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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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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冬兒]越禁忌,越甜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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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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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23:51: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秦關月倫偷摸摸地左右張望,來到通往玄關的拱門前;來來往往的傭人讓她不能開啟左翼之門而從容地離去,畢竟他們都知道她是鍾奕麟的貼身保鏢,沒道理保鏢出門,主人不在身邊的。

  眼看鍾奕麟隨時會醒來,她一咬牙,硬著頭皮按下開門按鈕,前腳才跨出門檻,管家福伯立刻迎上前來擋住她的去路;人如果倒楣,連喝涼水都會塞牙縫!是天要亡她嗎?若果真如此,希望能留她個全屍,好歹她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女人最珍貴的清白之身。

  「秦先生……」福伯恭敬地稱呼。

  「福伯,你們孫少爺還在睡,我只是出來透透氣……」她極盡所能地尋找一個掩飾逃跑的完美理由。

  「秦先生,你誤會了!是我們老爺想見你,他對你前天早上的表現感到非常滿意,特地讓我來請你去書房一趟。」福伯恭敬地解釋。適才在鍾毅的書房裡,他看見了秦關月的體檢錄影帶,親眼所見的事實讓他一掃兩日來對他性別的疑惑,不過,這麼美麗的臉孔卻生在男人身上,太可惜了!

  「老爺?你是說鍾毅要見我!?」驚訝之色佈滿臉龐,秦關月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見的事。什麼跟什麼!她都快搞糊塗了!總而言之,她明白自己壓根也不想見鍾毅,此刻的她只想逃,逃離毅潔山莊是愈遠愈好。

  「是的,秦先生,請這邊走。」福伯恭敬地往前一步領路;秦關月看看他,然後轉身拔腿往玄關大門跑去。幸好她是優秀的運動健將,而她的舉動完完全全在福伯的意料之外,所以他根本來下及阻止,等他意識過來時,她已經跑離他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就這樣,他百思不解地看著她跑出毅潔山莊。

  他說錯了什麼話嗎?看她跑著的樣子,彷彿後頭有惡鬼在這她似的,哪按呢?一時之間,他也茫然了。在鍾家做了四十幾年的管家,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鍾毅的召見給嚇得落荒而逃——鍾毅有這麼可怕嗎?

  目瞪口呆地站了近三、四分鐘,他倏然想起該如何向鍾毅報告。實話實說?他會相信嗎?

  「福伯。」焦慮的聲音在拱門邊響起,福伯趕緊轉過身,卻驚愕地注視著僅穿著睡袍的鍾奕麟——這是那個注重儀容,並且一出拱門絕對是衣履整齊的孫少爺嗎?但眼前這個人明顯地尚未梳洗面容,這……

  「福伯,有沒有看見月……呃,秦先生?」鍾奕麟連忙改口。

  「秦先生?老爺請他去書房……」

  「我爺爺回來了?該死!」鍾奕麟低聲詛咒,隨即邁開腳步往主翼的書房走去。他尚未搞定秦關月,豈能讓鍾毅單獨與她會面?

  「孫少爺,秦先生已經走了。」福伯趕緊說明。他不知道有多久沒見過鍾奕麟失控的舉止了。打從他七歲開始,他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臉上不再有任何情緒,漠然、冷靜成為他唯一的表情,而他對任何事物,也只對工作有關係的才感興趣;在當時,他多為他心痛啊!心痛他身為龍祥集團的未來接棒人,卻得失去小孩子最可貴、最快樂的童年。但如今,不知怎地,他卻能深刻地感觸到,鍾奕麟已非昔日不苟言笑又冷漠無情的工作魔,他似乎又有了體溫,變得像個有七情六慾的凡人……

  「什麼?你說什麼?她走了?是爺爺把她趕走的嗎?對!一定是!」鍾奕麟臉色驟然大變。他唯一心動的女子,就在他熟睡的時候被鍾毅趕走……不行,他非得去把她追回來不可!她是屬於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拆散他們,誰要敢妄加阻止,他絕對要讓他付出代價。

  一思及此,他倏然往主翼的書房跑去,他必須知道鍾毅究竟對她說些什麼,希望不會是難以挽回的話;但儘管如此,他也不會放棄,說不定此時秦關月的腹中已經懷有他的孩子,他責無旁貸應該對她負責、給她補償,還有什麼補償會比一個創世紀的婚禮來得好?

  「孫少爺,等一等!」福伯死命地扯開喉嚨呼喊。這天大的誤會,他一定要解釋清楚,否則事情會愈來愈複雜,也就愈來愈難以收拾。事實上,他自個兒也尚未釐清事情正確的方向,但是,他有責任敘述事情的正確過程。

  「福伯……」鍾奕麟困惑地看著橫擋住他去路的老管家;此時此刻,他心急如焚,實在無法和他磨蹭下去。

  「孫少爺,你誤會老爺了,秦先生在還沒有見到老爺之前,就慌慌張張地跑走了。」福伯乾脆一口氣將事情的過程說出。

  「你說她沒有見到我爺爺就跑走了?」鍾奕麟難以置信地重複一遍福伯的話。

  「是的,秦先生看起來似乎很慌張……」福伯努力回憶秦關月走出拱門時的神情,好像一副做壞事卻被人當場逮到一般。

  「慌張?」鍾奕麟仔細玩味著福伯所用的形容詞。秦關月為什麼慌張?她又為什麼不見鍾毅就走人了?嘖!這哪是「走」?分明是「落跑」嘛!無緣無故逃跑,這又是為什麼?成為他鍾奕麟的女人後逃跑,這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

  「孫少爺,秦先……」

  「福伯,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忙吧!」冷淡地打斷老管家的話,他往左翼走去。如今已日上三竿,看來,他上班是遲到了。唉!真可謂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秦關月呀秦關月,你到底為啥理由要『落跑』?」

  他很願意負責任的,為什麼她不給他機會?難道只因她的偽裝被識破嗎?可能嗎?無論如何,她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她給抓回來!

  ***

  吳倩玫火大地猛敲房門;昨天她被抓到警察局,雖未驚動她父母,卻倒楣透頂地被她大哥的好友給撞見。拷!關禁閉?非把她活活悶死不可!也不知大哥向爸媽說什麼,兩老竟「包袱款款」去環島旅行,無視於她的水深火熱和苦苦哀求;當然,她可不敢向爸媽明說她遭禁閉的真實理由。天哪!她是不是踩到狗屎?不然怎麼會這麼倒楣又可憐?自從遇見穆風,她就開始倒楣,先是被抓到警察局,後又被罰禁足,緊接著會是什麼?一股不祥的預感赫然湧上心頭。

  「放我出去!吳敬忠,放我出去……」她發狂地捶、打、踢、敲那不堪虐待而快蒙主寵召的房門。

  驀然,房門奇跡般的由外往內被推開,吳倩玫措手不及,差點就被門板打到。

  「你給我出來!」吳敬忠臉色沉重,口氣異常僵硬地說。

  恐怖!危險!吳倩玫內心警鈴頓時大響;平常的吳敬忠,縱然對她生氣,最多也只是把她關起來,然後長篇大論一番,從來不曾用現在這般難看如糞的神色對待她,她可是他唯一的妹妹,他這麼待她,嗯——有問題,而且還是非常嚴重的大問題。

  「大……大哥……」

  「說!你和小月到底在搞什麼鬼?」吳敬忠氣勢洶洶地詢問;奈何他就這麼一個妹妹,縱使她闖下滔天大禍,他能扛就盡量扛。唉!這個小麻煩精,究竟要他操多少心?他恨不得早點將她脫手,讓她老公去煩惱,真是家門不幸啊!

  「小月?」吳倩玫聞言一呆,好端端的,怎會扯到秦關月呢?

  「對!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秦關月人現在在哪裡!」吳敬忠沒好氣地瞪著她。

  「小月?」她還是無法進入情況,他不是針對她而來的嗎?她被抓到警察局和秦關月完全沒有關係,而大哥卻一直提起秦關月,倒叫她莫名其妙,半天摸不著頭緒。

  「不錯,你別再裝了!說——你和秦關月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她大哥找上門來說要見她?」吳敬忠火大地說。他被秦關日的來意搞得糊里糊塗,也很識相地保持緘默,否則自家的客廳極有可能要重新裝潢還不敢要人賠償,這百分之八十是他親愛的小妹闖的禍。

  「小月的大哥?大哥,你是說秦關日他……」吳倩玫驚嚇得說不下去。不會吧?這麼快就東窗事發了?

  「不錯,他人現在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並急著要見小月。奇怪?小月明明就不在我們家,他卻口口聲聲說她在我們家住了快三天……」

  「大哥,你有沒有告訴小月她大哥說小月沒有住在咱們家?」吳倩玫驚慌失措地問道。這個時候她該怎麼辦?嚼一片青箭口香糖嗎?天哪!她只想逃走。

  「當然——沒有!還不快把事情從頭到尾詳細的說給我聽!」吳敬忠無奈地搖搖頭。他這是招誰惹誰?小妹惹的爛攤子卻要他來收尾——哎呀!

  「喔!」兵臨城下,吳倩玫不得不誠實地招供。說真格的,這件事能怪她嗎?她是逼不得已的,女扮男裝是秦關月突發奇想,當保鏢自然是得住在被保護人的家中,她不過是受人之托;如果真要追究是誰的過錯,首當其衝應推秦關星,他才是幫助秦關月順利錄取保鏢工作的罪魁禍首,想必他也知情不報吧!

  「荒謬!你……你怎麼這麼糊塗?小月做錯事你不阻止她,還幫她欺騙秦伯母,你……」吳敬忠氣得說不出話來。

  「拜託,才第三天而已,我哪曉得秦關日會來突擊檢查?大哥,你—定得幫幫我,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啊!」吳倩玫苦苦哀求,因為這件事情好像很嚴重。

  「秦關月,今天我可被你害死啦!」

  「我怎麼幫你?他人就守在客廳,除非你能馬上找到小月,否則就跟著他回去向秦伯母磕頭認錯!」吳敬忠突感頭痛地歎口氣。此時,他真希望爸媽尚未起程去環島旅行,因為有長輩在場,秦關日或多或少會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不敢當場發作,但現在——他也莫宰羊嘍!

  「對,大哥,你說的對!」

  「好好跟秦伯母解釋,她應該不會為難你……」

  「大哥,你在說什麼!我吳倩玫豈是那種不顧朋友死活的人?我不會出賣她的。大哥,麻煩你先擋住秦關日,我這就去把小月找回來!」吳倩玫正色道,然後轉身奔回房間,門外徒留一臉錯愕的吳敬忠。大門出不去,她唯有從後門逃逸,而這個後門,無疑是指她房間內的窗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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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23:5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穆風神色凝重地掛掉手中電話,短短一夜的工夫,劇情竟然急轉直下,簡直讓他無法捉摸兼匪夷所思。鍾奕麟和秦關月,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唉!答案明顯地呼之欲出了。

  「穆先生,會客室有您的訪客。」辦公室內的擴音器突然響起聲音。

  「誰要見我?」

  「是龍祥集團的鍾總裁。」

  「馬上請他到辦公室來。」穆風略一思索後隨即吩咐道。既然他有求於他,沒道理讓他移樽就教,不是嗎?

  約寂靜一分鐘,辦公室的大門在他眼前被推開,鍾奕麟冷漠的臉龐根本看不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或許只有在秦關月出現的地方,他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洩漏出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愛,讓人變得愚蠢又脆弱,相同地,愛也讓人變得堅強,只因它是一個相當矛盾又複雜的無形物體,讓陷入其中的男女在其面前無所遁形。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鍾總裁大駕光臨,請這邊坐吧!」合上放置在辦公桌上的檔案,他緩緩起身,往沙發的位置步去。

  「少來這一套!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你就別再浪費時間了。」鍾奕麟冷聲道。在來風神保全公司的途中,每一思及秦關月的逃跑,他就克制不住內心的氣憤和費解,暗自猜想:她究竟是因為什麼因素而逃離他的身邊?

  「藍斯,事情發展成這樣不是也很好嗎?反正你已得到了她的身子,她也不想讓你負責,何況鍾毅也不會答應你和她的婚事,—切就到此為止……」

  「穆風,我對月兒並非只為一時,我要的是永久的擁有,你該瞭解我的用心。」鍾奕麟不以為然地打斷他的話。

  「藍斯,我明白你用心良苦,也很明白你這樣做是想造成事實,讓她和你爺爺就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穆風頓感無奈地歎口氣。他曾猜測過鍾奕麟為達目的會使用這招最天經地義的方法,卻沒想到他的動作會如此之快。適才秦關月的電話深深地使他體會到自己罪孽深重;昨天他站在朋友的立場,以致於完全疏忽了秦關月的感覺,如果她喜歡鍾奕麟,他的幫助則是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果她不喜歡鍾奕麟,那他的幫助無疑是助紂為虐。唉!昨天他的腦袋根本就是被「蛤蜊肉糊到」!

  「我想過很多件事,卻不知道你所指何事?」鍾奕麟挑眉道。此刻在穆風臉上的神情,是不容他錯辨的愧疚與自責,同時亦確定了他來此途中的預料——秦關月肯定有和他聯絡,希望之光霎時照亮了他的眼眸。

  「藍斯,可否告訴我,可曾想過她喜歡你嗎?」穆風靜靜地凝視他,半晌才提出心中的疑問。

  「當然想過。」

  「如果她不喜歡你,你昨晚的行為無疑與強暴犯毫無區別,而我嚴格說起來,或許應負百分之七十的責任。」穆風心情沉重地說。

  「穆風,你並不瞭解事情實際的過程和真相,妄下斷語對我並不公平。我是不知道她到底愛不愛我,但是我很肯定地向你保證,她對我絕對、絕對是有好感。或許我的作法卑鄙了點,不過她是如此年輕又如此美麗,我愛她,當我第一眼看見她,我就深刻地感受到那一種特殊、奇妙的感覺;那種感覺我從不曾在別的女人身上感覺到,因此,我必須得到她,否則我會發瘋的。至於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但是先決條件就是兩人一定要在一起。今天我如果不這麼做,我和她永遠也不可能會在一起,而她永遠也不會愛上我。你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相信你一定能體會我想和她擁有天長地久般愛情的心境;相信我,我有把握讓她愛上我的。」鍾奕麟娓娓道出心中的想法。

  「藍斯——我很明白你內心的想法,但是,愛情是不能強求的,況且她和你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真的認真思慮過你和她的未來嗎?今天就算非常確定她愛你,她也未必能接受你的生活圈;更何況你們的思想、嗜好完全不同,你豈能如此主觀的說你有把握?這種說法分明是不負責任的,更遑論她現在對你的感覺根本就是未知數。再說,你家方面三代同堂、三代單傳,你非得祈求上天保佑,讓秦關月一舉得男,好確保她在你們鍾家屹立不搖的孫少奶奶地位,否則,她的處境你應該會很清楚。現在,你還能說你有把握嗎?」穆風逐一剖析。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愛情的確不能一相情願。偉大的愛情往往因為一些稀鬆平常的芝麻小事而宣告瓦解。現在的秦關月,身心所受到的傷害尚可藉時間來療養,以後呢?他雖無法下判斷,不過可以肯定的,傷口絕非短時間內就能治癒的。

  「或許你認為我太自私、太主觀,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我愛她,我非常愛她。或許你不能相信,也無法體會,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你只想分分秒秒和她廝守,永不分離。我說得有把握,就是確認我的真心,我是真心地在愛一個人,除非她是睜眼瞎子才會感受不到;而你說的外在因素,它對真心不夠堅定的人才有影響。我好不容易才尋覓到的佳人,我不想失去她;這次我如果不把握住天賜給我的良緣,我想我這後半輩子,將會在孤獨和悔恨裡度過。」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你變了,你完完全全變了!你真的是鍾奕麟嗎?你真的是那個龍祥集團的總裁?」穆風實在無法相信耳朵所聽到的話語。那個冷漠無情的工作狂,睥睨商場,在商界呼風喚雨的商場悍將,會是眼前這位發表愛情宣言的人?是他所認識的藍斯嗎?如果是,愛情的力量也未免太驚人了吧!一個星期前,他還非常正常,但現在卻……

  「我現在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你到底要不要幫我?」鍾奕麟臉色一沉。

  「當你說完這一篇如此感人肺腑的話語,我能不幫你嗎?只不過,我不知道秦關月去了何處,你叫我如何幫你?我對她的認識,也僅限昨天的—面之緣。」穆風雙手一攤,愛莫能助地說。話說回來,他的煩惱並不下於他,該死的康亞倫!一得到他回國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休長假,也不管他是否能進入情況;單就鍾奕麟這一件案件,傻瓜也知道是燙手山芋。唉!鍾家的事情絕對不能插手,一旦插了手,就非得要有一個完美的結果不可,但現在呢?

