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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晴宇 ]【針愛一生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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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17: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梁中醫診所」,坐落在人聲鼎沸的大賣場旁,

  招牌小小的,很不起眼,

  至於裡頭的格局也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就只有療室及候診室,沒了。

  而且看病要自費,最糟的是,這家診所就連號碼牌都教人不得不嫌惡——

  舊舊髒髒的、上頭以黑色簽字筆寫下數字的紙牌,邊緣甚至都起了毛邊!

  拜託!這一看就知道是隨便拿了個廣告紙盒,將它剪下來做成的嘛!

  真是的,都什麼時代了,他們不知道有計算機、護貝這種東西嗎?

  若非迫於母親的淫威,桑希韻說什麼都不會來這看病,

  而且還等到電視上的新聞都開始回放,教人耐性全失!

  好極了,她非得瞧瞧他究竟是啥三頭六臂的神醫?

  等……等等,這個戴了副老土又老氣的黑框大眼鏡,

  身上套了件起毛球的運動褲,腳上還穿著拖鞋的傢伙,

  就、就是那位梁一彥神醫?!她可是整組壞光光的人,

  這個看起來不太稱頭的男人,真醫得好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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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1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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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聲鼎沸的大賣場旁,坐落著一間小小的診所。雖然只掛著一個小小不起眼的招牌,上頭用墨綠色的印刷體寫著「梁中醫診所」,但是裡頭卻和外面同樣的人聲鼎沸,擠滿了等待看病的病患。小小診所裡的格局很簡單,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有著七張診療床、五張座椅的診療室;另一間則是大約可容納十幾人的候診室。診療室外,則是掛號及收費的櫃檯。

  掛號櫃檯裡頭坐的不是年輕又美麗親切的白衣天使,而是一個中年婦人,她的工作僅是負責發放看診的號碼牌、收費,以及將醫生所需要的酒精、棉球、針等醫療用品準備充足。

  這裡的醫生以針灸替病患治病,若需服藥,醫生則會開立藥單,請病患自行到中藥店去買藥。

  從這裡每天從早到晚擠滿了看病的人潮,就可以知道這家診所是多麼的「神」了。

  診療室內的七個床位、五個座位,都或躺或坐著病患,每個人身體都插上了針。

  謝玉梅躺在二號床上和醫生聊著天,她最喜歡利用這四十分鐘的診療時間和醫生聊天了。這個梁醫師雖然外表看起來土了點,卻是一個中肯的好青年,而且對病患體貼,醫術又精湛,很得她的緣。

  「梁醫師,我女兒喔,很愛吃冰,MC都不正常,叫她去婦產科給醫生看看,她又不願意,說什麼這樣很丟臉,會被人家誤會什麼的,像她這樣的情況,你可以醫嗎?」

  其實謝玉梅這個問題等於是白問的,因為只要不是絕症或刀槍外傷,梁一彥幾乎都能靠精湛的針灸技術把病患醫好。嚴重點的只要有恆心,多花些時日,定時到診所報到,最後都能給病患滿意的結果。

  「當然可以。」梁一彥邊將剛從一號床病患身上拔下的針放入回收的紙盒中,邊回答著她。

  「那像她這樣的情況要針多久?」謝玉梅已經在盤算要如何把希韻那丫頭抓過來給梁一彥針一針了。

  梁一彥推推鼻樑上大得有些誇張的黑框眼鏡。「嗯……我現在沒辦法回答妳,還是要她本人來了,幫她把過脈之後才知道她的問題。」

  「這樣啊……好吧,那我改天再帶她過來。」

  此時一號病床的病患拔完針後離開,馬上就有下一個病人躺上床。梁一彥在為他把完脈後,迅速地落針,很快的,病患腳上及臉上就插了數根針。

  處理完一號床的新病患後,梁一彥將醫療工作車推到謝玉梅的床位前,拿起酒精棉,準備為她拔針。

  「謝小姐,待會兒我開個藥單給妳,只要按時煎藥服用,妳就會比較好睡了。」梁一彥一邊拔針一邊交代著。

  拔完針後,謝玉梅坐起身。「唉……還不都是我家那寶貝丫頭害的!三天兩頭給我出狀況,一下子感冒、一下子腰酸背痛、一下子MC又亂來,還有什麼脊椎側彎的毛病。唉,我和她老爸就只有這麼個女兒,光是擔心她就夠讓我失眠好幾晚,睡也睡不好了。還好她哥哥壯得跟牛一樣,健康得很,不然我們不知要多操多少心喔!」

  梁一彥露出溫文的一笑,走出診療室外,坐回掛號櫃檯旁的桌前,準備開藥單給她。「改天帶她來吧,也許我有辦法解決她的困擾。」

  「梁醫師,你真客氣,你可是神針耶!看這裡每天擠滿來看病的人,就知道你有多厲害了。要是我女兒建健康康的話,我也就不會煩惱到失眠了。」謝玉梅接過藥單,準備到櫃檯去付錢。

  櫃檯的歐巴桑插嘴道:「現在的小孩哪聽得進我們的話?每個都有主見得要命,哪像我們以前這麼乖,父母講什麼是什麼,豈敢反抗?」

  「對啊、對啊……」

  梁一彥見兩個女人聊起來了,索性進到診療室內,繼續為下一個病患診療。




  「妳很奇怪耶,我就說我不要來,妳聽不懂喔?幹麼硬拉著我進來啦!」桑希韻生氣地望著自己的母親。

  好不容易才擺脫加班的命運,想回家休息,卻被老媽催促著要到什麼梁醫師那裡,要不是她堅持的話,差點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要被拖出門了。

  今天果然是藍色星期一,白天一堆做不完的工作幾乎讓她大喊救命,現在可好了,她匆匆地吃完飯後,就被拖到這家不起眼的中醫診所來,現在正站在櫃檯前和老媽大眼瞪小眼呢!

  謝玉梅根本不理會她的叫囂,逕自跟櫃檯內的歐巴桑說話。「我們要拿號碼牌。」

  「兩個還是一個要看?」歐巴桑剛吞下便當內的最後一口飯。

  「一個。」她今天主要是來盯著希韻的,所以希韻一個人看病就行了。

  歐巴桑拿出一張寫著「三十一」的號碼牌給她。「妳女兒喔?」

  「對啊,叫都叫不來,乾脆把她硬拉過來了。叫她快一點,就要給我拖拖拉拉的,現在拿到三十一號,可有得等了!」謝玉梅睨了希韻一眼。

  桑希韻回以一記輕哼聲。

  「不錯了啦!還輪得到,再晚點,等號碼牌發完,就只能明天再來了。」歐巴桑將便當盒蓋起來,收進自己的袋子裡。

  「也對,那我們到裡面去等。」謝玉梅拉著桑希韻往候診室走去。

  桑希韻不甘不願地跟在後頭。

  「拿去,妳的號碼牌。待會兒那個屏幕顯示妳的號碼時,妳就進去。」謝玉梅將號碼牌交給她,指著電視機上面的顯示器。

  桑希韻接過牌子,鄙夷地看著它。

  這是哪門子的號碼牌?僅用黑色簽字筆寫了個「三十一」,還舊舊髒髒的,紙牌邊緣都起了毛邊,翻過面來,上頭還有個紅色的「烈」字,一看就知道是從某種廣告紙盒剪下來做成的。

  天啊!這家診所是怎麼了?他們不知道有計算機這種東西嗎?這種號碼牌用計算機隨便做一張,都比這個漂亮幾百、幾千倍,若再加上護貝,簡直就只能用完美來形容!結果,他們卻隨便拆了個紙盒,用簽字筆寫寫就算!這樣怎麼招攬生意啊?

  不過……這家診所人還真多呢!




  「還要多久?」當電視上的新聞開始重複播報後,桑希韻完全失去了耐性。她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可以坐在這裡,和其它人一起看了一個半小時的新聞後,還沒甩頭走人。

  「快了快了,已經到三十號,下一個就是妳了。」謝玉梅拉著她的手,瞥了眼電視機上面的顯示器。

  「搞什麼?以這樣的看病效率,診所竟然還沒倒?可真是奇跡啊!」以往她去看醫生,不論哪一科,通常都是屁股才剛坐下,醫生就說:「好了,可以去批價領藥。」多麼有效率啊!

  「就是看得仔細才會有這麼多人來看啊!」謝玉梅到現在還沒敢讓她知道這是針灸,要是讓希韻知道了,肯定會奪門而出。

  「這是講求效率的時代好不好?」桑希韻連看都不看老媽一眼,丟下這句話,然後起身。

  謝玉梅快一步拉住她。「快到妳了,妳要去哪裡?」

  「廁所啦!」桑希韻甩開她的手。

  謝玉梅跟著起身。「我陪妳去!」她真擔心她藉故跑掉。

  「妳在這裡看電視,我等一下『一定』回來。」桑希韻翻翻白眼。

  「真的?」

  「廢話!都等那麼久了,現在放棄多不值?」無論如何,她都要看看這個醫生到底是哪裡來的外星人,竟要她等一個多小時!

  「唔,那妳快一點。」依照她以往的經驗,大概再五分鐘就會輪到希韻了。

  「好啦!」

  謝玉梅到底不放心,還是走到櫃檯前等希韻。若是她真的要跑掉,一定得從櫃檯前經過,到時她才能實時抓住她。

  桑希韻從廁所出來時,顯示器也剛好跳到三十一號,她直接往診療室走去,卻在櫃檯前碰到老媽,即使知道她是故意等在那裡的,她也懶得和她吵。

  歐巴桑將新的病歷表交給她填寫。

  填寫完畢後,希韻拿出健保卡要交給歐巴桑。

  「我們這裡沒有看健保喔!」歐巴桑拿起她寫的病歷表仔細核對,順便向她說明。

  「嗄?那你們看一次要多少錢?」桑希韻不顧老媽在後面直扯她的衣服,大聲地問。

  這家診所真怪,連掛號的程序都和其它診所不一樣,還得等到輪到號碼後才寫病歷表,莫非是怕病人跑掉?

  而且這家診所居然沒看健保,還是先問清楚價錢再說,免得被敲竹槓!

  「兩百五。」

  桑希韻瞭解地點頭。「唔,還可以接受。」

  「先進去躺下好嗎?」歐巴桑要希韻先進診療室。

  「進去?醫生不用先問診嗎?而且……躺下幹麼要躺下?」她從沒遇過看個病要躺下的,除非這個醫生是「色醫」!

  「對啦、對啦!先進去就對了!」謝玉梅從後面推她進去。

  進到診療室後,希韻當場傻眼,除了其中一個床位是空的外,其它的床位與座位都躺、坐了人,而且……大家身上都插滿了針!

  她臉色當場刷白,驚恐地望著老媽。「這……這是……針灸?」

  「嗯,很有效喔!來,快點躺下,梁醫師在等妳了。」謝玉梅將她拉到空的床位前,還幫她把腳上的涼鞋脫下。

  梁一彥推著醫療車過來,正在倒酒精浸泡棉花。

  桑希韻一看到針後,就忘了自己的舌頭在哪裡,所以只能傻傻地看著他的動作。

  謝玉梅乘機將桑希韻的褲管拉到膝蓋處,壓著她躺下,然後和藹地對梁一彥說:「梁醫師,我帶我女兒來了,你一定要仔細地幫她看看,她MC大概有三個多月沒來了,上次去整脊中心,說是因為脊椎側彎,壓迫到神經,所以才會造成內分泌失調。那次把她彎來拗去的,痛得她眼淚鼻涕齊流,我看了很不忍心,你幫她看看……」

  謝玉梅不斷地細數希韻的「毛病」,一旁的其它病患聽了都直發笑。

  桑希韻總算從驚愕中驚醒,緊急坐起身,打斷謝玉梅有如滔滔江水般的「病歷報告」。

  「媽!妳『惦惦』啦!話都被妳一個人說完了,那這醫生拿什麼混飯吃?妳要讓他自己診斷啊!不然怎麼知道他是名醫還是庸醫?」平復心情後,桑希韻終於注意到梁一彥。

  一個頂多三十出頭的男人,卻戴著那種既老氣、又土又俗的黑框大眼鏡,頭髮也規規矩矩地左旁分,連分線都直得沒有分岔。身材雖稱得上挺拔,卻隨便套了件運動褲,而且還起了毛球!白袍裡面穿的是那種路邊一、兩百塊就可以買到的套頭衫,最誇張的是,腳上還穿著拖鞋!

  天啊!病患看到他這副老學究的模樣,難道都不會病情加重嗎?

  「妳先躺下。」這是梁一彥開口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要躺下?看病就看病,為什麼還要躺下?」桑希韻堅決不再躺下。

  梁一彥推推眼鏡。「我這裡是針灸中醫診所,如果妳怕的話就不要來,我不勉強妳。」

  「要啦,怎麼不要?梁醫師,不要理她,給她針就對了!」謝玉梅深怕梁一彥不幫希韻治病,趕忙插嘴。

  「妳的意思呢?」梁一彥望向桑希韻。

  初看到她時有種「驚艷」的感覺,這女孩雖不是亮麗到讓人一眼就覺得漂亮,卻非常的耐看,不過這抹驚艷隨即被她糟糕的氣色所取代。看來她並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而現在,他更確定她是個被寵壞的小女生。隨她吧!他一向不逼迫人的,如果她真的不想看,他也無所謂。

  只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真的有股想把她醫好的衝動。

  桑希韻咬著唇,考慮該如何回答他,才不會讓自己丟了面子。

  謝玉梅卻先耐不住性子,提高音量道:「希韻,媽可警告妳,妳敢不看的話,我就跟妳爸說!妳MC已經三個多月沒來了,想嚇死我們嗎?要不是太瞭解妳,我還以為妳在外面交了男朋友,懷了小孩呢!妳這樣的身體,以後誰敢娶妳?妳連人家的飯碗都捧不起喔!妳……」

  「媽,妳小聲點啦!」希韻真是快被氣死了,現在恐怕連隔壁大賣場的人都知道她MC三個月沒來了啦!

  瞄瞄旁邊的患者,全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她真想衝出這裡。

  「要我小聲點,那妳就躺下!」謝玉梅也不是省油的燈。平常可都是希韻在對她大小聲的,現在難得有機會換她發揮了。

  桑希韻噘噘嘴。「好啦!」

  等她一躺下,梁一彥馬上輕抓起她的手腕把脈。

  對於桑希韻,他算是給了特別待遇了。因為病患過多,所以他從不會浪費時間讓病患使性子,只要是會懼怕的病患,他一律都不勉強,直接請他們離開。

  但是見到桑希韻,他就是很想把她醫好,希望透過自己的針,能看見她原本應該紅潤的臉色。

  梁一彥邊把脈邊搖頭,果然如他所猜測的一樣,桑希韻真的是「整組壞光光」,大概除了沒有外傷外,五臟六腑都有狀況,尤其是女性方面的毛病最為嚴重。

  「梁醫師,你不要一直搖頭啊!我女兒怎樣?」謝玉梅每看他搖一次頭,心就沉了一下。來這邊看了這麼久的病,也沒見他這樣搖過頭。

  「媽,妳出去啦!」桑希韻真受不了她。

  梁一彥對謝玉梅露出淺笑。「謝小姐,我看妳先出去吧,令嬡的情緒似乎很容易被妳影響。再說,我也擔心妳不小心碰到其它人的針,那會很痛的。」

  「喔,好啦,那你待會兒要告訴我她的情形啊!」謝玉梅不放心地交代著。

  「好。」

  等謝玉梅出去後,梁一彥才對希韻開口。「妳很喜歡吃冰涼的東西喔!」

  「還好吧,誰夏天不會吃上幾盤剉冰的?」桑希韻語氣很沖。

  「小姐,妳今年幾歲?」

  「二十四。問這幹麼?」桑希韻盯著他正在把脈的手看,試圖看出他的「企圖」。

  「妳的身體已經是六十二的高齡了。」

  「什麼跟什麼?」

  「妳太常熬夜,飲食又不正常,而且又愛吃冰,站姿、坐姿都不正確,所以妳全身上下的毛病一大堆,最嚴重的確實就是內分泌失調及脊椎側彎的問題。」他極有耐性地向她解說她目前的狀況。

  「哈!這個我媽剛剛不是都說了嗎?你可不可以自己擠點新鮮的詞出來,不要這樣抄襲啊!」她才不會輕易被他唬過去咧!

  「妳的肝跟腎都不好,若是不趕快醫的話,肝病及尿毒患者的名單上肯定會有妳的名字。還有,如果妳沒將MC調正常的話,將來妳可以加入小象隊,而且保證會有子宮肌瘤的問題。」梁一彥認真且嚴肅地說著。

  桑希韻皺皺鼻子,完全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所以才要靠你們這些醫生啊!不然你們要吃什麼?還有,你剛剛說小象隊是什麼意思?」那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演藝團體嗎?

  「就是妳會因為MC的問題而越來越胖。」看她這樣滿不在乎的態度,他有些生氣。

  「是嗎?可是我的身材到現在都還是這樣啊!」桑希韻刻意用較為尖銳的語氣響應他。

  見她一副硬要和他辯的樣子,他也懶得多說,反正針紮下去就對了。

  「翻過身,趴著。」梁一彥放下她的手腕,說道。

  「要做什麼?」桑希韻眼神充滿警戒與懷疑。

  「幫妳檢查一下。」梁一彥眼神閃爍地回答。

  「喔。」乖乖地翻身趴著。

  梁一彥動作迅速地將她的褲管推到膝蓋上,拿出酒精棉在她後膝蓋的地方輕抹消毒後,以放血用的針片分別在兩邊的後膝蓋處輕扎一下。

  桑希韻的後膝蓋處馬上流出兩道濃稠而呈現深紫色的血,梁一彥迅速將一大團的棉花覆蓋在傷口上。

  突來的刺痛讓桑希韻整個人跳起來,以尷尬的跪姿跪在診療床上。「嘶~~好痛!你在幹麼?」她想回頭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沒事,可以翻過來了。」梁一彥壓著吸血用的棉花以防掉下,催促她翻過身。

  桑希韻動作緩慢地翻過身躺好,還不忘賞他個大白眼。

  「雙手握拳。」梁一彥從工作台上抓了一把針。看她「痛」得臉都「變形」了,他有些不忍,怕自己會心軟而下不了手,所以選擇不直視她。

  希韻緊緊握拳,頗有要揍人的意圖。

  「不用握得這麼緊,輕握就可以了。」梁一彥要她放鬆。

  桑希韻放鬆力道後,梁一彥將裝針的封套一一拆開,開始下針。

  「痛啊!好痛啊、好酸啊~~」又痛、又麻、又酸的感覺,讓她不斷地哀嚎。

  分別在手背及小腿的部分下完短針後,梁一彥轉身從工作台上取出兩根長針,準備下最後這兩針。

  桑希韻驚恐地盯著他……手上的針。「你、你你你你……你拿那個要幹麼?」她礙於身上的十幾支針而不敢亂動。

  「最後兩針了。」梁一彥語氣平常地回道。

  「不,我絕不插那兩根針!你敢插下去,待會兒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她抖著音威脅他。

  「乖,不會痛,只會有點酸麻的感覺而已。」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嗓音低聲哄她。

  「你放屁!剛剛那些針就很痛了,現在這個這麼長還說不會痛,你想騙誰啊?」她急得眼眶都紅了,深怕他就這麼將針給扎進她白泡泡、幼咪咪的嫩肉裡。

  「相信我,真的不會痛。」推推鼻樑上的眼鏡。

  「是啊,又不是插進你身體裡,你當然不會痛,當然可以說風涼話!」桑希韻幾乎要泣訴指控他沒心沒肝,枉顧人命了。

  梁一彥歎了口氣後,將針的封套拆掉,迅速準確地將針扎入她小腿的脛骨處,兩邊各下了一針。

  「嘶~~啊~~痛痛痛痛……」她僅哀嚎了一會兒就自動沒聲音。

  原來酸痛麻只是一下下而已,接下來整個身子就像鬆開似的,有種說不出的舒坦與輕鬆。

  梁一彥將酒精棉丟入回收桶中。「把腰挺一挺,看看有沒有覺得比較舒服?」

  桑希韻原本因為舒坦而放鬆的臉,馬上又糾結成小籠包臉,不自在地挺挺自己的腰,語氣冰冷地說:「還好啦!」

  梁一彥也不和她計較,從她剛剛已經全然放鬆的表情看來,他的「神針」已經見效。




  桑希韻必須承認,除了剛開始的酸痛麻外,接下來的三十分鐘,她整個人簡直舒服得要上天堂,甚至還差點睡著了。

  梁一彥過來將針拔除時,她甚至乖乖「就範」,完全沒有開始時的激烈掙扎。

  「到外面等一下,我開個藥給妳。」梁一彥將拔下的廢針丟入回收盒中。

  她走出診療室就看到老媽已經在櫃檯旁等她,一見到她就急切地問:「怎麼樣?有沒有覺得比較好一點?」

  「嗯。」桑希韻似有若無地輕點一下頭,聲音也細如蚊蚋。

  「我就說嘛!梁醫師可是有名的醫生,絕對有辦法的!」此時她看見梁一彥走出來,馬上迎上去。「梁醫師,我女兒的狀況還好吧?要不要吃藥?」

  「我先開張藥單給妳。」梁一彥坐下來開藥單。

  將藥單開好後交給謝玉梅。「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兩次,先吃一段時間,等狀況好轉後再重新換過藥單。」

