進去試穿!」

房萩築狠瞪了他一眼,沒忘記自己之前在心裡下的決定,她要變身成功讓他驚艷,絕對要讓他驚艷!瞪了他好半晌,她才不甘心地走進試衣間。

「喲!幹麼這麼生氣嘛!」Judy再次像只無尾熊般攀上他的手臂,修長的指尖挑逗地順順他的髮。「別生氣,氣壞了多划不來?」

「別碰我。」睨了她一眼,何祐緯推離她一臂之遙。「你最近沒回醫院做定期咨商,是不是哪裡又不對勁了?」

沒錯,Judy正是他的病人,有躁鬱症傾向。

通常躁鬱症大致上分為兩類,一類為躁症,一類則為鬱症。

躁症的病情較為特別,病人會顯得煩躁、不安,會有某種特定行為宣洩自己的不安情緒,除非病狀較為嚴重,不然一般人不太容易發現病人的怪異舉止。

Judy就是屬於躁症的一種,她的行為模式很特別,一旦發起病來,會不自覺地搔首弄姿、挑逗男人,所以何祐緯直覺以此推斷。

「你!」Judy氣惱地一跺腳。「人家好得很,不勞何醫師費心!」討厭!沒情趣的大木頭!

「那就好,別忘了回醫院覆診。」

天空很藍,藍得看不到任何白雲,偶爾幾隻飛鳥掠過,發出吱吱鳥鳴。

「大姊姊,為什麼換人了呢?」小嫻拉了拉帽簷,神情有點羞怯。「萩築姊姊不喜歡我們了嗎?為什麼換你來陪我們玩呢?」

女人的雙眼微微瞠大,沒有給她答案。

「我不是說你不好啦,可是人家很想念萩築姊姊嘛!」剛過過休就換了個姊姊,而萩築姊姊都沒事先通知他們,人家不習慣嘛!

女人的眼又瞠大了些,眸底滲入一絲詭異及……好笑?

「是啊,大姊姊,為什麼萩築姊姊不來了呢?」小賢總喜歡為小嫻幫腔,這次也不例外;大大的眼直視眼前的漂亮姊姊,圓圓臉浮現絲微赫色。

這個姊姊好漂亮,跟萩築姊姊完全不一樣。雖然萩築姊姊很好,但換個漂亮姊姊也不錯啊,所以──對不起了,萩築姊姊。

「大姊姊,你叫什麼名字呢?」

「你是新來的嗎?以前我們都沒看過你耶!」

「你會陪我們玩、說故事給我們聽,就像萩築姊姊那樣嗎?」常聚在一起的病童見有人起了頭,紛紛耐不住好奇地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繞著女人說個沒完。「你們……不認得我了嗎?」當當!身份公佈,這個美美的女人就是房萩築。她不是不回答孩子們的問題,而是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自己的改變這麼大,大到連小朋友都認不出來是她。

小朋友們個個瞪大眼睛,一雙雙明亮的眼裡皆閃過些許疑慮──

「姊、姊姊,你的聲音……跟萩築姊姊有點像耶!」小舌頭有點打了結。

「你們做社工的人,聲音都很像嗎?」另一個懷疑冒出頭。「萩築姊姊的聲音跟你一樣好聽,可是她跟你長得不太一樣……」

「她也沒你穿得那麼漂亮,好奇怪哦!」

「真的好奇怪哦──」這句是齊聲大合唱。

房萩築溫柔地拍拍孩子們的頭。這些孩子就像她的小孩,每一個都在入院後跟她混得很熟,沒想到他們竟認不出自己來,她直覺好笑,也深感不可思議。

原來打扮真會改變一個女人。蔚甘琳說得沒錯,世界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

以往她貪圖方便、簡單,加上自卑心作祟,讓自己躲在不起眼的外貌之下,因為她覺得安全;可沒想到變裝之後,滿足了別人的眼也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她開始覺得人生充滿無限可能,如果僅是改變就能得到這麼大的快樂。

「傻孩子,我就是萩築姊姊啊!」帶著一絲得意,她笑著公佈答案。

「欸?」孩子們的驚歎聲足以媲美管弦大樂隊。

「小聲一點,護士長會罵人喲!」俏皮地眨眨眼,她笑得好生快樂。

原來除了樣貌改變,心情也會隨之改變。現在的她,感覺很輕鬆、很隨意,往日的自卑心態就像褪去的厚重外衣,只留下輕便簡單的心情。

「哇──你真的是萩築姊姊嗎?」

「真的耶!只有萩築姊姊知道這個秘密。」

「因為她跟我們一起被護士長罵過呀!」

「可是……她變漂亮了耶!」

「漂亮、漂亮,漂亮的萩築姊姊!」

「好棒!我們有個漂亮的姊姊了!」

「那麼,漂亮的萩築姊姊會不會教我們更漂亮的遊戲呢?」

「笨蛋!什麼叫做」更漂亮的遊戲「?」

「就是更好玩的遊戲嘛……好痛!」

「我要玩、我要玩!」

「我也要、我也要,快點快點!」

「快來嘛!萩築姊姊,我們要開始玩嘍!」

房萩築抬頭看著天際,天很藍,真的很藍,就像孩子們天真無垢的純潔心靈,還有她單純快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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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00:02: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何祐緯的動作很快,快得讓房萩築無力喘息。

一個禮拜為她安排了十個對象吃飯、喝咖啡,就算她有再多體力,也難免因過度頻繁的交際而被搾得一滴不留。

「你倒是說啊,到底對哪個傢伙的印象比較好?」就像為擺脫蜜蜂叮咬而急躁不已的熊,何祐緯在送走不久前才吃完「聯誼飯」的「儲備人員」後,旋身回到原位問道。

「你或者該說,對哪個傢伙印象比較深吧?」無力地倚在掌心,房萩築很想趴在桌上,如果不是顧慮到這裡是公共場所,唯恐有礙觀瞻,她真的會趴在桌面上略作休息。

「那有什麼差別?」不過是換了個字而已,有需要這麼計較嗎?

「差別可大了。」歎了口氣,手肘低了十五度。「我根本記不得那些人的名字,甚至連長相也不記得了。」

或許她該去參加某位電視明星開設的什麼「快速記憶訓練班」,「號稱」五分鐘可以記得上千宇文章的那種,那麼,記得人的臉及名字應該不是件太難的事;學成之後,再參加何祐緯舉辦的「密集聯誼魔鬼營」,效果可能會呈等比級數增強。

「難怪你只能念社工系。」記憶力真是──好啊!

「不要懷疑我的專業能力。」她連辯駁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肘又低了十五度。「社工不像你想像的那般簡單,要念的東西可不比醫學系少。」單就人際關係就麻煩得要死,何況其他林林總總、拉拉雜雜且莫名其妙的課程。

「我沒有任何看輕的意思。」他為自己的不當批判感到懊惱。「我道歉。」

不是所有人都念得來社工系,就像不是所有人都能念醫學系一樣,他的語氣的確不夠尊重人家的專業領域,所以他只能選擇道歉。

「嗯。」慵懶地應了聲,她的手肘再度傾斜十五度,整張臉已經離桌面不遠了。

「我知道你可能有點無法消化,但你好歹也給我個人名。」兩手左右撐開弓在桌面,他側低下頭,與萩築的視線成水平相交。「皮艾基、席誒梯、費翔、狄鷗積……總有一個看對眼的吧?」

房萩築歎了好大一口氣,擺明了是歎給他看的。「難道你就不能找個跟動物無關的男人嗎?」

「跟動物無關?」何祐緯愣住了。「人不都是動物嗎?男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無力地翻翻白眼,房萩築的力氣終於宣告用罄,小臉壓到桌面上另一隻小手的手背上。「Pig、Cat、Fish、Dog……全都是動物的名字,都可以組成動物園了!」

他擰起眉,認真地計較起來。「動物園裡沒養這些動物。」

「拜託──」她的嘴角微微抽動,連撐起肩膀的力量也消失了。

「別拜託了,我已經為你找了十個對象欸!」他才想拜託她呢!拜託她選個人交往看看,好歹給人家一個機會,也給她自己一個機會。「你要真沒辦法由其中挑一個出來,下個禮拜我們只好再Review一次。」

「什麼?」這下子,她的精神全回來了,小手一撐,背脊挺得筆直。「還來啊?」

「不然呢?你說怎麼辦?」該做的全做了,他可不習慣半途而廢。

「我可以放棄嗎?」她寧可回去跟婆婆撒撒嬌,或許可以得到「緩刑」的可能。

「不可以!」不給絲毫後悔的餘地,他想都沒想就否決了。「當初說要找對象的是你,答應努力變裝、改變形象的也是你,說什麼都不能放棄!」

要是這麼輕言放棄,那他們之前的努力等於個「屁」,「噗~~」一聲,全沒了!

「我後悔了,行不行?」他可不可以別這麼固執?反正被逼婚的人不是他,嫁不出去的人也不是他。

「不行!」鏗鏘兩字,奉送大「X」。

「我很感謝你為我付出這麼多精神和體力,以後我再找機會補償你可好?」換個方式,改採柔性訴求,或許可以讓他改變主意。

「怎麼補?」挑起眉,他由鼻孔哼了聲。「我可是不喝雞精的!」

「我說的不是雞精!」聲音拔高,她都快神經錯亂了,為他常不經意冒出來的無厘頭。「那麼,之前你花在我身上的費用,我全數奉還呢?」這樣實際多了吧?

「這根本不關錢的事!」他生氣了。「花都花掉了,我沒打算收回來。」

有些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譬如男人的面子。他在安玖熯夫妻面前誇下海口,非得讓她平平順順嫁出去不可,現在這妮子成了退縮的一方,怎不教他氣餒?

萬一不能「達陣成功」,失掉的不止面子,連裡子都丟光了,這算盤怎麼算都對不了帳,所以沒得商量!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人家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偏偏這男人的腦筋條條都是死巷,有如讓人絕對找不到出口的迷宮,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破關才好。

難不成得爬牆嗎?哎──

「簡單吶!我也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十個裡面挑一個出來」試用「看看不就得了?」說來說去,他就是「永不妥協」──想到了嗎?答對了!一部電影的名字,他就是看過這部電影才會想到這個賤招。

這樣還叫做「不是不通情理」?開了閉眼,房萩築徹底被打敗了。

「就剛才那一個吧!」她投降了,如果這是他要的結果,她願意「配合」。

「嗯?什麼?」她轉變得太快,何祐緯微愣了下,沒趕上她妥協的腳步。

「我說,就剛才走的那一個!」那傢伙叫什麼名字來著?天!她幾乎忘了那個人的長相!

「剛才走的那一個?」他的眼裡出現短暫茫然。「喔,你說洪睿彼是吧?」

「對,沒錯,就是那隻兔子先生。」哇咧!又是「一隻」動物!一歎再歎,她快無氣可歎了。

「什麼兔子先生?」他的頭腦又當機了。

「洪睿彼、睿彼,Rabbit,不就是兔子嗎?」一ㄜ──還是「紅色」的兔子,想想就覺得噁心!她嫌惡地撇嘴解釋。

「別再去管人家名字的諧音了,沒營養到極點;我明天就去跟他報喜訊。」

草草跟那隻兔子先生喝過下午茶,房萩築不僅食不知味,心情更是Down到最低點,直逼十八層地獄。她明明記得那些人的條件都不錯,樣貌也都還好,為什麼她竟偏偏選了個其中最具「恐龍」相的男人?

恐龍頭、兔子身?欸欸欸,饒了她吧!眼角餘光不經意閃過身邊光可鑒人的櫥窗,獨自閒晃的她不覺停下腳步,看著櫥窗裡的人形模特兒怔忡了起來。

好漂亮的白紗禮服呵!

無肩帶低胸設計,有別於一般白紗禮服的光艷亮俗,由上而下不見一塊亮片;簡單大方的剪裁方式,更是不同於印象中的繁複;裙擺部分由層層白色細紗疊構而成層次朦朧的明暗效果,穿在比例勻稱的人形模特兒上,更顯氣質動人。

如果婆婆看見她找到依靠的對象、穿上白紗走入禮堂,不知該有多高興?