  「果真如此,那風神的名號豈非浪得虛名?你就別再妄自菲薄了。」鍾奕麟注視著他淡淡地說。若依他往日的個性,求助於人,還不如殺了他算了;但如今,為了秦關月,他管不了那麼多了。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偉大吧!

  「風神早就成為過去式,希望你從今以後莫再提起;當然,好朋友一場,這件事我定會全力以赴。你要我如何幫助你?查她的去處嗎?」穆風神色陰鬱地瞅著他。「風神」所代表的意義不再是昔日的驕傲與榮耀,反而是提醒他該遺忘掉前塵往事——一段不堪提起的過往情事。

  「這倒是其次,其實,我要你幫的忙非常簡單。」鍾奕麟有條不紊地從隨身的公事包內取出—張文件。

  「這是……」穆風蹙眉地注視著遞到他手上的文件一看。

  「麻煩借你的手寫三個字。」

  「這是偽照文書的重罪,藍斯,你到底在想什麼?」穆風濃眉—挑,沉聲道。鍾奕麟分明是走火入魔,為了秦關月,居然不惜以身試法!當然,目前台灣的法律幾乎是為有錢人來制定的,不過,要一個曾經是非常優秀的公職人員做出違法的事,他的確很難辦到。

  「穆先生,有一位吳小姐想見鍾總裁。」內線突然響起。

  「見我?」鍾奕麟一呆。事實上,他今日的行蹤就連他的機要秘書都不知情,這人未免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她叫什麼名字?」穆風亦感困惑地詢問。「吳」這個姓氏,最近也常對他造成相當大的影響,「吳」在本地算得上是大姓嗎?

  「穆先生,她沒說她叫什麼名字,她只說她是秦關月的朋友。」內線那頭傳來猶豫的聲音。

  「穆風,請她到你的辦公室來,我想見見她,麻煩你。」鍾奕麟命令的口氣中不自覺地帶有懇求的意味。當他聽見對方所呈報的關係之後,或許上天在冥冥之中依舊是眷顧他的。

  穆風無言地端詳了鍾奕麟一眼,對一個完全沉淪於愛情漩渦的男人,他還能說什麼?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他所熟悉和認知的同—個人了,阿彌陀佛!他衷心祈求自己不要變成像他—樣。想當年,他和雅荷相戀,也未曾像他如此這般瘋狂與異常……驀然,一張巧笑倩兮的臉孔浮現腦海;從昨天到現在,足足有二十四小時未曾見到她,原以為她今天早上會像昨天一樣來敲他的房門,結果……嘖!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竟然無緣無故想起她?甚至還在期待她的出現……

  「穆風……」鍾奕麟困惑地注視著陷入沉思之中的他。直覺告訴他,這傢伙似乎不太對勁,若非他急於搞定秦關月,否則……

  「喔!」穆風猛然—怔地而回過神來;此時此刻不是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個麻煩尚未解決,他不能再招惹別的麻煩。唉!不回國不就什麼事也沒了嗎?早知道回國迎接他的是這番混亂、繁雜的麻煩事,他會選擇永遠長住英國,老死不踏上此地一步,畢竟這裡曾給與他的全是傷心的「情」事——感情、親情……

  「曾秘書,請那位吳小姐到我辦公室來,鍾總裁想見她。」

  「是。」內線在恭敬的回答聲後切斷。

  辦公室內的兩人相對卻默默無言,內心無不暗付著,這位吳姓女子來此究竟所為何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碰」的一聲,門被人非常粗魯又大力地從外往內推開,兩人不禁會心地互望一眼——這吳小姐不愧是秦關月的朋友,連開門的方式都如出一轍。現在的年輕女孩,舉止都是如此不文雅嗎?

  「鍾先——穆風!?」吳倩玫一進入辦公室,只見沙發上的兩名男士一抬起頭,她不禁驚叫出聲——穆風!?她該不會看錯人了吧?他怎麼會出現在風神保全公司執行董事長的辦公室內?她不敢置信地揉揉雙眼再看——天啊!他人好好地坐在沙發上,嘴巴卻怪異地張著,雙眼則略微張大。

  穆風簡直震驚得差點跳起來!這位吳小姐居然就是秦關月的朋友!台北市這麼大……天哪!難道命中注定他跟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牽」在一起?莫非這就是緣分?等等……什麼緣分?他早就心如止水,但腦海裡為何自動就竄進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字眼?他八成是被鍾奕麟的異常給弄得連自己也不正常起來了。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愛情瘋子者神經不正常嘍!

  「你就是吳——」鍾奕麟迅速站起身。

  「混蛋!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居然把我一個弱女子給扔在警察局就自行離去,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有沒有良心啊?不顧我的死活,對我不聞不問,好歹我也是你的女朋友耶!哼!我媽說的沒錯,天下烏鴉—般黑,男人沒有—個是好東西,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眼睛脫窗,眼睛被蛤蜊肉給糊到。天哪!我的運氣怎麼這麼差?你……」無視於鍾奕麟的存在,她三大箭步就衝到穆風面前,一隻手插腰,一隻手則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並將遭到悲慘的禁足待遇和昨日孤單—人被遺棄在警察局的委屈與忿怒全一古腦兒地宣洩出來。

  「住口!你在發什麼瘋?什麼無情無義!什麼不顧你的死活!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都被你搞糊塗了!」穆風趕緊出聲打斷吳倩玫愈說愈不像話的控訴,還有,瞧她這副潑辣凶悍的架勢,她說她是弱女子?哈哈!像嗎?

  「我才沒發瘋呢!我告訴你,像你這種沒心少腸的臭男人,根本不配做我吳倩玫的男朋友;從現在開始,我要跟你分手了!」吳倩玫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大聲宣佈。

  什麼跟什麼?穆風簡直哭笑不得地說不出話來,他對她的自以為是與不給人辯駁的機會深感佩服。唉!她真是一個奇特的女孩!他無奈地轉頭,卻迎上一對饒富興味且帶著明瞭的眼眸;「咚」的一聲,他的心猶如自由落體一般快速沉到谷底……不須解釋、不須說明,鍾奕麟的眼神非常明白地告訴他——歡迎加入愛情陣營!該死,他內心不禁暗自詛咒。

  「吳小姐,你既然是穆風的女朋友——」鍾奕麟挺身而出道。

  「錯!那已經是過去式了,你難道沒有聽見我跟他說的話嗎?從現在開始,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吳倩玫冷冷地與他撇清關係,儘管這個決定讓她頗感傷心,畢竟他是她第一個看順眼又看對眼的男人。唉!她只好安慰自己下一個男人會更好。沒錯!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草?

  穆風乾脆繼續保持沉默,內心卻源源不絕燃起一根火炷,慢慢地焚燒著他的心;她獨斷獨行的分手宣言,莫名地燒痛了他的心,一池死水在瞬間變得波濤洶湧,若非礙於鍾奕麟……忍耐、忍耐,追求幸福一定要忍耐——啊!幸福!?

  「這……」鍾奕麟瞄了一眼神色陰暗的穆風:心理頓時有數。「吳小姐,你到這兒來,不是要來找我的嗎?」他趕緊轉移話題。如果能夠因她而找到秦關月,他也應該告辭了。他知道,穆風的忍耐度似乎已到了極限,而他可不想遭池魚之殃,因為,他自己的煩惱也夠多啦!

  「啊!我差點就忘了。鍾先生,你的貼身保鏢秦關月呢?天哪!我等著她來救命呢!拜託,先讓她請個假跟我回去一趟,很快的,只要安撫住她大哥就行了,否則,我會死無葬身之地!」一語驚醒夢中人,吳倩玫猛然記起攸關自身和秦關月的「皮肉」大事;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兒女情長也得擺在一旁,天老爺,她可不想有家歸不得啊!

  「救命?請問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秦關月安撫她大哥?」鍾奕麟蹙眉問道。雖然吳倩玫的話讓他有某方面的「領悟」,不過光領悟卻不及真正的答案來得確實。

  「因為她女……」吳倩玫猛然收口——好險!她差點就說溜了嘴。秦關月女扮男裝的事她可不能洩漏出去,如今代志已經夠大條了,若再穿幫,天知道會有啥天大地大的大麻煩。神呀!花木蘭代父從軍,也沒有這麼複雜吧!

  「她女什麼?」鍾奕麟故作不解地問。看樣子,吳倩玫還不知道秦關月已成了他的女人,也就是說,她尚未遇見秦關月。上帝,她究竟跑到何處去了?根據吳倩玫的說辭,她鐵定也沒回家……

  「沒什麼!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秦關月人呢?」吳倩玫忙不迭地回答。照理說,貼身保鏢應該是隨時護衛在僱主左右的;而她見著了鍾奕麟,卻不見秦關月的蹤影,事情似乎不太對勁,就連穆風的身份也讓她頗感疑惑。霎時,風神和穆風連結為一體……這風神?這穆風?這執行董事辦公室?難道……

  「秦關月!?」鍾奕麟未料她會有此一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對呀!她人呢?為什麼不在你身邊呢?她不是你的貼身保鏢嗎?」

  「她是我的貼身保鏢沒錯,不過,她早上就私自離去,我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而事實上,我也正在找她,我本以為你能告訴我她的去處,所以……」鍾奕麟不得不據實以告,內心則為秦關月的下落不明而擔憂著。

  「什麼!?她落跑了?天呀!完了、完了!我死定了,她也死定了!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就跑了呢?昨天我跟她通電話時還好好的,你……你……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吳倩玫霎時失去控制地對著鍾奕麟大吼大叫。

  「我對她做了什麼?」鍾奕麟呆愕地重述。難道連她也猜測到他對秦關月做了那種事嗎?

  「難道不是嗎?報章雜誌上都說你是工作狂、冷血魔,你是不是擺臭架子給她看?或者是要她二十四小時不准睡覺隨時待命?所以她不堪虐待,才跑走了?」吳倩玫忿怒地質詢道。

  鍾奕麟瞠目結舌地望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就知道,被我說中了吧!」吳倩玫對他的無言反駁當作是默認。哦,代志大條嘍!如今小月會跑到哪去呢?她心想。

  「吳小姐,你誤會了!事實上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像力,實在是豐富得足以榮登金氏紀錄了。」鍾奕麟搖頭讚歎。心想:穆風呀!這個女孩絕對是你今生的宿命,誠如秦關月之於我。

  「她人不見了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還能說是誤會嗎?現在我該如何向她大哥交代?」吳倩玫毫不放鬆地咄咄逼人,或許她也該傚法秦關月一起落跑才對。

  「她大哥?好吧!我是該到秦家去一趟,先獲得他們的認同,再來解決我爺爺。吳小姐,請——」鍾奕麟率先往辦公室門口走去;他差點遺漏了秦關月的父母,畢竟醜女婿總得先去拜見岳父大人跟岳母大人嘛!如此一來,秦關月就難逃他的手掌心了!唉!要娶一個年紀差一輪的妻子,他就得多費心思量才是。

  「等一下——」吳倩玫連忙叫停。秦家?他要她跟他去秦家?她有沒有聽錯?一個秦關日就快擺不平了,更何況是秦家?她又不是傻瓜,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卻自動闖進去!她還年輕,也不急著去見閻王,他要她跟他去秦家?不!敬謝不敏。

  「吳小姐……」鍾奕麟疑惑地望著她。

  「我可不是來找你去秦家的,她大哥人現在在我家,麻煩你先跟我回家,好嗎?」吳倩玫立刻聲明。

  「去你家?」鍾奕麟納悶地重複。秦關月的大哥不在秦家卻在吳家,看來,秦關月做保鏢一事,分明是瞞著她家裡的人。好一個膽大妄為的丫頭,今天她的僱主若非是他,他非給她—頓好打不可;但前提自然是她必須嫁給他,否則他根本無法約束她的行為。

  「當然!」吳倩玫緊張地看了一下手錶,現在距她從窗戶偷偷溜出來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上帝,老哥擋得住秦關日嗎?論體格和功夫,他們兩人應該在伯仲之間,但論頭腦,她老哥猶勝一籌,應該沒問題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穆風……」鍾奕麟朝一旁只觀聽卻悶不吭聲的他叫道。

  「天呀!沒時間了,再不走會出人命的!」吳倩玫愈想愈不能放心,於是她顧不得男女有別,拉住鍾奕麟的手就往辦公室門口衝去;而毫無預警的他,竟然就被她拉著走。

  當吳倩玫的手毫不避嫌地握住鍾奕麟的手時,穆風的內心居然湧上不舒服的感覺;他非常想衝上前去扳開她的手,身體卻猶如雕像般靜止不動地目瞪著他們離去而久久不能言……
是糟老頭,那她們的老爸不就是老公公了嗎?聽吳倩玫的語氣,似乎跟穆風有著深仇大恨—般。

  「小玫,你——」

  「別管我的事,先想想你要怎麼辦吧!鍾奕麟明天就要來提親,你要怎麼解決?聽伯父、伯母的口氣,他們樂見其成,我看你就認命吧!」吳倩玫趕緊移轉話題。奇怪?怎麼說著說著,她就反客為主啦?這時候,秦關月才是女主角呀!

  「對呀!我該怎麼辦?」秦關月哀號道。眼前是她大禍臨頭,她居然忘得—乾二淨,傷腦筋!

  「既然你不想嫁給他,那就逃吧!」吳倩玫隨口道。

  「對,真是好主意!不錯,小玫,你真是太棒了!我怎麼沒想到?嗯!趁他們不在,我先去房間收拾東西。」一打定主意,秦關月就不浪費時間地衝向她的房間。

  「小月,我是開玩笑的,你不能逃呀!你若逃了,我怎麼跟伯父、伯母交代?小月……」吳倩玫邊說邊追。瞧她出了什麼餿主意?如此—來,豈非連她也要逃?天呀!事情怎會演變至此?她真的要和秦關月亡命天涯嗎?有沒有搞錯呀?