  謝玉梅有點為難地接下藥單。「水藥喔……」她怕希韻嫌苦不肯喝。

  「她算是很嚴重的,吃水藥效果會比較好,先吃水藥吧。」

  「吃藥粉不行嗎?」桑希韻在一旁插嘴,她可不想吞那一碗碗苦苦的水藥。

  「等妳情況改善後就可以吃藥粉了。」

  「那要多久?」這次是母女倆一起問。

  「那要看桑小姐是不是很勤快地過來看診。」他說的是事實,病情能不能好轉,病人的配合度是最大的因素。

  「那像我這樣,要多久來一次?」桑希韻主動開口詢問。

  謝玉梅有些訝異地盯著自己的女兒,難得她會主動願意上醫院。

  「一個星期兩次,最好是星期二和星期五的一大早就過來。」診所的病患實在太多了,所以他希望她能利用人較少的時候過來,好分散病患。

  「一大早是多早?我要上班耶!」

  「診所八點開門,我七點半就會先看一輪的病患,妳看完去上班剛剛好。」梁一彥建議著。

  「我不要,我爬不起來。那晚上呢?」桑希韻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會是早起的那一型。

  「晚上雖然是六點開始看診,不過我五點半就會先看第一輪,或者妳可以五點就先來拿號碼牌也行。」他已經把來診所看病不用多等的「撇步」都告訴她了,要是她還不能接受的話,那他也沒辦法。

  「喔,我再看看吧!」

  她是標準的上班族,哪有辦法配合他說的時間?除非老媽願意先來幫她拿號碼牌,否則她就得等到「天荒地老」,才輪得到她了。

  「嗯,藥記得吃。」梁一彥交代她後,就轉身進診療室,為下一個病患做治療了。過多的病患,根本容不得他多耽擱一刻。

  「喔。」

  見他進去了,桑希韻才跟媽媽一起離開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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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2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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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希韻騎著心愛的小綿羊,以超速度狂飆到診所。

  都是夏小馨害的啦,明知道今天要上班,昨晚竟還開了好幾瓶的酒,害大家今天上班都在人到心不到的犯頭疼中度過。

  自從到梁一彥那裡針灸後,她已經很久沒在下班後和同事們去狂歡了,只要下班時間一到,她就趕緊往診所飆,深怕來晚了,又得等很久。

  誰曉得昨晚禁不起夏小馨的一再邀約,答應參加和隔壁棟建設公司男生的聯誼,竟然就這麼玩瘋了,也多喝了幾杯,直鬧到凌晨三點才回家,讓她到現在就連走路都覺得腳浮浮的。

  「桑小姐,今天真準時。」櫃檯歐巴桑一見她推門進來,就已經把號碼牌準備好了。

  「還好啦!幾號?」她還沒拿到牌子就先問。

  「三號。」

  「瞭解,謝謝。」取了牌子就往候診室走去。

  幸好自己為了能早點來看病,向經理提出早半小時上下班的要求,而經理也爽快地答應了,才能讓她每次都可以拿到號碼滿前面的牌子。

  外商公司就是有這種好處,上下班時間比較彈性。公司有些同事因為晚上要上課,所以也是彈性上下班的。

  梁一彥處理完病患後,走出診療室,剛好瞥見桑希韻往候診室走去,乍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色,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桑希韻自從經過他治療後,氣色已經逐漸恢復,不應該會有這樣慘白的臉色才對。

  桑希韻也瞧見他了,不過她只是勾勾唇畔後就往候診室走,待會兒見面再「虧」吧!

  這已經成為她的例行公事了,每次來扎針時,都會虧他一下。反正他人老實,好欺負嘛!而且他也從未阻止過她,所以她只好繼續娛樂大眾嘍!

  每次她可是虧他虧得連其它病患都笑聲連連咧!這樣四十分鐘的診療時間才不會無聊嘛!




  很快的就輪到桑希韻看診了,一如往常,她俐落地躺上診療床,掀起褲管,等梁一彥來幫她扎針。

  梁一彥將工作車推到床邊後,並不急著下針,而是如同第一次看診時般地抓起她的手腕把脈。

  他這個動作讓希韻有些驚訝,因為除了第一次看診時外,之後的幾次,他都沒再把過她的脈。「今天為什麼要把脈?是不是有進展了?」

  她聽老媽說,他通常只會在第一次看診時幫病患把脈,除非是他覺得有進展,否則依據他的說法是把一次脈就夠了。

  梁一彥稍嫌用力地將她的手腕放下,臉上還擺出臭得不能再臭的表情,轉身到工作車上取針。

  他就知道她臉色慘白絕對有問題!果然,從她的脈象及氣色看來,昨天肯定是喝酒又熬夜。想到她不聽話地又讓自己的生活不正常,而且還有可能是跟其它「男生」出去喝酒,他的心就以超速度狂跳著。

  「喂,有點風度好不好?就算沒進展我也不會怪你啊!幹麼這樣『結面腔』給我看?」桑希韻甩甩自己的手。

  梁一彥不回她話,只是專心地挑著要用的針。

  「欸,你怎麼下說話?我該不會是變成什麼絕症了吧?」桑希韻開始擔心了,梁一彥從沒對她擺過這種表情的,通常不是傻笑就是面紅耳赤的,什麼時候他有了這種第三號表情?

  梁一彥還是不說話,只是轉過身來,將她的腳壓平,準備下針。

  桑希韻豈能如此輕易就範,她霍地坐起身。「告訴我原因,病人有知的權利。」

  她瞠大眼睛瞪他。

  「桑小姐,妳要不要看?還有其它病人在等,請不要浪費時間。」他面無表情地回答,試圖再把她壓回診療床上。

  轟~~

  梁一彥從來沒用過這種口吻跟她說話,即使是第一次她不願意配合的時候,他也沒這麼冷淡過。

  對於他這樣突然變得冷淡的態度,她非常不解,也非常非常不能接受,不過她還是先乖乖地躺下,因為她不想耽誤到後面的病患看診。

  梁一彥靜靜地下針,桑希韻則默默地「承受」,完全不像之前每次下針時那樣,都會因為酸疼而鬼吼鬼叫的,更別提開口「虧」他了。

  梁一彥下了兩根比之前都來得長的針在她的小腿脛骨上,雖然引來她的抽搐,卻沒聽她哼出聲。

  他瞥了她一眼,雖然她的模樣讓他有些心疼,不過他還是不發一語。

  下完所有的針後,他就馬上處理隔壁的病患,一句話都不多說。

  見他這樣,桑希韻咬緊下唇,也不願輕易妥協,只是心中覺得委屈,她從沒有過這種委屈的感覺。

  梁一彥怎麼可以用這種冷淡的態度對她?不論是在公司或在家裡,都沒有人會用這種態度對她的,可他卻用這種方式對她,她根本無法忍受。

  雖然每次的診療時間只有四十分鐘,可是這次對桑希韻來說卻像四個小時般的久。梁一彥還可以藉著治療其它的病患而度過,她卻只能躺在這裡。

  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竟然讓十幾年未曾再出現的眼淚重現江湖,淚滴悄悄地沿著眼角滑下,浸濕了耳際及雙鬢邊的頭髮。

  梁一彥來拔針時,發現她哭紅了雙眼,微微一愣,手也停下來,盯著她好久,卻還是說不出話來,只不過這次是慌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快拔針啊!」桑希韻用著濃濃的鼻音命令他。

  「……」他原本停下的動作,因為她的命令又繼續動了起來,還有些顫抖。

  拔完針,桑希韻舉起手臂,直接用袖子擦掉眼淚,連鞋子都沒穿好,就踩著鞋子後跟走出診療室。

  來到櫃檯前準備付錢離開時,卻引來歐巴桑的驚呼。「怎麼哭了?今天很痛是不是?怎麼哭成這樣?臉都花了。」

  她知道有時會很痛,可是除了小朋友外,還沒有大人被針到哭的,桑希韻算是第一個。

  桑希韻也沒回答,將錢放在櫃檯後就走了。

  「欸……」歐巴桑試圖喚住她,卻看到梁一彥走出來,轉頭問他:「梁醫師,桑小姐怎麼哭成這樣?今天是不是很痛?」

  梁一彥也沒回答她,只是盯著桑希韻的背影瞧。

  歐巴桑聳聳肩,搞不懂這對年輕人到底在演哪出戲?




  桑希韻走到停在診所門口的摩托車旁,拿起安全帽準備戴上,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從後面抓住。

  她驚詫地回頭望去,卻看到梁一彥不知什麼時候追了出來,就站在她身後,眼眶又馬上泛紅。

  「幹麼?還要把脈嗎?」語氣非常的沖。

  「我……妳為什麼哭?」他實在不擅於和人交際,尤其對方是個女生,還是個對她有些好感的女生。

  「關你屁事!」用紅腫的眼瞪他。

  「剛剛……扎針很痛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掙脫他,用力地拍拍自己的心口。「痛啊!這裡很痛你懂不懂?」

  「我……」

  「我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所以你剛剛才會那副好像我要死了似的臉?」

  「不是。」他還配合地搖頭。

  「那你剛剛那是什麼表情?你不知道身為一個醫生,做出那種世界末日般的表情,是會嚇壞病人的嗎?」她真的以為自己沒救了說。

  「因為妳不愛惜身體。」簡潔有力,不說廢話。

  「什麼?!說清楚一點。」

  「因為妳不愛惜身體,不僅跑去喝酒,還熬夜。」再重複一次。

  「我哪有……呃……你怎麼知道?你看見了嗎?」昨晚她沒印象有遇見他啊!

  更何況,他這種「老實人」根本不可能出入KTV那種地方,怎麼會知道她昨晚喝酒又熬夜到凌晨三點多才回家?他又不是半仙!

  「脈。」

  「嗄?」她真的不懂。

  「妳的脈象告訴我的。」點點她的手腕。

  她看看自己被點的手腕,然後恍然大悟。「喝!你未免也太神了吧!這樣都能知道?」她開始有些崇拜他。

  「嗯。」

  「那……也就是說……只要一搭上我的脈,你就知道我身體全部的狀況嘍?」她試探地問。

  「嗯。」他很少讓病患知道這回事的,怕會造成病患過多的壓力。

  她抖抖肩,試圖抖落自己因為顫慄而激起的疙瘩,心中不免慶幸還好自己沒什麼隱疾,否則在他面前要如何抬起頭來?

  「桑小姐,既然妳已經決定要醫好自己的病,那就不應該再過這樣的生活,否則妳花這麼多的時間和金錢在這邊也沒有用。」他一本正經地道。

  「知道了啦!你不用進去嗎?其它病患在等你耶!」她最怕聽人說教了。

  梁一彥深深地看她一眼,輕歎一口氣後,才轉身進診所去。

  桑希韻在他背後做著鬼臉,嘴裡也唸唸有詞的。「拜託,年紀輕輕的就歎氣,把自己搞得像老爺爺似的,真是莫名其妙,有空該替自己針一針才對。」

  隨即輕哼一聲,然後才戴上安全帽離開。




  「希韻,妳最近怎麼了?乖乖吃多了嗎?怎麼常常下班時間一到,妳就下見人影了?有男人了喔?」午餐時間一到,夏小馨就連忙湊到桑希韻桌旁詢問。

  她這樣的懷疑是合理的,因為桑希韻可是她們這伙業務助理的頭頭,以前幾乎所有的「節目」都是她安排的,可現在她卻常常一下班就跑了,讓她們這群小業助也只能跟著鳥獸散,乖乖回家盡盡孝道。

  希韻低歎一聲。「別說了,還不是拜我老媽所賜,現在我每個禮拜要上醫院兩次,痛死我了。」

  「醫院?!兩次?!痛?!」夏小馨一連三驚,她實在看不出來桑希韻有哪裡需要上醫院「修補」的,而且還讓她痛死了。

  「嗯,不是普通的醫院,是針灸。」

  「針灸?!拿針刺進肉裡面嗎?嗯~~」夏小馨打了個冷顫。

  「沒錯,而且每天還要喝烏漆抹黑的藥。每次早上空腹喝完後,我都噁心得想吐!」桑希韻光用想的就覺得想吐,更別提早晚要各喝下一碗,那種感覺簡直是生不如死啊!

  「那妳到底生什麼病啊,幹麼要跑醫院跑得這麼勤?」夏小馨很好奇她到底生的是什麼病。

  「啊就--」桑希韻及時住嘴。

  她怎麼能讓夏小馨知道自己的「病情」?給她知道了,不等於其它人都知道了嗎?若是其它的業助小姐還好,要是讓男同事知道她經期不順,豈不丟臉?!

  「就什麼?」夏小馨滿臉問號。

  桑希韻眼珠子一轉,脫口道:「就是脊椎側彎啊!」

  「可是那不是妳的老毛病了嗎?而且妳應該要去國術館給『拳頭師喬一喬』,而不是針灸吧?」桑希韻脊椎側彎的毛病是眾姊妹都知道的事,所以每次出去,她總是比別人多用好幾個靠墊。

  「就是醫不好才要換醫師看看啊!妳中午不用吃飯嗎?」桑希韻懶得再解釋。

  「要啊,我就是來找妳一起去吃飯的。」

  「我不行,我的報表還沒做完,等一下經理就要,妳無去吃吧!」她擔心夏小馨會繼續追問她的「病情」,所以找個理由搪塞。

  夏小馨瞥瞥她桌上凌亂待處理的文件。「喔,那要不要我幫妳帶一份午餐回來?」

  「好啊,可不可以幫我帶份樓下的熏雞肉潛艇堡?」

  「好,待會兒幫妳帶上來。」夏小馨往公司門口走去。

  送走夏小馨後,桑希韻也無法繼續手邊的工作,輕咬著筆端發起呆來。

  算算去針灸也好一陣子了,雖然和梁一彥還不是挺熟的,不過她卻「虧」他「虧」上了癮,每每見到他因為羞窘而面紅耳赤的樣子,她總有說不出的快活,酸痛麻的感覺都忘了,就連其它的病患都跟著笑得很開心。

  仔細想來也真奇怪,他明明就長得一副很不討喜、既俗且呆的模樣,要是走在路上見到,她恐怕連瞧都不想瞧上一眼,更遑論會開口和他說話了。

  她把這個異常的現象,歸咎於是因為要報一針之仇,誰教他每個禮拜都要固定扎她兩次針,把她扎得哇哇叫的。

  直到夏小馨將午餐買回來,放在她桌上,她才收回思緒,也沒注意到自己已經無意識地點頭答應夏小馨,晚上又要去唱歌狂歡的事。




  因為昨晚和夏小馨及幾位業助唱歌唱到深夜,再加上寒流來襲,讓桑希韻早上根本爬不起來,起床時已經過了上班時間,所以乾脆打電話到公司向經理請假,免得又被經理念一天。

  稍作梳洗後,她悄悄地下樓,拿了車鑰匙就出門,讓老媽來不及追問。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要到哪裡去,車子騎著騎著,竟然騎到梁一彥的診所前,心念一轉,乾脆就把車子停在診所門口。

  雖然明天才是看診的時間,不過,既然都騎到這兒了,又剛好請假沒去上班,就進去瞧瞧吧!

  推開診所的門,裡頭簡直只能用混亂來形容。沒見到櫃檯的歐巴桑,也沒見到梁一彥,櫃檯前卻擠滿了一堆等著拿號碼牌的病人。

  桑希韻穿過人群,繞過櫃檯,將頭探入診療室內,就見梁一彥正忙著為病患扎針,根本無法再分身到櫃檯應付正在等著領牌子的病患們。

  「哈囉!余媽媽呢?」桑希韻對著梁一彥的背影問。她從沒看到櫃檯空無一人過,通常余媽媽都會坐在櫃檯發牌、收錢的。

  聽到她的聲音,梁一彥猛然回頭,見到她,眸中有一抹驚喜,他沒想過會在這個時間看到她。「她今天家裡有事,臨時休假。」再轉回來,手上扎針的動作也沒停。

  「喔,那……外面怎麼辦?很多人在等耶!」桑希韻指向櫃檯方向。

  「只好請他們等一下了。」

  「嗯……我想你根本也走不開吧?」平常有他和余媽媽兩個人時,都快忙不過來了,更何況現在只剩他一個人,根本就完全亂成一團了。

  「唔。」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忙不過來。

  「我幫你吧!」她脫口而出,反正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乾脆就留下來幫他好了。

  梁一彥猛然回頭。「妳?!」

  「對啊,反正我今天跟公司請假,整天都可以留在這裡。」

  梁一彥猶疑了一會兒。

  看出他的猶疑,她主動再開口。「你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而我常常看余媽媽處理,你只要大概告訴我病歷要怎麼找,叫號機要怎麼使用,及收款方面的瑣碎事情就行了。還是……你不相信我,不便讓我收錢?」

  「不,不是!只是覺得這樣有點不好意思。」她原本只是來看病的,卻變成要在這裡待上一天,他當然覺得對她不太好意思。

  「才不會,記得請我吃頓飯報答我就行了。」桑希韻朝他皺皺鼻子,笑得可甜美了。

  見她這副甜美的模樣,梁一彥沉寂孤獨已久的心,強力地撼動著,人也陷入呆愣的狀態。

  「嘿,你不用現在就急著想該請我去哪裡吃飯,我不會讓你失血過多的,先把外面混亂的狀況解決再說吧!」桑希韻提醒他。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梁一彥從傻愣中回神。「喔,妳先到櫃檯等我,扎完他後我就出去。」比比躺在診療床上的病患。

  「嗯。」

  桑希韻先到櫃檯安撫已經等了很久的病患,直到梁一彥出來教她先把號碼牌發給等候的病患,然後才簡略地說明病歷及收費等一些處理流程。很快地,原本擠在櫃檯前等待取牌的病患,就消耗掉一大半了。




  「我的媽呀!竟然十二點了。」送走最後一個病患後,桑希韻下意識地瞥瞥牆上的鐘,才發現早已過了十一點的休診時間,該吃飯嘍!

  梁一彥從診療室走出來,脫下身上的白袍,對她開口。「一起去吃中飯好嗎?」

  「當然好,好餓喔!」桑希韻誇張地伸個懶腰後,率先起身往門口走去。

  「那……妳想吃什麼?」中午他通常都是回家煮個面吃的,現在一時間也想不到要去哪裡吃飯,何況午診一點就要開始了,也不能去太遠的地方。

  桑希韻回頭睨向他。「大夫,馬上就要午診了,你想去哪裡吃?能去哪裡吃?」她一點兒都不想把時間花在車程上。

  「呃……」他扒扒頭髮,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到隔壁隨便吃吃吧!想好好請我吃一頓飯的話,等晚診結束後再說吧!」桑希韻拉開診所大門,逕自往隔壁的大賣場走去。




  「真沒想到不過是吃個面而已,也要花那麼多的時間。」桑希韻一邊快步走,一邊搖頭。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們的面送上來,晞哩呼嚕地吞完後,就匆忙地趕回診所了。

  「真是佩服你耶!每天都只有這麼一點點的吃飯時間,不會消化不良嗎?」她搞不懂為什麼非得要急著在一點的時候開始午診,大部分的診所不是都是在下午三點以後才開始看診嗎?