小手貼靠在櫥窗明淨的玻璃上,她不禁幻想著這件白紗穿在自己身上的模樣

梳著新娘的髮髻、妝點著撫媚的新娘妝,白皙的鎖骨應當配上炫目的晶燦首飾,最好是白金或鑽飾,方足以匹配純白的禮服;她的笑容幸福而甜蜜,回眸看向身邊原該是俊朗的新郎……剎那間,所有幻覺全數迸裂,只因身邊的新郎竟有著恐龍頭、兔子身的可怖模樣!深吸口氣,她頹然垂下雙肩──還是算了吧,就算將她亂棒打死,她都不願跟那怪模怪樣的傢伙結婚!

「萩築?是萩築嗎?」

正當拔開無力的腿想離開櫥窗之際,陡地有人喊著她的名。她頓住,回首尋找發聲的源頭

「安太太?」大眼眨巴眨巴,凝向身後一對璧人。

「叫我甘琳就好了。」蔚甘琳熱情洋溢地朝她直奔而來,親熱地拉住她的手,身後的男人則緩步跟上,眼底有絲探觀。「老天!真的是你,你變了好多,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不僅美麗動人,最重要的是亮眼,幾乎讓她移不開眼光。

看來緯緯還真有兩把刷子,再次塑造出一個美人。

「是我沒錯。」只是信步閒晃,沒想到會碰巧遇到熟人。「你怎麼會這裡?」越過她的耳側,房萩築的視線凝向隨後跟上的男人,眼神充滿了好奇。

「跟我老公出來逛街嘍!」放開房萩築的手,蔚甘琳轉而攀上安玟歎的手臂。「我先生安玖熯;玖熯,她就是萩築。」她興奮地為生疏的兩人相互介紹。

「房小姐?」安玖熯淡淡領首,笑意躍上嘴角。「頭一回見面,久仰了。」

「呃,你好。」又是一個何祐緯的朋友。無措地,她揪緊背包朝他點頭示意。

「房小姐好興致,一個人逛婚紗店?」眸光掃向一旁的婚紗店,安玖熯調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糟哉、慘哉,怎會讓人遇到如此難堪的情境?

「不,我……」赫紅了臉,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對啊!你怎會一個人逛婚紗店?」或許她聲音太小,也或許是馬路來往車輛噪音太大,蔚甘琳理所當然地忽略她的發音。「是找到理想對象了嗎?」

如果是,那這次緯緯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但他介紹的對象真有這麼優嗎?當初她怎麼都不覺得?

「不是,我沒有……」房萩築的臉更紅了,也更加支吾地說不清楚。

「我就說嘛,緯緯這次動作沒道理這麼快啊!」蔚甘琳只捕捉到「沒有」兩個字,便急呼呼地截斷房萩築未竟的話語。「對不對?老公。」

「你喔!」安玖歎搖頭微曬,想起何祐緯當年的「屢戰屢敗」。

「萩築。」蔚甘琳霍地鄭重其事地握住房萩築的手。「緯緯該不會也介紹給你一些名字怪怪的男人吧?」喚起往年沉痛的記憶,她不覺擰起秀眉,煞有介事地問道。

房萩築崇拜地瞪著她:那些男人的名字果真絕頂古怪。「你……怎麼知道?」

「哇咧!那傢伙一點長進都沒有!」蔚甘琳的手勁加重了些,讓她產生些微痛感。

「甘琳。」斜睨妻子一眼,安玖熯淡淡警告她注意氣質涵養。

「人家氣不過嘛!」安撫地拍拍老公的手臂,她又回頭用力握住房萩築的手。「以前緯緯介紹給我的男人,名字全都怪得離譜;你遇到的都是哪些人?」除了怒氣,更多的是興味。

該不會就那幾個人選「重複使用」吧?太沒創意了!

「呃……有那個……皮艾基、狄鷗積……嗯,洪睿彼……還有……」

她垂首偷覷安氏夫婦的表情,每報出一個名字,蔚甘琳的臉便綠了一分;而安玖熯則是嘴角不斷上揚,最後忍不住放聲大笑。

「別笑!」蔚甘琳惱怒地捶了下安玖熯的肩,她氣得都發抖了。「有人笑就表示有人正受到傷害,你這不是」落井下石「嗎?」雖然那些人都不在現場,但玖熯這麼取笑人家就是不應該,太缺德了!

房萩築的頭垂得更低,整張臉快貼到胸口了。她不確定蔚甘琳口中那個「受到傷害的人」,指的是那些名字的主人還是……她?

「咳!對、不起,我忍不住……哈哈哈──」安玖熯開始想像那些人的嘴臉,是否個個如同他們的名字一個模樣,哭得眼角都泛出淚來。

「這個緯緯,真是……真是……」看到老公笑得那麼開心,蔚甘琳氣過之後也覺得好笑,但她沒敢像安玖熯笑得那般直接,含蓄地掩嘴偷笑。

「沒關係啦,我想他不是故意的。」房萩築這個「苦主」反而安撫起蔚甘琳的情緒。

「他根本是蓄意。」安玖熯拭去眼角的淚,下了句「尚稱中肯」的結語。

「嗯?」蓄意?要找到這種名字的人也很難吶,有可能蓄意嗎?

「我想想,他當初介紹給甘琳的那些人叫什麼名字……」他蹙起眉,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喔,什麼死心眼啊、濕紙巾之類的,想起來就無力。」

「那……我的待遇好像還好了些。」當真無力了,也有了想笑的衝動,她揚起唇角,大方加入他們夫妻的「不道德取笑陣營」。

「這樣好了。」安玖熯斂下笑容提議道。「就知道附近有家還不錯的咖啡SHOP,不如我們到那兒好好聊聊?」

「可是……」人家才喝完下午茶不到一個小時。

「好啦!」攀住她的肩,蔚甘琳纏人的功力再上一層。「不喝咖啡也可以喝果汁啊!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人選,取代緯緯介紹的那些」動物「。」朝老公眨眨眼,水眸裡漾滿惡作劇的光芒。

呵!接下來鐵定好玩了,絕對很好玩!

每隔一、兩個月,房萩築總會回老家一趟,探望婆婆。

不是她捨得丟下婆婆不管,而是這個家給她的壓力太過沉重;所以她往往選擇在假日一早,家人都還沒起床的清晨時分,「潛」入家中和婆婆「樓台會」。

「是你嗎?丫頭?」晨曦微亮的幽暗房間,蒼老的聲音由床畔響起。

「婆婆,是我。」靈巧地關上門,房萩築很快便找到老太太的所在位置。「我回來看你了。」她坐上床畔,伸手抱了老太太一下。

「丫頭,你好久沒回來了。」自上回一別,至今隔了將近三個月,是自她到台北讀書、工作以來,間隔最久的一次。「最近都在忙什麼啊?」拉著她的手,房蘇月英透過不甚清明的光線凝著她。

「還不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她避重就輕地撇開最忙的事不談,怕給婆婆造成壓力。

她知道有些事根本不是婆婆的本意,例如她的婚事。爸媽在打什麼主意,她心裡清楚得很;早在她大學畢業前夕,母親就來電告知,倘若她在二十五歲之前還沒找到「適合」的對象,就必須回到老家接受家人相親的安排。

而爸媽所謂「適合」的對象,必須具備三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家境富裕。富豪或土財主自是最佳,至於相貌,看得過去就可以了,他們並不強求。二,職業一流。最好是「師」字輩,能日進斗金那一種,譬如證券分析師、醫師,就算是算命師也無所謂,年齡不拘,只要收入養得起老婆、孩子,還能存些錢就行了:唯一例外的,就老師不行,因為收入實在太有限,沒啥「錢」途。

第三點是最讓她嫌惡的了,就是「無人爭家產」。他們的意思,最好是獨子或兄弟姊妹死光光的那種男人,既具備之前的兩個條件,又僅有一人足以繼承,自然大筆遺產全數落入一人之手,房家也許還能憑借姻親關係,多少得到些「好處」。

假若無法三條件俱全,至少第二個條件得符合才行,否則房家不予認同。理由很簡單,萬一對方家無恆產,又沒遺產可繼承,至少她嫁出門後,不至於因經濟拮据而向娘家「調頭寸」;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斷無回頭向娘家伸手要錢的道理!

這種刻薄的條件,是男人都會退縮。今年她已二十四,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可以找對象了,如果努力到這個地步終究不能成功,那地也只有乖乖回到老家任爸媽安排。

誰教她是房家的長女呢?

「是嗎?」房蘇月英昏黃的眼微微一閃,通著她不瞭解的晶光。「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她問的還是同一個問題。

「婆婆!」房萩築心下一驚,以為婆婆患了老年癡呆。「我不是說了嗎?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柔嫩小手撫上老太太滿佈皺紋的老臉,心頭滿是不捨及酸楚。

沉默了好一會兒,房蘇月英緩慢地開了口。「你變漂亮了,丫頭。」

「有嗎?」她裝傻,心喜婆婆注意到她的轉變,這表示老人家的腦袋還算清晰。「我一直都是這樣啊,還是醜丫頭一個。」

「帶他回來讓我瞧瞧。」沒理會房萩築的言不及義,房蘇月英兀自說道。

「他?」蹙起眉,她滿頭霧水。「誰啊?」

「住在你心裡頭那個男人。」枯骨般的食指點著她的心口,房蘇月英是老了,但她的心和眼可沒老得看不清現況。

「我、我心裡……沒住人。」莫名一陣心慌,腦海裡倏地浮現的俊顏更令她呼吸一窒,她不禁微微一顫。「只有婆婆住在我心裡頭。」

「我還沒變成鬼,所以你心裡還是住著人。」瞪了她一眼,房蘇月英的犀利不曾隨著光陰流轉而消逝。

「別提那個字,婆婆。」她怕,怕鬼,更怕婆婆話裡提及的隱含意思。

「那你就帶他回來讓我瞧瞧。」房蘇月英不肯稍讓,執著地認為她心裡有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我真的沒有!」她百口莫辯。

「別理會你爸媽那套理論。」顯然房蘇月英誤會了她不敢承認的理由。「我還沒死,這個家輪不到他們來作主!」

房萩築抽了口氣,婆婆知道,她竟然知道爸媽定下的條件!

「丫頭,沒什麼事情嚇得過我的眼睛。」她的眼清明得很,連老花眼鏡都不需要。「只要你喜歡,婆婆會為你主持公道。」沒什麼事比兩情相悅更來得重要,她要的,是她這可憐的孫女獲得貨真價實的幸福。

畢竟她被忽略得夠久、夠徹底的了,確實需要一個能寵她、疼她的肩膀讓她依靠。

她值得的。

「沒、我沒喜歡的男人……」不知怎的,她好心虛。

還好厚重的窗簾遮住璀璨明亮的陽光,否則婆婆一定會發現她藏不住的臉紅。

「我吃的鹽巴比你吃過的米還多,能瞞得了我嗎?」傻丫頭,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她們祖孫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我真的沒有……」鼻頭微微發酸,她只能垂首以對。

歎了口氣,房蘇月英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然後,她說了句頗富深意的話。

「再看不清可就遲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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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00:02: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快步推門走入咖啡SHOP,玻璃門上的風鈴因外力而花枝亂顫地響起悅耳鈴聲;何祐緯在門邊站定,他拉長脖子環顧四周,很快便發現他要找的目標,並大步向前靠近。

「搞什麼?幹麼找我找那麼急?」拉開椅子坐下,語氣滿是煙硝味。

適才逢他當班,手機卻像催命鈴似地響個不停,逼得他才剛下門診,便十萬火急趕來「會客」。

「玖熯嫌你」辦事不力「,特別讓你來看看他做的」好事「。」蔚甘琳嬌笑地倚在丈夫懷裡,一雙美眸若有似無地瞟向何祐緯右後方的位置。

「什麼辦事不力?」他不記得自己答應過安玖熯什麼,狐疑的眼對上安玖熯的氣定神閒。「你又幹了什麼好事?」怎麼他感覺這對夫妻的神情,跟「好」完全搭不上邊?