  當她們兩人相繼離開和室,秦關星正捧著書本,一臉高深莫測地從牆的另一頭走出來。秦關月和吳倩玫的對話均一字不漏地傳進他耳裡,事實上,是他想不聽也難;原本他以為是小偷,結果……對於秦關月正準備做的事,他似乎該阻止她,但是阻止之後的下場呢?誠如秦關月所言,他也不看好她和鍾奕麟的婚姻,這可攸關秦關月的一生幸福,他到底該是不該阻止?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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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毅潔山莊的主翼書房。

  高高端坐在骨董牛皮椅上的鍾毅,正蹙眉費解地凝視著他最引以為傲的孫子,對於他未經傳喚就擅闖入書房之舉深感疑惑和驚訝;在他的記憶中,他從未有過如此失禮的舉止,更別提他進入書房後就像變成啞巴一樣不言不語,這等怪異的現象,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有大狀況發生了。

  「說吧!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呢!」鍾毅冷靜地聲明。雖然他退出商場多年,但威望依舊屹立不搖,黑白兩道誰不給他面子?想當年……哈哈哈!

  「爺爺,你頂不住的。」激將法雖然只是普通的招數,不過對於—個目空一切、驕傲自負的老人而言,它就是最高招了。

  「笑話!想我鍾毅名聲威震台灣東西縱貫線,我會頂不住?」鍾毅氣虎虎地說。外人或許不甚瞭解他的歷史,但他的孫子怎會不知他當年叱吒商場的輝煌歷史?特別是他將英國查爾曼公爵的女兒追到手的那一段過程,真可說是可歌可泣、轟轟烈烈的戀愛史,在當時是傳遞英國大街小巷的。

  「是嗎?」鍾奕麟淡淡地—笑。

  「咦?你竟然在跟我玩心機。」從小到大鐘突麟的笑容只在他有所目的時才會展現;鍾毅不禁瞇起眼,用著犀利的目光打量他——今天的鍾奕麟渾身上下均讓他感覺到不對勁,好像有天大的事即將發生一般。他的遺產繼承人是非他莫屬,不過瞧他—臉有所求的神態,實讓他不解,還有什麼是他想要的嗎?

  「爺爺,明天我希望你能陪我去秦家提親。」鍾奕麟直接表明來意;他知道鍾毅已經看出他有所求,畢竟,他從踏進書房開始的所有異常行為,全部都是要讓他深刻地體認——這次他是非常認真的。

  「你說什麼!?」這項消息猶如一枚炸彈,炸得他頭昏眼花,耳朵一陣嗡嗡作響。

  「爺爺應該聽得非常清楚才對。」鍾奕麟緩緩道。

  「你說要我明天陪你去秦家提親?」鍾毅不敢相信地問道。提親即意謂著他將擁有一個曾孫……他沒有聽錯吧?

  「是的。」

  「哈哈哈!這有什麼問題?你終於想通了,真是太好了!是哪一個秦家?遠威集團的秦家?還是振笙建設的秦家?」鍾毅欣喜若狂地詢問。老天有眼,鍾奕麟總算知道該盡人子、人孫的孝道了。嗯!他得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宣揚出去,因為鍾家即將有—場創世紀的婚禮。

  「是天野道館的秦家。」鍾毅道。

  「天野道館?」笑容凍結在臉上,鍾毅無法相信地問。這個道場名稱他是看過,但卻是在三個鐘頭前一份關於秦關月的基本資料中閱讀到的,而他欲提親的對象莫非就是……

  「是的。」鍾奕麟堅定地答覆。

  「你是在開玩笑吧!天野道館怎麼配得上我們鍾家?更何況,秦家哪來的女兒?你怎會神智不清到這種地步?福伯早上到你臥房看見你睡的大床上有做愛過的痕跡,我還不相信,而現在你居然說你要娶一個男人?你說,你究竟把鍾家的顏面置於何地?」鍾毅頓時氣血上衝。男人娶男人,這像話嗎?西方世界或許會承認,但在此地,同性戀根本就是眾所不齒、完全不被輿論所接受的,而最、最重要的一點,他鍾毅的孫子怎麼會是同性戀?

  「爺爺,你誤會了!我怎麼可能娶一個男人!」鍾奕麟連忙聲明。先解開鍾毅的誤會,再來追究福伯未經他的許可擅入左翼一事,不過,這事鐵定出自鍾毅的授權。

  「誤會?你想提親的對象難道不是秦關月嗎?」鍾毅臉如凝霜、話如冷鋒,他實在無法接受一下子從雲端摔到地面的感覺。貼身保鏢?儘管秦關月的面貌堪稱一代絕色,但他終究是個男人,男人跟男人上床?他愈想就愈嘔,也愈覺得噁心,愈是傷心!他唯一的孫子竟然是一個不完整的男人,難怪以前他替他安排不下百次的相親全部被他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原來他根本就無法接受女人,這項認知宛若青天霹靂,毫不留情地擊在他的腦上。

  「是她沒錯,不過,她是貨真價實的女孩,而不是男孩。」鍾奕麟在注視到臉色霎時蒼白的鍾毅時連忙說明;看來,事情比他想像中的要棘手多了。秦關月呀秦關月,你的女扮男裝扮得有夠徹底!誰曉得她會有—個雙胞胎弟弟?那卷體檢錄影帶簡直要人命哪!

  「你還想騙我?你瞧這是什麼?」鍾毅發狂地從書桌上拿起一卷錄影帶丟至鍾奕麟腳旁,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城堡怎可在這一瞬間變得黯然失色?「我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他是女人?哼!現代科學昌明,你是不是想帶他去動變性手術,好讓我答應?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同時你也放心,爺爺將會聘請一流的醫生,絕對會讓你恢復成正常的男子漢,我們鍾家絕不能絕後。」

  「好吧!既然爺爺這麼反對,那這門親事就到此作罷!」思路迅速回轉,鍾奕麟笑一笑地如是說;看來,不使出撒手鑭是不行的啦!欺騙、撒謊雖非他本意,但若為了他一生的幸福著想,偶爾犧牲一下原則,倒也情有可原。

  「對,這才是我的好孫子!爺爺就知道,你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的。」鍾毅喜極而泣地說著。總算蒼天有限,讓鍾奕麟導回正途了。

  「我當然不會讓爺爺失望,既然如此,我就給秦關月一筆錢,讓她去墮胎吧!」鍾毅麟故作不經意地說:「爺爺,那我出去了,不打擾您了。」

  墮胎!?「慢著!你剛剛說什麼?」鍾毅的心—緊,在鍾奕麟雙手碰觸到書房門把時叫道。

  「我不會讓爺爺失望,我現在就去讓秦關月死了這條心。」鍾奕麟笑道。

  「不對!不對!不是這句,我似乎聽到你說『墮胎』兩個字。」鍾毅急切地問。他都七十有三了,自從將公司掌管大權移交至鍾奕麟後,生活頓失重心,回首前塵、瞻望未來,他好像變成—具徒有軀殼的孤單老人;以往的金錢、權勢可以滿足他曾經窮困貧乏的青少年時期所希望擁有的夢想,如今他老了,他奢望的是一大群的小孩圍繞在他身邊,畢竟含飴弄孫比金錢權勢更加令他心動,但這偌大的屋子總是冷冷清清,而財富早已無法帶給他歡樂……

  「喔!對呀!秦關月懷了我的孩子,不過爺爺說的極是,憑秦家的身份地位,豈能配得上我們鍾家?秦關月休想倚仗母憑子貴而入主鍾家!」鍾奕麟冷然一笑,他對鍾毅渴孫心切的表情頓感一絲罪惡。唉!請原諒他善意的謊言,等他將秦關月迎娶入門,他會很努力地把謊言轉換成事實的。

  「秦關月的身世是配不上咱們鍾家,不過她肚子裡的孩子我可以接納;你去告訴她,只要她肯生下孩子,我願意給她一大筆錢。」鍾毅略微沉思地道。

  「恐怕不行!她的態度非常堅決,從她處心積慮、不惜女扮男裝充當我的貼身保鏢看來,爺爺,她的目的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我們不能讓她得逞。」鍾奕麟搖搖頭。為了達到目的,他不得不醜化秦關月的用心,好使鍾毅點頭;要曾孫不要孫媳婦,那他所編織出來的謊言豈非白費一場?

  「慢著!她當你的貼身保鏢也不過是這兩、三天的事,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是你的?」這事有蹊蹺,鍾毅分析著說。他是想要曾孫,但還未到達「孫令智昏」的地步;根據時間來推算,鍾奕麟的話分明是有問題。

  「爺爺,不瞞您說,我之前就認識她了。」鍾奕麟心頭一怔,臉上仍然保持漠然的態度;百密一疏,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真是半點也疏忽不得!

  「哦!讓我去探探她的口風,如果孩子真是你的,她……」鍾毅沉聲道。他總覺得這整件事情透露著怪異的氣氛,不過,鍾奕麟應該不可能會欺騙他才是……

  「爺爺,還是算了吧!秦關月的父母說,如果我們要這個孩子的話,明天就得去提親,否則……」鍾奕麟欲言又止;事情發展至此,似乎已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什麼!?他竟敢威脅你!?可惡,我非教訓他們不可!哼!那就給她一筆錢,叫她把孩子給拿掉,我鍾毅情願不要這個曾孫,也不讓她爬到咱們頭上!」鍾毅怒氣衝天地一拍桌子道。

  鍾奕麟的心頓時沉重地直往下落。該死!他竟然忘了鍾毅嫉惡如仇的個性,他生平最恨的事就是被人威脅。這下可好了,他要怎麼圓場?

  「碰」的一聲,書房的門二度未經傳喚就被人從外往內推開,一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滿臉怒容地佇立在門口。

  「奶奶!」鍾奕麟驚呼出聲。

  「你竟敢謀殺我的曾孫,我非跟你拼了不可!」老婦人——方潔,兩眼噴火地走向鍾毅。當福伯十萬火急地衝到起居室向她稟明在書房外聽見鍾毅對鍾奕麟咆哮一事,她便刻不容緩地趕到書房,剛好聽到鍾毅吼著要把她的寶貝曾孫拿掉的話語。天呀!一個小孩子!她不知盼望、夢想、祈求多少年,像前幾年,她替鍾奕麟安排相親,目的就是想要有個小孩,沒想到今天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一個曾孫,而鍾毅居然要把他拿掉,哼!大家就來試試看!

  「阿潔,你不懂,對方只是小康家庭,根本就配不上麟兒……」鍾毅急著解釋。

  「我不管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孩子我可是要定了!如果她的條件就是要當鍾家的孫少奶奶,那又有何不可?」方潔柳眉一挑,冷聲道。天主保佑,鍾家隔了三十年後總算又能聽到小孩子的聲音!想當年,鍾奕麟的出生讓她歡天喜地,結果,鍾毅一宣佈他將是龍祥集團未來的接棒人後,硬是剝奪了他應有的童年生活;可憐的他和可憐的她,一個變成泠冷漠漠的小大人,一個則失去含飴弄孫的機會,而今天,這個曾孫絕對可以彌補她多年來的遺憾。

  「哼!你這是婦人之見,像這種貪心又居心叵測的女孩,我們怎麼可以……」

  「你住口!你敢破壞我抱曾孫的心願,我就跟你離婚!」方潔把心一橫道,她要讓他明白,她可是相當堅決又認真的。

  「你……」鍾毅氣得啞口無言。

  「麟兒,把事情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說一遍給我聽。」方潔輕柔地握住鍾奕麟的手往書房外步去。

  鍾奕麟感慨地瞥了一眼垂頭喪氣、懊惱又不敢發火的鍾毅;世事實難預料,原以為前功盡棄,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睥睨商壇的一代梟雄,卻在愛人面前英雄氣短,由此可知,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贏家非女人莫屬;畢竟,古今中外有太多、太多的例子足以證明。

  ***

  穆風猶豫不決地佇立在吳宅的大門前。自從早上吳倩玫和鍾奕麟相偕離去後,他就無心於公事;她的分手宣言深深地困擾著他,照理說,這應該是他求之不得的好機會,但沒來由地,心底不斷湧現的失落感,卻促使他此刻莫名其妙地站在這裡。

  他想做什麼?他壓根兒不願意當她的男朋友呀!當時他是迫於情勢、無可奈何,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恢復自由之身,一切情況均任由她來決定掌控,這算什麼?難道男人的尊嚴就任由她隨意踩在腳底下嗎?這個自以為是的小丫頭,他豈能讓她稱心如意?當她的男朋友既然是她的條件,那分手可就由不得她了!現在,應該是照他的方式來進行才對。

  抬頭觀望天色,中午一點,艷陽高照、萬里無雲,金黃色的陽光耀眼燦爛,卻相當地溫暖;晦暗的心靈彷彿在這一瞬間亮了起來,生命光輝的活泉源源不絕地注入心底,那是他生命中的陽光啊!他不可思議地發現,他的心境竟然是如此奇妙又神奇。

  吳倩玫?雖然目前他尚未能確定自己內心真正的情感,不過,她的出現的確對他的內心造成一些影響;原本心如止水的他,卻讓她的專橫勾起微波漣漪。她是特別的,在確認此時心底的感受後,他無法不作任何嘗試就讓她像一陣風似的遠離他的生活。

  驀然,吳宅內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穆風絲毫不考慮地閃躲在大門旁的一棵大榕樹後,「吱啞」一聲,門被粗魯地打開,只見吳倩玫手提著一隻大型的旅行箱,相當吃力地跨出門檻;瞧她的穿著打扮,百分之八十是要去旅行。

  「呀呼!」吳倩玫喘著氣關上門。心想,秦關月要逃婚關她啥事?唉!人千萬不能做錯事,一步錯,步步皆錯!憑恃著死黨的義氣幫助她瞞騙秦伯母,說什麼她父母去旅行,她一個人在家會害怕,所以要秦關月來她家陪她……這下好啦!害怕東窗事發,還得跟她一起落跑。唉!真是倒楣到家嘍!或許她該聽他大哥的話才對,負荊請罪總比亡命天涯、無家可歸來得好—點。

  「需要我幫你提嗎?」穆風蹙眉走出藏匿處。他心想,無緣無故去旅行?這分明有鬼。

  「啊!」吳倩玫嚇得驚叫出聲。穆風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她面前,她的心思又集中在逃與不逃的抉擇邊緣;如此猝不及防的聲響,人嚇人,還真是會嚇死人!「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混蛋,你差點嚇死我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怎麼?作賊心虛呀?提著這麼大一個旅行箱想離家出走呀?」穆風譏諷道。愈看她的行為,他就愈覺得可疑。

  「去你的!誰做虧心事?誰要離家出走?我只不過是要和朋友一起去旅行,關你什麼事!」吳倩玫火大地反擊。不知怎地,眼神卻心虛地不敢注視他,哈!見鬼啦!

  「和朋友去旅行?男的女的?」穆風只覺一陣陣酸味湧上來,攪得他心頭十分不舒坦。

  「男的女的,你管不著!別擋路,我要遲到了!」吳倩玫眼睛瞄了下手錶上的時間——糟糕!秦關月還在火車站等她呢!