  「還好,吃個飯不用太多時間。」他一路緊跟在她身後,覺得她似乎走得太快了些。

  平常他都是回到診所附近的家中隨便吃吃的,花不了他太多的時間,有時甚至還可以小憩一下,時間還算充裕。今天是因為到大賣場裡頭吃,正值中午人潮最多的時候,所以花了很長的時間等待。

  桑希韻猛然回頭瞪他一眼,咬著牙道:「是啊,吃是不用多少時間,若要等,可就不一定了。」想到一回到診所又要面對「滿坑滿谷」的病患,她實在是輕鬆不起來。

  梁一彥也感受到她的怒氣,雖然不知道她在氣什麼,不過他還是試圖開口,想安撫她。「還是……妳要先回家休息?」可能因為太累,所以把她的脾氣都引上來了吧?

  「什麼?!當然不!頭都剃一半了,豈有放棄回家的道理?你想省一頓飯的錢是嗎?」桑希韻揚高語調。她不過是覺得中午休息時間太少而已,抱怨一下都不行喔?

  「我只是覺得妳好像很累的樣子。」

  「累?胡說,我才不累咧!」為了要證明自己並不累,她還故意大力地擺動自己的雙臂。

  正巧走到了診所門口,一看到門口又聚滿等著看病的病患時,桑希韻的雙肩馬上挫敗地垮下來。

  跟在後頭的梁一彥看到她這誇張的舉動,忍不住掩嘴偷笑。肩膀都垮成這樣了,還說不累?

  他上前開門,讓桑希韻及所有的病患進門,準備開始下午的診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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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2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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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先填個肚子,等晚診結束後再去吃飯吧!」桑希韻將剛剛利用他還在看最後一批病患的空檔所買來的湯包遞給他,儼然一副老闆的模樣。

  「那妳呢?」梁一彥盯著她手中的那「一盒」湯包,完全沒有要接下的意思。

  「我啊,我還不會很餓,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桑希韻將湯包放到他的桌上後,開始挽起袖子。

  梁一彥一臉茫然地盯著她,完全不知道她所謂的重要事是什麼。

  「這樣看就會飽嗎?你趕快趁熱吃。」她拍拍他的肩膀後,走出櫃檯。

  「妳要去哪裡?」他的表情看起來真像個無助的孩子。

  「刷廁所。」已經將塑料手套戴上了。

  梁一彥瞠大雙眼看著她。

  「我跟你說,我早就看那間廁所不順眼了!以前我每次來的時候,看到你們那間廁所,都會感到無比的痛苦。不但濕濕髒髒的,還有股濃濃的怪味,噁心死了!」說著說著,還皺起鼻頭和眉頭。

  這下子梁一彥又不知該如何接口了。人家都這樣公然地嫌棄他診所內的廁所了,他還能說什麼呢?自己和余媽都很忙,根本沒空再去打理廁所,頂多將垃圾桶清一清就很不錯了。

  「哎呀,我不是在罵你跟余媽媽啦!我知道你們是因為很忙,所以才會沒空注意這種『小』細節。反正我剛好比較閒,所以我來清理就行了,你趕快吃吧!」彎下身,提起水桶,往廁所走去。

  「這樣不好吧?」哪有他坐在這兒吃飯,她卻在洗刷廁所的道理?

  桑希韻連頭都沒回,直接響應道:「不會啦!我是真的吃不下,何況我可是很期待晚上的那一餐呢!」

  「這樣我怎麼吃得下?」她走後,梁一彥坐在位子上喃喃自語。

  此時,廁所內已經傳來桑希韻大聲唱「領悟」的歌聲……




  桑希韻不但將廁所徹底地刷過一遍,甚至連診所內的地板都拖過,窗台也擦過了,整間診所馬上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

  脫下塑料手套,桑希韻驕傲地看著梁一彥。「如何?感覺不錯吧!」看到診所讓自己打掃得這樣乾淨,她驕傲的下巴可是拾得此平常還要高兩倍呢!

  「唔……謝謝。」他顯得有點尷尬。她幫他坐櫃檯,他就已經很感激了,現在還把診所打掃得如此乾淨,而且還沒吃晚餐,這讓他感到相當彆扭。即使中途他多次表示要幫忙,卻都被她給回絕,說是讓她獨立完成的話,會比較有成就感。

  桑希韻坐下來,大大地呼一口氣,還將雙臂高高舉起。「呼~~感覺舒服多了。」

  瞥見他放在桌上的餐盒,順手就要將它拿起丟到垃圾桶中,可拿起餐盒後才發現餐盒還是很重,鬆開橡皮筋一看,發現裡頭的8顆湯包都還在,他根本一個都沒吃。

  「咦?怎麼都沒吃?不好吃嗎?」雖然是大賣場裡面的攤位買的,不過應該不至於難吃到無法下嚥吧?

  「不是,妳吃吧,我不餓。」眼睛直盯著自己面前的中醫書籍瞧。

  「你不餓?你可是忙了一下午的人耶!怎麼可能會不餓呢?」

  「還好,我也想要晚上吃大餐,這個吃下去的話,就吃不下大餐了。」他學她先前的口吻。

  「不過是幾個小湯包而已,沒那麼嚴重吧?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為我沒吃,所以你也不好意思吃?」她說得可真坦白。

  梁一彥雖然沒有開口回答,不過,從他略顯尷尬與微微泛紅的顴骨可以證明她說中了。

  桑希韻將免洗筷拆開,將自己的椅子滑到他身旁。「一人一半好了,一人分四顆,公平分配,你先吃。」將筷子遞給他。

  「不,妳先吃吧!」他搖搖頭要她先吃。

  「我剛剛才刷完馬桶而已,暫時吃不下。晚診時間快到了,你趕快吃,反正我待會兒還可以找空檔時間吃。」桑希韻拉起他的手,將筷子交到他手中。

  梁一彥深深瞅了她一眼後,才拿起筷子吃。

  桑希韻無聊地拉過他面前的中醫書籍到自己眼前,越看眉頭蹙得越深。「我的媽啊!明明都是國字,怎麼我一句都看不懂?一

  「都是些用藥方面的說明。」梁一彥嘴裡含著湯包,模糊地回答。

  「好難喔!下看了。」隨手將書再推回他面前。

  ;迢是想想晚上要吃什麼比較實在。」她撐著下顎認真地思索起來。

  梁一彥迅速地將四個湯包解決掉後,將餐盒推到她眼前。「換妳。等等,我再去找一雙筷子來。」轉身要再去找筷子。

  「這雙就好啦!有點環保概念好不好?」桑希韻直接從他手裡拿下筷子,挾了個湯包就往嘴裡送。

  「可是……」這不是情侶或夫妻間才會做的事嗎?

  桑希韻嘴裡塞著個湯包,兩頰鼓鼓的。「幹麼?怕我有傳染病嗎?我全身上下的毛病你哪裡不知道,還需要擔心嗎?」況且要怕也該是她怕吧?她可是後使用的人耶!

  唰!梁一彥從臉頰到脖子一路紅透透。這話對他來說,就好像是老婆對老公說「我全身上下你哪裡沒看過」般地令他感到尷尬。

  「不是擔心,只是覺得這樣好像……親密了點。」

  聽到他的說法,桑希韻差點將嘴裡的湯包給噴出來。

  天啊!他這句話讓她覺得他彷彿是外層空間來的外星人般稀奇。都什麼年代了,竟然會只因為共享一雙筷子就覺得親密?!

  那要是牽了女生的小手的話,他該不會以為對方就會懷孕吧?他不是醫生嗎?怎麼觀念還如此守舊?

  桑希韻強忍著笑意,硬把湯包先吞下肚,免得噴灑出來。才要開口,卻被蜂擁進來的病患給打斷了。

  忙碌的晚診正式開始。




  「嘿嘿嘿,這種餐廳就是有這種好處,即使這個時間來,還是有滿坑滿谷的好料理等著你。」桑希韻抓起盤裡的一尾烤蝦,毫不客氣地剝著。

  梁一彥並不像她如此急著開動,只是盯著她。「妳常來這裡吃飯?」

  這家日式百匯料理店標榜著新鮮以及直至凌晨的營業時間,當然,最重要的是任憑客人吃到飽。

  「哪有可能?這裡那麼貴,一個人要七百五耶!」將剝好的蝦子沾沾哇沙米醬油後,一口放入嘴裡。

  「看妳對這裡那麼熟悉的樣子,我還以為妳常來。」

  「別傻了,我只來過一次而已,而且還是因為公司辦聚餐才來的。上次來這裡吃了將近三個鐘頭,當然對這裡的環境、位置熟悉了。」桑希韻對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

  梁一彥將頭湊近她,桑希韻小聲地在他耳邊道:「我跟你說,那邊那個角落有提供龍蝦奶油濃湯喔,你趕快去拿吧!」

  他還以為她要說什麼秘密呢,結果竟然只是告訴他角落有提供海鮮湯?!這令他忍俊不禁。

  「別笑,那可不是隨時都有供應的,要趁有的時候趕快去拿。還有啊,多拿海鮮類的,別淨吃些壽司、手卷,這樣會虧本的。」她自己面前就擺滿了各式的海鮮料理,擺明是要來撈本的。

  「我很少吃海鮮。」他少吃海鮮的原因,除了海鮮的膽固醇高以外,最主要是他對海鮮過敏,所以他很少碰海鮮類的食物。

  「什麼?!都到這裡來了,你才跟我說你不吃海鮮?!不行不行,扣除海鮮,其它東西的成本根本都不高,這樣鐵定虧定了!」說完,趕忙起身,往放滿料理的吧檯走去。

  梁一彥只是讓目光跟隨著她的身影,並沒有起身跟上前。

  「這樣暴飲暴食對身體非常不好。」梁一彥盯著滿滿一桌的大魚大肉,輕聲地對桑希韻道。

  桑希韻才剛將一尾日本香魚給解決掉,準備喝一口果汁後再戰,聽到他這句話,誇張地賞他個白眼。「吃飯時不要說這個好不好?」

  「我只是提醒妳。」他一臉的正經。

  「唉~~一定沒人願意跟你一起吃飯對不對?真是太殺風景了。」她被他說得沒了食慾,只是用吸管攪著杯內的果汁。

  「我……」他有點後悔自己把氣氛給弄僵了。

  「是不是當醫生的人都這樣啊?這也不敢、那也不要的,這樣人生有什麼樂趣可言?」

  梁一彥無言以對,既然不擅說話,那還是少開口為妙。

  「一彥?!」一名男子來到他們的桌前,語氣中充滿著驚訝。

  梁一彥抬起頭,推推眼鏡,看清來者後,也同樣驚喜地回道:「哲嘉?!」

  桑希韻只能一臉茫然地盯著眼前兩個面露驚喜的男人,完全插不上話。不過……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裝扮合宜、儀態瀟灑,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竟然會是梁一彥的朋友?!這兩人看起來實在差太多了!

  梁一彥站起身和對方擁抱一番後,兩人互相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好久不見了,五年有了吧?」繆哲嘉開心地和老朋友寒暄。  「六年嘍!你都已經是鼎鼎大名的設計師了。」梁一彥不忘捧自己的好朋友一番。

  他和繆哲嘉是在大學時認識的,兩人讀的科系雖然不同,卻都在自己的繫上獨領風騷,擁有不少的愛慕者,只是他比較內向、沉默,所以不及外向的繆哲嘉來得受歡迎。兩人在學校時,原本一向是王不見王的,但在一次籃球聯賽中碰頭後,從此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繆哲嘉先畢業,到英國學設計;而他則因為課業更繁重且進入緊鑼密鼓的實習階段,所以兩人才漸漸沒了聯絡。

  沒想到,六年後卻在這家餐廳相逢了。

  「老兄,你未免也變太多了吧?我老早就看到你了,但因為不確定是不是你,所以不敢來認。你是發生什麼事,還是遭受到什麼打擊?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

  繆哲嘉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既古板、又土氣的男人,會是當年和他在學校裡女人緣「並駕齊驅」的梁一彥。

  當年的梁一彥雖然內向不多話,但好歹也是清爽、帥氣的大男孩一個,當時可是迷倒了一些整天想當醫生娘的學妹呢,怎麼現在變成了這副德行?

  難道是因為結婚了,所以對外表就不太注重?

  想到這裡,繆哲嘉忍不住瞄了桑希韻兩眼,再瞥瞥滿桌子的杯盤狼藉,心中不見感歎婚姻給梁一彥帶來的巨大影響。

  但是……他仍然很納悶,梁一彥的老婆看來並不醜,甚至還挺上相的,裝扮合宜,膚質也好,不太像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婦」啊!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桑希韻主動開口替自己辯解。「別看我,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遭受了什麼打擊,才會讓他像個三○年代的男人般古板。」

  繆哲嘉先是一愣,隨即發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們……」

  「你想太多了!」桑希韻瞪了他一眼。

  她看起來像是眼光這麼差的人嗎?梁一彥這麼土、這麼俗,她怎麼可能看上他?

  呃……那自己今天幹麼沒事跑到他的診所去?又幹麼幫了人家一整天,還把診所當成是自己的家一樣,徹底地刷洗一番呢?

  她猛力地搖頭,安慰自己那只是因為她心腸太好,所以才會有這些不尋常的舉動出現。

  繆哲嘉不再理會舉動有些怪異的她,將眸光移向梁一彥。「老兄,你還沒說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梁一彥奉上一抹苦笑。「哪有發生什麼事。」

  「沒有?!那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副德行?以前的你好歹也是個英俊瀟灑的性格小生,就算現在流行復古,你未免也奉行得太徹底了吧!」他保證,現在只要將梁一彥的眼鏡摘下、頭髮撥亂,即使隨便套件襯衫、牛仔褲,他也一定馬上就能回復到當年英俊瀟灑的面貌。

  「我整天都待在診所裡,哪需要什麼裝扮?而且打扮得太過花俏,不容易取得病患的信任。」他胡亂找個理由搪塞。

  事實上,開業後沒多久,從他發現女病患越來越多,而且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後,他就改成這樣的裝扮,久了,果然那些來「湊熱鬧」的女病患就漸漸消失了,所以他也樂於做這樣的裝扮來替自己杜絕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是這樣嗎?」繆哲嘉狐疑地揚起眉峰。

  桑希韻在一旁跟著點頭,臉上也是一臉的不信。

  「當然。你呢?最近過得如何?現在可是鼎鼎有名的大設計師呢!」梁一彥拍拍他的肩膀。

  「什麼大設計師,還不是混口飯吃。既然在學校這麼受女同學歡迎,畢了業只好靠女人吃飯了。」繆哲嘉挺謙虛的。

  「我聽說你將自己設計的品牌成功地打回台灣市場了。」這個消息是他無意間從雜誌上看到的。

  「也沒有什麼成功不成功的,只是時機成熟而已。」

  另一頭和繆哲嘉一起用餐的朋友正在向他招手。

  「不能多聊了,最近我有新產品要發表,要辦一場發表會,他們是公關公司的人,我得過去和他們討論。這是我的名片,記得保持聯絡,等發表會的時間一確定,再寄邀請函給你們。」繆哲嘉匆匆地丟下這番話,就要離去。

  「等一下。」梁一彥拉住他,匆忙地拿起桌上的餐巾紙及筆,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這是我的電話,有空聯絡。」

  「嗯,下次找個時間再好好地聊聊。」接過餐巾紙,繆哲嘉轉頭看向桑希韻,伸出右手,對她道:「小姐,很高興認識妳,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聊。」

  「我們還不算認識吧?不過下次有機會的話,是可以聊聊沒關係。」桑希韻也伸出右手和他輕握一下。

  「哈哈哈哈!說得也是。」說完,和他們點點頭後,轉身離開。

  目送繆哲嘉回到座位後,梁一彥才坐回位子。

  「他是誰啊?你們看起來很熟的樣子。」桑希韻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

  「大學時的朋友,現在已經是知名的珠寶設計師了,我也是最近才從雜誌上知道他回台灣的消息。」

  「珠寶設計師?你是醫生,他是珠寶設計師,而你們卻能扯在一起?那不是很怪嗎?」人家不是都說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嗎?

  「怎麼會?我們是打籃球認識的,然後就一拍即合了。」

  「喔。」他總是將事情簡單地描述一下而已,見他不多說,她也不多問,反正他就是這樣寡言。

  「菜都冷了,重新拿過吧?」他瞥瞥桌上的菜。

  「不了,我已經飽了,何況你剛剛才對我『曉以大義』,我怎麼還吃得下?」桑希韻意有所指地瞅他一眼後,才再開口道:「既然已經吃飽了,就走吧!」

  「嗯,那我去和哲嘉打個招呼。」

  「好,我在門口等你,你要記得付帳啊!」桑希韻不忘提醒他付帳。

  「嗯。」




  雖然表面上梁一彥和桑希韻仍維持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不過私下他們都清楚,兩人之間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比如,桑希韻會故意在星期三的下午打電話到診所去,「探聽」晚上休診的梁一彥是否有其它活動,若沒有,她就會「隨口」邀他一起去泡茶或吃飯、看夜景:而梁一彥也常會在星期六晚診結束後打電話給她,「刺探」她星期天的行程,然後再「不小心」地充當她的司機,陪她一整天。

  兩人其實已經算是在交往了,只是都不願正面承認而已。

  桑希韻只要想到梁一彥,總是會陷入一陣呆愣的狀態,偶爾還會傻笑。雖然梁一彥的裝扮真的很「俗」,可她就是可以看到他「俗」的背後的那抹風采,還深深地被他所吸引。她現在已經漸漸可以接受內在大於外表的論調了,不過,她還是希望梁一彥能回復到他原本清爽宜人的外表……唔,這可能需要再溝通才行。

  「希韻,這次的員工旅遊有意大利的行程耶!妳要不要去?」夏小馨照例又溜到希韻的位子前,也打斷她的沉思。

  「什麼?」剛回神的她沒聽清楚夏小馨的問題。

  「我、說~~員工旅遊妳要不要選意大利這個行程?」真奇怪,怎麼最近桑希韻常常這樣發呆?