「房萩築的終身大事,你沒忘吧?」看著服務生熟練地加水、點飲料,安玖熯耐心地等服務生離去才開口。

「你在開什麼玩笑?」猛灌一口開水,衝去他一路趕來所造成的口腔燥熱。「我可是卯足了勁為她介紹對象,見鬼的辦事不力!」很好,他弄懂了其中一個「謎底」。

「動物類男人?」撇撇嘴,安玖熯用力憋住湧上喉嚨的笑意。

「什麼?」

「阿豬、阿貓、阿狗的。」懶得一一說明,安玖熯一律用「簡稱」帶過。

「神經!哪來那麼多阿貓阿狗?」他完全沒注意到危險逼近,一逕兒跳進安玖熯的言辭遊戲裡。

「玖熯說的是皮艾基那幾個。」蔚甘琳掩嘴輕笑。

「皮……咳!你們怎麼知道?」陡生一股狼狽,他的顱骨無可避免地泛紅,語氣不禁沖了起來。

服務生送來咖啡,適巧解除他的尷尬,也讓略嫌緊張的氣氛獲得舒緩空間。

「前兩天,我們夫妻散步時偶遇房萩築,湊巧得知她的」困境「。」待服務生再次離去,安玖熯淡淡地解釋。「所以我才說你沒半點進步。」

「你非得雞蛋裡挑骨頭是不?」何祐緯的眉心打了個結,舊仇新恨,他一併算了。「幾年前你就這麼損過我,事過境遷,你又來這一套,難道不嫌煩嗎?」那時是為了捍衛蔚甘琳,這點他可以諒解,但此刻為的又是哪樁?

擺明了跟他過不去!

「不關我的事,是房萩築自己無法接受,我只是為她請命,抒發她的意見罷了。」哎──他可無意挑起戰火,但何祐緯就像被拔了毛的公雞般衝動,往往沒弄清事情的重點就發火,實在難以溝通。

難怪這麼多年來都沒啥長進!

「這事輪得到你來多嘴嗎?」憶起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他還真無法欺騙自己她是滿心歡喜。「你行?你要真行,不會為她找個稱頭的對象?嗄?」稱頭?「撐」死地安玖熯這個「冤大頭」!

「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優雅地啜了口咖啡,安玖熯彎起眼眉笑了。「所以,我很認分地為你做了」危機處理「。」指了指何祐緯右後方的位置,他滿是得意的語調。

什麼「危機處理」?他處理的事還輪得到安玖熯來幫……ㄟ?那女人怎眼熟得緊?不是房萩築還有誰?

可她旁邊那個礙眼的傢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他怎麼從沒見過?何祐緯順著安玖熯所指的方向旋過頭探望,這一望可望出滿腔火氣。

「那傢伙見過她幾次面?」瞇了瞇眼,他其實想問的是,那對「狗男女」背著他「暗渡陳倉」多少回?但他自恃修養甚高,沒把這麼沒水準的問話說出口。

「什麼?」咬著牙說的話誰聽得懂?安玖熯莫名其妙地問。

「我說,她跟那傢伙見過幾次面了?」依舊由牙縫裡迸出聲音,不過這次表情稍多,加了一記犀利的白眼。

「當然是頭一次見面。」所以才讓他來看「好戲」。這場面他們夫妻排練許多次,多少加入一些「小波折」,這樣看起來才夠「精彩有趣」。

「哼哼!」何祐緯由鼻管哼笑兩聲,黑瞳射出兩道駭人的光芒。「頭一回見面?」

該死了那傢伙!頭一回見面就敢拉她的手?簡直是──活、膩、了!

「嗯……曹先生,你……呃,這裡的空調、不太好,好像……熱了點?」房萩築面有難色地閃躲不斷往她身邊擠靠的男人。

這個位置采口字型設計,她已經由中間偏右的位置移到最左邊、靠近走廊的地方,他要再這麼靠過來,她就要跌到座位底下去了!

但初次見面,她又不好將話說得太直接,怕引起對方「變臉」,畢竟人家安氏夫妻也是好意,熱心地為地介紹對像;為了顧及介紹者的顏面,她只得僵笑地暗示男方。

「不會啊!」曹察醴恍若聽不懂她的暗示,順勢往她的方向再進一寸。「我倒覺得有點冷,我們坐近點,這樣會暖和些。」

「不,這樣夠近、夠近了……」她趕忙拉起放在腿上的背包置於兩人之間,這樣的「暗示」夠明顯了吧?

「房小姐。」沒想到曹察醴完全不把她的小動作放在眼裡,霍地伸手覆上她擱在背包上的小手。「我對你是一見鍾情,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沒機會了!房萩築抽了口涼氣,她忍了又忍,在忍了近半個小時、寒毛全體立正致敬之後,終致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

「對不起,曹先生。」她努力維持優雅的微笑,唇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兩下,試著抽回自己的背包。「我恐怕不太適合你,請你……」

「不!」曹察醴一手緊拉住她的背包,一手仍揪著她的手不放,想藉此鉗制她的脫逃舉動。「請不要太快拒絕,不要拒絕我們相識的緣分!」

「欸,麻煩你放手。」加重拉扯的力道,房萩築急得滿額冒汗,要不是正處公共場所,要不是知道安氏夫婦也在這咖啡SHOP裡,她當真會放聲尖叫!「我們真的不合適……」

「不,房小姐,我是真的對你一見鍾情。」像跟她作對似的,曹察醴以相同的反作用力與她玩起拔河遊戲。

「放手!」去你的一見鍾情!她的語氣不再禮貌,因為驚懼令她忘了禮教,她只想擺脫這個「橡皮糖」。

「不,房小姐,我是認真的!」無奈對方白目得太厲害,完全體會不出她的恐懼。「請你相信我的直覺,我們是很適合的一對,請相信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尖叫聲穿透她的腦子,不假思索地,她單手撈起桌上來不及細飲、仍溫熱有餘的咖啡,一股腦地住曹察醴頭上淋去

瞬時,所有場景像被定格了似的,整間咖啡SHOP裡的主、客人,全被這刺激的一幕驚得倒抽口氣,連安玖熯夫婦和何祐緯都瞪大了眼,呆若木雞地看她像個臨時演員演出超值的全武行,不曉得該為她的率直行徑大加撻伐還是拍手叫好?

曹察醴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瞠大的眼直視頭頂不斷流下的數條黑色水漬,一張臉黑得比那幾條水漬還要幽黯……

「哈哈哈──」驀然,一陣大笑攪亂了凝窒的氛圍,引得目瞪口呆的所有人忍不住竊竊發笑。

房萩築惱羞地看向狂笑的人,愕然發現那串突兀的笑聲竟來自……何祐緯?

喝!他什麼時候來的?

天吶!她竟然在他面前,做出如此有失淑女風範的糗事?

頓時,漫天的羞意淹沒了她,不顧背包還在「賊人」之手,她用力甩開曹察醴的手拔腿就跑,飛快地逃離「肇事現場」

「哈……喂!」

何祐緯一見她衝出咖啡SHOP,立即斂起狂笑並像上了瞠的火槍直衝而起,衝到門邊後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頭扯回落在那頭「色痞」手上的她的背包,又衝至安玖熯那桌稍作停頓。

「你!這筆帳我們有得算了!」語音稍落,他像加了油的朋馳跑車般衝出咖啡SHOP,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還引來好事者的歡呼。

「這傢伙……搞什麼鬼啊!」安玖熯吐了好長一口氣,差點沒讓他嚇出一身汗。

「很好啊,你不是就想看這種」好戲「?」蔚甘琳拍了拍他的肩,唇角揚起美麗的弧度。「」效果「還不錯,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啊!」

「哇咧!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曹察醴用手帕擦拭髮上的污漬,「面有菜菜子」地走向安玖熯夫婦。「老闆,我表現得還可以吧?」

沒錯,他是奉命行事,奉安玖熯的命令,盡職地當個「色輩中人」;沒辦法,領人家薪水得看人家臉色,要不是為了求陞官、求發財,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很好。」安玖熯的眼角微微抽動,皮笑肉不笑地為他「加官晉爵」。「你表現得很好,我決定把」剛果「的市場交由你去開闢,加油!」然後,他優雅地摟著嬌妻去結帳,而後從容地遠離戰場。

曹察醴失神地任由白色的手帕覆在頭頂上,呆滯的神色令人同情及發噱。

剛果?非洲剛果?那種落後到不行的地方,有人會把使用電腦上網當休閒的嗎?

老天爺!他是招誰惹誰啊?

「萩築!房萩築!」

身後一聲緊過一聲的呼喚,不但沒讓房萩築停下匆忙的腳步,反而將腳拉得更開、速率更快地奔跑起來,簡直像身後有野狗在追趕似的。

她受夠了!她不停下來又怎麼樣?難道他還想像上次在醫院裡叫她不准動那般在馬路上喳呼?

沒關係,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最難堪的時刻已經在咖啡SHOP裡發生了,讓丟的臉也差不多全丟光了,她才不在乎!

「嘿!你搞什麼?」何祐緯追了好一段路,由人潮擁擠的大馬路直追到人煙稀少的巷中巷才追到她;他伸出大掌揪住她的肩,好不容易制止她如西班牙奔牛節狂奔的公牛滿街亂竄。「想不到你腿短短的,跑起來還挺快!」

「你……隨你怎麼說!」他倒好啊!先前是嫌她只有頭可以看,接下來又嫌她腿短,究竟她全身上下,還有哪個地方他看得順眼?

「為什麼發火?」輕易發覺她的怒意,何祐緯壓著她的肩問道。「因為剛才那個不長眼的傢伙吃你豆腐?」

「……」那傢伙和你各一半啊!賭氣地不轉身,她低著頭也不說話。

「雖然那傢伙是過分了點,頭一次見面就對你毛手毛腳,但你不也淋了他一身濕?」看到那可笑的場景,令他的心情覺得舒坦多了。「不錯了,總算有人肯吃你的豆腐,這不表示我們成功了一半?」他多此一舉地補了句。

「你說什麼?」房萩築不敢置信地猛一轉身,大大的眼死命地瞪著他。「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有幸「讓人毛手毛腳,都應該歸功於你為我改變的這身妝扮了?」

她的眼冒著兩團火,胸口明顯因憤怒而上下起伏;如果他夠聰明,就該發現她已瀕臨噴火邊緣。

「呃,你這麼說也沒錯啦……」可惜咱們何大醫師的注意力可不在她的眼睛上,反而跑到不該看的「動盪山巒」了,而且看得兩眼發直。「多少因為這些外在的因素……」讓她的本質提升不少。

「全歸功於這些外在因素是不是?啊?如果這些衣服只會讓我招蜂引蝶,那我寧可不要!」房萩築氣得聲音都發抖了,陡地伸手開始脫扯身上的襯衫。

「喂!」何祐緯頓時有點傻眼,她怎就在公共場所「寬衣解帶」?「你幹麼這麼激動?我不是……」他的聲音斷了,因為她的襯衫扔在他臉上。

當房萩築開始動手拉扯腰上的長裙背扣時,他總算發現事情大條了。

「別鬧了!我不是說你不好,相反的,你的本質夠好,才可……喂!我警告你別再脫了!」見她已拉開長裙拉煉,他「花容失色」地伸手攫住她蠢動的手。

「放開我!」她像瘋了似地捶打他,直到被他緊緊摟住,不爭氣的淚花才滴滴滾落,染濕了他的米色襯衫。

「乖,沒事,沒事了。」老大!她的反應可真激烈啊!

原以為她是只小白兔,沒想到她的本質竟是頭小雌虎,當真大大折損他身為心理醫生的尊嚴,但感覺……還不賴!

「誰教你要這麼說我……」抽了兩口氣,她才發現自己的腿是軟的,不覺更往他身上貼緊了點。

「算我失言,好不好?」翻翻白眼,不敢相信她在這時候還能跟他算帳。

「本來就是你失言……」不管狂亂的心跳,她把眼淚都往他身上擦。

「好好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暗歎口氣,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其中女子尤甚,因為排行第一,在小人之前。

孔夫子英明!