  「誰說我管不著?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如果你是跟男人一起去旅行的話,我會親自送他去—個地方旅行。」穆風微微一笑。

  「什麼!?你莫名其妙,瘋子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吳倩玫費解地瞪著他。這傢伙吃錯藥啦?講話怪裡怪氣,還顛三倒四的。

  「不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身邊的男人除了家人以外,就只能有我的陪伴,否則我就送他們上西天;相信我,我殺人的功夫可是—流的。」穆風冷然—笑,那笑容看在她的眼裡,頓感毛骨悚然。此時此刻,她感覺得出他絕非虛言恫嚇,相反地,如果她真的和某某男士出去,他的威脅絕對會付諸行動的。

  「你發瘋了嗎?殺人?我跟你已經分手了,就算沒有分手,我也有結交異性的自由。現在是二十世紀耶!可不是中古世紀,請你搞清楚!」吳倩玫硬著頭皮駁斥。此刻,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厲、懾人的氣勢,簡直像要把她吞噬般;這一剎那,他彷彿變得像巨人—樣龐大,哪按呢?

  「搞不清楚的人是你!我是一個佔有慾極強的男人,我既然答應你要做你的男朋友,我就會遵守諾言;相對地,你也必須照我的方式而做。」

  「什……什麼?你瘋了!我——懶得理你!」吳倩玫心底一陣慌亂,欲提起旅行箱準備離去。媽呀!她怎麼會招惹上一個瘋子、神經病?她必須逃走,離他愈遠愈好!

  穆風伸手一拉,輕輕鬆鬆就搶過吳倩玫手中的旅行箱;瞧她如驚嚇小兔般的張大眼睛瞪著他,嘴唇呈0字型,他不禁暗自發噱,臉上卻展露出足以媲美撤旦邪惡又媚惑人心的笑容。

  吳倩玫下意識地往後退去,嚇死人呀!這傢伙的行為舉止就像未進化的野蠻人,特別是他的眼睛、他的笑容,正不懷好意又另有不良企圖地盯著她,看得她又害怕、又心慌;眼睛瞄瞄左右,卻無人跡,天呀!她該怎麼辦?她一步一步往後退去,他卻一步一步跟進,直到她的背抵靠在牆壁上……

  「你想做什麼?」當穆風的右手平貼在牆壁,雙眼俯視著她,黝黑的眼瞳閃耀著一簇奇異的火光;他深沉地凝視,她只覺得心臟突然不堪負荷地快速跳動著,一股熱流充斥全身,就連呼吸也急促起來。

  「做一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想做的事情,順便佔據屬於我的領地。」穆風輕聲低語完,隨即緩緩低下頭來吻住那兩片飽滿、紅潤的唇瓣,哦!滋味甜美——一如他所想像的。

  當兩唇相接,吳倩玫腦袋頓時一片空白,無法思想,也不能言語。柔軟的唇瓣驟施壓力,她不自覺地開啟嘴唇,靈活的舌頭立刻攻進並撩動她的舌頭與之纏繞嬉戲,一陣陣酥麻感從舌兒傳逼四肢百骸,頓時天旋地轉,雙手不由自主地環繞住穆風的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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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23:56:12 |只看該作者
  一股拳風從穆風背後襲至,體內忽地警鈴大作,令他快速旋身,左手將吳倩玫推到一旁,右手臂則高高橫擋在身體前方,以防禦敵人的攻擊。

  「混蛋!你竟敢欺負我妹妹!」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夾帶著超強拳風一同行進,穆風皺著眉頭,只擋卻不還手。

  正吻得天昏地暗之際,吳倩玫猛然被推到一旁,霎時頭昏眼花,一個踉蹌地跌坐在地上;當熟悉的嗓音傳至耳膜,她的神智立刻清醒。天呀!來人居然是她大哥!

  她火速站起身,只見兩個大男人扭打在一起,形勢相當明顯,穆風暫居下風,而吳敬忠就像一頭發狂的獅子,死命地拳打腳踢;於情於理,她應該要阻止她大哥的行為,但雙腳正欲提起時,眼睛卻看到被穆風扔置在地上的她的旅行箱——糟糕!秦關月……此時,穆風先前撂下的狠話浮現腦海,再加上吳敬忠的出現,她試想著自己的下場會是如何?

  吳倩玫當下毫不猶豫地提起行李,趁兩個大男人打鬥之際趕緊往巷口跑去……對!她必須逃走!

  若非礙於吳敬忠極有可能成為他未來的大舅子,否則他早就一拳打得他趴在地上了。穆風技巧地阻擋著他兇猛的拳腳,雖然他的身手是有板有眼,卻無法一擊致命;穆風暗自歎息,若有機會,他倒是可以教他幾招,這對於他這個隨時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來說,如何讓敵人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倒下,才是可以致勝的關鍵。

  眼角餘光掃射到一嬌俏人影正逐漸消失在巷口……該死!這小丫頭果真要和男人去旅行嗎?不行!他必須阻止她。

  「住手!」穆風大聲喊著,心思一分散,立刻被吳敬忠揍了好幾拳。

  「小子,你怕了吧?敢欺負我妹妹?哼!我非給你好看不可!」吳敬忠惡狠狠地說,雙手也沒閒著。幸好他愈想愈不妥,忙不迭地放下公事不管趕回家裡,才適時解救小妹險遭狼吻。唉!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你妹妹離家出走了,你再不住手,人就要跑掉了。」穆風被打了數下,火氣也跟著上升,但是這火氣有一半是因為吳倩玫膽敢私逃而引發的。哼!若是讓他逮到……

  「什麼!?」吳敬忠聞言—呆,連忙往—旁望去,果真沒了人影。「哼!我小妹只是去叫警察……」

  「叫警察需要提著行李嗎?」穆風不客氣地嘲諷:「還不快追?」

  「喔!慢著……你不是色狼嗎?」吳敬忠困惑地耙耙頭髮;眼前的男子氣宇軒昂,實在不符合色狼的形象,但是他可是親眼看見他親吻他小妹……可現在回想起來,那景象倒像是—對相愛的戀人在打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像是色狼嗎?路上再說吧!」穆風不悅地往巷口跑去,吳敬忠則乖乖地跟隨上去,眼前最重要的自然是抓回吳倩玫再說嘍!

  攔住一輛計程車,穆風連忙向司機告知目的地;他決定先到火車站搜尋,至於機場那一方面,他只要打通電話就能搞定。沒想到回來台灣僅僅三天光景,他的生活就被搞得天下大亂,而且還得借助他最不想見到的人的力量,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條無形的鎖鏈迫使他與孫勝接觸似的,而這條鎖鏈的引導線皆源自於吳倩玫,難道這……

  「你和我妹妹究竟是什麼關係?」吳敬忠蹙眉道。

  「我叫穆風,是令妹的男朋友。」穆風簡單明瞭地回答。

  「男朋友?你在開玩笑吧?你多大年紀?想必也有三十歲了吧?」吳敬忠呆愕地問道。端看穆風舉手投足之間成熟穩重、冷靜自製的架勢,以及那雙飽經世故、犀利精明的眼眸,他可以斷定,他絕非一般時下的年輕人;尤其是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更令他相信穆風絕對不是普通人物。

  「三十二。」穆風點點頭,他曉得吳敬忠詢問他年齡的目的。如果他有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妹妹,正和一個年齡相差一大截的男人交往,他的反應鐵定是不亞於他。

  「三十二歲?恕我冒昧,你和她究竟是如何認識的呢?為什麼我從未聽她提起過你?」吳敬忠臉色異常沉重地詢問。

  「關於這一點,你最好親自問你妹妹,恕我無法奉告。」基於最初的約定,他有守口如瓶的責任;況且,若據實以告,恐怕他和吳倩玫真的毫無未來可言了。當他欲確定並追求幸福的時刻,親情的阻力將會扼殺掉他唯一的希望,因此,他不願意,也不想造成第二個遺憾。

  「問她?」吳敬忠怔忡地凝視著他。瞧他那閃爍、游移的眼光,分明隱藏著不願透露的秘密;既然他不想說明,再強人所難也就毫無意義,一切還是見到小妹後再查問真相吧!話說回來,她愈來愈不像話,這次他絕不姑息她!做錯事還不勇於認錯,反而落跑,哼!以往愛的教育證明他今日的失敗;幸好父母去環島旅行,否則他難辭其咎,畢竟是他把她給寵壞的啦!

  計程車駛達火車站,穆風匆匆付足了車資即衝進火車站,不經思索就往剪票口跑去。

  「去服務台不是比較快嗎?」吳敬忠狐疑地邊跑邊問。火車站面積如此廣大,他們要從何找起?利用廣播既省時、又省力。

  「你想打草驚蛇嗎?」穆風不以為然地反問。

  吳敬忠一怔,隨即恍然大悟,穆風的細心,他自歎不如。人在著急的時候往往會疏忽細節部分,但他卻不同;這一瞬間,他更加確信穆風是不為人所知的人物,那麼,如果他能成為他的妹夫,對吳家絕對是有益無害的。想不到小妹倒是獨具慧眼,至於年齡相差一大截,那又何妨?只要他們真心相愛就夠了。

  飛快跑到剪票口,穆風趕緊禮貌地詢問,結果卻是毫無所獲,兩人又連忙跑向公共電話區各自打電話;吳敬忠按著秦家的電話號碼,穆風則是按著情報局局長辦公室的專屬電話,兩人皆於一分鐘內相繼掛上電話。

  「小月也不在家,難道她們兩個一起逃走了嗎?我真搞不懂,是啥原因讓她們兩個想要離家出走?事情有這麼嚴重、這麼難以解決嗎?」吳敬忠匪夷所思地說。早上小妹是跟秦關月一起出門的,不到兩個時辰,她就「包袱款款」走人,這分明是和秦關月一同逃跑的,但原因何在呢?

  「鍾奕麟有去秦家嗎?」穆風若有所思地問。

  「呃——有的。」吳敬忠愣了一下道。

  「哦!看來他還真不浪費時間,我們走吧!」穆風搖頭,深表佩服地說。愛情這玩意,如果拖拖拉拉,倒也顯現不出它神奇偉大的—面,鍾奕麟這番積極的追愛行動,沒有過程,直接跳到結果,是很刺激,但結果呢?新娘嚇得落跑,連帶害得他也跟著倒楣。既然如此,他豈能厚此薄彼?俗語說得好:同是天涯淪落人,沒道理讓他坐享其成,反正,鍾家的勢力不用白不用!

  「走?走去哪裡?小玫和小月……」

  「稍待一會就有消息了,我們去毅潔山莊走走。」穆風朝他微微一笑。孫勝親自出馬,還需要他來操心嗎?雖然條件是要他認祖歸宗,但這也是必然的結果。「認祖歸宗」是她母親的心願和雅荷的遺願,當年因傷痛過甚,他選擇離去來逃避事實,而此番,他該感謝吳倩玫,讓他能夠名正言順地拉下自尊回歸正宗。

  「毅潔山莊……」吳敬忠懷疑地說。穆風的葫蘆裡到底在賣啥藥?此時此刻,應該把秦關月和吳倩玫這兩個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的小女生給找回來才是,他們去真毅潔山莊做什麼?

  「多一個人則多一分力量。」穆風聳聳肩道,並邁步走出火車站;而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真正狀況的吳敬忠,唯有認命地跟隨在後。

  坐上排班在火車站外方的計程車,不消半個鐘頭,計程車便駛達毅潔山莊大門口;穆風向門房稟明身份,吳敬忠如遭電殛地呆立一旁——風神保全公司的穆風?那不就是昔日情報局的第一把交椅——風神?唉!他曾經靠關係進入情報局做事,卻在一次心理測試中被掃地出門,前塵往事不堪回首哪!想當初他秉持滿腔熱血進情報局,就是想一睹風神的風采;當時的風神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和傚法、學習的對象,結果天可憐見,今日竟然讓他能與心目中的偶像站在一起,甚至他還是小妹的男朋友,太棒了!他連作夢也沒想到,喔!可愛的小妹!呵呵呵……

  「敬忠——敬忠……」穆風納悶地盯著一直傻笑個不停的他。自從到達毅潔山莊後,他原本一臉沉重,神色晦暗如土,如今卻霍然性情大變……糟糕!該不會是擔心過度,導致部分神經異常,有點秀逗了吧?

  「啊?你叫我,有事嗎?」自己多年崇拜的偶像就在眼前,吳敬忠下意識完全無法控制,致使語氣變得恭敬,雙眼大放異采,直盯著穆風的臉龐不放。

  非常嚴重!穆風臉色不禁一沉。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正欲明朗化,但這突發狀況卻更加複雜化。唉!他需要一名醫生。

  「可以進去了。」穆風頭痛欲裂地走進毅潔山莊。

  「是。」吳敬忠如獲聖旨般的尾隨在後,此舉更令穆風性格的眉毛緊緊地糾結在一起。一個吳倩玫就夠他傷腦筋了,現在又多了一個他未來的大舅子,唉!他是招誰惹誰了?別人的愛情是順順利利,而他的愛情卻是諸多波瀾,才剛起頭就風風雨雨,那往後的日子似乎可想而知了。閒雲野鶴、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涯他不過,沒事瞠愛情這種渾水,分明是自找罪受嘛!無奈的是——他完全是不由自主依順著內心的指示來進行的啊!唉!麻煩中帶著—絲心喜,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愛神的箭既然射中了他,他唯有認命地承受。

  走到玄關處,鍾奕麟碩長、俊挺的身影從主翼屋舍走出來;穆風與吳敬忠這般突如其來地大駕光臨,隱約就能嗅出一股不對勁的氣息。難道又有突發狀況?僅半天光景吧!唉!今天還真不是平凡的日子,若天天如此,他相信他定會心力交瘁而亡。再怎樣詭譎多變的商場,也從不曾讓他如此費心傷神過,唉!這愛情的威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藍斯,恭喜、恭喜!」穆風出人意料的祝賀,更讓他心中的疑慮加深。

  「八字還沒一撇,等明天再來恭喜也不遲。」鍾奕麟無動於衷地說。他心想,尚未有明確的答案,這喜從何而來?還不到步上紅毯的另一端,他就一日不敢鬆懈疏忽。談生意亦是如此,不過,對於秦關月,他是勢在必行,而且絕不放棄。

  「我是特地來通知你有關於秦關月的最新消息。」穆風道。原來正式提親的日期是明天,莫怪她們要十萬火急地落跑;還真難為她們了,年紀輕輕的,—個是拒婚逃跑,另—個該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地跟著—起逃跑。唉!年輕就是享有不懂人情世故的特權。

  「你有她的下落?」鍾奕麟急切地問。一上午沒消沒息的,叫他如何不擔憂?兩日的朝夕相處和清晨的肌膚之親,他早就將秦關月視做他的女人看待了。

  「嗯!拜你所賜,她和吳倩玫兩個人一起離家出走了。」穆風揶揄道。欲速則不達,狗急會跳牆,鍾奕麟和秦關月,目前正是這種情形,而他則是遭受池魚之殃、無妄之災啊!