  「不要!那要貼多少錢啊?我寧願參加東南亞的行程,一塊錢都不用自己墊。」桑希韻一口回絕。公司只補助每人一萬五而已,要是去歐洲的話,自己還要墊上個兩萬塊左右。

  「那不一樣!意大利耶,多浪漫的地方啊!而且專門產帥哥,搞不好還可以有個艷遇,交個『阿兜啊』男友!」夏小馨一臉的嚮往。

  桑希韻放下手中的筆,上下打量她一番。「艷遇?是喔,外國人看東方女生都是一個樣,所以……也不是不能啦!」

  「喂,小姐,妳這眼神很瞧不起人喔!」夏小馨雙手插腰,假意瞪著桑希韻。

  「哎呀,竟然被妳發現了,我好害怕呀!」桑希韻故作顫抖狀。

  「算了,饒妳一次!怎麼樣,一起去意大利好不好?」夏小馨整個人幾乎要趴到桑希韻的桌上了。

  「不好。」簡單扼要的回答。

  「不好?!」

  「嗯。」桑希韻乾脆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小姐,妳可別忘了去年是誰自願放棄澳洲的行程,陪妳去泰國的!」夏小馨提醒她。

  去年她可是放棄了澳洲的行程,只為了陪從未出過國的桑希韻去泰國,犧牲也夠大了。

  「要貼錢就免談。」雖然家境小康,不過既然是公司的福利,當然就不要自己墊錢才好。

  「這樣妳永遠都只能去東南亞或香港這些地方。」夏小馨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反正這些地方我都還沒去過,一年去一個地方,起碼還有好幾年的時間才去得完,到時,搞不好我都不在這家公司了。」桑希韻頗為務實。

  「是啊,這些地方大部分的人都去過,若是我們這邊只剩妳一個人參加,那妳多無聊?再說,像我們公司這樣的團體旅遊才有這麼低的團費,以後妳若是要自己去的話,恐怕要貼更多錢才行,所以當然要趁這個時候去啊!反正東南亞那些地方就是那種低價格,以後就算要自己去,也都負擔得起。」夏小馨發揮她過人的說服功力。

  似乎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桑希韻思索了一會兒。「我考慮看看。」

  「嗯,這還差不多。等妳好消息啊,下禮拜截止報名喔!」夏小馨心滿意足地回自己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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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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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醫師,這個是希韻要我交給你的。」謝玉梅將希韻托給她的紙卡交給梁一彥。

  「給我?」梁一彥一頭霧水。

  「是啊,她說全部都做好了,叫你把原本舊的號碼牌全部換掉。」她邊說邊脫掉鞋子,躺到診療床上。

  梁一彥低頭看看手中的紙卡,粉紅色的小紙片上一一印著號碼,每一張都還用膠模仔細地護貝著。

  「她……都重做?」他沒想到繼上次將診所洗刷一遍後,這次桑希韻竟然還將號碼牌全都重做,可見她確實對診所有諸多的「不滿」。

  謝玉梅躺好後才回答。「她早就做好交給我了,是我每次都忘記,所以才會拖到現在才帶過來。」

  桑希韻為何不自己拿給他?他和她比他和謝玉梅更常見面不是嗎?梁一彥心中雖感疑惑,卻又不好開口問。

  而且他已經一個多禮拜沒見到她來扎針了,事前也沒聽她提起過有什麼活動,就這樣突然消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以為兩人已經算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原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梁醫師,你幫我看看,我這隻手臂最近都舉不起來,是不是五十肩啊?還有……」謝玉梅開口將他的思緒打斷。

  梁一彥回神後,將紙卡先放在診療台上,馬上回復「水準」,迅速地為她下針。




  付完錢後,謝玉梅站在櫃檯前對正在開藥單的梁一彥道:「梁醫師,晚上到我家一起吃個飯好嗎?」

  她知道今天是星期三,梁一彥晚上休診,所以對他提出邀約,主要也是因為希韻那丫頭今天回來,她打算準備一桌佳餚,恰巧今天來看病,因此就順便對他提出邀約。

  「唔……」梁一彥有些為難,他很少交際的。

  「來啦、來啦!我和希韻平常受你『照顧』那麼多,讓我請一頓表示一下心意嘛!何況今晚你不是休診嗎?平常你一個人住,一定都隨便吃,今晚就到我家作客,嘗嘗我做的家常菜嘛!」謝玉梅熱情地邀約著。

  「嗯……好,謝謝。」他本來不想答應的,不過因為很想見桑希韻一面,所以考慮了一下後,就決定赴約。

  「太好了,那我趕快回家準備,記得,六點入席喔!」確定時間後,謝玉梅高高興興地離開診所。




  「嘩!還是回家好!」桑希韻脫下鞋子後,將行李扔到沙發上,大聲呼喊著。

  「當然是家裡好啊,妳沒聽過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嗎?」謝玉梅從廚房響應她。

  「對啊,尤其是回到家還有熱騰騰的飯菜可以吃!」桑希韻走到廚房,順手捏了一塊宮保雞丁吃。

  謝玉梅轉身拍了她的手背一下。「別亂來,還有客人還沒到。」

  「客人?妳煮這麼多菜不是要為我接風的嗎?」臉上充滿著疑惑。

  「我還請了一位客人。妳爸呢?怎麼沒見他進來?」眼光越過她身後,望向門外。

  桑希韻吐吐舌頭。「呵呵~~爸還在幫我搬行李啦!」

  都怪她和夏小馨一到意大利後,就像瘋子一樣地猛逛精品店,花了不少銀兩,讓她失血過多。

  「妳不是已經拿進來了嗎?」她記得希韻出門時,明明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啊!

  此時桑柏雨正巧將兩個大箱子給搬進來。「希韻,妳到底買了什麼?箱子都不輕喔!」

  放下箱子,桑柏雨搥搥有點酸疼的腰背。

  「妳不是去意大利嗎?」這會兒換謝玉梅露出驚訝狐疑的表情了。這種血拼的狀況,應該是去東南亞國家才會有的吧?

  「是啊!」桑希韻並不急著拆箱子,因此將箱子推到牆腳,以免擋到信道。

  「那……妳買了些什麼?」

  「衣服啊!」桑希韻回答得可爽快了。

  「衣服?!」這回,桑氏夫妻一起異口同聲地喊出來。

  不能怪他們如此驚訝,實在是桑希韻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如此大手筆,而且買的東西之多,恐怕她這幾年的戰績加起來都沒有這次來得輝煌。

  「是啊!哇~~肚子好餓喔!客人到底要不要來啊?」桑希韻伸伸懶腰。

  「差不多快到了,約了六點的。」謝玉梅轉身又要進廚房。

  桑希韻瞥瞥牆上的時鐘。「那我先去洗澡好了。」抓起沙發上的行李,往樓梯走去。

  「我看妳換個衣服就下來吧,客人待會兒就到了,讓人家等不太好。」桑柏雨提醒道。

  「拜託!到底是什麼大人物啊?等一不是會怎樣?要不是因為他,我們早就開動了。若是他不能等的話,你們就先吃吧,我才不會計較這個。」她都忘了自己也是才剛踏進家門而已,說得好像自己已經等很久一樣。

  不等父親回答,她就上去二樓,將房門關起來,決定還是先洗完澡再下樓。




  洗完澡後,桑希韻一身清爽地下樓,完全忘了有客人要來這件事。

  客廳傳來謝玉梅尖細高昂的笑聲,顯示出她很愉快,也提醒她客人已經到了。

  謝玉梅聽到桑希韻下來的腳步聲,還沒看到她的身影,就無對著樓梯的方向斥責。「不是跟妳說客人馬上到了嗎?到現在才下來,菜都涼了!要不是人家一彥堅持要等妳,等妳下來時,剛好可以趕赴洗盤子!」

  「醫院?什麼醫院?」桑希韻一時聽不清楚,還以為謝玉梅在說什麼醫院不醫院的。

  桑希韻一下樓就見到梁一彥和父母親一起坐在沙發上聊天,看起來應該已經聊一會兒了。

  在家裡見到梁一彥讓她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不過出門十天而已,他就和爸媽這麼熟了。

  「是我請一彥到家裡一起吃飯的,他今天晚上剛好休診。」謝玉梅搶先回答。

  「唔,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客人?」原來客人是他啊!

  「應該是吧。」他露出靦腆的一笑。

  他剛剛才知道,原來她是去意大利旅遊了,所以才會消失了一個禮拜。

  桑希韻轉向自己的老媽。「媽,什麼時候妳和梁醫師這麼熟了?還一彥、一彥的叫人家。」老實說,她有些吃醋。

  「哎呀,算起來我也是他的長輩,叫他的名字比較親切啊,他也說不介意。」

  「隨便你們。可以吃飯了嗎?」逕自轉身往餐桌走去。

  「是妳自己晚下來的,還敢催我們!」謝玉梅嘀咕著。

  其它兩個男人則是默默地起身走到餐桌前,完全不介入女人的戰爭。

  餐廳幾乎都是桑希韻的聲音,她正興致高昂地詳述這次去意大利的旅遊報告。

  「妳說了這麼多,怎麼都還沒說到重點啊?」謝玉梅終於找到空檔插上話了。

  「什麼重點?」

  謝玉梅瞥瞥被推到牆腳的那兩個紙箱,朝它們努努嘴。

  「喔~~那個啊!那沒什麼,不過是一些衣服罷了。」是喔,還是一堆「男人」的衣服罷了。

  「不拆開來給我們看看?」謝玉梅不死心,不願輕易讓她這樣矇混過關。

  「不、不用了吧?不就是些衣服,沒什麼好看的啦!」桑希韻閃爍其詞也就算了,眼神還不自在地飄啊飄的。

  「該不是不敢讓我們看吧?」難道都是些「見不得人」的衣服?

  「才不是咧!」看見大家都一臉不信的表情,她只好佯裝生氣的樣子,隨口胡謂道:「那是要給老爸的禮物啦!本來是要給他一個驚喜的,現在都被妳破壞掉了啦!」

  「喔?是要給我的?呵呵呵,真是難得啊!」桑柏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竟如此的孝順,買了兩大箱的衣服要送他。

  「唷~~這麼孝順啊?那就更要拆開來看看了!」謝玉梅語氣中充滿酸味。

  這丫頭,逢年過節也沒見她有什麼表現,怎麼這次竟然會如此開竅地大手筆買禮物給她老爸?而且還沒有她的分!

  「是啊、是啊!希韻,我真的感到很驚喜,所以我們把紙箱拆開吧!」桑柏雨笑容滿面,急著想拆箱了。

  比起他們,希韻的表情就如掛滿了黑麵線般的充滿黑氣。原本只是想先矇混過關後,再到精品店去補買兩件衣服送老爸了事的,現在這樣的狀況,讓她根本騎虎難下,尷尬不已。

  「既然大家都吃飽了,那就移到客廳喝茶、拆『禮物』吧!」謝玉梅還是維持酸酸的語氣。

  來到客廳後,桑希韻故意將動作放慢,一下子找不到剪刀、一下子又刻意搬不動紙箱,總之,所有的拖延戰術都用上了。

  豈料,梁一彥卻在此時主動幫忙,迅速又俐落地將箱子搬到茶几上,還幫她將箱子拆開。

  桑希韻緩緩地先取出一件寬領的寶藍色襯衫,馬上引來現場驚呼連連。

  「呃……這、這這、這會不會太年輕了點?」穿慣了素色的傳統襯衫,梁柏雨一時有些無法接受如此亮眼的襯衫。

  「是啊,而且好像大了點。」謝玉梅提出自己的意見。

  「爸,你套套看。」不用套也知道不能穿,她又不是要買給「嬌小」的爸爸的。

  桑柏雨立刻起身試穿,一套上她買的襯衫,馬上活像個演歌仔戲的,袖子多出一截不說,肩膀也垮垮的,而原本就設計得寬大的領口,現在簡直成了「低胸」的設計,更別提他裡頭還穿著自己原本的襯衫了。

  即使是小朋友來看,都知道這尺寸完、全、不、合!

  「希韻,這襯衫好看是好看,不過……會不會……太大件了點?」桑柏雨提出自己的疑惑。

  「對啊!怎麼會差這麼多?一定是外國人的尺寸都比較大,所以不容易抓得准!」唉,她根本就是在裝傻。

  要穿這些衣服,至少得要有一八○的身高,而爸爸頂多號稱一六五,怎麼可能撐得起這些衣服呢?

  「再試試別的吧!」謝玉梅從箱子裡拿出另一件淡黃色的襯衫給他。

  看到老伴都不能穿這些衣服,她不免有些心疼,畢竟這是希韻用錢買來的,何況還是在意大利買的,光用想的,就覺得很貴。

  結果,不論謝玉梅拿出什麼樣款式的衣服或褲子,都沒有一件是桑柏雨可以穿的。剛開始,謝玉梅還會抱怨希韻的眼光太差,連自己老爸的尺寸都不知道,但後來卻漸漸覺得不對勁了,畢竟,眼光再怎麼差也不可能差這麼多吧?

  當目光瞥到梁一彥身上時,霎時,她了然了,但表面卻不動聲色地對梁一彥說:「一彥,這顏色適合你,你試看看。」將手中的米色休閒衫遞給梁一彥。

  「不用了。」梁一彥猛搖手。人家在享受天倫之樂,他湊個什麼熱鬧?

  「沒關係,反正那麼多件,何況你桑伯父都不能穿,又不能退回意大利去,多可惜啊!」她乾脆起身走到他身邊,將休閒衫往他身上比了比。

  「伯母……」

  「我看你還是穿穿看吧!雖然看起來可以穿,不過還是要穿穿看才知道。」謝玉梅示意他起身換上衣服。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最近自己的女兒常常在星期三的晚上及星期天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原來……她和梁一彥私底下有「聯絡」啊!

  難怪剛剛梁一彥看到希韻下來時,眼神都變了,就連吃飯時,兩人眼神的交會也讓她覺得「曖昧」極了。

  桑希韻難得保持了這麼久的靜默。老實說,她也很想看看梁一彥穿上去的樣子。這可是她第一次這麼大手筆又衝動的血拼,而且還只買了「他」的東西,連老爸、老媽的禮物都忘了買呢!

  每到一家精品店,她就被店內模特兒身上觸感極好的衣料給吸引住,再加上筆挺的設計,更是讓她愛不釋手,腦海裡第一個閃過適合穿上去的人就是梁一彥!她敢發誓,若由他來穿的話,絕對可以「艷冠群芳」,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就連任何專業的模特兒都比不上。

  她只要一想到梁一彥現在那種俗到不行的穿著與打扮,就覺得自己有責任與義務要好好地改造他。她實在不能忍受一個好好的男人,偏偏要這樣「糟蹋」自己。就因為這樣,所以她開始大開殺戒,一路買到底,連夏小馨都被她嚇到,以為她被下了什麼符咒,才會如此的反常呢!

  「對啊,我看你這麼高大,應該會很合身才對。」桑柏雨加入他們,也建議梁一彥試穿看看。

  「是。」梁一彥起身,接過衣服。

  「到裡頭換吧!嗯,乾脆連這件也一起換上。」謝玉梅指指客廳旁的洗手間,並將一件深咖啡色的休閒褲交給他。

  梁一彥接過褲子,進去洗手間。

  洗手間的門一關起來,謝玉梅馬上轉向桑希韻,壓低聲音逼問:「坦白從寬!妳老實說,這些衣服是要買給誰的?」

  「買給……」桑希韻也小小聲地響應。

  「買給他的對不對?」眼神往洗手間瞥。

  「……嗯。」還是承認比較好。

  「什麼?!原來這些衣服都是要買給梁醫師的?」桑柏雨一臉受傷的神情。

  謝玉梅點點頭。「我就知道!尺寸差那麼多,妳還有辦法硬拗說是要送給妳爸的。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怎麼不知道呢?

  「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

  「交往啊!不然妳幹麼買那麼多衣服給人家?」

  桑希韻先是一愣,緊接著喊冤。「冤枉啊,大人!我們哪有在交往?我只不過是看到這些衣服,覺得很適合他,又看不慣他每次都穿那麼俗,所以才會一時衝動買下這些衣服的,我還正打算要跟他收錢咧!我這樣也算是跑單幫了。」老實說,她也還不確定兩人是不是算交往了,萬一人家沒那個意思的話,那她多糗啊!

  「真的?」

  夫妻倆一臉的狐疑,誰沒事會幫異性買衣服、褲子的?

  「當然是真的!他是我們的醫生,買點什麼送人家是應該的吧!」說得理所當然。

  梁一彥換好衣服,從洗手間走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嗯,好看好看!」謝玉梅眼睛都亮了,直誇讚、說好看。

  「果然比較適合你。」桑柏雨不得不承認,他穿起來好看多了。

  桑希韻得意得很,那表示她的眼光不賴,而且尺寸也目測得很精準,她應該改行賣衣服才對。

  「我看這些衣服你就全部帶回去吧,反正你桑伯父也不能穿。」謝玉梅將其它的衣服再放回箱子裡。

  「這樣不好吧?」梁一彥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妥當,自己是來作客的,結果反而拿了兩大箱的衣服回去,而且這些衣服原本還是桑希韻要送給她爸爸的禮物,這樣怎麼會妥當呢?

  「沒關係,你就拿回去,反正我們家也沒人穿得了這麼大的尺寸。」這次換桑希韻開口了。

  梁一彥猶疑了一會兒後,才答應收下。雖然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會穿到這些質感舒適的衣服。




  梁一彥前腳才離開桑家大門,謝玉梅後腳就攔住準備溜上樓的桑希韻。

  「妳老實告訴我,妳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對於自己的女兒突然如此大手筆地買衣服送人,她雖然大概猜中了原因,卻還是希望由她自己親口說。

  桑希韻縮著肩膀,畏畏顫顫地道:「我又不是魔術師,哪能變什麼把戲?」

  「那麼那些衣服是怎麼回事?」敢跟她裝傻?她好歹也是過來人,也情竇初開過耶!

  「沒有啊,看到就買嘍!」她聳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下了的樣子。

  「那為什麼全買他的?」還狡辯?她今天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湊巧罷了,我怎麼會知道老爸這麼矮?」真是太對不起爸爸了,拿他當擋箭牌。

  桑柏雨一臉無辜地坐在一旁。矮又不是他的錯,為什麼要把他捲入這場戰爭?

  「妳不知道?!妳看了妳爸二十幾年了,現在竟敢說不知道妳爸這麼矮,而且還瘦得像瘦皮猴一樣?更別說他那麼老了,根本不適合那些太過鮮艷的顏色!妳這樣說,難道不會太說不過去嗎?」謝玉梅也不是省油的燈。

  桑柏雨的臉更苦了,原來自己在兩個心愛的女人眼中,是個又老、又矮、又瘦得像猴子似的中年男子。

  「厚~~妳說爸又老、又瘦、又矮,妳完蛋了!他可是妳的搖錢樹耶,妳竟敢這樣說他?!」桑希韻抓住老媽的語病,迅速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謝玉梅一時被她唬到,尷尬地轉頭面對桑柏雨,只見他一臉的無辜與哀怨,讓她趕緊「撲」上前去安撫他,也忘了要繼續追查真相,就這麼讓桑希韻一溜煙地躲回房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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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22: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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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希韻拎著早餐,打著呵欠進入辦公室,夏小馨馬上充滿活力地迎上前,火力全開地嚷嚷著:「希韻!大消息、大消息!」

  「什麼大消息?妳的魚上鉤了嗎?」

  只要是一起參加意大利行的同事都知道,夏小馨可是沿路走,沿路「不小心」地掉手帕,只為了期待能有意大利俊男撿到她的手帕,來場美麗又浪漫的邂逅。

  只可惜,俊男沒有,倒是常常有小男孩將她的手帕撿起還她,惹得她直呼要「向下扎根」,從小培養起姐弟戀。

  「才不是,是天大的大消息,說出來妳一定會嚇死的!」夏小馨早將意大利的事給放一旁了。

  桑希韻再度打了一個大呵欠,意興闌珊地往自己的座位走去。「那妳還是別說吧!我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被嚇死。」

  夏小馨從後面拉住她。「欸欸欸,我只是說得稍微誇張一點而已啦!」

  「好吧!給妳三十秒,把該說的話都說完,然後我要上班了。」桑希韻不耐煩地回頭道。

  以夏小馨包打聽的個性,每天總有個兩、三件「大消息」,所以,她並不感到特別有興趣。

  雖然覺得三十秒不夠,不過夏小馨還是趕忙在她話落畢後,神神秘秘地開口。「我跟妳說喔,我們換新老闆了耶!」

  「喔,上班了。」換老闆關她鳥事?現在的企業並來並去的,換個掌門人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反正,她的班照上、錢照領就是了。

  「欸,妳的反應怎麼這麼平淡啊?換新老闆耶!妳不擔心嗎?」她很意外桑希韻的反應如此冷淡。

  「跟我們沒太大關係吧?又不會直接影響到我們。」她搞不懂夏小馨幹麼那麼緊張?

  「什麼沒關係?影響才大好不好!經理被調到高雄去了,新的經理今天就要來了!」她可是一大早收到消息後,就守在門邊等桑希韻來,要告訴她這個大消息的。

  「經理?!妳是說我們部門的經理?」她還以為夏小馨說的「老闆」,是那個從沒見過的董事長咧!