看到還是在臂上、由她身上脫下來的衣服,他不著痕跡地為她扣上長裙的背鈕和拉煉,才鎮定地開口提醒。「要不要把襯衫穿起來?天氣是暖和了點,可也才初春,還是有點寒意……」

喝!經他這一提,房萩築才赫然想起自己剛才「瘋狂」的行徑──天吶!她竟然只穿著內裡襯衣跟他抱在一起,這……這她往後要如何面對他?

發現她的身體瞬時變得僵硬,他沒神經地問道:「怎麼了?要不要我幫你?」

房萩築飛快地伸手搶回自己的襯衫,之前是因為憤怒而說不出話,這次則是因為害羞,同樣說不出話來。

「別擔心,我可以幫你把風。」雖然現在才想到曝光問題似乎太遲了點,但亡羊補牢,有總比沒有來得強,至少「心意」到了。

房萩築咬著唇,小臉脹得火紅,背著他沒敢稍停地穿上襯衫,連扣扣子的手都輕輕發顫,扣了好一會兒才全數扣完。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到我那兒坐坐?」她的心情過於激動,現在讓她自己一個人回家不是明智之舉,他遂做此建議。

她的頭垂得好低、心跳跳得好快,頓了下後微微搖頭。現在她連看他那張臉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可能還跟他回家?

「沒關係,我又不會把你吃了。」ㄟ?怎麼感覺心口有點慌?

見鬼了!只是邀請她到家裡坐坐而已,他緊張個屁!

房萩築搖頭的幅度加快又加急,小臉卻始終沒敢抬起來,不然他會看見她的臉紅得像枚幼稚園小朋友畫的正紅太陽。

「嗯……聽說你對我介紹的那些對像不是很滿意?」好吧,山不來就我,我就來就山,找個理由騙她回去才是要緊。

總比放她一個人回去,讓她一整天胡思亂想來得安全點。

「……他們很好。」他的「評語」讓她的自卑感更為嚴重,所以不是男方條件不好,而是她的條件太差,配不過人家。「是我配不上他們……」

「你在說什麼傻話?」他深吸口氣,感覺胸口鬱悶。「他們每個都對你滿意的不得了!」咦?這句話有點耳熟,彷彿多年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哎──他怎麼老做這種圖利他人,卻又吃力不討好的「勾當」呢?

簡直莫名其妙!

「不用安慰我了。」什麼鍋配什麼蓋,要不是她條件太差,安氏夫婦也不會介紹她那麼急色的對象,問題一定出在她身上。

「我幹麼安慰你?」他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對她。「我才不來」安慰「那一套!」事實上,他根本不會安慰人,只不過就事論事。

「謝謝你。」她被他的說法打動了,心情稍稍好轉。「我好多了。」

「所以?」到底要不要跟他走?

「嗯?」她眨巴眨巴眼,總算肯抬頭看他了。

「你這樣眼睛紅紅的走在街上不太好,還是到我家坐坐,我泡咖啡給你喝。」她的眼有點腫,現在跟漂亮兩個字絕對扯不上邊,但他卻覺得心頭撞了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撞進心裡一樣。

「你會煮咖啡?」像咖啡SHOP那種煮法?她有絲驚訝。

「會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撕開包裝,倒在杯子裡沖熱開水,一分鐘OK。」他說的是三合一的隨身包咖啡。

「不了,我剛才在咖啡SHOP裡喝過了。」扯著嘴角,她沒忘記蔚甘琳說女孩子別喝太多咖啡的誡言。

「都讓那傢伙的頭給喝走了!」他不置可否,涼涼地頂了一句。

房萩築愣了下,兩人同時想起那個畫面,忍不住呆呆地在路邊笑開了。

「我實在太衝動了。」God!希望以後不會再有讓她如此瘋狂的事情發生。

「我倒覺得你做得很好。」攬著她的肩,沒讓她發現地往巷口移動。「對付那種人,你越是害怕,對方就越得寸進尺,是該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就像暴露狂一樣,越是驚慌失措,對方便越感覺得到快感,所以以心理學的解決方式而言,應該「以暴制暴」

「我給他顏色看了嗎?」如果這是正確的處理方式,到底可以達到何種效果?

「嗯哼。」他點著頭,讓她不自覺地跟上自己的腳步。「當然,還是很重的顏色。」

「很重的顏色?」完了,他的衣服恐怕洗不乾淨了;她此刻才想起咖啡漬是不容易清洗的污漬之一,往往沾上就洗不掉了。

「你忘了?黑色啊!」雖不至於從頭到腳,但至少從頭到肩吧?「你把他染成個黑人呢!」為了讓她快樂起來,他可是絞盡腦汁,硬是擠出難得的幽默。

「啊?」她驚呼了聲,卻變態地覺得有絲興奮。「不會太失禮了嗎?」她現在還後悔呢!

「不會!」他以心理學醫生的身份做擔保,絕對不會!

「可是……我覺得對安先生、安太太很不好意思。」她又想到新的煩惱,眉心輕輕皺了起來。

「他們那邊有我搞定,你就別再想那麼多了。」他還要找他們「算帳」哩!

「聽你這麼說,我的歉疚感平撫不少。」她鬆了口氣。

「那好。」很高興她想開了。「我家也到了,不嫌棄的話,就進來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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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0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最近沒回去看你婆婆?」何祐緯當真泡了杯三合一的隨身包咖啡給房萩築,兩人在客廳裡的L型舒適沙發各佔一角。

「有啊,星期天才回去過。」她坦白承認。

「她老人家好嗎?」這麼問是有企圖的,他得先算算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為她拉線、鋪路,萬一時間過短可就不妙。

「很好,托你的福。」房萩築哪知道他百轉千回的心思,單純地綻開笑靨報福。

「很好、就好。」他滿意地笑了,因為看來他還有頗多時間可以準備。

房萩築天真地以為他誠心為婆婆的健康感到高興,心頭不禁泛起一股莫名的甜。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經和男人交往過?」既然她不滿意之前見過的對象,那麼先搞清楚她以往失敗的原因,再來考慮哪些男人可能適合她的交往頻率,這樣成功的或然率勢必提高。

「……嗯。」沒料到他話題轉這麼快,看著手心捧著的咖啡杯,她輕點下頭。

「要不要跟我聊聊……呃,其間的過程?」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問這種問題好像怪怪的;畢竟家裡不是診療室,此刻更不算問診,他實在不太習慣。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輕輕的、淺淺的,她反問一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他很快找到解釋的理由。「既然我們有心達成你婆婆的心願,或許先找出你之前失敗的盲點,這樣才能解除你不斷失戀的迷咒。」

「喔。」說不出心頭壓過甜蜜的澀意是什麼,她輕應了聲,表示瞭解他的意思。

「可以說嗎?」他問。

「嗯。」頓了下,她輕點下頭。「我第一個男朋友,是我念大學時的同學;或許是頭一次離家到外地一個人生活,加上我畏縮的個性,在學校裡,我幾乎沒有朋友,老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當他提出要跟我交往的請求時,我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還會有人注意到我,所以……」

「所以你就答應了?」極自然地,他接了腔。

她點點頭,繼續往下敘述。「他對我還不錯,可是有一點,我始終無法適應……」她頗住了,頓了好一會兒。

「嗯?」幹麼停這麼久不往下說?何祐緯故而催促著。「哪一點?」

「就、就是……呃、就是……」她支吾半晌,卻始終辭不達意,俏臉脹得瑰紅。

「就是他想跟你有進一步的肉體關係?」挑起眉,睨著她泛紅的臉,他陡地恍然大悟地說個明白。

「欸……欸.」討厭!有必要說得這麼露骨嗎?

「是因為這個原因分手的嗎?」雖然因為這個理由分手有點反應太過,但他似乎能理解她的想法,畢竟她自閉慣了,而且又自卑得緊,很難在一時之間「突破重圍」。

「不是。」她臉上的紅潤褪去,蒼白取代了原本的彩色。「後來我不小心知道他之所以願意跟我交往,是為了跟其他男同學打賭、打賭什麼時候可以跟我……」

「好了,別說了。」他暗咒了聲,那些該死又沒大腦的幼稚大學生,被甩了活該!「跳過這個不談,其他的呢?」該不會那麼倒楣,每回都遇到同樣的烏龍打賭事件吧?

「後來……陸續交往的幾個對象,他們……他們……」她又吃螺絲了,可這次沒再紅臉蛋,顯然也是些不好的回憶。

「他們怎麼了?」好奇心殺死一隻貓──不,殺死一個心理醫師,尤其個性像他如此急躁的心理醫師。「你不說清楚,我沒辦法幫你。」他的口氣變差了,因為心急。

再這麼頓啊頓的,要到哪年才說得完?

「他們不是對我不好而是他們的目的都跟第一個相同我實在沒辦法……」她被逼急了,一口氣省略許多標點符號,中間不敢稍停。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他擰起眉,伸手阻止她繼續回憶那些不堪的戀情。

怎麼現在的男人都這麼肉慾嗎?難道他們不曾顧慮到心靈層面的交流?交往的目的成了為拐女人上床的下流手段?

哎~~只有他瞭解心靈的純美、重視兩性之間情感的交流,他是道德如此高尚的心理醫師啊!

他從來不玩騙人感情那一套,與其如此,不如花錢洩慾來得高貴。

噢!再也沒有男人像他如此纖細、如此瞭解女人的心態,要他不崇拜自己都難~~

彷彿從天而降千百片的櫻花花瓣,他閉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感動裡,他的心微微顫抖,差點沒流下兩行清淚……

可是,觀念直覺告訴他,其中有盲點。女孩子懂得保護自己是件好事,但會不會她反應過度,誤會了對方的意思,不然怎會歷任的男朋友都犯了同樣的毛病?

或許對方只是想牽牽小手、摟摟小腰,那其實並不為過;男人嘛,哪個不想跟女朋友親親密密、有身體上的碰觸?只不過碰觸到哪個境地會由甜糖變成地雷,這時候該探討的便是她對交往的底限關卡設在哪裡了。

定定地盯著她,何祐緯邊喝咖啡邊思索,直到不知不覺喝完整杯咖啡。

房萩築咬著唇,安靜得像顆沒有聲音的石頭。她不知道他心裡做何感想,畢竟這個開放的時代,像她這麼死腦筋的女人幾乎已經絕種,她沒敢祈求他的瞭解,只要他不蓄意取笑,就足夠她感激涕零。

「咳!」清清喉嚨,他放下咖啡杯,右腿交疊在左腿上,換個他認為較沒有威脅性且對他而言比較舒服的姿勢。「你覺得男女之間的交往該怎麼進行?」

「怎麼進行?」怎麼進行、怎麼進行,她怎麼知道怎麼進行?每個人的交往模式都不盡相同,她怎會有標準答案?

「這麼說吧,平常你會跟男朋友……呃,前男友到什麼地方約會啊活動什麼的。」好,他承認自己的問題不明確,知錯必改,換個方式問她。

「這……」她出現短暫的豫色,幾經思量後才緩緩地開口。「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工作都很忙,沒什麼時間陪我,所以我最常做的就是到他們家裡去為他們煮煮飯、稍微整理一下家務;至於約會,大概就是偶爾看看電影、吃個飯,大概就是這樣。」著實乏善可陳,她都不太好意思啟口。

「就這樣?」何祐緯的眼微微瞠大,瞪她。「是你說錯還是我聽錯?」

「是、是啊,我……沒說錯,有什麼不對嗎?」她本是敘述的一方,現在反成了被質疑的一方,這是什麼狀況?

「當然不對!」他的聲音放大二十分貝,在二十幾坪的套房裡,竟隱隱產生回音作用。「你又不是女傭,他們更沒付你薪水,憑什麼要你幫他們整理家務?」

「不是,他們沒要我……人是互相依賴的動物……」不該是這樣的,她沒有任何不滿或不甘,純粹是想幫忙當時的男朋友;怎麼經過他的嘴,意思便全變了質?