  「為什麼?」鍾奕麟劍眉一挑,不解地問。

  「你說呢?」穆風將問題丟還給他。

  「你專程到這裡來找我,絕對不可能沒有她們的行蹤;請別浪費我的時間,把你的目的直接說出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鍾奕麟冷冷地說。既然秦關月是和吳倩玫一起逃跑的,那他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因為穆風無法置身事外。憑穆風的能力與本事,他自然可落得輕鬆,並有餘力解決秦天野的麻煩;等明天親事—定,他會好好地、仔細地來審問有關秦關月離家出走一事的細節。

  「你還是如此該死的冷靜,好吧!必要時,我要借鍾家的勢力與財力上的支援。」穆風乾脆直說。鍾奕麟倒是看透他的目的,也明白他接下來的行動,因此他再拐彎抹角,實是畫蛇添足。

  「當然。」鍾奕麟頷首道。

  「我必須走了,對了,請你記住一件事——」穆風欲轉身往大門方向步去,猛然又憶起一件事。

  「什麼事?」

  「你欠我一個人情。」穆風笑笑,然後偕同吳敬忠離去。

  鍾奕麟頗感驚奇地注視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他聽錯了嗎?「欠他一個人情」這句話真是出自穆風口中嗎?他的轉變實在讓他不敢相信!如果讓他此刻為他異於往常的行為舉止下註解的話,也唯有愛情的神力和魔法可以解釋了。

  「少爺。」福伯恭敬地叫道:「轎車已經準備好在玄關外側等候了。」

  「謝謝你,福伯。」

  「少爺請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福伯依然恭敬地回答。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鍾奕麟發自內心由衷地說。如果沒有福伯的通風報信,明日的秦家之行勢必無法成功。或許是他操之過急,一顆渴望的心無法獲得安定;也因為秦關月實在年紀太輕,十八歲少女的心要如何掌握?現今的社會多采多姿,兩人的生活環境又回然不同,說實在的,對於他和她的未來,他非常擔心。

  儘管他對自己本身所擁有的外在條件深具信心,但是十八歲的少女就像—顆不定時的炸彈,稍一不慎,它就會引爆,所以,唯有拆除它的引線,就算想爆炸也難了。

  愛情是自私的,今天他既然已確定自己的心意,沒道理任它隨風而逝,所以他必須善用任何一個能贏得她芳心的機會。愛情亦要積極爭取,三千弱水,他只取一瓢飲;而手中的這瓢水實在很難和他人共享,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盡快把它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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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23:57: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


  秦關月毫不費力地提著兩個大旅行箱由火車站向西站走去;由於吳倩玫的遲到,害她先前購買好的火車票慘遭扔棄垃圾筒的命運。

  「小月,快—點!車子馬上要開了!」吳倩玫拿著兩張從台北到高雄的國光號車票大聲叫喊。嗯!她們的運氣不錯,居然還可以立刻出發。原本秦關月要換坐下一班火車,但是她實在害怕穆風會陰魂不散地追到火車站,所以又匆匆轉換逃難的交通工具,這下倒有一點亡命天涯的實質感受。

  「喔!」秦關月趕緊將行李放置在國光號汽車給旅客擺放行李的隱藏式行李箱之後,走上汽車,並就車票上所指示的位子坐定,國光號立刻往目的地駛去。

  來來回回地奔波,終於在駛離台北的範圍暫時告一段落,兩人頓時感概萬千、又相視無語。她們真的「逃」了!從想到實際行動,前後不超過四個鐘頭,兩人就相繼遭遇人生重大的轉變。唉!人世間的事物實難預料。

  秦關月目視前方,心思卻停留在早晨的情景……鍾奕麟讓她從少女變成女人的畫面,一直和母親從小灌輸給她的貞操觀念相重疊——女子的初夜是屬於丈夫的權利,如此說來,她應該嫁給他才對;更何況,老豆欠長和投資公司的錢,使家裡遭遇困難,她怎能袖手旁觀?現在她又拒婚逃跑,無疑是陷家裡於水深火熱的困境,那她不就是大逆不道的不孝女?天哪!她是不是做錯了?沉重的罪惡感霎時包圍住她。

  吳倩玫則凝望著窗外,心思也飄向先前被穆風強行奪去初吻的那一幕……就像火—般熾烈的感覺,彷彿欲將她吞噬—般;那—刻,她根本無法思想、無法言語,只能憑著身體內流竄奔騰的強大激情配合著他所有的行為。現在回憶起來,她完全不曾想要反抗或是拒絕,若非吳敬忠的阻止,她恐怕極樂意任穆風為所欲為……天哪!女孩子誓死保護的貞操,當時統統未亮起紅燈來提醒她,她的潛意識裡似乎也正等待著他……。啊!這等不知羞恥的想法簡直該遭天打雷劈,她不是潘金蓮耶!她更不是淫娃蕩婦,她是純情的學生哪!該死的穆風,他怎麼可以……她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拳頭……是他!是他!就是他害的!害她滿腦子淨是一些阿里不達的色情思想,太可惡啦!她應該要給他一巴掌,而不是嚇得逃之夭夭才對。

  「小玫——小玫……」秦關月焦慮的聲音喚回她的沉思。

  「啊!什麼事?」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秦關月頗擔憂地問道。瞧她臉色忽紅忽青的,難不成是生病了?

  「我……」吳倩玫呆愣地摸摸臉頰。難看?此刻的她是很想給某人好看,難道她適才的想法統統都表現在臉上嗎?「不是啦!我只是想到一件不太愉快的事。」她乾笑著解釋。不愉快才怪!老實說,她對那個吻非常地滿意,只是對結果感到非常遺憾罷了!當然,此時還有點生氣——因為,他居然強吻她,不顧她的個人意願,簡直就是混蛋!

  「喔!我還以為……唉!小玫,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好像不應該就這樣逃走的。」秦關月心情沉重地囁嚅道。事情來得如此突然,她毫無心理準備,只能順著當時的心情,衝動、盲目又害怕地想要逃避現實,以至於完全沒有想到逃走的後果……即使是短暫地避避風頭,等到事情過去後她便會回去。但這一段日子裡,也許就會替家裡帶來極大的困擾與麻煩;她不能如此自私,不能!如果她嫁給鍾奕麟,家裡的困境就能解決的話,那……她就嫁吧!父母生她、育她十八年,也是她該報答親恩的時候……不,不行!她必須回台北,在明天鐘家大老爺來提親前趕回去。

  「應該是吧!等等……你不會是想回家去吧?」吳倩玫總算看出她那滿懷罪惡感的大眼睛,正閃耀著不容錯辨的意欲。

  秦關月輕咬著下嘴唇,微微地點一點頭,等待著即將來臨的河東獅吼。是她硬拖著她陪她逃跑的,如今反悔的也是她,她已經有所覺悟地等著被責罵了。

  「你……怎麼想的跟我—樣?唉!我們—起回去接受處罰吧!女子漢敢做敢當,更何況再過兩個星期,我就要開學了……我看,我們去跟司機說吧!」吳倩玫認命地道。她們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除非她們永遠不回去;而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還是回去自首,接受應得的處罰吧!反正她只是幫兇,又有大好的前途在等著她;而秦關月,其實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能嫁給鍾奕麟這個大金龜,實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呢!況且他又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不嫁他亦是理所當然;難得的是——他自投羅網且甘心受縛,否則……

  「嗯!」秦關月沉重的心馬上豁然開朗,彷彿撥開雲霧重見光明般。雖然她不想年紀輕輕就嫁人,雖然鍾家的家世也令她煩惱又痛苦,但最起碼,鍾奕麟是她到目前為止見過的男人中最順眼的—個。

  心意一定,兩人遂齊心合力遊說國光號司機讓她們在下一個休息站下車。一個國色天香,一個嬌俏可人,司機先生也只有投降的分;若非汽車已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而無法中途放人,否則歸心似箭的兩人,哪肯甘心在休息站才打道回府。

  另一方面,穆風從孫勝那裡查得了秦關月和吳倩玫的行蹤,立刻向鍾奕麟借調直昇機沿路追趕;當他成功地攔住國光號汽車,卻獲知兩人已於一個小時前中途下車,他差點氣暈了!

  望著因直昇機擋道而造成高速公路嚴重塞車的局面,他輕呼了一口氣;幸好利用鍾家在政治方面的崇高地位,這混亂兼火爆的場面就交由人民的保母來處理,但連續不斷的咒罵聲此起彼落,穆風備感狼狽地回到直昇機內,並下達命令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現場。

  「她們沒有在車上嗎?」坐在直昇機內等候稍息的吳敬忠詫異地問道。唉!搞出這麼大的場面,非但徒勞無功,還招致怨聲載道,莫怪穆風一臉郁卒又惱火的模樣。

  「她們在泰安休息站就中途離去了。該死的!若讓我找到她們,非給她們一個難忘的教訓不可。」穆風愈想愈嘔。如此大費周章、勞師動眾的甕中捉鱉行動,原本以為能夠手到擒來,結果呢?陰溝裡翻船,栽了一個大觔斗不說,此事若傳揚開來,風神保全公司顏面何在?而他多年累積下來的光榮戰績亦為之蒙羞。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乾的女娃兒,竟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實是令他始料未及啊!想當然耳,一個大男人的尊嚴鐵定迅速抬頭——

  「這是當然!」吳敬忠連聲附和。一整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未免也太過於戲劇化,而且情節又是如此峰迴路轉,高低起伏相差甚遠,尤其在搭乘直昇機和調派交通警察時,他才真正見識到鍾家顯赫的一面,內心卻開始替秦關月未來的命運擔憂。一向活潑好動、魯莽率直的她,和冷靜穩重、不苟言笑的鍾奕麟,如何並列在一起?無論他站在任何一個角度分析,他們兩人唯有外貌相配,其餘的,均完全不搭軋嘛!

  穆風拿起直昇機內的通訊器,雙手熟練地調著發訊頻道;待通訊器上的紅燈一亮,他立刻嘰哩呱啦地說著一串特殊秘語,交代完畢,他的臉色依舊沉重。

  「小傑,麻煩你飛到泰安休息站好嗎?」穆風命令式地請求。現在秦關月和吳倩玫的行蹤變得稍微辣手一點;在休息站,她們所能選擇逃亡的交通工具自然還是四輪以上的車子,但其複雜性則擴大了幾倍,而欲鎖定追蹤目的地的方向無疑四通八達,導致他無從下手。因為每—個縣市鄉鎮皆有可能,這樣—來,非得動用各地方的力量展開地毯式搜索,她們才無所遁行。不過,明天報章雜誌的頭條新聞則非此莫屬。唉!直昇機抵達泰安休息站時,他勢必得通知鍾奕麟這則「好」消息。

  當穆風、吳敬忠和鍾奕麟為尋找秦關月和吳倩玫,一邊是在天上東飛西飛,另—邊則是猛打電話,動用政治關係調動地方總動員時,她們兩人卻搭乘順風車回到了台北火車站的西站。

  「小月,你要回家了嗎?」吳倩玫忍不住問道;雖是抱著受罰的心回到台北,但真的要面對時,儒弱膽怯的情緒又盈滿了心頭。

  「不,我想先去—個地方。」秦關月緩緩道。

  「你要去哪裡?」吳倩玫慌忙問道。

  「龍祥集團總公司。」秦關月鼓足勇氣道。她必須趕在明天提親之前先和他達成協議——她的犧牲一定要能確保家中的權益,否則,她寧死也不屈。

  「你要去找鍾奕麟!?」吳倩玫相當驚訝,這其中還摻雜不解的成分。

  「嗯!」秦關月點點頭。

  「我陪你一起去。」吳倩玫毫不猶豫地說。無論是上刀山或是下油鍋,她這個死黨絕對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不,小玫,我想一個人去,拜託。」她堅決的眼眸帶著誠摯的祈求,緊緊地凝望著她。

  「但是……好吧!」吳倩玫無言地投降。「小月,不管是什麼結果,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絕對支持你。」

  「嗯!謝謝你。」秦關月倍感窩心地說。人生有友如此,夫復何求?

  「我走了。」吳倩玫提起自己的行李,隨手招攔—輛計程車,便往家的方向駛去。

  當計程車消失在視線所及,秦關月這才招攔了計程車,匆匆趕往龍祥集團總公司。今天一天,還真夠多釆多姿。唉!未來的日子又會是如何?

  計程車駛達目的地,秦關月反倒躊躇猶豫起來,一時之間頓感茫然與無助。雖然她和鍾奕麟朝夕相處了兩日,而且也發生了肉體上的關係,但是實質上她對他的認識與瞭解,仍然和陌生人毫無分別。

  驀然,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名男子從龍祥集團總公司大樓內走出來,一輛黑色加長型勞斯萊斯房車等候在玄關處,司機恭謹地站在車門旁,準備替主人打開車門。

  那人碩長、俊挺的身子在眾人環繞之下猶如鶴立雞群一般,熟悉的轎車和玉樹臨風、睥睨群雄的風采……秦關月站在遠處,瞬間就確認男子的身份——他是鍾奕麟!她的被保護人和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也可能是她未來的丈夫。世事真奇妙,短短的三天,她的世界就整個改觀,她的生活亦為之改變了。

  鍾奕麟正欲進入轎車,一種特殊的感覺促使他側轉過頭,搜尋著令他瞬間揪緊心緒的源頭;他有預感,彷彿有重大的事情將降臨在他身上似的。就在他側轉過頭的那一剎那,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倩影映入眼簾,鍾奕麟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眼光則直直地鎖住她。

  灼熱的視線似乎要將她燃燒似的,秦關月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看到了在玄關處的情景,鍾奕麟顯然是要離開公司,那麼她準備向他要求的事情就沒希望了,這怎麼可以?她必須攔住他。

  「總裁——總裁……」站在一旁的高級幹部困惑地望著鍾奕麟霎時如中邪般的舉止。奇怪?眾人於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秦關月?總裁的貼身保鏢嘛!咦?他腳旁的大旅行箱是幹嘛用的?沒聽說總裁要他出公差呀!

  瞬間,數十道視線皆投射在她身上,秦關月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再度分散,低下頭深呼吸數下後再抬起頭,一道刺眼的光芒閃入眼眸——危險!心中警鈴頓時大作,啊——是槍!她猛然往鍾奕麟所立之地衝去,她要保護他,他不能死!這個意念使她的步伐如閃電般快速。

  眾人對她突如其來的狂奔皆感到驚愕無比;她的方向是朝著鍾奕麟,但她的表情卻令他們下意識地往兩旁自動散開。

  「危險啊!」秦關月狂奔至距鍾奕麟幾步之地,光線閃耀一下,她奮不顧身往鍾奕麟身上撲去,子彈「咻」的一聲貫穿過她的左手臂,霎時,鮮血如柱狀般的飛濺四處,灼痛感立刻傳遍全身。

  「啊!」眾人不禁驚叫出聲,站在一旁嚴陣以待的警衛立刻向子彈發射處衝去。

  腥熱黏濕的液體噴灑在鍾奕麟剪裁昂貴的西裝上。當他看見秦關月赫然出現在眼前的那—剎那,他猶如失去了意志,腦海裡所有思想、所有感覺,全繫在秦關月的身上;當她朝他奔來,他才警覺到空氣裡飄浮著危險的氣味,身體正欲有所行動時,下一秒鐘裡已被秦關月飛撲在地。

  「快叫救護車!」摟抱住秦關月虛弱的身軀,他彈跳起來,耳裡傳進高級幹部吆喝的指示聲。

  「小林,快開車去醫院!」鍾奕麟迅速吩咐,並抱著秦關月準備進入轎車;毫無血色的臉龐令他心悸,大量流失的鮮血令他心痛又自責不已。天呀!他不能失去她,在他凜冽如寒冬的心乍遇初春溫暖的陽光時,老天怎能如此殘忍、狠心將它再度冰凍起來?