  「是啊,很突然對不對?我早上聽到時也嚇一跳呢!聽說是因為我們的業績太差了,所以公司就把經理調到高雄的分公司去,而且是即刻生效喔!」

  「哪有公司這麼沒制度的?說調就調,還『即刻生效』,都不用交接嗎?」她不敢相信公司可以這樣草率地輕易調動一個經理。

  「有啊!聽說上星期五,新的經理有過來和他交接,今天剛好是新經理上任的第一天。而且啊,我聽隔壁開發部的小陳說,他看起來很不好搞耶!」夏小馨很擔心新的主管太過難纏,不像原本的經理那樣「慈眉善目」。

  桑希韻聳聳肩,不表示任何意見。雖然換主管的消息讓她一時感到震驚,但是不管換什麼主管,她只要把工作做好就行了,相信新主管也不會太刁難她的。

  「唉……人家開發部經理多麼的英俊瀟灑,還是公司有名的黃金單身貴族,年輕又有為。妳看開發部那些小姐,每天上班都笑咪咪的,還個個刻意精心打扮,為什麼我們業務部就這麼倒霉,都派些歐吉桑過來?奇怪,人家不是都說業務部是公司的門面嗎?那我們的經理就更應該嚴格篩選過才對呀!」夏小馨可沒像她那麼看得開。

  「新經理都還沒來,妳又知道他長得如何了?搞不好他『貌似潘安』,把妳迷得團團轉也說不定。」解開裝著早餐的塑料袋,準備享用早餐。

  「不可能啦!我問過了,新經理大概快五十歲了,頭還有點禿,而且很矮,肚子又很大,反正就是所有中年男人該有的特徵他都有了。」

  桑希韻一口就吞進一顆煎餃,含糊地道:「那更好,這樣才會有父愛。」

  「父個頭啦!那種年紀的男人,只會令人聯想到怪叔叔好不好!」夏小馨可是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妳就順其自然吧!」將三兩口就解決掉的早餐空盒投入垃圾桶中。

  「好啦!不管他是圓的還是扁的,我們還是要工作,快點回座位去。」將夏小馨趕回她的座位去。

  夏小馨雖然聽話地往自己的座位移動,可嘴裡卻還在碎碎念,反正她對新的主管很有意見就對了。




  事實證明,夏小馨終於說對了一次。新來的經理果然是白目型的,才不過短短的一個星期,整個業務部門就被他操得全是傷兵,尤以桑希韻的狀況最為慘烈,只因為她是「前」經理的得力助手,所以新經理就偏偏對她特別的「照顧」,使得她必須每天加班到晚上九點以後。她已經一個星期沒去診所針灸了,梁一彥打過幾次電話來關心,她也只能跟他抱怨是因為工作太忙,但是抱怨歸抱怨,工作卻還是得完成。

  本來還想利用星期六去讓梁一彥「充充電」,好繼續應付下一周的挑戰,誰知新的經理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竟然在星期五下班前丟了一堆資料要地做,而且還是星期一一大早就要,讓她真是「恨」在心裡口難開,也只能乖乖地到公司加班了。

  結束第二十六聲長歎,準備將資料繼續輸入計算機,兩手一抬起,才發現自己兩隻手腕處都麻得不得了。以前也曾經如此,不過她都是忍忍就過了,若是真的比較嚴重的時候,自己就會減少打計算機的時間來改善,她知道手腕發麻的原因是因為她長期打計算機所引起的。

  已經很久沒發作,現在又突然麻起來,可見自己這個星期的工作量真的太大、太重了。

  將手放下,兩手不停地交互按摩,試圖減輕麻麻的感覺,但卻沒有太大的效果,從手腕到大拇指處還是麻得令她想將手剁掉。

  看來今天是不能再繼續工作下去了,不然雙手可能很快就要報廢掉。

  大略收拾一下桌面後,她決定先去梁一彥那邊求救,萬一真不行,大不了就是星期一等著被痛批一頓「而已」。




  桑希韻才剛踏進診所內,就幾乎忍不住哀嚎出聲。因為星期六的關係,診所裡擠進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患者,櫃檯前早巳掛上「已額滿」的牌子,這表示她今天是別想看了。

  「梁小姐這星期都沒來厚?」櫃檯的歐巴桑見到她,馬上開口詢問。

  「嗯。余媽媽,都掛滿了嗎?」她比較關心的是自己今天還有沒有機會可以輪到?

  「當然啊!今天是禮拜六咧,人本來就比較多,啊妳怎麼這麼晚才來?現在連坐的診療椅都沒有了,要下星期一才行喔!」已經沒位子了,所以余媽媽也無能為力。

  「喔,那我下星期再來好了。」她失望地轉身準備離開。

  梁一彥步出診療室,剛好看見桑希韻正準備離去的背影,不假思索地開口喚她。「希……呃,桑小姐!」

  桑希韻回頭,看見站在診療室門口的梁一彥。

  梁一彥被她這麼一瞧,不自在地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怎麼要走了?」

  「對啊,因為已經客滿,所以我下星期再來好了。」她也不想走啊!可是已經客滿了,又有什麼辦法?

  「可是妳不是已經中斷兩次了嗎?」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看到她,他得承認自己比想像中的還想她。

  「嗯,最近公司比較忙。」她內心真是感到悲憤,要不是旁邊還有很多「聽眾」在聽他們談話,她早就一股腦兒地先痛罵白目經理幾回再說,哪還會這樣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梁一彥環視其它還抱著希望、想拿到號碼牌的病患後,考慮一會兒才開口道:

  「嗯……上次那些衣服有一些不太適合,可能伯父穿會比較合身,可不可以請妳晚診結束後再跑一趟,我把衣服拿給妳?」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出來「當眾」留下她的理由了。

  「怎麼可能不適合?那可是--」那可是她為他精挑細選的耶!但是現在人這麼多,她怎麼好意思開口?「好吧!那我晚點再過來。」只好等晚診結束後再跑一趟了,她確實也很好奇,衣服到底是哪裡不適合?難道她的眼光真這麼差?

  「嗯,待會兒見。」

  聽到她會過來,讓他鬆了一口氣,他只是想單獨為她治療,卻又擔心其它的病患會抗議,所以才臨時編出這個很蹩腳的理由,還好她答應了。

  「那我先去吃飯好了。」她已經一天沒吃「正餐」了,現在正飢腸轆轆。

  「妳--」

  算了。本來是要「提醒」她,這麼晚吃飯對身體不好,不過,他知道以她的個性恐怕又會覺得他囉唆,所以還是別提得好。




  桑希韻在大賣場解決了晚餐,順便逛了一會兒後,才回到梁一彥的診所等他。

  等最後一個病患離開後,她才走進診療室內。

  「今天人怎麼特別多?」其實她想說的是自己真倒霉,好不容易要來扎針,卻因為人多而沒能輪到。

  梁一彥將工作台上的酒精瓶蓋蓋好後才回頭。「台南那邊包了一輛小巴士上來。」

  這是常有的事,有許多外縣市的病患讓他治癒後,回去通常都會幫他大肆宣傳一番,所以就出現了這種包車上來求診的現象。

  雖然很累,但是桑希韻還是盡力地瞠大雙眼。「包車?!難不成你這裡已經變成旅遊勝地了?」她真的沒聽過有這種包車看「病」的,而且還是包小巴士耶!

  「當然是因為有病人回去幫我宣傳啊!」一開始他也覺得這種情形真是不可思議,現在倒是已經習慣了。

  「可是……這樣有效嗎?」她非常懷疑,怎麼可能只看一次就會好,又不是真的是神針。

  「當然不可能一次就有效,所以我也不是每個人都看。若是需要長期治療的,我還是會請他們就近求醫,不然就要配合我的時間,長期過來診療。」他通常會向病患作最恰當的建議,而不是來者不拒,只要上門求診,一律先扎針再說,這樣是很沒有醫德的。

  「喔。」她覺得自己累得快要直不起腰了,而且手腕又麻又沒力的情況也沒有好轉,還是讓她很想剁掉它們。

  她坐上診療床,等他整理好後再一起去他家拿衣服。

  「工作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忙?」這個問題已經在他心中盤旋了一個星期。

  桑希韻勾勾唇角。「你以為我願意嗎?」

  「怎麼說?」拿出工作台上的酒精棉花球。

  「就換老闆啊!換一次老闆縮短一次壽命,你沒聽說過嗎?」這是夏小馨跟她說的。

  她本來也不是很在意換老闆的,實在是這個老闆不把她當「正常人」在「使用」,所以她才會漸漸開始認同夏小馨的說法。

  梁一彥蹙起雙眉,不太懂她話中的意思。

  見他這副茫然樣,她主動補充說明。「我們部門上禮拜換了一個新主管,從他來之後,我就沒再看過八點檔了。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打不完的報表,就連離開座位倒水或上洗手間都覺得奢侈,浪費時間。」

  他原本蹙緊的眉頭又鎖得更深。「他難道不知道他給妳的工作量已經超過妳所能承受的範圍了嗎?」

  雖然沒當過上班族,卻也常常聽到病患抱怨自己的公司、自己的主管,不過,聽別人抱怨時,他通常是一笑帶過,但聽到她這番話,他卻覺得生氣與心疼。

  「你有聽過哪個老闆會主動體恤你過於勞累而多加人手替你分憂解勞嗎?他們巴不得你是那種一個可以當三個用的超人,怎麼還會『知道』你的工作量太大?」

  她道出所有上班族的心聲。

  梁一彥不能認同地搖頭,這樣的狀況確實是會縮短一個人的壽命。

  「你整理好了嗎?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家休息,如果你好了,那就走吧!」桑希韻毫不掩飾地打了一個大呵欠。

  「我要妳現在來是想問妳哪裡不舒服?」他說出今天要她過來的目的。

  「嗄?不是要拿衣服嗎?」難道她真的累到聽錯了?

  「那是臨時想出來的理由,否則當時那麼多人都在等著拿號碼牌,對他們會不好交代。」他從沒為人特地留下來單獨看診過,她是第一個。

  「真的嗎?那你現在要替我看嘍?」桑希韻眼睛都亮了,她的手腕真的很麻又沒有力氣。

  「手來。」他走近她,要她將手伸出來讓他把脈。

  她乖乖地將手伸向他,嘴裡卻不忘開自己玩笑。「我雙手已經麻得幾乎失去知覺了,這樣還可以把脈嗎?」

  他輕輕地放下她的手。「躺著。」

  她聽話地躺下,已經習慣他這種不多解釋的個性,反正只要照著做就對了。

  「除了妳原來的毛病外,這幾天妳的飲食和生活作息都不正常,造成妳體內很大的負擔,現在又加上『腕隧症』。妳該好好休息才對。」如果可以的話,他是想叫她乾脆不要上班,免得把身體給搞壞了。

  「什麼是『腕隧症』?」她第一次聽他說出如此專業的名詞。

  「就是西醫說的『腕部隧道症候群』,通常患者都是經常使用計算機的人或是家庭主婦比較多。以西醫的角度來說,若是嚴重的話,就要動手術來改善。」他一邊解釋,一邊俐落地下針。

  聽到「手術」兩個字,桑希韻自然的「皮皮挫」。「那我很嚴重嗎?我不要動手術啦!」她真的沒想過自己會有為了公司鞠躬盡瘁到需要動手術的一天。

  「那是一個小手術,不過,通常我還是會建議患者盡量不要做手術會比較好。」尤其是她,他更不想讓她動任何的手術。

  「那怎麼辦?」她已經開始擔心了。

  「妳的情況還沒那麼嚴重,只要定期過來針灸,然後多休息、少用計算機就行了。」對他來說,這其實是很好治療的,只是他自私地希望她能多休息。

  「可是我只要上班就必須打計算機啊!」現在有哪個上班族上班不打計算機的?尤其她還是助理級的職員,更是每天與計算機為伍。

  「那就辭職吧!」他脫口而出。

  她驚訝地盯著他瞧,這不像他會說出口的話,他一向都溫溫的,讓人不太容易看出他的想法。

  兩人之間陷入一陣尷尬與沉默。

  「呃……我……只是基於醫生的立場做這樣的建議……妳……好好休息一下吧!」他紅著臉,將工作台推到一旁,往診療室外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她輕輕地開口說:「是嗎?可是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氣氛越來越曖昧了耶!」

  他往外移動的腳步,又加快了些。




  桑希韻並沒有因為得了腕隧症就獲得主管的諒解,每天仍然有做不完的工作、打不完的報表。

  部門內有許多業助都因為工作量過大而紛紛提出辭呈,就連夏小馨也蠢蠢欲動了。

  「希韻,我明天休假喔!」夏小馨喝著餐前湯對桑希韻道。

  自從換了新主管後,每到中午時間,她們都會趕緊離開辦公室,外出用餐,以免又增加新的工作。

  「妳也忍不住要休假了啊?」最近大家可是都卯起來休特休。

  「才不是呢!我明天要去面試,再不趕快找新工作的話,遲早有一天會被經理給整死!」她可是標準的新新人類,既沒生活壓力,也不一定非要高薪的工作,只要快樂就好。

  聽到夏小馨也要去找工作,桑希韻食慾全沒了,放下手中的筷子。「連妳都要走嘍?已經走三個了,妳再走就只剩我和小雲了。」

  「呃……事實上,小雲也已經找到工作了,這幾天就會提出辭呈。」

  「什麼?!哇~~這樣我會被整死啦!」顧不得這是公共場所,桑希韻提高音量哇哇大叫。

  夏小馨同情地睨著她。「不用叫那麼大聲啦,我跟妳說,我們這種小助理,薪水既不高,也不需要什麼特別的專業知識,妳幹麼一定要留下來跟他『搏感情』呢?走人不就得了!反正他路上隨便一抓就有一把,就讓他去找那些剛畢業的新鮮人好了。」

  「可是換工作很累耶!而且還要適應新的環境。」只要想到又要開始找工作,然後不斷地接受面試,就覺得整個人都懶了下來。

  「嘿,繼續留在公司也很累好不好?我已經打聽過了,上頭對經理上任後的表現很滿意,至少他的業績遠遠超過我們之前那個善良經理,所以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會再有異動的。」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決定趕快找工作。

  「喔,再看看吧!」

  「還看什麼看?妳都快被經理給搾成干了!他又沒給妳對等的待遇,妳何必為他這樣賣命?妳看妳的手腕都已經變成這樣,還得了什麼腕隧症,妳不要到時連命都送給他喔!」夏小馨難得講話比較大聲。

  「什麼命都給他,妳說得太誇張了吧!」被夏小馨這麼一提起,她覺得自己手麻的情形似乎更嚴重了。

  「我說的是真的,聽不聽隨便妳。總之,我們都會走,到時只剩妳一個老鳥加上一些『粉嫩』的新鮮人,肯定會忙到妳想跳樓的,妳自己好好考慮吧!」

  這下子,夏小馨成功地嚇到她了,因為經理確實特別喜歡找她「幫忙」,所以若真的只剩她一個老鳥時,有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會落在她身上。現在還有小馨和小雲可以幫忙分擔,以後只剩她一個人時,要如何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工作量?

  放下只吃了一半的排骨飯,桑希韻真的完全沒有食慾了。工作的事讓她覺得很煩,非常煩。




  「希韻,妳最近怎麼都這麼晚回家?工作真的這麼多嗎?」對於每天都要到九點以後才看得到自己女兒的情況,謝玉梅終於忍不住抱怨了。

  剛開始還以為她是和梁一彥去約會,後來才知道她因為加班的關係,已很久沒去梁一彥那邊針灸,更甭提什麼約會了。

  「嗯。」現在的她連多說一個字都覺得累。

  「我聽一彥說妳最近都沒去他的診所,怎麼回事?年輕人不要這麼沒耐心,妳這樣有一次沒一次的看,身體怎麼會好?」謝玉梅以為是她的懶人病又犯了。

  桑希韻將身體靠在通往二樓樓梯口的牆上,事實上,她很想蹲下來,因為真的很累。「我也很想去啊,但是公司真的走不開。」

  「什麼時候妳在公司裡變得這麼重要了?妳不是只是助理嗎?」

  桑希韻深吐一口氣。「自從換了新主管後,我就變得很『重要』了。」重要到她真的開始認真地考慮起換工作的事了。

  「真是的,我還以為妳和一彥會有什麼火花呢!沒想到只是曇花一現。」之前她看桑希韻替梁一彥買衣服,還以為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呢,誰知……還是熄火了。

  「說來也怪,妳最近這麼忙,他那邊也是忙得昏天暗地,你們還真是有『默契』呢!」謝玉梅這幾天去梁一彥那邊針灸時,發現余媽已經好幾天沒上班了,都是梁一彥一個人負責內外場,所以有些混亂。今天她忍不住探問他,才知道原來是余媽剛喜獲金孫,所以辭了診所的工作,開心地搬到兒子家幫忙帶金孫了。

  「他哪天不忙?每天都有滿滿的病患求診,上次我還聽說有特地從南部包車上來的呢!」他忙又不是這一、兩天才發生的事。

  「不是,我是說余媽沒做了,他一個人要負責裡裡外外,根本忙不過來,短時間也請不到人。聽說本來去了幾個人要應徵,但在看到診所設備簡陋、不夠現代化,最重要的是薪水又少得可憐,底薪都還不到兩萬後,馬上就自願放棄,轉身走人了。」要不是她要服侍家裡這一老一小,她還真想去應徵咧!

  桑希韻有些意外余媽媽竟然辭職了,據她所知,她可是從診所開業就做到現在了。「那現在呢?」

  「就請不到人啊!年輕人一看到沒計算機,完全靠人工,薪水又不高之後,就沒興趣,轉頭便走了,真不曉得是誰面試誰?」

  桑希韻撫著下巴,琢磨著老媽的話。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也會像那些人一樣,轉頭就走,可是現在不同了。除了對診所有一定的瞭解外,最主要的是,診所雖然一切靠人工操作,可至少不會得一些什麼文明病……譬如腕隧症吧?

  以梁一彥還算年輕的年紀來看,接受計算機化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可他卻採取人工操作,可見一定有他的理由。

  「在想什麼?怎麼突然『憨神、憨神』的?好啦,趕快去洗澡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呢!」謝玉梅拍拍她的肩膀,催促她上樓洗澡休息。

  「唔。」轉身上樓,她心中卻浮現出一個計劃。

  她決定這一、兩天就去實行這個計劃,若是成了,不但可以脫離苦海,梁一彥的問題也可以解決,只要……他願意錄用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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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22: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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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聽說余媽媽沒做了?」桑希韻今天特地請假來梁一彥的診所「面試」。

  分別多日再看到她,梁一彥有種久別重逢後的喜悅。「嗯,快一個星期了。」

  「那你豈不忙翻了?」無意識地翻著櫃檯上的名片。

  「還好。」只是一天只吃一餐而已。

  「請到新人沒?」這才是她今天上這兒的目的。

  梁一彥搔搔頭,滿臉的無奈。「還沒。」他也知道以診所這樣「簡單」的狀況來看,年輕人是待不住的。

  「唔……那我來好不好?」終於說到重點了。

  「妳?!可是妳不是有工作嗎?」而且還挺忙的不是?

  桑希韻繞過櫃檯外面,走到櫃檯裡面的位子坐下。「想辭了。主管太沒人性,再繼續耗下去,恐怕我這雙手會廢掉。」無力地甩甩手腕。

  「但是這個工作……呃……沒有什麼挑戰性,而且薪水……」這就是為什麼一直請不到年輕人的原因,這其實只能算是一個「養老」的工作。

  「我本來就沒什麼大志向,讀書時就只求能六十分低空飛過。工作後,只想有一份安定的工作,要不是現在新的經理太過白目的話,我可能也不會想換工作吧!」她本來就不是那種對工作、對生活有強烈企圖心的人,要不是因為懶惰,她其實應該去參加高普考,當個每天只要蓋章的公務員最適合她。

  梁一彥心裡其實很高興她這麼說,因為這樣一來,表示他們可以天天見面,她也能繼續接受治療,把身體調養好。

  當然,能天天見面才是他最高興的事。

  「那……妳什麼時候可以上班?這邊真的忙不過來。」他覺得自己的語氣中透露著興奮,像個剛將情書送出去的青澀大男孩一樣。

  「明天!我明天就遞辭呈,今天就先免費幫你吧!」桑希韻愉快地大聲響應。

  對於自己能到熟悉的環境工作,不用再重新寫履歷、找工作,她感到非常的滿意。

  他們連薪水、福利等基本條件都沒談,就決定錄用與上班,大概是破天荒頭一回聽到吧!

  不過,兩個人一起共事後所激起的火花,才是真正的「利益」吧!




  桑希韻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別人遞辭呈上去時,幾乎都很順利地通過,可輪到她時,經理就是遲遲不批准,讓她非常的苦惱。

  前兩天接到梁一彥詢問的電話,她也只能無奈地跟他道歉,要他再等等。

  無論如何,她決定今天一定要問清楚經理不批准的原因,否則萬一梁一彥那邊不能等而找別人,公司又剛好批准她的辭呈,那她豈不兩頭落空?