「沒錯,人類是互相依賴的動物,但你被感謝了嗎?」女人生下來是為了讓人寵的,不是用來勞動的;她這麼做不是不對或不好,只是男人很容易被慣壞,人了便覺得理所當然。「就算你真得到對方的感謝,那又算什麼?到頭來還不是一拍兩散!」

「我沒有要他們感謝,我只是……」她想解釋,卻找不到適合的說法和辭彙。

「只是以勞動換取愛情?」挑起眉,他犀利地批判道。

「勞動跟愛情根本是兩回事!」她不敢相信在他眼裡,自己單純的付出不但成了自以為是,還變成換取愛情的籌碼。

「不笨嘛!還知道勞動跟愛情是兩回事。」他撇開頭嗤笑一聲。

「如果喜歡一個人,自然會想為對方付出,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心甘情願,絕對沒有任何企圖。」她不想被他誤解,更不想被他所取笑,忍不住大聲加以反駁。

「很好,那他們呢?他們又為你付出了什麼?」他瞇起眼,殘忍地逼她面對事實。

「他們……他們……」他的一句話,堵得她無話可說,委屈地紅了眼眶。

「就因為你總是在男方家裡,他們自然認為有機可圖。」做心理分析他最在行,闡述起來滔滔不絕。「男人當然明白你的理論,喜歡一個人就會想為對方付出;就因為你毫無怨尤地為他們做牛做馬,再則兩人經常獨處一室,他們當然會想跟你發生關係,所以你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女人總是滿肚子的浪漫情懷,但男人卻是肉慾的動物,他們不是看不見女人的付出,而是由此鑒定女人對他們死心塌地的程度;像她這麼笨、這麼蠢,男人當然以為她好欺負,會衍生情慾的衝動自是理所當然,不管他們是否真心愛她。

對大部分的男人而言,沒有任何事情比性愛來得重要;很不幸的,她遇到的顯然大多是那類「不良」的男人。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為什麼要將她的動機想得如此不堪?

「不然你期望我怎麼說?」背靠椅背,他索性伸直長腿擱上桌面,懶懶地睨了她一眼。「說你有善心、有愛心,不用大腦地企圖用愛情這種虛無的東西來改變男人?」

「我沒有!」雙手止不住發顫,她不得不將咖啡杯放到矮几上,不然一定會打翻。

「你有。」相較於她的激動,何祐緯簡直冷靜得令人憎恨。「不想跟人家發生關係,就不要單獨和他們相處,是你給他們機會,所以沒資格怪別人思想不正。」

「你太過分了……」她該理直氣壯,但過於抖瑟的聲音和頰邊滂沱的淚,不但顯現不出該有的氣勢,反而令人感覺懦弱、委屈。

「跟我交往吧!」

房萩築猛一抬頭,含著淚的花花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雙手交疊在小腹上,何祐緯冷漠的神情近乎無情。一定是他氣昏了頭,不然就是她聽錯,他怎麼可能會說……說…

「你沒聽錯,我在問你願不願意跟我交往。」起身又衝了一杯咖啡,舉止一派優雅閒適,看不出任何不同以往的地方。

「為、為什麼?」依他的說法,莫非他也想像之前的那些男朋友一樣佔她便宜?

「沒為什麼。」她需要一個男朋友,而他,則不想放棄這個單純到近乎白癡的案例,他還想「觀察」一陣子。「要不要?」他舉起杯子微揚手臂問道。

不預設兩人之間會不會擦撞出火花,若有,他不排斥,頂多「觀察期」無限延伸罷了;若沒有,也只能說緣分不夠深──反正每對分手的戀人都這麼說,不論誰是誰非,全推給「緣分」兩字就對了。

「我還沒喝完。」她太過驚訝,以為他問的是要不要再來杯咖啡,忙壓住自己的杯口;因為咖啡已經不能鎮定她的心緒,或許她需要的是一杯酒。

「我是問你要不要交往?」翻翻白眼,他踅回沙發坐下。

「可是……」為什麼?你喜歡我嗎?她亂七八糟地想,卻始終沒有答案。「你沒必要」犧牲「自己……」欸,她在說什麼啊!

「犧牲?」他搖首輕笑。「收起你的自卑感,你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卑心態。」視線滑過她玲瓏有致的纖細身段,以她現今的條件,要真敢當街說她沒自信,准在街上被人活活砍死。

「你在開我玩笑?」凝著他的笑,感覺力量逐漸聚回體內。

嘴角擒著淡淡的笑,目光直視她的無措,他問:「你看我像在開玩笑的樣子嗎?」

「我不知道。」我和你又不熟!微微噘起嘴角,她略帶賭氣地想。

她摸不清眼前這個男人的底,雖然她一向沒摸清過任何人的底。

時而毛躁易怒,時而精明幹練,短時間內便可展現數不清的樣貌,要說女人是善變的動物,這個男人絕對凌駕於女人之上,而且受之無愧。

「這樣說好了,你覺得跟我交往會有什麼損失嗎?」她真的很有趣,面對其他的男人時,還不見得有面對他時的侷促,難道他長得這麼礙眼嗎?

秀眉輕蹙,她遲疑了下,緩緩地搖頭。

「很好。」至少排除一點障礙。「再來,你不喜歡我嗎?」女人大多是易感的動物,這時要動之以情。

房萩築的臉微微赧紅,為他的直接。

喜歡是一種感覺性的衝動,她沒辦法對自己說謊。雖然他的脾氣好像不太好,講話又犀利又難聽,但他的心腸好、又熱心,對於這點,她從沒有懷疑過。

「不喜歡嗎?」久等不到她的回答,何祐緯氣餒地垂下肩。「因為我不讓你煮飯、整理家務,所以你不喜歡?」難道她非得做那些事才會高興?真是天生勞碌命。

「不是。」被他的說法逗笑了,她的唇邊漾起一朵笑花。「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意外他會願意「屈就」她這只自卑的醜小鴨。

「這種事,沒什麼好意外的。」抿抿唇,他試著用其他的方法打動她。「你不覺得我們像這樣聊天的感覺還不賴嗎?一人一杯咖啡,輕鬆愜意,不過是」頭銜「改變而已。」由醫病關係昇華成男女朋友,如此而已。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瞧他說得如此輕鬆,她也逐漸釋放緊繃的神經。

「Why not?」誇張地兩手一攤,他倏地覺得自己還真挺有扮小丑的本事。

「別鬧!」瞪他一眼,水眸裡淨是笑意。「你之所以願意跟我交往,是因為……喜歡我嗎?」她慎重其事地問。

「喜歡啊!」就像他喜歡蔚甘琳,喜歡他的乾兒子、乾女兒那樣,可是不包括安玖熯。「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不知怎的,她鬆了口氣,徹底放鬆了下來。「好。」

「好什麼?」他愣住,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我說我願意跟你交往。」因為他的一句喜歡。

她不知道每個人對「喜歡」的定義不太相同,即使摸摸小貓、小狗也是一種喜歡的表現,看到街上母親推著的小Baby,高興就上前模一下小Baby的臉頰,這也是一種喜歡的表現,跟她設想的略有出入。

但就目前而言,她的心情是愉悅的、幸福的,因為她落在自己設想的喜歡範圍之內,屬於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種喜歡」。

「真的?」她答應得太乾脆,他又顯得猶疑了,狐疑地睨看她。

「嗯。」頰邊漾起美麗的赭紅,感覺身邊的氣氛因兩人關係的瞬間改變,而起了微妙的變化。

「那好。」說不出來為什麼,他的心情也因她肯定的答案而上揚了起來。「要不要去看夜景?」他得讓她知道,除了看電影之外,情侶之間還有很多活動可以做。「現在?」她驚呼,下意識看向壁上的掛鐘。「才七點多欸!」

「只要有月亮就可以看夜景。」他撈起外套,興沖沖地起身拉她。「或許我們可以到夜市先填飽肚皮?」極自然地拉著她的手,輕身拎起矮几上的鑰匙。

「噢,我好久沒逛夜市了。」感覺交握的手心微微發燙,她羞赧地想抽回小手。

「幹麼?」發覺她不安的小舉動,他益發握緊她的柔荑。「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牽牽小手很正常啊!」所以不准放手。

「可是……」被別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哪來那麼多可是?」不顧她的彆扭,開門,出門,關門,鎖門。「再不快點天都亮了,我們只好改看日出。」一腳踩進電梯裡,他的嘴可沒停下來過。

「太誇張了!」抽不回自己的手,只得……讓他握著嘍。「現在還早呢!」心頭漾起的甜蜜幾乎淹沒了她,嬌柔的語氣裡不覺滲入一絲撒嬌的意味。

「還早?」輕敲她一記響頭,他自然得就像早已習慣這種舉動。「你忘了明天還要上班啊?嗄?」

她縮一下肩,呆呆地笑了。看著電梯鏡子裡投射而出的兩人身影,她突然覺得好幸福。

瘋狂地玩過夜市裡每一樣小玩意見,這會兒兩人坐在烘爐地土地公廟的小平台,靜靜地看著天上閃爍的星星。

「原來台北還真有夜景。」她在公寓的陽台怎麼都看不到。

「我不是說了嗎?有月亮就可看到夜景。」何祐緯兩手撐著背後的水泥地,任由微涼的夜風吹過剛爬上山坡的燥熱。

「我是說有星星的那種。」不是黑鴉鴉一大片,看不到半顆星星的夜景。

「它們一直都在這裡,只是台北市區的燈太多太亮,造成光害,才會隱去它們的光華。」偶爾,他會一個人驅車上來這裡看星星,大多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很少像現在這般平靜。

聽著他的形容,她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

「笑什麼?」斜睨她一眼,不懂她為何發笑。

「你說」隱去光華「耶!」她的眼閃爍著,像天上眨著眼的星星。「噢!好像詩人的口吻哦~~」

「敢取笑我?」顱骨微微發燙,他齜牙咧嘴地掩飾狼狽。「你該死了你!」

「嘿、嘿嘿……」見他弓起十指上下曲張,她的心跳開始以百數計算,不覺移動臀部往後挪移。「別、別來……我……」怕癢啊~~

接下來,可憐的房萩築慘遭魔手「蹂躪」,小平台上尖叫聲不斷。

因為不是假日,山上沒其他的遊客,所以沒有任何人能對她伸出援手;受她憐愛的星星們,也只能無奈地掛在天上,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它們有心想救她,搞不好還得沖個幾千萬光年才沖得到地球,這水,實在太遠了呀!

「不行……別玩了,我快、沒氣……」她急促地換著氣,一條手臂伸得筆直,阻止他繼續「作怪」。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由鼻孔裡哼了聲,他得意的像只打敗敵手的鬥雞。

「咳!」房萩築氣喘吁吁地猛搖頭,喉嚨乾渴得說不出話來,還微咳了兩聲。

「別咳了,喝點水會好一點。」還好,他剛才記得由車裡帶一瓶礦泉水出來,不然這女人可有得受了。

「嗯、嗯!」她快速接過水就灌,只能利用鼻腔發音。

「喝慢點,當心嗆到了。」輕撫她的背脊,擔心一語成讖。

「受不了,實在太瘋狂了。」她記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這般笑鬧過,更甚者,或許她根本不曾有過這種經驗。

「不喜歡嗎?」側頭看她紅撲撲的臉蛋,或是夜色太美、星星太亮,將她嬌俏的美顏映照得特別明亮嫵媚,讓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起來。

「喜歡,好喜歡!」她毫不吝嗇地笑著、叫著,像個小女孩般歡愉。

「咳。以後要不要再來?」貪看她美麗的笑顏,他不覺向她傾近了些。

「要!」

「只能跟我一起來。」他說。

「嗯!只跟你一起……嗯?」

沒有原因的,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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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8-19 00:0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萩築姊姊,你看看嘛,我們之前種的綠豆長得好高了耶!」小賢捧著一盆生長茂密的綠豆芽,獻寶似地捧到房萩築面前搖晃。

兩分鐘後,他垂頭喪氣地離開房萩築面前的位置。

小嫻對小賢無奈地笑了下,換她上場吸引房萩築的注意。「萩築姊姊,媽媽幫我買了一本叫做」稻草人「的故事書,裡面的圖好漂亮,你可不可以念給我聽?」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因為萩築姊姊好像變傻了、還是病了,一整個早上都呆呆的,不論他們怎麼鬧她、叫她、喊她,頂多得到她一、兩句沒頭沒尾的「哼」啊、「嗯」的,害得他們擔心極了,不得不再次輪番上陣吸引她的注意。

失神的眼對不上焦距,房萩築呆坐在醫院中庭的心公園石凳上,對外界的聲音一律充耳不聞,包括她最愛的孩子們稚嫩的呼喚。

他為什麼吻她?是夜色太美還是情境使然?而她就這麼呆呆地讓他給吻了。

輕觸紅唇的溫度,昨晚的吮吻似乎已然在上面拓下痕跡;微腫的觸感、刺麻的微疼,天!可見當時他親得多賣力!