  「抓到開槍的人了,總裁——」安全室主任快步跑到轎車旁道,只見兩名警衛箝制住一名穿著黑衣、黑褲的男子走了過來。

  「何主任,他就交給你處理,記住,我要一份完整的報告。」鍾奕麟冷冷地命令道,看向歹徒的眼光冶得讓人毛骨悚然,寒毛抖顫不止。

  黑衣男子完全接收到鍾奕麟吩咐何主任的另一種含意。「我願意接受法律的制裁,你們不可以私下審判我。」他害怕地對著鍾奕麟大吼大叫。

  「你放心,我當然會讓你接受法律的制裁,在此之前……」鍾奕麟冷然一笑,未往下說;誰敢傷害他心愛的女人,他—定要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鍾先生……」中槍之後,秦關月因痛楚和大量失血顯得昏昏沉沉,直到歹徒驚恐的話語宛如冷水般澆醒她的神智。

  「月兒,你別說話,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別擔心,有我在,你會沒事的。」鍾奕麟比冰山還冷的臉龐在望向秦關月時變得柔情萬千,這等急遽臉部表情的轉變,令在場之人莫不瞠目結舌;那個冷血魔、工作狂,竟然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我要去警察局——放開我……」像殺死豬般的嘶吼聲絕望地傳進秦關月的耳裡。

  「讓他去警察局吧!」秦關月一絲不忍地脫口而出;電影裡的殺手不是都很有骨氣的嗎?怎麼現實裡完全不是這樣?

  「月兒……」鍾奕麟一愣!她那哀求的眼神讓他不願違背她的意思。「何主任,報警處理。」無奈地下達命令後,他關上車門,轎車如箭矢般的往最近的醫院駛去。

  「我們要去哪裡?」秦關月掙扎欲坐起身,但鍾奕麟強壯的手臂讓她動彈不得,她只能乖乖地任他抱著;肌膚親密地互相接觸,令她蒼白的臉上霎時染上一抹微紅,好羞人哪!

  「傻瓜,當然是去醫院。」鍾奕麟擔憂地回答。該死!醫院為什麼還沒到?秦關月的血就像自來水—樣流個不停,該死!她的生命危在旦夕呀!

  「醫院?我不去!我要回家!我沒事,這點小傷死不了人的!」秦關月聞言一驚,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上醫院,只因小時候打預防針的情景,令她對醫院猶如蛇蠍般避之惟恐不及,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輕易低頭。

  「胡說!你流血過多,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怎麼能不去醫院?況且傷口也需要消毒包紮,如果細菌感染,或是破傷風……」鍾奕麟蹙眉道;他恨不得能快些趕到醫院,她卻一副抵死不從的表情,簡直讓他生氣!尤其此刻,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急欲掙脫出他的懷抱,那力量亦讓他使盡全身力氣才按壓得住她。奇怪?血流不止的人哪來的大力氣?哦!他差點忘記她是一個大力士,難怪他覺得相當吃力。

  「不要——我才不要去醫院!放開我——討厭!我討厭你——我不要去醫院——嗚……」秦關月死命地掙扎,卻是徒勞無功,害怕得哭出聲來;此時此刻,她恨死他了,無奈身體過於虛弱,否則鍾奕麟哪是她的對手?可恨哪!

  「寶貝,乖,別哭!我這是為你好,你流這麼多血,不去醫院是不行的。如果你身體健康,我根本無法制伏你,所以你必須去醫院治療,好不好?」鍾奕麟輕聲解釋;秦關月臉上的表情很明白地告訴他她內心的想法,若非她失血過多,造成身體過於虛弱,他的確不是她「神力」的對手。瞧她忿恨不服的眼神,還真令他傷心。

  「不好!人家不要去醫院——嗚——我要回家……」秦關月根本聽不進去,因為,醫院是她從小到大的夢魘啊!

  「月兒,你聽話嘛!」鍾奕麟頗感頭疼地說;對一個心境如小孩子一般的她,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從小他就是被大人的方式教導,小孩子的心理,他根本無從得知,而哄女孩更是他從來沒做過的事情,以他的身份、地位,通常都是女孩子主動來討他歡心……唉!面對一個心愛女子的眼淚,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聽!不聽……」秦關月搖擺著頭喊道。

  「月兒……」望著那瘋狂擺動的頭顱,鍾奕麟倍感沮喪地吁了一口氣,然後緩緩低下頭,不容分說地用唇吻去她所有的吶喊。他傾注無與倫比的深情,藉著吻讓心靈深處的愛戀傳到她的身體,與之分享、感受……

  一片陰影遮蓋臉部,秦關月赫然發現鍾奕麟的企圖時,已被他吻個正著,別說反抗,她連閃躲的機會也沒有;綿密溫柔的吻,讓她不知不覺將「醫院」拋到九霄雲外,渾然忘我地陶醉於唇舌嬉戲所帶來的喜悅中。

  「月兒,我愛你,你愛我嗎?」鍾奕麟輕移唇瓣,深情款款地凝視她艷紅的臉蛋;對一個受傷的病人是不宜吻太久的,否則這短短的幾秒鐘,豈能滿足他內心的渴望?

  「嗯!我愛你……」秦關月心醉神迷地回答。鍾奕麟的吻就像罌粟花,—嘗就會上癮,完全無法自拔,只想永生都沉淪在他吻的魔法世界裡。

  「月兒……」鍾奕麟委實難以置信她的回答,瞧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耀著夢幻般的光采,是清醒或是迷糊?他實在不敢斷定。但儘管如此,他的心情卻因她愛的宣言而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總裁,醫院到了。」司機小林的聲音赫然響起。

  「嗯!」

  ***

  吳倩玫回到吳宅,屋內冷冷清清,她頗吃力地拖拉著旅行箱進入起居室,隨即整個人直奔沙發;一整天馬不停蹄地來回奔波,實在有夠累,疲倦的身體一碰觸到柔軟舒適的皮椅,她立刻臣服在無邊無垠的黑暗當中。

  「小玫,醒醒……」一陣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試圖喚醒睡得像頭死豬的她,熟悉的氣味和感覺,令她如夢似幻的張開眼睛。

  「穆風……」她揉揉惺忪的眼睛有著片刻的困惑。這是夢嗎?穆風竟然出現在她的夢中!她雙手輕輕—拉,環勾住他的頸項,吻住他飽滿性感的嘴唇。「啊——啊……」夢中的他吻起來的感覺就像和真實的人一樣,靈活富技巧的舌頭在她唇內攻城掠地、強取豪奪,比真實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們在做什麼?」當一記獅子吼在她耳邊響起,吳倩玫倏然張大眼睛——哇!一張男性臉龐和她近在咫尺,尤其穆風兀自深呼吸的舉動和自己呼吸急促、全身燥熱的模樣,令她想起適才的吻……天呀!羞愧的紅潮立刻席捲全身——是她強吻他的,瞧她的雙手仍然環勾著他的頸項……罪證確鑿!還有一個目擊證人。天呀!穆風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家的客廳裡?

  「先放開我吧!」穆風輕聲建議。看吳敬忠目露凶光地從樓梯上走下來,一雙眼比銅鈴還要大地瞪著兩人親暱又曖昧的姿勢……唉!兩次接吻均被從中打斷,惹得他心裡癢癢的,主要原因皆是場地過於公開。他想,下次接吻,他絕對會選擇一個隱密的場所。

  「啊!」吳倩玫大驚失色地放開手,她壓根兒忘記自己的雙手猶不知廉恥地環勾著他的脖子,此時此刻,她恨不得地上裂開一個大洞,好讓她鑽進去。

  「你一個女孩子家,這樣成何體統?愈來愈不像話,居然敢離家出走,真是膽子愈來愈大!今天我再不請出家法,倒顯得咱們吳家沒有家教!」吳敬忠火冒三丈地斥責道,旋身—轉,衝到神桌台上拿起—根籐條,再衝回沙發旁。

  「大哥……」吳倩玫咬著嘴唇,怯怯地叫了—聲。大哥這次真的發火了,看來她此次劫數難逃……阿彌陀佛!希望力量輕一點吧!

  「住手!」穆風一把奪過吳敬忠手握的籐條。開玩笑!讓他打下去,吳倩玫光滑細緻的肌膚哪裡承受得住?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會心疼的!中午的「吻」,代表他的宣誓,因為,吳倩玫已是他認定的女人了。

  「穆風,你別攔我,我非讓她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不可!」吳敬忠氣唬唬地說。秦家的事尚未解決,她反而畏罪潛逃,卻不知何故兩人又回到台北;若非鍾奕麟聯絡他們,恐怕他和穆風還在當空中飛人,這不想不氣,愈想就愈火大。

  「大哥,我錯了,你打我吧!」吳倩玫可憐兮兮地說。

  「我當然要打你,你知不知道小月人現在在何處?」穆風硬擋在她前面,吳敬忠唯有按捺住心中的怒焰問道。

  「她去見鍾奕麟呀!她說有事情要單獨和他商量,所以我就回來了。」吳倩玫據實以告,人更是緊挨著穆風;他明顯的保護姿態,讓她沒來由地心安,彷彿他的臂彎就是她遮風擋雨的避難港。

  「她替鍾奕麟挨了一槍,現在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吳敬忠冷冷地陳訴,而他們之所以先回吳宅,主要目的是想確知她的安危。人都是自私的,自己親妹妹的下落未明,他實在很擔心;孰料,一回到吳宅就看見她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然後他將她的旅行箱先放回她的臥房,而穆風則負責喚醒她,結果呢?他一下來就看見兩人正在Kiss;儘管穆風是他的偶像,縱使他亦相當贊同兩人的交往,不過這種限制級的畫面,還是頗令他不以為然。

  「小月在醫院裡生死未卜?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吳倩玫無法置信地驚呼出聲;距離她們分開的時間尚未超過兩個小時,這則消息委實令她難以接受,亦難以想像。她猛然抓緊穆風的手臂,因為,她需要知道事情的完整經過。

  「你別激動好嗎?」穆風試圖撫平吳倩玫的驚慌;對於吳敬忠的措辭則暗自歎息,畢竟,秦關月傷勢是輕是重,他們並未在場親眼目睹,實不宜妄下斷語。況且,鍾奕麟在通訊器中所傳達給他們的消息實在是簡單得可以,但也就是因為太簡單,才讓人東想西想;不過,以他對鍾奕麟的瞭解,秦關月的性命若果真危在旦夕,他哪裡還有時間與心情來通知他們?但是這畢竟只是他的猜測,秦關月中搶在醫院的實際情況仍然是個謎,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親自走一趟,才能真相大白。唉!今天似乎是多災多難的一天,真是片刻不得安寧呀!

  「小月……不行!我必須去醫院。穆風,你帶我去好不好?我求求你,我必須去看她……」吳倩玫擔憂地請求,壓根兒忘記吳敬忠的存在和她要跟穆風算「吻」帳的「代志」了。

  「當然,我們一起走吧!」穆風點點頭,握住她的手就往大門方向走去。可憐的吳敬忠,在眼睛裡只有彼此的兩人世界中,殘忍地被摒棄在外,無疑被視做一個隱形透明物體。這像話嗎?有沒有搞錯?當然,他不甘遭到被遺忘的待遇,亦快步尾隨兩人身後——隱形透明物體閃—邊涼快去,「菲力浦」才是他的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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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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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秦關月鼓著腮幫子,郁卒地躺在病床上,—雙眼直瞪著白色天花板,臉色更是比「米田共」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她被輸血到送進醫院的頭等病房觀察病情,她的父母淨顧著和鍾家的大家長和大家長夫人提前談論她與鍾奕麟的婚事;而鍾奕麟將她送到醫院之後,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這還有天理嗎?雖然她只是皮肉之傷,好歹也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這事姑且不提,他竟然將她送進她最害怕、最恐懼的地方,還不曉得要陪陪她……可惡!還說什麼他愛她?分明是花言巧語、虛情假意,他——可惡透頂!

  「既然如此,等我們選定一個黃道吉日,就將令千金迎娶進門。」方潔喜悅的聲音清晰地傳進秦關月的耳裡,這話在秦關月聽來,卻顯得異常刺耳。

  「那就勞您費心了!」花飄香含笑點頭。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算是親家了,若嚴格說起來,小月還是鍾家的救命恩人呢!唉!我們鍾家三代單傳,假如麟兒有個三長兩短……」方潔無法想像地長歎一口氣——那鍾家豈不絕後?秦家雖無顯赫的家世,不過那從不是她在意的,只要鍾奕麟喜歡,她絕對支持他的決定;當然,有泰半的原因得歸功於他的坦白——對於「曾孫」一事,純粹是為了應付鍾毅根深柢固的觀念,倒也情有可原,現在又加上秦關月捨命相救,因此對於鍾、秦兩家的婚事,她更是舉雙手、雙腳地贊成。

  鍾毅板著一張臉保持沉默;若非親愛的老婆以離婚相逼,他怎會有口不能言?儘管秦關月救了鍾奕麟一命,但他仍不能原諒她威脅鍾家的事實。哼!這麼容易就讓她稱心如意地嫁進鍾家,坐享那榮華富貴,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

  「我不嫁,我不嫁……」秦關月愈想愈嘔,遂扯開喉嚨大喊。這沒良心的鍾奕麟,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醫院不管,他根本就是不愛她嘛!卻害她悄悄地愛上他……

  談論中的四人,對秦關月的歇斯底里置若妄聞;事實上,這樁婚姻的決定大權皆由雙方的老婆大人攜手敲定,其他人根本無插手的分。至於鍾毅非常想支持秦關月——哼!但大局已定還來這一套,想裝給誰看?而秦天野則是萬般同情與不忍,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鍾奕麟無論是外貌、學識,均是難得一見的人物,小月嫁給他,實在是高攀了!

  「我不嫁……」嘶吼了半天卻沒人理她,秦關月的不滿更是達到頂點;早先想認命地嫁給鍾奕麟的想法,如今已被完全推翻,現在,她決定寧死不屈,抵死不從。

  就在此時,頭等病房的門被人由外往內推開,鍾奕麟的出現令秦關月的嘶吼戛然而止。剎那間,不滿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犀利的眼眸盯著她,彷彿在指責她,莫名其妙的她居然也覺得自己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哪按呢?

  「奕麟,這裡就交給你處理了,我們打算去喝杯咖啡。」方潔優雅地站起身。瞧秦關月的表現,鍾奕麟還須下點苦功。唉!愛情這玩意,誰愛誰多—點,誰就得吃苦。看情形,這吃苦的人非她的寶貝孫子莫屬了!單憑他急著將秦關月冠上鍾太大的頭銜就足以瞭解;但畢竟秦關月實在太年輕、太美麗,思想又太簡單,難怪鍾奕麟對她一見鍾情、二見深情,合該兩人有緣分,否則他們倆的生活環境根本毫無交集可言,又何來今日的婚姻?

  「好的,奶奶。」鍾奕麟自然明白方潔的用意;從四人的表情可知他的身份已有所改變,換言之,秦關月已經成為他的所有物——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他的女人。

  當病房內走得只剩下秦關月和鍾奕麟時,秦關月悶悶地注視著他沉默又毫無表情的臉龐,完全讓人猜不透他此刻心裡的真正想法;陰陽怪氣的模樣使她火大,原先的不滿又—點—滴地回到體內。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她生氣地吼道。

  「為什麼不想看見我?」鍾奕麟絲毫不以為忤地問。他對她怒焰高張時依然如此美麗的容顏為之傾倒。哈哈!再也無人能夠把她從他身邊搶走了!