  深呼吸、深呼吸,她想等早餐消化一下後再進去找經理。

  「你好,請問找誰?」離辦公室門口最近的小姐正開口招呼剛進來的客人。

  從她微微顫抖的語調聽來,不難發現她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

  桑希韻連頭都不抬一下,現在整個部門只剩下她一個老鳥,所有的文書報表工作幾乎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所以她一點兒都不想再去做接待客戶的工作。

  「我找桑希韻小姐。」梁一彥客氣地告知。

  「喔,好、好、好,麻煩你稍等一下,我去通知她。」慌張地站起來,還不小心將桌上的文件給揮到地上。

  不能怪她,來公司沒多久,每天看的都是經理那副「事業有成」的模樣,難得有這樣有稜有型的帥哥出現在部門裡,怎能不讓她心花朵朵開?

  「桑姊,外頭有您的訪客喔!」小姐用她最甜美動人的嗓音喚著桑希韻。

  桑希韻不能克制地翻了個白眼,她也沒大她們幾歲,那些新人卻總愛叫她桑姊,真是夠了。

  丟下筆,霍地起身,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她反而猶疑是不是要出去見他。很少有人會到公司來找她,尤其是男人,她擔心對方可能是找錯地方、找錯人的。

  梁一彥看到她站起來,愉快地對她招招手。

  桑希韻向門口方向移動,毫不掩飾自己一臉納悶的表情。

  「嗨!」梁一彥主動先招呼問候。

  「……嗨。」他是誰啊?怎麼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

  看出她的猶疑,他哂然一笑。「認不出我嗎?」

  她很努力地回想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動人」的男人。「你……是……」

  翻遍腦中二十多年來的記憶,根本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一絲一毫印象。

  「梁一彥。」這回他露出可以看到潔白牙齒的爽朗笑容。

  「梁、一、彥?!」那個整天守在診所內,即將成為她老闆的古板醫生?

  不!她不相信!

  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穿著時尚、頂著時髦髮型,舉手投足之間皆顯露出不俗氣質的男人會是梁一彥?!

  梁一彥微笑點頭。他原本只是聽從哲嘉的建議,改變一下現在的自己,回復到大學時代的「氣質」,當然也順便想給她個驚喜罷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效果。這樣就可以解釋他剛剛坐捷運過來時,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生對他投來注目禮了。

  「真是梁一彥?」她真想上前拍拍他的臉頰、捏捏他的肌肉,好確認一下。

  「如假包換。」看來他需要「蹬胸坎」保證才行。

  「哇?!你受了什麼刺激啊?怎麼突然想通了?」她繞著他走一圈。

  她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不但合身,而且還特別有型,把衣服的特色與風格完全顯現出來了。他挺適合當模特兒的,若以這種置入性行銷的手法來推銷他身上的衣服,效果絕對精彩可期。

  「在妳決定到診所上班後才想要改變的。除了不想辜負妳的好意外,也不想因為我古板的外表而影響妳的工作情緒,所以決定回復自己『本來』的模樣。」造型換了,個性可還是一樣「靦腆」,在她面前還是會臉紅。

  「早該這樣的!」她可得意了,自己的眼光真是不賴,也總算撫慰了當時花這些銀子時的心痛。

  「對了,你來我公司不會只是為了讓我看你的新造型吧?」驚喜過後,她不忘問他前來的目的。

  「嗯,因為我一個人真的忙不過來,而妳這邊又遲遲沒有消息,所以……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這招也是哲嘉教的,他才沒那麼大的膽子。

  上次哲嘉到診昕找他,兩個大男人聊起天來,一點兒也不輸女生,直聊到天色泛白才「依依不捨」地結束。

  對哲嘉他毫不隱瞞,當然包括了自己對桑希韻有好感的事,也是一一稟報。

  繆哲嘉不愧是情場老手,馬上提出不少的建議,鼓勵他主動出擊,因此,才有現在這種場面。

  聽他提到工作,桑希韻立刻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打算今天要去找我們經理談。」

  「可以嗎?」她的經理把事情拖那麼久,不僅惡意不簽核,也不主動找她瞭解原因,他懷疑她經理的動機。

  「應該可以……吧。」她也不太確定。

  「還是我來好了。」他說的是肯定句。

  「啊?」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眼光越過她,往辦公室裡頭望去。「妳經理來了嗎?他的辦公室在哪裡?」

  「來、來、來了,在……在那邊。」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還真的乖乖地指出經理辦公室的所在位置。

  「唔,等我好消息。」說完,往經理的辦公室大步邁去。

  望著他寬闊穩健的背影,她感到眩然,什麼時候開始,他竟變得這麼的……有個性,讓她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彷彿只要躲在他身後,就不怕槍林彈雨、風吹雨淋。




  「爺爺、婆婆,麻煩你們到候診室去等好不好?在這裡會影響其它病患進出喔!」桑希韻扯開嗓門,拜託「慈心安養院」的老人們往候診室移動。

  她能這麼快來診所上班,全拜梁一彥所賜。那天他進去經理的辦公室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出來後,卻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經理竟然批准了她的辭呈,而且三天後生效!

  這樣戲劇性的結局,讓她直呼不可思議。經理可是個道地的男人,應該不可能受到梁一彥的吸引吧?可這個疑問她追問梁一彥好幾次了,他卻三緘其口,死都不願意告訴她,久了,她也就懶得問。

  後來還是梁一彥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嘴,她才知道原來那天他一進去後,就直接對經理表明來意,剛開始經理還不甩他,不過,在他替經理把脈「義診」,並準確地說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及對症開出藥單後,經理對他的態度馬上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之後,當他再度提出桑希韻因為身體狀況比他嚴重,需要長時間治療,所以要到診所上班,好就近接受治療時,經理竟破天荒地起了惻隱之心,同意讓她離職,還迅速地簽名批准,只不過……他希望梁一彥能夠定期到公司幫他「義診」。

  梁一彥當然不可能定期去幫他診療,所以他給了經理一張診所的名片,請他有空到診所「坐坐」,他一定會好好「招待」他的。

  因此,三天後,她就順利地坐在櫃檯內的這個位子上了。

  對於桑希韻的呼喊,老人們完全不為所動,仍堅持擠在櫃檯前等待,深怕自己會輪不到。

  一個月只有兩次的機會可以來這裡針灸,這些老人家可比小學生遠足還要興奮,尤其是只要給梁醫生針過後,精神就跟著好起來,身上的酸疼也都得到了舒緩,所以他們簡直已經把梁一彥當救命恩人看待了。

  看見他們仍然堅持站在櫃檯前,還自己排好隊,桑希韻真是哭笑不得。

  算了,反正這個時間就是空出來要替他們做義診的,隨他們高興吧!

  梁一彥踏出診療室時,看到的就是安養院的老人們擠在櫃檯外,每雙眼都瞪得老大,緊盯著桑希韻的一舉一動。

  看到這等陣仗,他有些吃驚。「怎麼回事?怎麼全擠在這兒?」

  「他們怕要是沒這樣盯著,會輪不到,所以連廁所都不敢去上,全部像『電火條阿』一樣地立在這裡,請他們去候診室等又都不願意。」桑希韻拿著剪刀,將針灸用的新針封套口一一剪開,好讓梁一彥待會兒用針時,比較方便取針。

  「妳沒跟他們說至少要三十分鐘嗎?」梁一彥提筆開立藥單,要給已經在診療室裡的老人。

  桑希韻停下手邊的動作,轉頭面對他。「醫生,他們來這裡的經驗可能比我還豐富,會不知道嗎?你看我像不像動物園裡的猴子,在裡頭表演給大家看?」說完,還真做了個猴子的鬼臉。

  這個鬼臉不只讓梁一彥笑出聲,就連那些在櫃檯外排隊的老人,也露出沒牙的笑容。

  「各位爺爺、婆婆,小猴子在這裡一鞠躬,拜託你們到裡頭去等嘛!裡面還有電視可以看,輪到你們時,我一定會去請你們進來的!」桑希韻再次疾呼。

  梁一彥跟著站起身。「先到候診室等,我保證今天一定全部都會看到,看完才下班,好不好?」

  梁一彥語畢,一班老人魚貫地往候診室移動,像是紀律嚴謹的軍隊一樣。

  桑希韻重重吐一口氣。「呼~~還是你比較有用。」

  她也不是不喜歡那些老人,只是他們這樣圍在櫃檯,讓她有很重的壓迫感,不太自在。

  「不能怪他們,病患總是比較相信醫生。」梁一彥將藥單開好後,起身往診療室走去。

  「也對啦!」她頭也不回,繼續手上剪封套口的動作。




  好不容易終於輪到最後一批老人,桑希韻誇張地伸了一個很大的懶腰,再打一個很不文雅的呵欠。等這批人結束,安養院的車子來將他們接走後,她就可以下班了。今天真是比平常門診還累,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會老小孩、老小孩地叫這些老人了。

  原來他們也會吃醋、也會爭寵,互相比較梁一彥對誰注意得比較多。要是梁一彥對哪個老人多說了點話、多關心一些,馬上就會引來其它人發出不平之鳴,而被關心的那個老人則是一臉的驕傲與滿足,讓她看了都想問一句:有這麼嚴重嗎?

  叮噹、叮噹!診所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一進門先左顧右盼,並沒有往櫃檯走來。

  桑希韻起身喚他。「先生,有事嗎?我們已經休息了喔!」

  男人往櫃檯走去,抬手指指診療室。「裡面還有沒有人?」

  桑希韻以為他可能是其中一名老人的家屬,所以點點頭。「請問有什麼事嗎?」

  男人不語,只是越過她身後,往診療室望去,腳步也跟著移動。

  「喂,先生,你不能這樣隨便進去……」桑希韻跟在後頭喊叫。

  來不及了。

  男人一進診療室,就抽出預藏在身後的刀子,在空中胡亂地揮舞,還就近靠近一號床的病患,欲將刀子抵著他。

  在他移動的過程中,不小心碰到病患紮了針的身體,引來病患的陣陣哀嚎。

  跟在後頭的桑希韻一時傻了眼,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只能站在診療室門口,驚詫地盯著一切。

  「你要做什麼?」梁一彥站在工作台前喝斥他。

  開業這麼久,他還沒遇過這種事。

  男人雙眼激突,佈滿血絲。「錢!我要錢!把錢全部交出來!」刀子抵著一號床的老爺爺。

  老爺爺一方面因驚嚇過度,一方面因針被碰到而頻頻哀嚎,其它的老人也嚇得跟著哀嚎,有幾個甚至不顧身上還紮著針,奮力地就要爬下床去。

  男人喝止他們下床的動作。「別動!統統別動!」

  這一喊,那些老人全部都不敢動了。

  「錢!快點,不然我殺了他!」將刀子抵得更用力些。

  一號床的老爺爺禁不住這樣的驚嚇,開始嚎啕大哭。

  梁一彥見狀,往診療室門口移動。

  「你要幹麼?」男人將刀指向他。

  「錢在外頭的保險箱。」梁一彥指指外頭。

  「叫女的去拿!」男人對梁一彥有所忌憚。

  他已經觀察這家診所很久了,知道這裡每天有很多人進出,而且只要紮了針,就全身都不能動,是最好下手的時候。再說,這家診所只收現金,所以一天下來,收入是相當可觀的。他已經兩天沒嘗到海洛因的滋味,全身都已經開始發抖了,因此決定選在今天下手。

  原本他只要搶了櫃檯的錢就行了,可是轉念一想,他決定先搜刮這些被下了針而下能亂動的病患後,再拿櫃檯的錢。

  梁一彥冷靜地對他說:「我才是這家診所的老闆,她根本不知道保險箱的號碼。」他絕不可能讓桑希韻受到任何的傷害。

  男人半信半疑,決定先搜括現有的錢財。「叫她先把櫃檯的錢拿來!」

  見桑希韻和梁一彥都沒有動靜,他揮揮刀子一喝。「快去啊!」

  「……櫃檯……沒有錢。」桑希韻支支吾吾地道出事實。

  今天是義診,根本沒有任何收入,櫃檯哪來的錢啊?

  「騙肖耶!每天這麼多人客,還說沒有錢?信不信我殺了他!」刀子用力一壓,老爺爺的脖子馬上滲出一道血痕。

  桑希韻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天櫃檯是真的沒有錢,我們今天是義診,不收這些老人錢的。」梁一彥代為解釋。

  「X!這麼衰!」男人啐一口口水。

  「那你去把保險箱的錢拿出來!」沒魚蝦也好,保險箱的錢應該也夠了。

  梁一彥轉身欲走出診療室時,背對著歹徒向桑希韻使了個眼色,並做出「拖延」兩個字的唇語。

  桑希韻眨眨眼,表示自己懂了。

  歹徒四處瀏覽,看看其它病患有沒有帶包包,可以順便搜括。

  桑希韻跨進診療室,立刻引來歹徒的注意。「妳要幹麼?」

  「我、我……我只是想幫你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指指躺在床上的老人們。

  「唔……別給我耍花樣啊!」

  「嗯。」快步移向七號床的老婆婆身邊。

  「婆婆,不好意思,忍忍就過去了。」她一邊搜著老婆婆的身體,一邊悄悄地將她身上的針給拔除。

  歹徒兩眼緊盯著她,想看看她有沒有搜出什麼值錢的東西。

  七號床的婆婆身上並沒有值錢的東西,所以她又往六號床的婆婆靠去。

  同樣一邊搜,一邊將她身上背對歹徒部分的針給拔除。

  看到她在六號床仍然無斬獲,歹徒耐不住性子。「X!沒有?!他媽的!連只戒指都沒有?X!妳要是沒給我搜個戒指、項鏈出來,我就抓妳去賣!」他就不相信這麼多人,會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搜不出來。

  「我在搜了、我在搜了。」繼續往五號床前進。

  她也很擔心搜不出東西,這樣她拔的這些針就派不上用場了。

  在外頭的梁一彥打開保險箱,胡亂抓了些現金,全數拿在左手後,準備要進診療室交付給歹徒。

  進去前,瞥見櫃檯桌上放了一瓶備用的酒精,他順手取了一瓶。

  桑希韻在搜完二號床的婆婆後,總算鬆了口氣。從婆婆身上,她搜到一疊用白色方巾層層包覆,藏在她麻紗內衣內的現金。婆婆試圖開口阻止她,她卻先小聲地向婆婆道歉。

  「婆婆,對不起,等事情結束後,我一定會全數還給妳的。」

  婆婆雖想制止,卻因身上插著針,且又忌憚於歹徒,所以也不敢多吭聲。

  桑希韻將方巾攤開,露出裡頭的數張千元大鈔,雙手讓方巾覆蓋著,右手握緊剛剛才拔下的針。

  「你看,這裡有好幾千塊耶!」她「捧」著錢往歹徒的方向移動。

  太久沒看到錢了,歹徒眼睛發亮,差點忘了刀子要繼續抵著老爺爺。

  他嚥了嚥口水,猴急地說:「拿過來!」

  此話正合桑希韻的意,她捧著方巾靠近他,方巾下的手在抖,尤其右手更是抖得厲害。

  此時,梁一彥走進來,引起了歹徒的注意,也讓他提高警覺。「站住!別動!」

  桑希韻和梁一彥同時停下腳步,一起睨向他。

  「你,站在原地別動!」歹徒命令梁一彥不准動。

  梁一彥一動也下動,將右手握著的酒精更往身後藏去。幸好歹徒已經被鈔票給吸引住目光,所以並沒有注意到不對勁。

  「妳,把那邊的袋子拿來,把錢全部裝進去後丟過來!」他要桑希韻用工作台上的垃圾袋將錢裝入。

  桑希韻只好照做,接過梁一彥手上的現金後,再將方巾內的錢給投進袋子裡,抓滿針的右手則縮在袋子後。

  「丟過來!」歹徒兩眼發亮地直盯著她手上裝滿現金的袋子。

  「不行啦!」她直接拒絕。

  「X!我叫妳丟過來!」他的表情變得更為猙獰。

  「可是老爺爺身上有針,這樣丟過去,萬一碰到針,或是把針給打歪了,一不小心可是會出人命的!」她一定要想辦法靠近歹徒才行。

  歹徒似乎也不想真的鬧出人命,何況手上這個人質太老了,若要挾持他逃出去,恐怕很困難,倒不如抓這個年輕的女人。「那妳把錢拿過來。我先警告妳,別想耍花樣!」

  「好。」桑希韻緩緩向他靠近。

  好不容易靠近到一號床,準備將錢放在床邊的圓板凳上,誰知歹徒竟等不及。

  「拿過來我看!」歹徒引頸而望。

  太好了!桑希韻再向他靠近,直到兩人剩下一個手臂的距離後,將袋子攤開給他看,他滿意地點點頭。

  趁他還在心喜的時候,希韻猛地將袋子拋到地上,左手抓住他,揚起右手,抓著整把的針朝他猛扎。手臂、胸前、臉頰,只要看得到的地方,她都奮力又毫不客氣地給他紮下去!

  針這種東西,若是不對穴位,只會有酥麻酸疼的感覺,但若是胡亂插的話,就只有疼痛可言了,尤其是一整把的針,那更是能讓人痛得直不起身來。

  梁一彥一見這樣的情勢,馬上拿起右手的酒精瓶,要桑希韻讓開後,朝歹徒潑灑過去。雖然他是醫生,但遇到這樣的毒蟲搶犯,也就絲毫不須留情了。

  藥用酒精準確地潑向歹徒的雙眼,引來他如狼嚎般的哀嚎聲。捂著雙眼,他痛苦地蹲下身。

  為免他想逃走,桑希韻衝到小倉庫內取出一捆繩子,準備將他捆綁。

  兩人先合力將歹徒捆綁後,桑希韻才趕緊到櫃檯打電話報警。

  梁一彥則連忙將所有病患身上剩餘的針拔除,並一一為他們消毒。

  雖然歹徒已經被制伏,不過老人們仍然餘悸猶存,頻頻發抖。

  桑希韻只好負起安撫他們的責任,不斷地安撫他們的情緒,並將剛剛搜出的錢還給二號床的婆婆。

  梁一彥則忙著為一號床的老爺爺止血。

  整場混亂在安養院將老人們接走,警察出現將歹徒帶回警察局,他們跟著到警察局做完筆錄後,終於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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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23: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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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上回的歹徒搶劫事件,診所除了加裝警民聯機外,並沒有特別增加其它的警報設備。原本考慮要安裝電動控制門鎖的,但覺得這樣不尊重病患,所以就作罷,之後也沒特別再做什麼防範措施了。畢竟開業以來,還未發生過這種事,上次只是個特例。

  唯一改變的是,梁一彥為了桑希韻的安全,在櫃檯門上加裝了一個鎖,而兩人之間的感情自搶案後,就有如坐雲霄飛車般的進展神速。每天朝夕相處,除了培養出良好的默契外,就連對人事物的看法都很契合,因此桑希韻常笑著對他說,這都是因為那個歹徒的幫忙,才能讓他們發現原來彼此還真的滿「適合」的。

  「哇,好難得喔,到現在還沒有客人耶!」桑希韻開心地大喊。

  從她開始上班以來,診所每天都是滿滿的人,難得有像現在這樣的狀況,都八點多了,卻連只小貓都沒見到。

  梁一彥彎起食指及中指輕敲她的頭。「沒生意上門妳竟然這麼高興?可別忘了妳的薪水是從哪兒來的。」自從和桑希韻在一起後,他變得不再那麼古板,也終於懂得一些「生活情趣」了。

  「醫生,你已經賺得夠多了,偶爾生意清淡一點也不錯啊!讓你可以休息一下。」其實是自己想休息啦!

  「今天是因為有活動,所以病人才會都沒有來。」梁一彥知道病人沒來的原因。

  「喔?你知道原因?」他不但是個神醫,還是神算?

  「今天不是有一些競選活動嗎?大家都去參加了。」今天各個政黨的候選人都舉辦了所謂的全民活動,動員全省的民眾參與,因此對診所的生意多少會有所影響。

  「我還以為你真的是神算咧!選舉活動關他們什麼事啊!怎麼可能因為這樣,診所就連只小貓都沒有?別唬我了!」

  梁一彥也不反駁,只是搖搖頭。「總之,一個病患都沒有,只剩我們兩個人啦!」四年前也曾因為類似的選舉造勢活動,而讓診所在那天只有二十幾個病患上門求診,所以他會這樣猜測不是沒有原因的。

  「對啊,那我們就來規劃一下晚上的節目吧!」桑希韻還不太能適應晚上下班就回家洗澡睡覺的日子,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會拉著梁一彥到處走走或去泡茶,即使有時只是在診所附近的公園散散步也好。

  「妳有想去的地方嗎?」對於她的建議,他一向都很順從的,他知道這是因為她比較外向,所以總是靜不下來,老想往外跑。

  「去看電影吧!好久沒看電影了。」有部電影她老早就想看了,現在都快下檔了。

  「看電影?那麼回到家會很晚喔!」他的直覺反應就是兩小時的電影看下來,回家會太晚。

  「哎呀!偶爾一次沒關係啦!」她翻翻白眼,就是受不了他這種凡事考慮養生之道的個性。若讓他知道這部電影長達三個小時,他恐怕會當場昏倒吧!