春風揚起地上的落葉,卻吹不散她紅潤頰畔的溫度,她,感覺自己真的戀愛了。

小嫻瞪著房萩築躁紅的臉蛋,不安地揪緊手上的童話書,轉身向其他的小朋友招招手,小朋友們躡手躡腳地圍過去,很快地在距離房萩築五公尺的地方圍成一個小圓圈。

「你們看,萩築姊姊的臉好紅喔!」

「糟了!她真的病了!」

「會不會是發燒嗄?」

「小賢,你去找護士長來看看好不好?」

「才不要咧,護士長那麼凶,萬一她罵人怎麼辦?」

「可是萩築姊姊真的痛了,要是她燒過頭變白癡怎麼辦?」

「不……不會吧?」

「你們在討論什麼?」當孩子們你一言來我一句,熱烈地展開討論時,突然身側有個成熟的聲音加入他們的聲浪,陡地令他們安靜了下來,一致看向蹲在一旁的大人。

「你是誰啊?」仔仔的位置離那個人最近,他就地利之便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醫生嘛!」

「白癡,他穿著醫師服,當然是醫生啊。」

「那正好,快點讓他看一下萩築姊姊嘛!」

「萩築姊姊?」何祐緯看了眼還在發呆的房萩築,心裡覺得好笑;她的臉紅得像顆紅蘋果,害得他的牙齒好癢哦!「她怎麼了?」不曉得咬一口,會不會「喀哧」一聲?

「不知道欸.」

「她今天都這樣呆呆的。」

「我們懷疑她生病了。」

「生病了?沒那麼嚴重吧?」摸摸小嫻的頭,他扯開好看的微笑。「放心,我去看看她,不會有事的。」起身拍拍褲管,他逕自朝房萩築走去。

「哇──他好高哦!」小嫻的視線隨著他站起的身段往上看,得仰高脖子才看得到他的下巴,小女生不禁露出欽羨的眸光。

「以後我也會長得像他一樣高。」小賢撇撇嘴,神情滿是不以為然。

「嗯。」小嫻紅著臉,怯怯地看他一眼,看得兩個人都變得不好意思了。

「受不了,肉麻死了!」仔仔搓搓手臂,喳呼著其他小朋友。「快,我們去看看萩築姊姊。」於是,一堆小蘿蔔頭便轉移注意力,往房萩築和何祐緯跑去。

「在發什麼呆?」低醇的聲音隨著輕風飄到房萩築耳裡,立刻拉回她飄忽的神智。

「啊?」她將吹亂的髮塞至耳後,轉頭發現他的存在。「你……你怎麼來了?」

「下了門診沒事,到處晃晃。」何祐緯的雙手帥氣地插在褲袋裡,領帶和髮絲隨風亂飛。「你在想什麼?臉那麼紅。」糟糕!近看,牙齒更癢了。

「哪有!」她慌張地以手掩面,更將心虛表露無遺。「別亂講!」

「我亂講嗎?」挑了挑眉,他選了張靠她最近的石凳坐下。「要不要問問你那些小親衛隊?他們還以為你生病了。」

「我才沒生病。」搖搖頭,她感覺自己的臉好燙。

「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勾起壞壞的笑容,他輕捏她的蘋果臉。「你在想昨晚那個吻,對不?」

「我我我……」她抽了口氣,大大的眼瞠至最大,像卡通裡的大眼妹。「亂講。」

「你亂講還是我亂講?」彷彿逗她逗上了癮,他邪惡地再捏一下她的臉頰。「要不,你解釋一下發呆的原因。」

「我沒發呆。」拍掉他的手,她死不承認。

「虧你眼睛那麼大,虛有其表。」他不以為意地訕笑著。

「什麼意思?」她老搞不懂他的無厘頭。

「睜眼說瞎話。」他笑著公佈答案。

「無聊。」撇開頭不看他,嘴角卻微微上揚,有得逞的快感。

仔仔和幾個孩子朝他們走來,卻沒敢靠近地躲在他們身後的灌木叢裡,一顆顆小腦袋謹慎地探頭探腦;何祐緯斜睨著他們,不動聲色地猛一回頭,霍地扮個醜陋的鬼臉,驚得小鬼頭們揚起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你在幹麼?」發現樹叢窸窸窣窣,搖晃得好不「激動」,房萩築好奇地伸直軀幹,越過他的肩看向後面的灌木叢。「在看什麼?」

「沒啊。」扯開笑臉,長臂摟上她的腰。「今晚我們到哪約會?」

「欸,別動手動腳嘛!」拉開他放在腰際的手,不料他又轉而摟她的肩,一時間讓她手忙腳亂,一雙小手東推西扯地推拒他的靠近。「別這樣,讓人看到不好啦!」

她還沒適應兩人之間的新關係,他卻熟稔得彷彿早已習慣如此,害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地瘋狂亂跳,真是又羞又窘。

「你這樣不太好,太過拘謹。」難怪那些男人受不了。

「是你太輕浮了嘛!」明明是他不對,還反過來說人家。「討厭鬼!」

「我輕浮?」不敢置信地瞠大眼,他頭一回讓女人這麼指控。「你的膽子很大喔,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

「怎說不出口?」這下拍的是大腿……呃,大腿上的毛手。「別鬧啦!人家還在上班……」

「不准欺負我們的萩築姊姊!」有人受不了了,由灌木叢裡跳出來「主持正義」,是小男生的孩子王──仔仔;他一跳出來,所有藏匿的孩子也壯大了膽子,紛紛由陰暗的樹叢裡竄出來,在兩個人人面前圍成一個半圓。

「你們的?」何祐緯冷哼了聲,單手擱在房萩築的肩上,大有挑釁的意味。「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一雙黑眸對著十幾隻清澄的瞳孔,他瞬都不瞬一下。

「我看你才搞錯了呢!」仔仔插著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萩築姊姊跟我們是同一國的,你為什麼要欺負她?」孩子們有孩子們的界定方式,因為何祐緯對他們來說是「陌生人」,所以跟他們是不同國的,屬於「敵方」。

何祐緯好笑地看了看房萩築。「欸,我欺負你了嗎?」他問。

房秩築挑起眉回視他,而後抿緊唇聳聳肩,決定「ㄎ一丫高山看馬燒踢」。

「哇,這麼殘忍?」黑眸滲入笑意,他誇張地對她喊道:「你當真忍心讓這班小鬼合起來對付我?」

沒關係,他有的是辦法對付這些小鬼頭,不過,她得付出「小小的」代價。

誰教她冷眼旁觀!

「我們才不是小鬼!」孩子們個個皺起鼻頭,對這個稱呼不屑之至。「放開萩築姊姊!」抗議歸抗議,他們可沒忘了原本的目的。

「欸,你們要搞清楚,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愛怎麼碰她就怎麼碰,你們管得著嗎?」他抬起頭,用鼻孔瞪著幾個小鬼。

「才不是呢!」眼見房萩築默不作聲,孩子們的膽子變大了。「萩築姊姊是我們的,才不是你的!」其實是不能忍受有人取代他們的地位。

「是、嗎?」再次一聲冷哼,他不甘示弱,轉頭在她臉上「啵」個響亮的頰吻。「我可以這樣親她,你們行嗎?」

幾個孩子一陣抽氣,滿臉大受打擊。「你你你……」

「怎麼樣?」他可得意了,索性將她抱坐到大腿上。「我還可以這樣抱她,你們行嗎?」血液裡的反骨因子全數挑動,說穿了,不過是心裡的孩子氣作祟。

孩子們抽氣聲更大,卻半個聲音都發不出來,一隻隻小手譴責地指著他。

「幹麼?無話可說了?」他嘿嘿笑了兩聲,雙手得寸進尺地環上她的腰。「想不想這樣抱著她啊?很抱歉,再等個十年、二十年再說。」

全數孩子個個脹紅了臉,指著他的指尖微微顫抖,連抽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真是一大打擊!

「好了,你們知道就好。」不再管孩子們的反應,他施力讓她站起,不用看都知道這保守的女人刺激過大,腦袋早已呈現空茫狀態。「她身體不舒服,下午請假,你們呢,就自己玩吧!」然後,像陣風似的,擄了人就走。

「萩……萩……」仔仔伸直手臂,遲鈍地發出結巴的聲音,但兩個大人早已不見蹤影,留下幾個孩子面面相覷。

怎麼……怎麼會變成這樣啦?

慢慢由震驚裡爬出來,房萩築才發現自己坐在車內;什麼時候被塞進車裡、車子什麼時候上了路,她一概沒印象。窗外飛逝的景象不像市區,看起來有點荒涼。

「你要帶我去哪裡?」瞄到車上的電子計時器,她突然警覺自己竟然無故蹺班了!「我下午還得上班欸!」

「快到了,等會兒你就知道。」沒搭理她的神經緊張,何祐緯平穩地操控方向盤。

「你這個人……怎麼老是不按牌理出牌?」歎了口氣,懶得與他爭論。

反正現在趕回醫院上班也已經來不及了,不如就順著他吧!

「你就是太過規矩,難怪快樂不起來。」凡事不用太認真,這是他的生活哲學;一切以快樂為要。「你該學著放鬆自己,這樣日子便會有趣得多。」

「該有的行事規則還是得遵守,不然社會就更亂了。」他總是有一堆令人無法理解的歪理,卻又好似頗有道理,辯也不是,不辯也不是。

「一輩子能有多長?」將車子轉進一道拱門,速度之快,沒讓她看清拱門上的標示文字。「短短六、七十年,你已經過了三分之一不快樂的日子,接下來該為快樂而活,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什麼有的沒的?就愛胡說。」工作賴以謀生,瞧他解釋得多麼牽強!「不工作怎麼生活?錢可不是那麼好賺呢!」雖然家境富裕,但她從不輕忽錢幣的價值。

「是不好賺,但夠用就好。」將車子停進停車場畫好的白色空格裡,熄火,拉起手煞車。「少了麻煩,多了更是麻煩。」按開中控鎖,他推門下車。

也對,多了的確是麻煩,就像她家的眾多位阿姨們,不是常常回家跟婆婆爭些有價物質?真的很麻煩啊!