  「因為我討厭你!」秦關月火大地瞪著他。

  「為什麼討厭我?」鍾奕麟不怒反笑地走到病床旁邊近看她,更覺得她清新脫俗、典雅細緻,美麗得不可方物;如此絕美的臉孔,他居然會被她女扮男裝蒙騙過去,那些日子的眼拙,還讓他非常痛苦,生理與心理的煎熬實非筆墨所能形容。如今總算撥開雲霧見青天,並且覓得良緣,實在可喜可賀!

  「討厭就是討厭,還有什麼為什麼!」秦關月杏眼圓睜、兩手叉腰,氣得不得了!老是問為什麼,煩不煩哪?特別是那笑容,好像事不關己似的,無疑讓她火上添油——笑啥?牙齒白呀!

  「討厭一個人,一定有理由,我當然要請問你為什麼討厭我,是因為我長得醜?還是我不夠富有?或者是我哪裡得罪你……」鍾奕麟坐在床沿,微笑地凝望著她。

  「你是個大騙子!」秦關月火大地打斷他的話。他的舉例說明益加使她一個頭兩個大,怎麼討厭人還有這麼多屁原因?

  「我是個騙子?」鍾奕麟聞言一呆,因為這個理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對!」秦關月猛點頭。

  「哦——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鍾奕麟蹙眉道,想盡腦海裡與她共有的回憶,他怎麼也想不起他幾時騙過她;他費解地望著她,僅三十歲的他不可能得到健忘症吧!奈何秦關月的表情絕非作假,他真的騙過她嗎?

  「才剛剛的事,你就忘得一乾二淨。哼!你走開,我討厭你,我不要嫁給你,你這個愛情騙子……」秦關月歇斯底里地叫喊。

  「住嘴!什麼愛情的大騙子?你——慢著!你說我欺騙你的感情?」鍾奕麟使盡全力才勉強按住她瘋狂擺動的身軀,以免拉扯到她手臂上的點滴。

  「難道不是嗎?你說你愛我,結果到了醫院就丟下我不管,人家電影裡的男主角,如果女主角受傷,他們都寸步不離地守候在女主角身旁,那你呢?可見你根本就不愛我,所以我討厭你——你走、你走!」秦關月氣鼓著臉頰解釋。

  天呀!這是什麼跟什麼?電影裡的男女主角?他簡直是無語問蒼天!他勉強壓抑住翻白眼的慾望,頗感頭痛地深呼吸數下——唉!只因為他沒寸步不離地守候在她身邊,她就驟下結論說他不愛她?真是荒唐!可笑!但她卻是非常認真地如此認為。哪按呢?

  「月兒,我愛你,我非常、非常地愛你,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會請爺爺、奶奶來向你父母提親呢?」鍾奕麟溫柔地解釋。

  「我不相信,你只是因為佔了我的便宜,不得不對我負責任罷了!」秦關月嘟著嘴道。

  「電影裡的男女主角也是這麼演的嗎?」鍾奕麟猜測地問道。秦關月的愛情邏輯絕對跟電影故事脫離不了關係,可惜他從不看那—類文藝愛情片,當然他也沒有那種美國時間觀看既不刺激、也不長知識的影片。

  「對呀!」秦關月一副理所當然地回答。

  他就知道!鍾奕麟忍不住心中長歎。小女孩的愛情觀大都來自於電影裡不切實際的浪漫情節,卻不知現實世界裡的愛情,或多或少總有一點距離。唉!他若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哪裡能夠得到她的心?唉!他赫然發覺自己頭痛欲裂!

  「那電影裡的女主角應該是在懷孕之後,男主角才負起責任的吧!」鍾奕麟一思索,然後猜測道;除了那檔子事,還有什麼事會讓一個男人義無反顧地負起責任?

  「對呀!」這下令秦關月不由自主地對他另眼相看——原來他都曉得嘛!

  「那你有沒有懷孕呢?」鍾奕麟耐心地詢問。對秦關月單純的心思有點無奈,又有點心喜。

  「應該沒有吧!」秦關月無法確定地說。早上才發生的事,誰曉得有沒有「中標」?

  「那就對了!這樣你還不相信我是真的愛你嗎?」鍾奕麟柔情似水地說,並蜻蜓點水般的在她額頭上印下—吻。

  「我……」秦關月迷惑地瞪著他。於情於理,他應該是愛她的,瞧那紫色的眼眸,不斷朝她散發愛的電波,哦!她快招架不住啦!

  「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我愛你,寶貝!」鍾奕麟乘勝追擊地訴說愛語,反正四下無人,多說不妨。

  「這……你真的愛我嗎?」秦關月還是無法相信;突然,—個想法跳入心頭。

  「當然!」鍾奕麟毫不考慮地回答。對於秦關月的躊躇、猶豫湧上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在商場上所向披靡的他,在情場方面卻不斷嘗到挫折。她為什麼就是不相信他的愛?時間是短了—點,但—見鍾情的事在電影裡應該是屢見不鮮的。

  「好,如果你真的愛我,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秦關月凝視他片刻後說,這個條件的內容讓她愈想愈興奮。

  「條件!?」鍾奕麟呆愕地注視她喜形於色的表情,一股不妙的預感瞬間籠罩心頭;直覺提醒他,絕對不能答應她的條件;但她所提條件的前提卻是用「愛」來當籌碼,一時之間,他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而無所適從。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我才—個小小的條件你都不答應,那你分明是在騙我!」秦關月的不滿即將再度爆發。

  厲害!一句話就刺中他的要害,讓他毫無招架之力;明知她無理取鬧,他卻束手無策,只得高舉白旗投降,答應她任何條件。唉!誰叫他愛她呢?別說一個條件,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辦法給她摘下來。

  「我當然愛你,說吧!你希望我答應你什麼條件?」鍾奕麟認命地詢問。

  「是這樣的,你知道我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叫吳倩玫嗎?」秦關月開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不過她跟你要我答應的條件有什麼關聯?慢著……你該不會是想……」鍾奕麟愕然一驚,他之前的臆測應該是錯誤的,秦關月的條件應該不至於會如此荒唐,但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猜到「賓果」了呢?

  「藍斯,我想跟她一起結婚、一起步入禮堂、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你知道的,我跟她是同生死、共患難的好朋友,那我們當然要—起結婚嘍!」秦關月喜孜孜地解說,完全沒注意到臉色倏然蒼白的他。

  「你……是在開玩笑吧?」鍾奕麟哭笑不得地說。這樣的條件分明是強人所難,因為吳倩玫目前尚無固定的男朋友,而他和她的婚禮絕對不會超過年底,短短的一、二個月之內,他上哪替她找新郎?況且,大學生涯多采多姿,以吳倩玫活潑開朗的個性看來,她豈會甘心年紀輕輕就被套上婚姻的枷鎖?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我知道你絕對有辦法,對不對?藍斯,我好愛你哦!」秦關月甜甜地一笑,幸福的滋味真甜蜜;既然如此,她由衷地希望吳倩玫也能嘗到幸福的滋味。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只有她一人獨享幸福,那她·會良心不安耶!

  「你……」鍾奕麟欲言又止,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這個條件又委實荒唐得可以;畢竟,他無法左右吳倩玫的思想和情感,至於結不結婚,又哪是他所能決定的?最重要的一點是——新郎呢?他總不能隨隨便便塞個人給她吧!愛情必須是兩情相悅才能終成眷屬的!

  「碰!」的一聲,頭等病房的門又被人從外用力地往內推開,鍾奕麟和秦關月在毫無預警之下嚇了一跳,兩人猛然往大門方向望去——該死的不速之客!沒看到「請勿打擾」的牌子嗎?

  「小月!」女性的驚呼聲熟悉得不得了,吳倩玫像一陣風似的衝到病床旁,毫不客氣地將鍾奕麟硬擠至一旁,然後擔心地質問秦關月事情的經過。

  鍾奕麟無奈地搖頭歎息,還真是說人人到!假使吳倩玫早一步到達,情況會是如何?對於秦關月的條件,她會配合嗎?答案其實非常明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秦關月都不願意太早結婚,更何況是她呢?還有,新郎的人選呢?

  「藍斯,秦關月的傷勢無大礙吧?」穆風關切地詢問;好歹秦關月曾經也是他公司的職員,再加上她又是他女朋友的死黨和他的好朋友的未來妻子,於情於理,他都該來探望她。

  「穆風……」鍾奕麟突然恍然大悟,他差點就忘了他這一號人物。吳倩玫的新郎人選,自是非他莫屬!論年紀,他也該成家了;論長相與經驗,他百分之百搞得定吳倩玫;加上他對他的瞭解,吳倩玫的幸福,只要他願意,白首偕老絕對沒問題。嘿嘿……年底之前絕對可以結婚啦!

  穆風只覺全身發涼,因為鍾奕麟打量他的眼光好似他是一頭待宰的豬只,任其品頭論足一番,再推出去殺了——哇拷!他在算計他嗎?但眼神裡怎毫無邪惡?

  「你在看什麼?」

  鍾奕麟側轉過頭,瞄了一眼秦關月和吳倩玫熱絡交談的情形後,轉回頭注視進入頭等病房卻一直保持沉默的吳敬忠;穆風絕不是任人擺弄之人,他必須仔細思考計謀,否則將會功虧一簣。

  「沒什麼,明天你就會知道,現在我無法告訴你。」鍾奕麟神秘兮兮地回答;聽在穆風的耳裡,更覺得事情有蹊蹺,心想這傢伙相當可疑!

  「明天早上我沒空。」穆風微皺眉瞅著鍾奕麟;他知道他對他有所目的,而這個目的,直覺上以「居心不良」的機率大。

  「那下午我直接去你公司找你,事關重大,你絕對會有興趣的。」鍾奕麟不容分說地決定。

  「是嗎?」穆風狐疑地反問。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啥好心眼的模樣;但話說回來,聽聽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也無妨,反正決定權仍握在他手中,畢竟沒有人可以勉強他做任何事情的。

  「絕對是!」鍾奕麟極富自信地說;之後,三個男人談論起這件槍擊事件和稍早追逐兩女離家出走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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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9 23:58:39 |只看該作者
第十

  歷經一上午大規模的認祖歸宗過程,穆風——哦!不,現在得冠上本姓——孫穆風,心情愉悅地回到辦公室。揮灑陰霾、雨過天青的心靈正感受著睽違已久的舒坦,積壓心中多年的大石頭亦在上午祭拜過雅荷的墳墓後,碎成粉末隨風而逝……說來奇怪,站在墳墓前,他彷彿聽見雅荷的聲音他在耳邊呼喚:「哥哥,祝你幸福……」有點荒誕,卻毫無理由地溫暖了他的心。

  他輕哼著曲子,推開辦公室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龐——鍾奕麟。頃刻間,原本的好心情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昨天的話猶言在耳,這傢伙前來,絕對無好事!

  「恭喜!從今天開始,得稱呼你孫先生了。」鍾奕麟祝賀道。

  「藍斯,請直接說出你的來意,別浪費咱們的時間,好嗎?」孫穆風逕自走到沙發上坐好;他有一種預感,他的來意絕對會讓他難以消化。

  「好!你覺得吳倩玫如何?」鍾奕麟聳聳肩,然後在他對面坐下。根據昨天的觀察,他個人認為,穆風對吳倩玫並非全然的無動於衷。

  孫穆風眉一揚,若有所思地端詳他;鍾奕麟放著公司的事不管,專程跑到這兒來,竟然只是問他對吳倩玫的感覺——有問題!而且還是非常「大」的問題!

  「不錯,那又如何呢?」他漫不經心地回答,眼光卻毫不遺漏地緊盯著他臉部所有的表情,但那一成不變的臉龐,永遠呈現該死的漠然。唉!這傢伙唯有在秦關月面前,才會顯得有「溫度」、有「人味」。

  「她是你的女朋友吧?」鍾奕麟問道。縱使孫穆風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但他的眼睛卻洩漏了他的想法。想裝蒜?堂堂情報界的風雲人物——風神,如此輕而易舉就讓他識破內心的想法,由此可見,他在意吳倩玫的程度比他預料中的要高出太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孫穆風模稜兩可地反問;畢竟在不明白鍾奕麟意圖為何之前,他不得不和他大玩太極拳。

  「不是的話,那我今天來此的目的不說也罷,因為說了也是枉然;但如果是的話,你就得擔心嘍!」鍾奕麟聳聳肩,無關痛癢地撂下話。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明明曉得他在請君入甕,但他仍然像飛蛾撲火一般投入火坑;沒辦法,他最後的一句話挑起了他無限的好奇……如果吳倩玫真的是他女朋友,那麼他擔什麼心?

  「穆風,枉費你聰明—世,難道你—點都看不出來嗎?」鍾奕麟揶揄道。

  「在下願意洗耳恭聽。」孫穆風嘲諷地說。

  「吳倩玫再兩個星期就要讀大學了,這樣你應該明白了吧?」鍾奕麟簡單明瞭地暗示他。

  「大學!?」

  「以吳倩玫的條件,她若上了大學,身邊一定不乏追求者。你再想想看,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多采多姿的校園生活,我們也曾經經歷過;如果她是你的女朋友,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嗎?今天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我不能不提醒你,除非你不喜歡她……」

  「夠了!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你不用再往下說了。」孫穆風舉起右手示意他住口。大學生涯的確多采多姿,以吳倩玫的外貌與個性,也一定會得到那群毛頭小子的青睞;一想到他認定的女人身邊將圍繞數以百計的「蒼蠅」……哇!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尤其他是個上班族,無法隨時跟在她身邊,又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該死!他必須想想法子。

  「把她冠上孫太大的頭銜,別人就無法將她輕易追走了。」彷彿看穿他的煩惱,鍾奕麟適時提出建議。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扶持,總是有利無害的。

  「你……秦關月眼你說了什麼?」鍾奕麟過分關切他的私人感情世界,令他匪夷所思;如此重視個人隱私,且只對工作有興趣的男人,怎會一夜之間就性情大變?問題顯然出在秦關月身上。想不到女人的力量竟是如此可怕,莫怪大家要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瞧她把鍾奕麟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只除了他那該死的面無表情之外。

  「她想和吳倩玫—起當新娘。」事到如今,他乾脆坦言相告。孫穆風並非省油的燈,一點點的疏忽再加上他那縝密的心思,不用幾秒鐘的工夫,他就能刺中敵人要害,抓到問題的核心。他——實在是一個不容小覷的人物,也因此可見,「風神」實非浪得虛名。

  「什麼!?」孫穆風一呆。

  「那是她的希望,當然,這種事根本不能勉強;而我今天來找你,有大半並非她的因素,另一方面是因為昨天早上我就感覺出你對吳倩玫絕對有特殊的好感,但是她還這麼年輕,緊接著又要上大學……愛情是自私的,今天你若真心的愛一個人的話,絕對會想要和她天長地久共度一生。她是個好女孩,當然,愛情是不能勉強,只希望你在三思之時,她別被別的『年輕』男孩給追走;若不幸如此,到時候你後悔就來不及了。言盡於此,就不打擾你辦公的時間了;我先走—步,月兒還在醫院等我呢!」鍾奕麟娓娓道出他內心的看法;愛情是不等人的,喜歡就去追,一旦要追就得快,特別是對方年齡和本身相差一大截,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給訂下來。

  「你們的婚禮訂在什麼時候?」鍾奕麟從沙發上緩緩站起身並走向大門時,孫穆風的聲音在他握住門把時響起。

  「年底以前,我可不想讓她再興起逃婚的念頭,那滋味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我等候你的好消息。」鍾奕麟微微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愛情——有益身心。

  當鍾奕麟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孫穆風陷入紊亂的思緒中,不過僅僅沉思數分鐘,內線就毫不留情地提醒他堆積如山的公文待批,和一連串的會議要開。風神保全公司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內,業務擴大數十倍,該死的康亞倫,沒事這麼拚命做生意幹嘛?跟他當初設立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馳,但如今公司事物一切上軌道,他也無力更改,唯有依循前進。哼!他最好別回來,否則……

  ***

  吳倩玫做完新生報到,開心地四處張望眾社團為吸取社友使出的千奇百怪花招,這就是多采多姿、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的大學生活!尤其是學校規定一年級新生必須住宿一事,更令她雀躍無比。哈哈!辛辛苦苦考上大學,該是享受青春的時候啦!