  「電影可以利用星期天再去看,時間比較充裕。晚上的話,我想我們還是選些輕鬆一點的活動會比較好。」他其實不太喜歡到電影院那種人多又密閉的空間。

  「大好的星期天怎麼可以拿來看電影?星期天當然是要到郊外踏青才對,拿來看電影多浪費啊!算了、算了,晚上就各自回家,早早上床睡覺『養生』吧!」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賭氣的話。梁一彥輕笑出聲,說:「晚上就隨妳安排,我全程奉陪。」

  「不必了,這麼委屈!」嘴嘟得老高。

  叮噹、叮噹!診所門上的鈴鐺聲響起,總算進來了今天的第一個病患,也打斷了他們的「打情罵俏」。




  診所開胡後,陸陸續續有病患進來,他們也沒機會再多交談,桑希韻只好在櫃檯整理一些病歷。

  叮噹、叮噹!又有人上門了。

  「小姐,妳好,我找一彥。」一名裝扮得宜、氣質出眾的年輕小姐,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櫃檯前同桑希韻說話。

  桑希韻停下手邊的動作,抬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見到如此驚為天人的一大一小,有一刻的驚愣與錯愕。

  她敢發誓,任何女人看到眼前的女人,絕對都會覺得「自慚形穢」的!她的氣質太過出眾,五官太過細緻,身形太過嬌小,連她都忍不住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更何況是男人。

  而她懷中的小女娃更是粉嫩得令人想摸上一把、親她個幾回。有這樣細緻美麗的媽媽,就可以想像小女娃該是多麼的可愛動人了。

  「啊?什麼?」發覺自己失態了,桑希韻回神後再問一次,還下意識地用手背擦擦嘴角,擔心自己無意中讓口水給氾濫成災。

  女人對她燦爛一笑,再說一次。「我找一彥。」

  「喔,對,醫院醫院!我們這裡就是醫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是說,我要找梁一彥醫生。」女人頗有耐心。

  「啊?喔喔喔,妳稍等!」桑希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糗過,全身都因為出糗而滾燙泛紅。

  都怪自己因為一開始不習慣如此親暱,所以私下總還是喊梁一彥的全名,久了,也因為已經習慣,所以就這麼繼續叫下去,而若是在病患面前,她則喊他梁醫生,因此才會老是將「一彥」聽成「醫院」。

  離開位子,將身體探入診療室,對著裡頭還在忙的梁一彥道:「梁醫生,外頭有位小姐找你。」

  「小姐?」他朋友並不多,女性朋友更是少得可憐,幾乎沒有。

  「嗯。」

  「請她無到候診室吧!等我有空再說。」也許是某個他曾治癒的病患吧!

  以前也常有病患特別送禮過來,指名一定要見到他。雖然他已經跟所有病患都說過不要送禮物或匾額給他,可總還是有病患會送過來。

  「可是……」她都不忍心拒絕那位小姐了,梁一彥怎麼能如此冷酷?

  看她躊躇不前,他輕歎後才開口。「問她有什麼事,如果非要見到我,那就請她到候診室等等,總要等我有空才行吧?」

  「喔。」雖覺得他太過冷淡,卻也不便說出口。

  轉身回到櫃檯,訥訥地開口:「對不起,梁醫生請妳先到候診室等他。」

  「嗯……可不可以麻煩妳告訴他我是章慧心?」此時女人已經抱不住手中的小女娃,吃力又勉強地將她往上提了下。

  「章慧心?」她開始有點懷疑眼前這女人的身份了。

  「嗯,拜託妳了。」

  桑希韻再度將上半身探進診療室,這回連稱謂都免了。「她說她是章慧心。」

  梁一彥背脊一凜,有三秒鐘的停頓。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快得讓人措手不及。他匆忙地放下手邊的針,慌亂地轉身,連轉身時撞到工作台,造成酒精瓶摔落碎了一地的玻璃都置之不理,沒跟病患交代一聲,更恍如沒看到桑希韻般地從她身邊閃過。

  桑希韻愣愣地盯著地上的酒精瓶碎片,不懂梁一彥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她也不顧地上的酒精瓶,匆匆要病患等一下後,跟著走出診療室。

  只見梁一彥已繞到櫃檯前,開心地和她們母女「相認」。

  「爸比、爸比!」章慧心懷裡的小女娃伸出肥肥的雙臂,嘴裡還不斷地對著梁一彥呼喚,擺明了要他抱。梁一彥也下讓女孩失望,馬上接過小女娃,還抱著她猛親。

  爸比?!桑希韻相信小女娃不至於會把梁一彥當成「芭比娃娃」,所以……小女娃喊的應該是「爸爸」的暱稱吧!

  她努力想要瞠大眼睛看清楚他們「一家和樂」的樣子,拉長耳朵想聽分明他們全家團圓的「甜言蜜語」,無奈眼前總有一層薄霧阻擋了她的視線,耳朵也突然失靈地聽不見任何聲音。

  這個時候,她眼前的女人不再氣質出眾,小女娃也不再可愛動人,她們就像是貞子與鬼娃娃,專門來嚇唬她,破壞她原本幸福快樂的日子。

  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知道梁一彥交代她不要再接任何的病患,今天要提早結束。

  看他抱著小女娃、摟著章慧心的肩膀,帶她們走出診所的背影,她竟茫然地不知該做些什麼。診療室裡還有病患在等他呢!

  回神後,她才快步追出診所外。「梁……醫生,那裡面的病人怎麼辦?」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先帶慧心她們到大賣場的『麥當勞』去,待會兒就會回來,妳記得不要再接病患了。」說完就開心地摟著章慧心繼續前進。

  「喔,知道了。」桑希韻垮下雙肩,頹然地轉身回診所。




  等梁一彥回到診所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了。

  桑希韻已經將地上的碎瓶子整理好,而那些已經下針的病患則等不及地頻頻追問她醫生什麼時候回來。

  她除了安撫他們以外,什麼也不能做。

  梁一彥進門後,並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就往診療室走去,先幫已經下針的病患拔針。

  原本桑希韻以為他會在拔針後,繼續為其它還未下針的病患診療,沒想到他竟然請等他那麼久的病患先回家去,明天再過來。

  病患雖然頗有微詞,卻也只能先回家。

  「今天就看到這吧!整理好後,妳就先下班。」梁一彥一邊換下白袍,一邊對桑希韻道。

  桑希韻不可思議地盯著已經脫下白袍、換上薄夾克,準備離開診所的梁一彥。

  「就這樣?你沒別的話要說?」他們好歹也算是一對「戀人」,他今天卻是這種態度,這算什麼?

  難道他不需要解釋嗎?即使她是所謂的第三者,也該有知道的權利吧!

  「嗯……辛苦妳了,記得門要上鎖、設保全,有話明天再說。」他拍拍她的肩膀,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診所。

  「哇咧!雪特!」桑希韻忍不住大喊。

  雖然知道梁一彥本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但他至少要解釋一下才對吧!怎麼可以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就這樣摟著「妻小」離開?!

  「雪特!還好交往不深,還好只出去過幾次,還好沒被你怎麼樣,還好……嗚嗚嗚……還好還沒真的那麼喜歡你……」桑希韻用力地掃地、用力地數落著,也用力地掉淚。

  她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對梁一彥投入感情了,沒想到他卻是個「有婦之夫」,而且還默不作聲地跟她交往,簡直……簡直就是欺騙她的感情嘛!

  叮噹、叮噹!又有人進來。

  桑希韻頭也不抬地響應。「休診了,明天再來吧!」被騙的滋味還苦泛著,她沒什麼好心情面對病患。

  「我找梁一彥。」繆哲嘉盯著眼前這個曾有一面之緣的女孩。

  又是找梁一彥?今天到底是什麼鳥日子?不管男人或女人全都選在這一天找他。

  「他不在!」她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只是繼續憤怒地掃地。

  「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看得出來這女孩正在氣頭上,所以他的語氣顯得特別的客氣。

  「不知道!他跟老婆、女兒出去享天倫之樂了,誰曉得什麼時候會回來?至少今天不可能會回來了!」地上的塑料針套和棉球都被她用力掃得飛揚了起來。

  「老婆?!女兒?!」繆哲嘉嘴巴微張,他怎麼不知道梁一彥已經娶妻生子了?

  「是啊!人家可美得很!你啊,我看是沒希望了。梁一彥是個正常的男人,再怎麼白癡也知道要選她,你還是再找過吧!」她正氣得牙癢癢的,管他是什麼人,她都把他歸類成是梁一彥的「愛人」!

  「我?!哇哈哈哈……我是他的朋友啦,而且我和妳還見過面耶!」繆哲嘉摘下掛在挺直鼻樑上的墨鏡,露出總被人認為深邃多情的雙眸。

  桑希韻總算願意抬頭看他一眼。「是你喔!」她記得上次是在日式料理店碰到他的。

  「妳終於記起來了。」

  「嗯,你明天再來吧!」桑希韻繼續掃地,只是力道還是足以讓地上的針套及棉球處處飛揚。

  「嗯……我是來送邀請函的,明天可能沒空過來,妳能不能幫我轉交?」他可是百忙之中特地抽空過來的。

  「你放著吧!」稍微偏頭點點櫃檯,示意他放在櫃檯上即可。

  看她似乎仍在氣頭上,他也不好多說什麼,輕輕放下邀請函後,還不忘對她道:「到時請和一彥一起過來參加我的新品發表會。」

  桑希韻瞥他一眼。「我哪有那個福分啊!他帶妻兒去都來不及了,還輪得到我這個在診所打雜的小員工嗎?」

  對於她的酸言酸語,繆哲嘉全收了。即使他知道她和梁一彥之間一定有某種誤會,卻不打算干預,就讓梁一彥自己去解決吧!

  不過,他還是會找時間和梁一彥聯絡,瞭解一下他什麼時候多了「妻小」要照顧?

  「那就拜託妳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尤其桑希韻正在氣頭上,還是閃遠一點兒好。

  「唔。」

  繆哲嘉離開後,又只剩她一人繼續和飛揚的針套及棉球作戰。




  「我先走嘍,診所就麻煩妳了。」梁一彥換上夾克後,小心翼翼地「告知」桑希韻。

  「走啊!我又不是老闆,你不需要事事向我報備,尤其是你的家庭『私事』。」桑希韻語氣冰冷。

  「我……」見她這樣,梁一彥只能將淚水往肚裡吞。其實他一直想找機會對她解釋清楚慧心她們的事,也想介紹她們互相認識,不過,除了公事外,每次只要他一開口,她總是不管對錯,也不管他要說什麼,就直接大聲地反擊他,根本不讓他有多說一句話的機會,害他現在只要開口和她說話,都必須小心翼翼的,免得又惹得她不快。

  他知道她一定是對他和慧心她們有所誤會,他也很想對她解釋清楚,但都怪自己本來就口拙,再加上每次只要她一吼,他就又縮回自己的殼內,所以才會直到現在還遲遲無法對她說清楚、講明白,以致她對他的誤會越來越深了。

  現在他只能求老天爺保佑希韻的怒氣能平息一點點就好,好讓他能提起勇氣,將事情從頭到尾解釋清楚。

  「不用在那邊我我我了,要走就快走,免得讓人說我這打雜的員工不懂規矩,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破壞人家和樂美滿的家庭!」桑希韻故意站起來背對他,胡亂地拿出一盒棉花,準備將它們撕成棉球。

  「慧心她……她不是我太太。」他可是深吸了一大口氣後才敢踏出這「第一步」的。

  桑希韻先是一愣,但仍背對著他,隨即繼續手邊撕棉球的工作。「是啊,她不是你的太太,那女娃也不是你的女兒。」

  梁一彥雙眸發亮,一掃這幾日被她奚落的陰霾。她終於願意聽他的解釋了!

  豈料,她接下來的話,卻帶給他極大的殺傷力。「是啊,她不是你太太,只不過是你的牽手、你的愛人、你的wife、你的甜心、你的honey!那女娃也不是你的女兒,只是你的寶貝、你的甜蜜負擔、你心愛的拖油瓶而已!」

  桑希韻轉過身,眼睛瞇起來,睨著他。「偉、大、的、梁、醫、生!請不要再說這種會讓我瞧不起你的話!有一個這麼漂亮的老婆和這麼可愛的女兒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居然想當劈腿族?你不知道這樣會遭天譴的嗎?趕快回去吧!和妻女一起合聲唱『我的家庭真可愛』,才是你現在該做的事。」一氣呵成地說完後,她瞧也下瞧他一眼地就往洗手間走去,還用力地將門甩上。

  梁一彥呆愣在原地,被希韻的一字一句給轟得「滿天皆金條」,完全不知該如何響應。

  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確定希韻是不會再出來見他後,他輕歎一聲,往洗手間走去,輕敲被鎖得緊緊的門。「我先走了,我們找個時間好好聊聊吧!」唉,只好下次再說了。

  桑希韻一直等到他的腳步聲遠去,診所的門上傳來鈴鐺聲響後,才將門打開,自言自語著。「哼,還有什麼好談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想狡辯,喔……不哭不哭,說好不掉淚的啊!」她一邊碎碎念,一邊抬起手臂,擦拭自己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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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24: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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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非常好。

  距離上次梁一彥說要和她好好聊聊的時間,又過了一個禮拜,而梁一彥除了每天按時來看診也「按時」下班以外,連句噓寒問暖的詞都沒有,更別說要聊聊了!只要章慧心的一通電話打來,他就歸心似箭地匆忙離開了,也罷,人家一家和樂融融的,還需要和她聊什麼?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男人真的可以裝出一副很老實的模樣來騙女孩子。瞧她,不就被騙得團團轉嗎?差點就變成人人喊打的第三者了。

  她真氣自己怎麼這麼沒用,既然已經知道他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了,就不該再抱希望,更不該每天還是這麼早到,把診所裡裡外外整理得乾乾淨淨的,還每天帶著老媽的愛心早餐過來給他!

  老媽還不曉得她所中意的女婿,早已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爸爸、別人的女婿了!還跟她一樣,每天傻傻地為他準備各式營養早餐。

  桑希韻大口大口咬著吐司夾蛋,彷彿吐司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叮噹、叮噹!梁一彥從外面進來。

  桑希韻睞了他一眼,連吐司都來不及吞下就迫下及待地開口。「唷~~真是天要下紅雨了,竟然這麼早就看到梁大名醫啊!」用手指撥撥嘴邊的麵包屑。

  「有病患嗎?」他知道她還在氣頭上,所以並不會跟她計較。

  畢竟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向她解釋慧心的事,是他的錯。那天哲嘉特地打電話來瞭解狀況,一聽到他的「妻小」是慧心她們母女倆,馬上爆笑出聲,還要他自己「看著辦」,找時間趕快向希韻解釋。

  當時他還不懂哲嘉的意思,直到發現希韻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見到殺父仇人的模樣,對他說話也夾槍帶棍時,他才恍然大悟。他想向她解釋,卻總是引來她張牙舞爪的犀利反擊,讓他說不下去,也開不了口。

  一直到慧心她們搭昨晚深夜的飛機回美國後,他才在今天一大早趕來,準備「全心全意」地接招,希望能趕快將這個誤會解釋清楚。

  「病患?!哈、哈!」她乾笑兩聲,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自從你表現出你是個『愛家』的好男人後,所有的病患都自動把時間往後延了。誰願意當劊子手,剝奪你享受天倫之樂的權利啊!」

  她的話果然還是字字像劍一般銳利,甚至還充滿殺氣,讓梁一彥有些招架不住。

  「我……」

  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桑希韻將早餐放到櫃檯上。「你的早餐。」將椅子往後推,起身,往診療室走去,打算做些準備工作。

  梁一彥的眸光跟著她的身影移動。

  突然,桑希韻回頭,裝出一臉無辜的笑容。「喔,對不起,我忘了你可能在家裡吃得很豐盛、很飽了,那早餐就拿出去餵狗好了。」

  即使語氣是如此的尖酸刻薄,都還不足以消除她這些日子以來被騙的怨氣。

  「希韻,說話不要這麼刻薄,我不喜歡。」他真不喜歡她變得這麼不討喜。

  桑希韻倔強地冷哼一聲。「你不喜歡?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頂多不過就是付我薪水的人罷了,若真看不過去,大不了你再重新找人來幫你不就得了。」被騙、被耍的是她耶!

  「妳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說出來,不要這樣拐彎抹角、夾槍帶棍的。」梁一彥想利用這個機會向她解釋清楚。

  「我哪敢有什麼不滿?被人家騙了只能怪自己笨、自己傻,誰要自己像個白癡一樣,以為找到了今生的新郎,誰知道……對方早已娶妻生子就算了,結果娶的還是如此秀外慧中的妻子,生的還是像個洋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娃!你是存心要讓我難堪的對不對?」說著說著,又有些哽咽了。

  「既然已經是有婦之夫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雖然我們之間還來不及發生什麼,可是我也付出了不少的感情啊!」

  聽到她的話,梁一彥其實是有股想笑的衝動。什麼叫做還來不及發生什麼?她會不會扯太遠了?

  他知道即使真的很想笑,也絕不能在這個時候笑出來,否則他們倆就真的玩完了。

  他清清喉嚨,慎重而嚴肅地道:「我還沒有娶妻,慧心不是我的妻子,蘋蘋也不是我的女兒,她們是……」

  桑希韻根本等不及他說完,就逕自打斷他。「放屁!那女娃明明就叫你爸比,你還想硬拗?」

  「喂,妳真的越來越沒氣質喔!」還一點耐性都沒有,連話都不讓他說完。

  「我有沒有氣質關你屁事!」他越在意,她就越要表現出沒氣質的樣子,以示抗議。

  知道她是故意的,梁一彥選擇不在氣質這個話題上打轉。「有什麼話,可不可以請妳聽我說完後再說?」

  桑希韻不語,算是同意。

  「慧心是我大學時期一個好朋友的妻子,我朋友是個優秀的外科醫生,結婚之後,因為慧心在美國的學業還沒完成,所以她繼續在美國修業,而我朋友則留在台灣,他是一家很大的教學醫院裡的主任醫生,前途一片光明,大家都看好他至少可以坐到副院長的位置,不過,老天總是嫉妒太過順遂的人。」他突然停頓下來,思緒回到四年前那個下雨的夜晚。

  見他沉默不語,她開口追問。「然後呢?」

  「還記得四年前有一班飛往美國的班機,在機場跑道上爆炸的新聞嗎?」

  「好像有點印象。」當時還引起國際矚目,因為那家航空公司幾乎是零失事率的優良航空公司。

  「我朋友就在那班飛機上。」還是他親自送他去機場的。

  「啊?」

  「因為慧心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已經懷孕兩個月的消息,所以他興奮地排開所有事情,安排假期,準備到美國和慧心見面,順便將她帶回台灣,好就近照顧。」他還記得當晚在往機場的路上,朋友是多麼的興奮。他雙眸發亮,滔滔不絕地告訴他,他所規劃的未來藍圖。

  「我都還沒回到家,收音機就傳來飛機爆炸的消息,我只好再掉頭往機場趕去。即使我是他在台灣最好的朋友,仍然認不出到底哪一個才是他……全部都燒焦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後來還是靠DNA比對,才確定身份的。」

  他已經很久沒去觸碰這塊記憶了,沒想到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再回憶起來,仍然會感到悲傷。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後事處理。當我看到慧心如此的脆弱與無助時,就決定代替我最好的朋友照顧她及他們末出世的小孩,所以,蘋蘋從懂事以來就一直把我當成她的爸爸。慧心有空時就會帶她回來台灣看看,我有空時,也會飛到美國去找她們。這次慧心回來,除了來看看我以外,也是要讓我知道,她在美國有了新的對象,對方很疼她和蘋蘋,他們打算在今年結婚,希望我祝福她。」

  「你給她祝福了嗎?」那他的好朋友怎麼辦?