可是他這麼說,不就是表示他身無恆產嗎?這樣的他,爸媽能接受嗎?她不覺微微忐忑了起來。

「下車啊,還賴在車上幹麼?」為她開了車門,他催促道。

下了車,空曠廣場的空氣裡瀰漫著鹼濕的味道;她瞇眼看向遠方,發現一片藍,無際的藍。「是海……」

「嗯。」順著她的眼凝向那片深藍,他的眼變得深邃。「昨晚帶你上山,今天自然帶你下海褸!」

「下海?」她驚呼,緊張地貼靠在車門上。「現在才初春,而且我不知道……不,我沒帶泳衣。」

何祐緯愣了下,陡地輕笑出聲。「我不會推你下水,用不到泳衣。」不過……

不懷好意地看看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尤其是豐潤的上圍……他吞了口口水,開始在腦海裡幻想那幅春光

鬆了口氣,房萩築完全沒發現他滿腦壞水。「那就好。」

「走吧。」垃起她的手,沿路與她閒聊,慢慢地往湛藍的海邊走去。

「我發現,你好像挺享受生活的嘛!」受不了海水的呼喚,她脫掉腳上的鞋襪,像個孩子興舊地在岸邊踩著白色水花,濺起滴滴水珠。

「我不是說了嗎?人生苦短吶!」他坐在沙灘上,腳上的褲管捲到膝上,袖子也撩至手肘上方,看起來有點落魄,卻不失他的俊挺。

「聽你的口氣,像個老頭子。」他總是讓她驚訝,好似每天每天都有新發現,而她,就像個挖寶的孩子,不斷挖掘他的每一面。「為什麼有這種感觸?」

何祐緯沉默許久,雙眼直視遙遠的地平線,順著平靜海面由遠而近,直至一波波湧上她腳邊的白色浪花。

「其實,我爸在我國中畢業前就死了。」像下了某個決定,他淡淡地說出幾乎不曾向外人道的家事。

「喚!」她頓住腳步,小手掩上唇邊。「對不起,我很抱歉……」

「沒關係,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他不願意講,並不代表她永遠不會知道,倘若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沒斷的話。

「願意談談嗎?」走出冰涼的水花,她赤足走過濕軟的沙灘,在他面前站定。「我沒有探究的意思,但我記得你曾說過,說出來會好過一點。」

微揚嘴角,伸手拉她濕潤的手,他發覺自己戀上這股親匿的觸感。「坐。」

她聽話地坐在他旁邊,看著海浪打起漂亮的浪花。「何……」

「叫我的名字吧,就像我叫你萩築那樣。」不喜歡她開口閉口全是那生疏的「何醫師」三個字,他允許她再貼近自己一點。

「……祐緯。」臉側發燙、手心發燙,她莫名激動。

「嗯。」鼓勵性地捏捏她的手,他吸了口氣。「小時候我家境不是很好,就我記憶所及,三、五個月,甚至大半年沒見過我爸,都是稀鬆平常的事。」話匣子一開,要停下來就難了,他開始敘述屬於自己的故事。

「有時我會問,為什麼爸爸總是不在家?媽媽總是抱著我說:」爸爸工作忙,要賺錢養家「。這個答案是固定、不會改變的;不知過了多久,我不再問了,因為我知道母親的回答只有那一個。」

側頭看著她專注的眼神,他陡地問了句:「你有沒有發現,院裡的病童是很敏感且感覺纖細的?」雖然身體還小,但思考模式卻有超齡的表現。

「嗯,或許因為他們跟一般的小朋友不一樣吧。」因為不同,所以敏感度也不同。

「對,就像那些孩子一樣,窮人家的孩子對某些事物也會特別敏感,尤其關於金錢跟物質。」他頓了頓,重新將視線落回海面。

「其實,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家裡經濟結構的改變,譬如會在不經意時發現,家裡的菜色變得豐富多樣化了、玩具變多了、衣服變漂亮了、母親的笑容多了些;但是有些事不會變,就是爸爸還是常常不回家。

「你知道,期待越大,往往失望就越大。久而久之,爸爸回家的時間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好運一樣,因為我知道,爸爸為了家在努力,所以逐漸產生一股扭曲的想法──沒有人會滿足於金錢的增加,因為我爸就是這樣。」

房萩築沒有說話,她覺得兩人的角色有異位的錯覺;現在,他成了傾吐者,而她,取代了他之前的角色,傾聽。

耐心地傾聽,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樣,給她力量。

「可是有一天,世界崩塌了。」他吸了口氣,表情變得扭曲。「你聽過」過勞死「嗎?事前沒有任何徵兆,就是家裡突然接到電話,說我爸在公司裡昏倒,然後,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

握緊他的手,她的眼微微泛紅。

經過這種巨大變故,他還能生養如此樂觀的心性,真是上天慈悲;像她,就屬於悲觀的那一類人種,即使父母健在,仍養成了畏縮的性格,實在可笑。

耳邊響著海浪沖刷海岸的天然樂音,沒有人試圖開口,兩隻手緊緊交握,彼此互相給對方無言的力量。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人生苦短,何苦汲汲營營?過得快樂就好。」伸出另一手拭去她頰邊的淚,他很快由悲情裡抽身。「哭什麼?」

房萩築搖頭再搖頭,喉嚨裡彷彿梗著大石頭,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瞧你哭的,我現在不是長得頭好壯壯?」戳戳她的額,他幫她把髮絲撥至耳後。「實在太浪費了。」

紅紅的大兔眼瞅著他,不明白什麼東西被浪費了。

「老一輩的中國人不是說了嗎?淚是由血氣凝聚而成,你流了這麼多眼淚,不如到院裡捐些血,還可以賑些血荒。」找回開玩笑的心情,他有模有樣地嚇唬她。

「真的嗎?」眨巴著眼,她乾澀且認真地問:「眼淚和血液是相同的嗎?」

他的回答是聳肩,外加一記亮眼的笑容。「不知道,醫學上沒有記載。」

「你就愛騙人!」她被逗笑了,佯裝慍怒地推他一把。

「哇──」他假裝虛軟地倒在沙灘上,索性在沙地上躺個大字型。「誰教你這麼好騙,屢騙不爽?」他可是半點歉疚感都沒有。

「大壞蛋。」抓起一把沙,頑皮地撒在他的肚子上。

「幹麼?你想把我」就地正法「嗎?」在沙地上活埋?一ㄜ~~恐怖哦~~

「哇咧──」他差點沒嚇得氣絕身亡。「你這女人……當真表裡不一,我識人不清,算我看錯你了!」他彈跳而起,迅速抖掉身上的「沙山」。

「怎麼說?」她笑嘻嘻地反問。

「是、啊!」她玩上癮,抓起一把又一把的沙往他身上撒。「你沒念過南京大屠殺那段歷史嗎?把人埋在沙堆裡,只露出一顆頭,然後用小刀在頭上割一個小洞,再將水銀倒進去……」

「你不是認真的吧?」聽得他頭皮發麻,瞠大的兩顆眼猛瞪著她。「我們好像沒那麼大仇恨,你需要拿那種酷刑來對付我嗎?」虧他還帶她上山下海到處玩,沒想到她竟想「恩將仇報」?

「不好嗎?」她認真地想,手上的動作可沒停,他的肚皮上的沙已堆成一座小山。「那你覺得割舌頭怎麼樣?人家說,愛說謊的人,死後會下地獄,然後會被閻羅王割舌頭

「你啊!」用力捏住她的鼻子,他惡呼呼地咬牙切齒。「最毒婦人心吶!」

「啊啊啊……」她被捏得發疼,哇哇大叫起來。「痛!痛啊!」

「來啊!來報仇啊!」放掉她的「酒糟鼻」,他耍詐地先跑先贏,不忘邊跑邊回頭挑釁。「就說你腿短吧,絕對追不上我的啦!」

「何祐緯!」她發出河東獅吼,表面上假裝中了他的激將法,其實是心喜他不再耽溺於年少時的痛苦悲情;她誠心為他感到高興,並佩服他的豁達。「你太過分了!」

初春的午後,一大一小的身影追逐在無人的沙灘,久久、久久,直到夕陽落入遙遠的地平線,兩人才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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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8-19 00:04: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跟何祐緯交往後的每一天,房萩築都過得好快樂。她從不知道人生是這麼美妙的旅程,生活可以是這麼輕鬆自在、愜意歡笑地度過,不僅將她陰暗岑寂的心靈全拉到陽光底下,更讓她貪婪地吸收每一天幸福的空氣。

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發現她的轉變,她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話也變多了,不再是顆悶葫蘆,敲了半天都不響;肌膚變得光澤細膩、臉色紅潤,見了人就笑,似乎比以往更為開朗親切……

總歸一句話──她、變、漂、亮、了。

不知不覺中,她成了眾多男士們目光追逐的焦點而渾然未覺,只是單純滿足地守著自己愛情的小小天地,滿心歡喜。

在何祐緯不當班的時候,醫院裡常可以看見何祐緯和房萩築如影隨形:因此在極短的時間裡,大家都知道那對璧人正在交往的消息,許多年輕男女的心因而破碎了。

女人,為的是俊朗的何祐緯醫師,畢竟他是少數不見大肚腩和光禿額頂的醫師級人物,這麼早就被訂了標籤,可惜啊!

男人,則是為了驚鴻一瞥的房萩築;好不容易看清了她的美麗,卻已是名花有主,在感歎慢了一拍之際,不免也欽羨何醫師的長手長腳的確有其過人之處,聰明地在眾人還兩眼昏花之時,早一步擒獲美人芳心。

然而事實上,其中過程之戲劇化,唯有男女主角兩造心知肚明。

「欸.你們不覺得何醫師太過分了嗎?每天纏著我們的萩築姊姊不放。」

一群孩子每天看著那兩隻愛情鳥如影隨形,剛開始還覺得有趣,久了,就無聊得令他們想打呵欠了;終於有人受不了,在孩子國裡提出抗議。

「萩築姊姊不是我們的,她已經」變節「了。」出言的是仔仔,他忘不了何祐緯那天給他的恥辱,他竟然在他們面前對萩築姊姊「亂來」,實在……實在……太可恥了!

「什麼叫」變節「?」臉色顯得比以往稍微紅潤些的小嫻,眨巴著眼天真問道。

「就是」變成一節一節「的意思,像蓮藕那樣。」有邊念邊,無邊念中間,中國字大概就是用這種模式演繹,八九不離十;小賢自以為是地解釋道。

「亂講!關蓮藕什麼事?」仔仔生氣地ㄅ丫一下他的頭。「才不是什麼一節一節的呢!是從」我們的「變成」何醫師的「,這樣你懂不懂?笨死了!」

小賢被揍得莫名其妙,兩眼跳出斗大的問號。「什麼?」到底是什麼東西變成何醫師的,他怎麼都沒發現?

「萩築姊姊啦!」小嫻懂了,她指了指前方大樹下相互倚偎的兩個大人。「仔仔是說,她變成」何醫師的姊姊「了。」

「不是啦!」仔仔氣得跳腳,受不了國文程度差到極點的小賢和小嫻。「你們兩個果然是……是、呃,物……物、物以類聚!」他支吾半天,總算擠出尚稱正確的成語。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老跟在仔仔身後的男孩A怯怯地發表意見。「何醫師每次都會帶糖果來給我們吃,我覺得……好好吃喔||」

「對啊,仔仔,你不是也有吃?」而且吃得又快又多,他們都趕不上;女孩B也搭腔了。「我還看到你在口袋裡偷藏了一個呢。」

「我、我想等我妹妹來,再、再給她吃嘛!」他有正當理由,絕不是貪吃!