  「外文系一年級吳倩玫同學請至校長室,外文系一年級吳倩玫……」廣播聲赫然響起。

  吳倩玫頗吃驚地朝校長室走去;才開學第一天,就蒙校長大人召見,她既非榜首,又不是貴族子弟,她只是一個平凡的新生……會不會是有人跟她同名同姓?但外文系中只有她一個人姓吳……奇也,怪哉!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輕輕敲著校長室的大門;縱使平日粗魯的她,可也不敢在這裡造次——那無非是老虎嘴裡拔牙,她又不是不想讀啦!畢竟他是學校的大家長呢!在不知其脾氣如何之前,禮貌是必須的。

  「誰?」低沉的嗓音顯得校長是個年輕的男性,因為老頭子的聲音絕不會如此感性;她自以為是地猜想。

  「外文系一年級吳倩玫。」她立即報上系別、年級、名字。

  「進來。」仍然是低沉的嗓音,這回竟覺得有點熟悉,非常像那兩個星期毫無音訊的穆風;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於是她輕輕旋轉門把,走進校長室,並隨手帶上門。

  驀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在她關門的同時,猛然將她擁進一具寬厚、結實的軀體內;此舉大出她意料之外,一個措手不及,整個人便跌靠在男人懷中,她不禁驚呼出聲,雙手則瘋狂地不停捶打,身體亦掙扎地扭動——天呀!性騷擾!

  「放開我!救命——色狼——不要——色狼……」吳倩玫扯開喉嚨,驚恐地大聲呼喊——哇!校長居然是色狼!

  「誰是色狼?」微慍的聲音熟悉得不容錯辨,吳倩玫如遭雷殛般的僵直不動;那輕淡的古龍水味道,她曾經在穆風的身上聞過,難道是他?應該是他沒錯,那霸氣十足的口吻,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你——穆風!?」微抬起頭,那張臉果然是她這兩個星期以來,每晚春夢中的男主角;夢裡的兩人,永遠停留在接吻的階段,往往要進—步發展時,她就會驚醒。唉!這得歸功於她親愛的大哥,兩次親吻均被中途打斷,所以,春夢就變成惡夢啦!

  「想我嗎?」孫穆風親暱地在她耳畔呢喃。這兩個星期他簡直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抽出一點時間,又被孫勝拖去彌補他遲來的父愛,等到他能夠打電話給她時,她不是睡覺,就是不在家;而今天整整有一天的時間是屬於他自己的,他立即刻不容緩地衝到吳家,卻獲知她開學以及住宿校園一事。住宿校園?那還得了!他的女人豈非一下子就變了心?鍾奕麟的話霎時湧上腦海,在校長室等候的同時,他的心中亦作下決定——吳倩玫,他是要定了!而完全保有她的方法,就是盡快將她娶進門。雖然他捨不得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涯,這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想?誰想你?鬼才想你……啊!該死!快放開我,這裡是校長室耶!喂……」吳倩玫突然想起自己身處何地。老天!當著校長的面,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大學有沒有記大過的處分?好像是沒有吧!

  「別擔心,校長出去巡視校園了。」孫穆風好心地告訴她。

  「什麼!?那你怎麼可以進入校長室?」吳倩玫狐疑地盯著他,渾然不覺自己猶在他懷裡;因為很溫暖、很舒服,所以下意識裡就任其摟抱著。

  「因為我神通廣大。」孫穆風自負地一笑;和她談話,輕鬆、愜意、無壓力,嗯!結婚這個主意他越發覺得不錯。當然,目前是不宜告訴她,老實說,他猜她絕對不會答應,所以,告訴她等於是白說,還可能會打草驚蛇;一次的離家經驗就搞得他人仰馬翻,他不能讓她再來一次。

  「噁心!馬不知臉長!既然校長不在,那我要回繫上去了,請放開我!」吳倩玫忽然想起自己還困在他懷裡,不過,她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對他的失蹤與突然出現也懶得再追究,畢竟,他只是一株草,大學可是一片大草原哩!

  「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晚上有何消遺?畢竟這是你在外頭住宿的第—天。」孫穆風凝目端詳吳倩玫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

  「晚上有迎新晚會呢!」吳倩玫毫不猶豫地說,欣喜若狂的神態使得孫穆風心裡頗不是滋味。迎新晚會?分明是泡妞大會嘛!天呀!結婚一事非得趁早進行不可,不然大學裡三天兩頭的舞會、團會……開玩笑!那怎麼可以?

  「預祝你玩得盡興。」孫穆風乾笑兩聲道。

  「那當然!不然我考大學做什麼?我才不想像小月那麼倒楣,這麼早就結婚。」吳倩玫朗聲大笑,不是有首歌叫做「年輕不要留白」嗎?她當然要恣情享受青春。

  「你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好朋友不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孫穆風不著痕跡地暗示她。假使她知曉秦關月的希望是要他和她結婚的話,不曉得她臉上會出現什麼表情?一定是讓人拍案叫絕的模樣!

  「當然啦!不過我不可能像她這麼倒楣。結婚?拜託!我又沒有男朋友,要怎麼結婚?哈哈哈!那恐怕是好多年以後的事啦!」吳倩玫深覺可笑地說。結婚?八字還沒一撇呢!

  「是嗎?做人千萬不能太鐵齒,愈不可能發生的事就愈有可能會發生;還有,你顯然忘記我是你的男朋友,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你記起來的。」孫穆風唇隨話落,接著吻住那微啟的櫻唇,以十足的熱情宣示他的愛;這張唇是屬於他的,而擁有這張唇的主人自然也得屬於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將她從他身邊奪走。

  吳倩玫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就被熱吻得天昏地暗、暈頭轉向,加上全身酥軟無力。不同於前兩次的親吻,這次總算沒有被人從中打斷;原來親吻的感覺是如此天崩地裂、山搖地動,彷似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天啊!她突然覺得渾身燥熱,四肢百骸流竄、奔騰的緊繃感急欲舒解暢通,這等怪異的熱流讓她無所適從,又非常難受。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生病了嗎?

  —直吻到雙方均嚴重缺氧,孫穆風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移開嘴唇;瞧那艷紅的臉頰、迷濛的眼眸,以及那大口大口急促呼吸的唇兒,嗯——這還差不多!

  「你對我做了什麼好事?」吳倩玫平穩呼吸後,怒氣衝天地問道。當她的身體因他隨著呼吸而起伏不定的寬胸而緊貼,導致兩人親密的接觸而產生一波比一波更難忍受的緊繃感——天呀!她生病了!

  「什麼?」孫穆風莫名其妙地反問。他做了什麼好事?他只不過是吻了她而已,況且,他跟她又不是第一次的kiss。

  「你還不承認?我現在好難受呢!」吳倩玫害怕又委屈地控訴。天呀!她不會是得了AIDS吧!

  「什麼?」孫穆風更是一頭霧水,視線一觸及驚慌、害怕的她,憐惜之意瞬間包圍住他。「你哪裡不舒服?」

  「都是你害的啦!我全身都好熱、好難受耶!你為什麼要吻我?嗚……」吳倩玫愈想愈難過,眼淚不聽使喚地潸然落下。她會不會蒙主寵召?她可不想死!

  「慢著,你說你是因為我吻了你之後才覺得好熱和不舒服的,是嗎?」孫穆風不確定地問。可能嗎?將慾望視作難受?不過想想,這也難怪,畢竟她沒有這一方面的經驗;突然,男性自大的一面猛然抬頭,吳倩玫毫無疑問還是個處女,而他將會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今晚的迎新晚會,他勢必得幫她做一些保護措施。

  「對呀!」

  「哈哈哈!我還以為你生病了,原來……放心,這個感覺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擔心。」

  「是嗎?」吳倩玫相當懷疑的眼神和口氣說著,亦在同時離開他的懷抱,而她也感覺到身體內部的溫度正逐漸降溫中——敢情他就是令她身體異常的原凶?

  「當然!」孫穆風露齒一笑。

  「我要走了。」吳倩玫突然覺得全身發熱;他的笑容非常迷人,卻讓她沒來由地心慌,彷彿是危險的高壓電,她決定和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走吧!祝你今晚玩得愉快。」孫穆風誠摯地說;凝望著她旋轉門把,腳步正準備踏出校長室時,他又說:「願不願意做我的新娘?」

  「什麼?你說什麼?」吳倩玫驚愕地轉過身。新娘?她聽錯了吧?

  「沒說什麼!」孫穆風頗無辜地聳聳肩。「怎麼?你聽到了什麼嗎?」

  「不……不……可能是我聽錯了,再見!」吳倩玫略感困窘地逃離校長室。願不願意做他的新娘?她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怎麼可能?咦?她居然忘記問他廣播找她有什麼事?唉!下次遇到時再問吧!

  ***

  秦關月痛苦難當地跪坐在和室房裡,聆聽花飄香詳細解說三從四德及禮儀規範。媽呀!早知道結婚之前還得接受人妻教育,當初逃走就一了百了,現在何須活受罪?啊!多麼痛的領悟啊!多麼酸痛的腳啊……還好她的願望得以實現,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叩!叩!」和室的門被敲響。

  「請進。」花飄香輕柔地回應。

  「秦伯母好,我來找小月聊天。」吳倩玫推開和室房的門,極禮貌地說。

  「小玫啊!進來坐吧!小月,今天就說到這裡,你得好好招呼人家,我就不打擾你們聊天了。」花飄香優雅地站起來,交代了幾句,人即離開和室;她想,兩個待嫁的少女,私下一定有很多話想談談。

  「天哪!我的腳麻啦……」秦關月如獲大赦地趕緊解救她失去知覺的雙腳,稍一移動,腳的神經如被針戳,引得她大呼小叫的。

  「小月!」正經又嚴肅的聲音有效地讓秦關月閉上嘴巴,而她這才注意到好友凝重的神色;根據鍾奕麟給她的第一手消息,她們兩個的婚禮會在同一天、同—時間、同—教堂接受同—神父證婚,但她眼前的這張臉,活像某人欠了她的錢未還,一點也不像個待嫁新娘。

  「小玫,你怎麼……」

  「那個殺千刀、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死傢伙,他居然要我嫁給他!還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將婚事訂了,天哪!我居然還被蒙在鼓裡。今天我—回家,才發現老爸、老媽居然把我給賣了,天呀!這世界還有天理、王法嗎?」吳倩玫霎時失控地大吼大叫。

  「結婚不好嗎?」秦關月小心翼翼地探口風。自從她成為鍾奕麟的未婚妻後,她每一天都過得很幸福、很滿足,因為他和她幾乎每天都在約會、看電影、月下漫步和享受美食,特別是最後一項,所以三個星期下來,她發現自己的身邊不能沒有他的陪伴。

  「當然不好!你不知道那個孫穆風有多陰險嗎?開學第—天,無緣無故到學校找我,原來那時他就在打我的主意。我呸!他明明知道我才十八歲啊!根本就不想結婚,我還要享受青春、享受生命哪!」吳倩玫沉溺在自己的忿怒當中;當秦關月聽完她的言論之後,她紅潤的臉頰倏然蒼白。

  「結婚很——幸福耶!你不想——」

  「狗屁幸福!讀書才幸福。哼!我絕不嫁給他,我要抗婚!」怒氣達到頂點,她自是無暇顧及心虛又擔憂的秦關月。

  「抗婚?你不會是想離家出走吧?」上一次的經驗讓她驚慌得脫口而出——糟糕!她是不是做錯了?看吳倩玫的口氣和忿怒的表情,她壓根沒有待嫁新娘的喜悅;至於幸福感,那更是連邊都沾不上,早知如此,她就不會跟鍾奕麟開口了。完了!死了!她害了好友的一生,怎麼辦?她得想辦法彌補,或是挽救才行。

  「小月,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吳倩玫臉一沉,正色地望著她。在來秦家的途中,她已經決定要以「逃」來明志,但是—個人逃還挺孤單寂寞的,所以……

  「我當然是你的好朋友,要不然我也不會……」秦關月趕緊住口;吳倩玫慘遭結婚的命運是她一手造成的,假使她知曉罪魁禍首就是她,那她和她之間的情誼……喔!她死都不能讓她知道真相。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和我同生死、共患難!我告訴你,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全都不是好東西!」吳倩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地大肆抨擊。開學的第一個星期六,她歡天喜地回家,結果……宛如青天霹靂;她的大好青春豈能毀於一紙婚約?哼!那天她果然沒有聽錯,雖然她對孫穆風的印象不惡,其實是很喜歡,但她無法接受這麼年輕、這麼快就——死會了,那豈不是一點行情也沒有?再說,她的大學生涯才剛開始,她不要放棄學業。結婚?閃一邊去!孫穆風,去吃屎吧!

  「可是藍斯對我……」秦關月吶吶的聲音在接收到好友企盼的眼神而戛然頓口。天呀!她說不出口,但是逃婚她又不想,唉!傷腦筋!

  「小月,你想說什麼?」吳倩玫對好友的欲言又止感到納悶。

  「沒……沒有,我只是想問你什麼時候要逃?」原諒我吧!藍斯,秦關月心中不住地道歉。誰叫她和她是死忠兼換帖?尤其她又害了她,陪她逃婚或許是老天爺給她的處罰,只是——報應未免來得太快了吧!

  「愈快愈好,最好現在就走。」

  「喔,好吧!對了,行李……」

  「你別拿了,就穿我的吧!別忘記拿錢。」吳倩玫連忙吩咐。一個月之內,又要再次離家出走,老天也太捉弄人了。唉!她的命怎麼這麼苦喲!

  逃婚就逃婚吧!以鍾奕麟的本事和能力,他應該會把她給找回來的——如果他真愛她的話;還有,或許這—次的逃婚她可以順便測試他究竟有多愛她。嗯!逃婚還可以躲掉花飄香的人妻教育……不錯,逃婚實在是個好方法,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秦關月霎時恍然大悟,喜孜孜地衝到房間拿錢,卻未注意到—獲知吳倩玫來訪即偷偷躲在和室外偷聽的秦關星;而她們偉大的逃婚計畫自然毫無遺漏地盡入他耳目,在秦關月未出和室房之前,他已悄悄地走向電話,通風報信去也!

  呵!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即將展開她們第二次的逃婚旅程,只可惜她們尚未來得及付諸行動,兩位新郎已分別接獲通知火速趕往秦家,畢竟上回的經驗已讓他們心生警惕而早就布下暗樁以防萬一,這次她們可是插翅也難飛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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