「沒關係,我這裡也還有兩個。」小嫻天真地自己招供,由病服的口袋裡掏出兩顆包裝漂亮的糖果。「你們看。」

「嘿嘿……我也有。」

「我也是。」

「原來大家都偷偷藏了幾顆,我們真有默契。」孩子們紛紛將「贓物」掏出口袋,頓時笑鬧成一團。

「不是糖果的問題!」仔仔氣急敗壞地直跳腳。「我們討論的是萩築姊姊,跟糖果一點關係都沒有!」

孩子們安靜了下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都不敢再發表意見。

「別生氣啊,仔仔。」小嫻拆了一顆糖放進嘴裡,再拆掉剩下的唯一一顆糖,不由分說地塞進仔仔嘴裡。「吃顆甜甜的糖就不氣了喔?」她笑著哄道。

「才怪!」仔仔咕噥了聲,卻捨不得吐掉口中的糖。「氣死人了!」

「我覺得有何醫師在,是件很好的事啊!」小嫻甜甜地笑了,就像她口中的糖一樣甜。「你不覺得萩築姊姊變得更漂亮了、也更常笑了,這樣的萩築姊姊很好,我很喜歡喏。」

「也對,比起以前都看不到眼睛時好多了。」男孩A附議。

「現在的萩築姊姊好愛笑,笑起來好可愛,每次我看到她笑,都會忍不住跟著笑耶。」女孩B也投贊成票。

小賢搔著頭,小聲問道:「快樂才會笑,那是不是說現在的萩築姊姊很快樂?」

「應該是吧。」小嫻看了眼房萩築的背影,眼睛瞄成一條弧線。「我就是覺得,萩築姊姊和何醫師在一起的時候最漂亮。」

仔仔安靜地看向房萩築,小小的嘴角往兩邊垂下。雖然不想承認,但小嫻說得沒錯,萩築姊姊真的很漂亮,尤其跟何醫師在一起的時候……好吧,那麼……那麼他就大發慈悲,「允許」他們兩個在一起好了|

「今天就到這裡。」台上病歷表,何祐緯起身拍拍微縐的醫師服。「有問題隨時來找我,沒有的話,兩個禮拜後見。」最後向病人叮囑一句,他踱回辦公桌坐下。

「還有病患嗎?」待病患離開診療室,他揉揉眉心,問著隨診的護士。

「沒有了。」將最後的工作輸入電腦,小護士關上電源。「對了,剛才房小姐好像在找你欸.」

他陡地頓了下手,眉尖微微皺起。「什麼時候?」她從不到診療室找他,除了她之前來問診的時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十分鐘之前吧?」小護士也不記得正確時間,只能抓個大概。「要不要我去看看她還在不在外面?」她問。

「不用了。」看看時間,也到了下班時刻,他起身脫掉白色制服掛到椅背。「這裡就麻煩你了。」原本就打算下了班去找她,既然她有事找來了,現在換他去找人快些。

「沒問題。」哎,好可惜啊!近水樓台都撈不到月,她死心了。

何祐緯走出診療室,出了走廊才轉個彎,就看到牆角蹲著一個女人,她靠著牆,抖瑟的肩看似在哭;他頗佳腳步,隨後走了過去。

「小姐?」他在女人身邊蹲下,還來不及問及理由,便發現她是自己在找的人。「萩築?怎麼了,怎麼哭了?」還是蹲著哭,看起來有麻煩了。

「祐緯……」抬起頭,看到熟悉的俊臉,房萩築的淚掉得更凶了。「我好怕、好怕啊──」

「你這樣說不清楚,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談好不好?」不是頭一回見她掉眼淚,卻每回都讓他心悶難受;拉起她往院外走,他決定先搞清楚她哭泣的原因

礙於她這麼在公共場合哭哭啼啼的實在不好看,算了算離醫院最近且較私人的地方就唯有他家,所以七轉八拐,他又將她帶回家去。

呆坐在沙發上,待她哭個痛快並情緒稍緩,他發現竟不知不覺過了將近半個鐘頭,她也真夠會哭的了,哎~~

「好了,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麼嗎?」什麼事值得她哭得這麼傷心?他又沒背著她在外面亂來,真是!

「我……接到弟弟打電話來,說、說婆婆她……」她說不到兩句完整的句子,才剛稍歇的啜泣又有崩潰的跡象。

「拜託!」他翻翻白眼,沒敢聲張地輕聲短歎,免得她受了刺激又哭個沒完。「你婆婆是吧?她怎麼了?」人吶!年紀一大,就會有許多無法預期的狀況,他盡量往好的方面想,省得先把自己給嚇死!

「弟弟說、說婆婆她、一大早、忽然昏、昏倒,現在人……人……」

「現在人在醫院裡?」見她抽抽噎噎地說不完整,他好心地為她接下話。

「嗯。」抽了兩張面紙拭掉頰邊的淚,她吸吸鼻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那有什麼好哭,去醫院看她不就得了?」這樣也值得她哭得這麼慘?他懷疑這女人根本是水做成的。

「你不知道,上回、有一次也是這、樣,醫院甚至……發了、病危通知……」

「醫院老愛小題大做,你在院裡工作這麼久還不瞭解嗎?」為了安撫她的驚懼,他不得不將話說得輕鬆。「沒事啦,如果真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應該會是你爸媽打電話來,而不是叫你未成年的弟弟打電話,對不?」

還好,還好想到這個推托之詞,希望能派上用場。

「真的嗎?」她被說動了,紅著眼反問。

「對啦、對啦!」對喉,這麼說問題就來了,為什麼叫個孩子打電話來通知這種緊急的事?莫非……有陰謀?他聳起眉,隱約聞嗅到陰謀的味道。「你弟弟除了說這件事之外,還說了什麼嗎?」他需要更多線索,這樣才當得成福爾摩斯。

「說什麼?」她短暫失神,過了半晌,臉蛋紅了起來。「沒……沒有。」

「真的沒有?」他瞇眼看著她紅潤的頰,聲音比平時略低。

「沒有!」她答得好快,俏臉一撇避開他的視線,反而顯得無比心虛。

「那你臉紅個什麼勁兒?」挑起眉,他換個位置坐到她身邊。「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嗎?」故意似的,他湊近她的耳窩輕聲低喃。

房萩築瞠大水眸,伸手摀住自己的耳回頭瞪他,兩頰更顯赭紅。

「你跟你婆婆提過和我交往的事嗎?」使壞地在她捂耳的手邊吹了口氣,他的手爬上她身後的椅背,胸膛往她身體的方向挪移半寸。

以他的猜測是,她婆婆計劃讓她帶男朋友回家「面試」,所以設計了這個圈套讓她往下跳,八九不離十。

慌忙地搖頭,她無措地往沙發扶手挪移一寸。

「為什麼不說?」她動,他跟進,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很近。「難道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嗯?」如果她亂回答,他會揍紅她美麗的小屁屁!

一顆心跳上喉頭,她發不出聲音,只能無助她猛搖頭,又移了一寸,腰臀已貼上沙發扶手。「不是……」不是不說,只是沒回家怎麼說?戀情來得太快,她根本來不及說!

彷彿逗她逗上了癮,他再次貼近她,甚至伸出手臂,將她圍困在沙發椅背和扶手之間,貪婪地聞嗅她身上散發的淡淡清香,心緒微微浮動。

「不是?那就是不很真心跟我交往嘍?」她最好想清楚,不然他絕對會掐死她!

她驚喘一聲,整個脊背貼緊扶手,上身直往後傾,緊張地閉上雙眼。「不……別亂講……」心好慌,他幹麼貼那麼近?她已無路可退了啊!

經過一段時間交往,雖然兩人之間偶爾有些親密動作,但從不曾像此際如此……曖昧,令她感覺全身血液四處亂竄,瞬時緊繃了起來。

不是不喜歡他,而是過於喜歡,比喜歡更喜歡;就因如此,每回與他略有肢體上的接觸,她就覺得全身的毛細孔全數張開,不由自主地泛起小小的疙瘩,甚至有點期待,期待他……更進一步?

唇邊泛起一抹笑,他對這個回覆滿意極了,但仍捨不得放棄逗弄她。「那麼難道是──怕你婆婆愛上我?」

房萩築聞言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俊朗的臉,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終究忍不住地「噗哧」發笑。

「笑什麼?」很好,成功地讓她擺脫哭泣的念頭,問題是,這個問題值得她笑得這麼誇張嗎?害他的自尊稍有受損。

他原先的計劃只是讓她小笑一下即可,可不是這麼誇張的笑法。

「婆婆八十歲了。」她抿抿唇,好心地提醒他。

「那又怎樣?」他的魅力無所不在,上至百歲人瑞、下至初生寶貝,全逃不過他所向披靡的無邊魅力。

「對她而言,你小得可以當他孫子了。」她露出憐憫的表情,因為她相信婆婆應該沒有「老少戀」的「嗜好」。

「小?」舉凡全世界的男人,對這個字眼總感到特別敏感,他也不例外。「小心你的措辭。」瞄起眼,他低聲警告。

「不對嗎?你真的很小啊!」對八十歲的老太太來說,三十一歲的他的確小得令人憐愛;她無辜地眨著眼。

「你要不要」試試看「?」他被惹毛了,咬牙切齒地問道。

「試什麼試?」她完全不懂男人的無聊心態,更不曉得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引發了「禁忌話題」。「看就知道了呀!」她一派天真地回覆他。

「看、就、知、道、了?」什麼時候讓她看過了?他忍不住由鼻孔噴氣,血液流竄得更為激奮。

「對啊!」肉眼就看得出來,根本不需要實驗證明。「白癡都看得出來。」

「白、癡、都、看、得、出、來?」完了,這女人死定了!他會讓她知道他「不小」,絕對「不小」!

天真無辜的房萩築,一張小嘴才剛張開,根本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便讓怒火、慾火齊燒的何祐緯給堵住了唇;她訝然地瞠大雙眼,完全不明白自己怎會突遭「狼吻」?

很快地,激烈的吻演變成「火線衝突」,就像引燃的爆竹般一發不可收拾──

「祐緯……你、做什麼、脫衣服?」一雙美眸睜也不是、閉也不是,既羞於他的「寬衣解帶」,又捨不得放棄他外洩的「春光」,只得像把扇子般地上下眨動。

天!他……真壯啊!

「讓你」驗明正身「吶。」拖住她的膝蓋往下拉,讓她整個人躺平在三人座的沙發上,以她的身高將將好填平空間。

「那你……做什麼、坐在我的……呃,肚子上?」正確的說法,該是大腿與腰肚之間,但她不知該怎麼形容那個「曖昧地帶」,只能以「肚子」二字帶過。

「這樣方便一點。」方便脫掉她的衣服。

「我不……我不熱,穿這樣剛……剛剛好……」事實上,她熱得快虛脫了,但兩隻手就這麼下意識地阻擋他的拉扯,怕自己的「羊毛」被扒個精光。

「你好我不好,兩個人要一樣才算公平。」三兩下解開她的襯衫鈕扣,顯露出讓鵝黃色胸罩托高的豐潤山丘;哈哈哈……他忍不住像哈巴狗一樣急喘了起來。

隱隱猜到接下來會發生的瑰麗情景,她的雙腿發軟、微微打顫,還好目前是采躺著的姿態,影響不大;但一雙小手可不知該擺在哪裡好,一隻不安地放進嘴裡輕咬,另一隻竟無巧不巧地擱在他結實的大腿上

猛地抽了口氣,他的呼息變得短促,黑色眼瞳急遽收縮。

「你在挑逗我麼?」喔哦,大野狼粗嘎的聲音現形了──俯身輕咬她的耳,熱呼呼的氣息毫不吝嗇地噴拂在她耳際。

「我沒有……」哎,多無辜的聲音啊!嬌軟中帶著一股輕喘,直教男人獸性大發!

「那你幹麼摸我的腿?」魔手覆上宏偉的山峰,尋找解開的胸罩扣環的同時,伺機揉撫過每一寸細膩的肌膚──呵呵,觸感真好!

「我沒有……」哎呀!被發現了,轉移位置是個不錯的方法!

「沒有麼?」咕噥了聲,啊哈!密碼破除嘍,找到兩朵可愛的小紅花。「別管那排扣子,直接拉開就是了。」頂多報廢一件襯衫,先嘗嘗花蜜的滋味再說。

「嗯……」「剝、剝」幾聲,扣子應聲彈開。

「別急,我們多得是時間慢慢來。」艱澀地抬起頭,伸舌輕舔她圓潤的下巴:雙手異常忙碌,忙著執行其他行動。

「我沒有……」急。

「好,沒急。」探索著滑膩的嬌胴,豆大的汗粒滑下鬢角,滴在她胸口白皙的凹陷裡。「皮帶不要用扯的,會痛。」低吟了聲,眉心緊蹙。

「對不起……」誰知道會那麼麻煩嘛!

幾句叮嚀、幾聲輕喘,不消多時便解決了衣料的阻隔,順遂心意地緊密糾纏。

「你弟弟還說了什麼?」他沒忘之前的探問,繼續發出問號。

「什麼?」她的腦子糊成一團,除了他壓在身上的重量,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你婆婆交代你弟弟轉達給你的事情。」問題照問,煽風點火可沒停。這時候失溫可就糟了,不能停、不能停啊!

「沒有……啊!」驚痛地叫出聲,全身肌肉繃得僵硬。

「噓,一下子就過了。」

「嗚……騙人……」

「……好點了嗎?」

「嗚、唔……嗯~~」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別問嘛~~」

「不行!她老人家沒說要見我?」

「說話!」

「啊,你、輕一點……」

「說不說?」

「討厭鬼!大壞蛋!……啊!」

「說實話!不說可不饒你!」

「有啦、有啦!她想見你,你滿意了吧?」

「這還差不多。」初春的夜、華美的春色,伴雜著幾不可問的呢噥軟語,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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