  「嗯,我跟她說,我會帶妳一起去參加她的婚禮。」他早已認定希韻是他未來將牽手一輩子的人。

  「但是……你朋友……」她只想到他那個因為發生意外而死去的朋友。

  「我想他也會很高興慧心終於找到另一個屬於她的幸福,而不是一輩子沉浸在哀傷中,他會祝福她的。」他瞭解他,好友一定會很高興的。

  「對、對對、對……對不起,這幾天……」還好這幾天她只對他無理取鬧,並沒有遷怒到章慧心母女身上,否則教她情何以堪,以後有什麼臉去見她?

  梁一彥伸出大掌揉揉她的頭。「沒關係啦!這次也讓我見識到妳犀利的一面,更瞭解了自己未來的處境。」何止是犀利,根本就是毒辣。他已經可以想像自己的未來會是如何慘烈了。

  桑希韻不好意思地縮縮肩膀,她也知道自己這幾天真的是太過火了。

  「好啦!我知道妳很抱歉,以後有什麼事我們一定要趕快談開,免得妳越來越沒氣質。」將她帶往櫃檯,讓她坐回櫃檯的位子,至於準備工作他來做就行了。

  他脫下外套,準備換上白袍。

  桑希韻怯怯地開口。「你的早餐……再不吃就冷了。」

  「對喔,我還沒吃早餐。不過……這早餐不是要拿去餵狗嗎?」他調皮地對她眨眨眼。

  「喂~~沒禮貌!趕快吃啦!」她全身又滾燙泛紅了。




  「呵呵呵~~」桑希韻從上車以後,就一路傻笑。

  教她怎能不笑呢?為了彌補這幾天來她所遭受到的「無情對待」,梁一彥終於給她「盧」到答應星期六晚診結束後,要開夜車帶她上阿里山看日出。

  「這麼開心?」梁一彥穩穩地握著方向盤,嘴角也有藏不住的笑容。

  「當然啊,天知道要說服你這個老人出來這樣玩有多辛苦!」要不是他「理虧」在先的話,他哪那麼容易被她說動,做出這種有違身體健康的熬夜活動。

  「應該還好吧!」他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古板啊!

  「是喔,還好吧,只是晚上十點前一定要上床睡覺而已!」她翻個白眼,抓起一大把「真魷味」往嘴裡送。

  這也是「盧」來的,他答應這兩天都不會干涉她的飲食,所以她趁大賣場還沒關門前,「蹺班」衝去買了一堆的零食,然後剛剛還要他停在路邊,好讓她下車買兩大杯的珍珠奶茶。

  看她這樣肆無忌憚的吃法,他雖不贊同,卻還是隱忍下來,誰讓自己下班前就答應她,不阻止她吃些沒營養的食物。

  「哇哇哇~~好棒啊!好久沒有這樣大口吃零食、大口喝珍珠奶茶了!」她滿足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梁一彥只是在一旁陪著她笑,只要地開心,他也覺得快樂。

  「來,吃一口吧!」桑希韻抓起三塊真魷味就要往他嘴裡送。

  「妳吃就好。」要他張嘴吃進垃圾食物,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心理障礙。

  「來嘛,吃一口嘛!很好吃的,保證你吃了還會想再吃喔!」她仍不死心地將零食往他嘴邊送。

  梁一彥拗不過她,只好張嘴將零食吃下,不過卻尷尬地含在嘴裡,沒咬下去。

  桑希韻將沾滿屑屑的手指放入嘴裡吸吮著。

  梁一彥用眼角餘光看見她如此自然的動作,臉突地脹紅,差點被嘴裡的零食給噎到。

  雖然這只是一個很自然的動作,不過……在他看來卻非常的性感,所以他不自覺地脹紅了臉。

  「好吃好吃。」桑希韻完全不知道,一旁梁一彥的體溫已經因為她的「性感」而逐漸升高當中。

  「咦?你的臉怪怪的,表情有點僵硬喔!」她將手掌放到他的臉頰上,想讓他放輕鬆一點,卻在一碰到他發燙的臉頰後驚呼。「哇!沒搞錯吧?你的臉好燙,該不會是發燒了吧?」不要喔!他們才剛上高速公路而已,旅程都還不算開始,她可不想現在折返回家。

  她打開前方的置物箱,開始翻找。

  「妳要找什麼?」他好奇地瞄著她翻找的動作。

  「針啊!」仍繼續翻找。

  「找針做什麼?」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要針幹麼?

  「給你用啊!你好像發燒了,有針的話,你就可以替自己針灸啊!」沒錯,她希望有針可以讓他替自己「退燒」,這樣才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行程。

  「呃,我沒發燒,不用針灸。」臉上的紅潮與熱度,早因為她翻找的舉動而退了。

  「沒有嗎?可是我剛剛摸時很燙耶!」她不相信地再度將手掌貼向他的臉頰測試他的體溫。「耶?!真的沒發燒耶!奇怪,那剛剛怎麼那麼燙?」

  「咳咳,大概是空調不夠冷吧!」

  「喔,沒事就好。」沒發燒就好,只要不要影響他們的行程就行了。

  看見梁一彥走的是剛全線通車的第二高速公路,她馬上又有新的建議。「聽說二高的休息站都做得很美、很有特色,我們也來去看看好不好?」

  她從電視上看見二高的休息站又大、又漂亮,甚至有很多民眾還專程開車到休息站郊遊,現在更有什麼「二高一日游」的行程出現,可見新的休息站應該規劃得不錯。

  「休息站?!那不是給人上廁所的地方嗎?」在他的印象中,大部分的車子沒事不會進休息站的,一般都是為了解決內急或用餐才會進去,而且也不會久留,連他自己進休息站的次數都可以數得出來。

  「那是以前,現在可不一樣了。聽說關西休息站有客家美食,西湖休息站有空橋咖啡廳,可以俯視高速公路,有時還有表演可以看;清水和南投休息站有美麗的夜景;還有古坑、東山、關廟等,都是很有特色的休息站喔!」

  她簡直是把二高沿途的休息站都背起來了嘛!

  「公路局應該頒發獎狀給妳,記得這麼熟。」他這個會開車的人都不曉得有這些休息站。

  「好說好說!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每一個都下去看看?反正時間還『早』嘛!」她真的很想下去看看大家口中美麗又有特色的休息站到底是怎樣的美麗法。

  「今天本來就由妳作主,妳說了算。」原本他還打算早點到阿里山,可以在車上小憩一下的,但遇到這個精力旺盛的桑希韻,今晚就甭睡了吧!

  「那我們就先朝關西休息站出發!」桑希韻精神極佳地將右手往前一擺,做出前進的指示。

  「遵命!」

  兩人一車,就這麼朝著休息站出發,而最終目的地則是到阿里山上看日出。




  壓下第N個呵欠,桑希韻用力地瞠大雙眼,強打起精神,希望能撐過今天。早上她可是完全靠意志力,才能撐著想睡覺的身子來診所上班的。

  她真的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被梁一彥給調教過了,所以才會變得如此「沒用」,不過是星期六一晚沒睡而已,卻讓她到了星期一還痛苦莫名,好像永遠睡不飽似的愛困。

  不過,幸好她還是撐到晚診了,只要裡頭最後的一批病患看完後,就可以回家睡覺嘍!

  既然只當「乘客」的她都需要如此硬撐,更別提診療室裡當了全程「司機」,正在替病患診療的梁一彥有多辛苦了,他可是馬虎不得,病患的生命可都操控在他手裡呢。

  想到他早上來時,也是雙眼佈滿血絲,她就有些內疚。因為自己一時貪玩,看完日出又硬拉著他到日月潭一遊,拖到半夜才回家。原本就已經一晚沒睡,再加上星期天又這麼晚才到家,任憑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吧!

  叮噹、叮噹!

  晚診都快結束了,怎麼還有人進來?

  桑希韻打定主意不再接任何病患,她和梁一彥都快變成病患了,哪還有辦法再「接客」。

  桑希韻對著剛走進來,渾身充滿貴氣的婦人道:「太太,對不起,晚診已經結束了,請妳明天再來。」

  「咦?什麼時候換人了?余太太呢?」貴婦人推推臉上鑲著紅藍綠寶石的高級鏡架。

  「余媽她已經離職了。」桑希韻保持最後一滴滴的耐性。

  「離職?!我怎麼沒聽說?」貴婦人驚訝地盯著她。

  桑希韻其實已經有點兒不爽了,這人又不是老闆娘,余媽媽離職難道還要向她報備嗎?

  「嗯……我想余媽媽離職應該不關妳的事吧?我們真的已經休息了,請妳明天再來好嗎?」她現在可是滿腦子的「Z」符號,根本不想花耐性應付眼前的貴婦人。

  「妳哪兒來的?對人這麼沒禮貌,一彥怎麼會用妳?」貴婦人寒著臉,咬著牙道。

  見她這樣,桑希韻竟然忘記自己的「身份」,大剌剌地回嘴。「我從家裡來的,禮貌也是要看人用的。我已經告訴妳兩次我們已經休息了,明天請早,結果沒想到妳還是賴在這裡,而且還質疑梁醫師?!難道要我趕人嗎?」

  「哎呀!妳這丫頭,妳知不知道妳在跟誰說話?妳這什麼態度?一彥呢?叫他出來!」從她因為激動而滑落到額前的一撮髮絲,可以看得出來她真的被惹毛了。

  叮噹、叮噹!診所內又進來一名中年男子。

  桑希韻將眼光投向剛進來的男子,維持不冷不熱的語調。「先生,我們休診嘍,請你明天再來。」

  「我知道,我們是來找一彥的。妳沒跟她說嗎?」男人轉向貴婦人,詢問著她。

  「哼!」貴婦人只是撇過頭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男人有些尷尬地再望向桑希韻。「對不起,我內人……是不是造成妳的困擾了?」

  看到男人如此的溫文儒雅,桑希韻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作下起來。「沒--」

  貴婦人不讓她說完。「你道什麼歉啊?你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先道歉,別人才會吃你吃得死死的!明明就是她對我不禮貌在先,憑什麼要向她道歉?你跟她說我們是誰!」

  「我看是只被妳吃得死死的吧!」桑希韻小聲地嘀咕。

  「妳?!」貴婦人的額前又多了一撮髮絲了。

  「希韻,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吵?」梁一彥下完針後,聽到外頭似乎在吵架,打算走出診療室瞧瞧。

  「沒事,有客人而已。」桑希韻可不想連對付「澳客」這種瑣事都要麻煩他。

  貴婦人聽到梁一彥的聲音,雙眼都亮了起來,嘴裡直呼著。「一彥、一彥!」

  梁一彥走出診療室,見到的就是自己久未見面的、正站在櫃檯前的父母親,而希韻則背對著他,雙手還緊握成拳。

  「媽?!爸?!」見到他們,他確實有些吃驚。他們怎麼會突然從美國回來?

  「媽?!爸?!」桑希韻跟著叫,臉上則是宛如被鬼嚇到的神情。

  「誰是妳這沒教養丫頭的媽?別跟著亂叫!」梁太太先是嚴厲地瞪希韻一眼後,馬上再換上慈祥和藹的笑容。「來來來,快讓媽看看!」

  梁太太眼中佈滿慈愛,將梁一彥上下左右地來回審視一番。

  桑希韻臉色鐵青,尷尬地和梁爸爸對望。

  梁爸爸對她投以安慰的一笑,他很清楚老婆「驕縱」的個性,所以他並不怪眼前這丫頭沒禮貌。

  上演完母子大團圓的戲碼後,梁一彥才想到要互相為大家介紹。

  「媽、爸,她是希韻,是我--」梁一彥想將希韻介紹給父母認識,卻被打斷了話。

  「我知道,她是你請來頂替余媽的對不對?不是我愛說你,要用一個人啊,品德是很重要的。怎麼說你也是個有名望的醫生,要是讓人看見你請了一個沒禮貌的野丫頭,怎麼建立得起良好的口碑?你想想看,當初你爸的診所要不是有我在管著,你爸會這麼成功嗎?他能成為中醫界的泰斗嗎?」梁太太舉起塗滿鮮艷蔻丹的手,輕拍梁一彥的手臂。

  桑希韻滿臉掛滿麵線,無奈地睨向梁一彥。

  她能說什麼?除了她剛剛確實對梁太太真的不太禮貌外,以她現在的「地位」,她哪有資格開口說話?

  「貴珠,我想她剛剛不是有意的。何況是我們自己沒先表明來意,她會那樣也是職責所在啊!」梁懿書不忍見希韻被挑剔,所以「拔刀」相勸。

  梁吳貴珠將右邊細長的眉給高高挑起。「不是有意?!診所也該有必要的服務態度吧?她對我都可以這樣了,那對其他的病患豈不更加囂張?」

  梁懿書偷偷地輕吐一口氣,梁吳貴珠沒看到,桑希韻卻看到了。她知道梁爸爸已經「盡力」了,若真要再替她說話,只怕梁爸爸會走不出診所大門。

  「媽,希韻平常不是這樣的,她今天只是太累了。」梁一彥知道希韻一定是因為睡眠嚴重不足,所以火氣才會比較大。

  想到這,他就心疼地睞了希韻一眼。

  幸好梁吳貴珠沒看到她那寶貝兒子深情又心疼的眼神,否則就算盤在頭上的頭髮全部塌下來,恐怕也不足以顯現她的怒火。

  「累?!她可是領人薪水的,有什麼資格說累?累就不要做啊!來這裡擺個臭臉給人看,誰還敢上門求醫?」她以前跟著梁懿書的時候,也沒像她這樣囂張,頂多只是修修指甲,沒正眼瞧人而已。

  「好了,別說了,今天是高高興興來找兒子的,幹麼淨計較這種小事?還是讓一彥趕快把病患處理完,我們好回家敘敘。」梁懿書眼看老婆真是要罵上癮了,只好將寶貝兒子再抬出來緩頰。

  梁吳貴珠雖不甘心,卻還是接受梁懿書的建議,將梁一彥推回診療室,讓他趕快完成工作才好回家聊天。

  梁一彥雖然很想向他們解釋他和希韻的關係,卻苦無插嘴的機會,只好等晚上回去再說了。

  桑希韻自知理虧,也很想彌補,可惜,梁吳貴珠可不接受。

  桑希韻倒茶給她,她說不愛喝白開水,只喝英國產的花茶。

  推椅子請她坐,她說不敢隨便亂坐,怕會長痔瘡。

  問她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地方,她說不敢開口,怕開了口又會「得罪」她。

  總之,桑希韻做什麼事都不順她的眼,且都被她極盡所能地諷刺一番,刺得千瘡百孔的。

  還好,最後一批病患出來結帳解救了她。

  她迅速結帳後,將今天的帳目表及收入交給梁一彥,迫不及待地想逃離現場。雖然她知道自己這樣有點烏龜,可是她真的好累,實在沒精神和梁吳貴珠繼續拉鋸戰。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坐坐?順便讓他們知道我們……」梁一彥輕聲地問。

  「不了,我好累,今晚沒辦法和精力充沛的伯母『應對』,放我一馬吧!」桑希韻也同樣壓低聲音響應他。

  「唔,那妳早點休息,要是真的太累,明天就休息一天吧!」梁一彥語氣中有著不捨。

  「嗯,對不起。」她不該在這個時候逃的,不過……她還是比較想睡覺。

  桑希韻拿起包包,和梁爸爸他們打個招呼後,就先下班了。

  梁吳貴珠眼眸閃過一道精光。她剛剛可是把他們過於「親暱」的舉動給看在眼裡,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麼,不過,以她多年的歷練判斷,這中間……肯定有鬼!

  看來,今晚她得好好地問問一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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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10:24: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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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請到候診室稍坐,梁醫師待會兒就到了。」桑希韻將號碼牌發給診所的「常客」。

  經過昨晚的充電後,今天她可是精神滿滿,充滿了活力,就不知道昨晚梁一彥那邊的狀況如何了?

  叮噹、叮噹!說人人到,梁一彥走進診所。

  桑希韻一見到他,馬上從櫃檯站起。「昨晚……還好吧?」其實看到梁一彥仍然佈滿血絲的雙眼就可以知道--一點兒都不好!

  「唔。」梁一彥簡單地一語帶過。

  他還不敢讓她知道,昨晚他已經告訴老媽他們在交往的事。想當然,媽媽聽到他們在交往後,反應有多麼的「激動」、語氣有多麼的「尖銳」。看來,他們的未來是佈滿了荊棘。

  「對不起,昨晚放你一個人應付。」都怪她太愛睡覺了。

  梁一彥抬起手揉揉她的頭。「沒關係,妳昨晚確實需要睡眠。」

  好死不死的,這個舉動被剛剛進門的梁吳貴珠給瞧見,這下可不得了了。

  「咳咳!大白天的,又在診所裡,這樣成何體統?」她怎麼看桑希韻怎麼不順眼。

  她壓根兒就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和桑希韻走太近,更不願見他們之間有任何親密的動作。

  尤其昨晚看到寶貝兒子竟然在她講話時頻頻打呵欠,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兩人為了看日出,整個週末都沒睡覺,這更增加了她對桑希韻的反感,覺得她真是個不懂事又沒家教的丫頭,竟然硬要一彥陪她不睡覺!而且,也不想想自己可是還沒出嫁的女孩,竟然隨便和男人徹夜不歸,也不怕人家說話!

  聽到梁吳貴珠幾近咬牙的氣音,梁一彥趕緊將手放下,而桑希韻則立正站好。

  「媽。」

  「伯母早。」

  梁吳貴珠的眼光直接越過桑希韻,看向梁一彥,彷彿沒她這個人一樣。

  「你啊!精神不好就別勉強自己了,我看休息一天好了,別把身體搞壞了。」雖然討厭桑希韻,不過,對兒子她可寶貝得很。

  「沒關係。」梁一彥脫下夾克,換上白袍。

  「伯母,您吃早餐了嗎?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去買。」桑希韻掛上真心的笑容,想一雪前「恥」。

  「不必了,妳管好妳自己就行了。」今天發膠用得夠多,所以頭髮沒塌下來。

  此話一出,現場馬上陷入一陣尷尬與沉默。

  還是梁吳貴珠自己打破沉默。「一彥,你爸還在車上等我,我們打算先到附近的山區走走,回來後再去逛逛,你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

  「可是……午診一點就開始了。」梁一彥不敢輕易答應她,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若和老媽吃一頓飯,沒有一、兩個小時是不會結束的。再加上她總喜歡到有名的五星級飯店用餐,所以來回的車程也得耗費他不少時間。

  「你就不能請她幫你擋一下嗎?不然你下午就休診嘛!」梁吳貴珠可堅持了。

  「我去、我去。」這是唯一能阻止老媽繼續開口掃射的方法。

  「嗯,我們再過來接你。」說完,才滿意地離開診所。

  梁一彥和桑希韻無奈地對望一眼後,才開始早診的工作。




  桑希韻不斷地拿自己的頭敲擊櫃檯桌面,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白癡、笨蛋、傻瓜、豬頭……」她不斷地罵著自己。

  只要想到自己剛剛又說了讓梁吳貴珠生氣的話,她就氣得想將自己的舌頭給割掉!

  雖然已經趁門診空檔時間向梁一彥請教過關於梁吳貴珠的一些喜好與習慣,不料卻還是凸槌。

  只要一想到自己剛剛自作聰明地建議梁吳貴珠可以到大賣場逛逛,而引來她更為凌厲不爽的眼神,她就頻頻想發抖。

  她只是一時忘了梁一彥的提醒,忘了他特別提醒她梁吳貴珠只逛百貨公司,而且都是大型的「高級」百貨公司而已嘛!唉,說錯一句話,就足以讓自己永遠不得翻身了。

  梁一彥本來要邀她和他們一起去用餐的,但別說她不敢了,梁吳貴珠銳利的眼神也擺明了不同意。

  所以,她現在一個人坐在診所裡,懊惱地敲著自己的頭,連午餐都不想吃了。

  鈴鈴鈴~~

  電話響起,雖不想接,卻還是順手地接起了。

  「梁中醫診所。」語氣顯得意興闌珊的。

  『嗨,我是繆哲嘉,一彥在不在?』繆哲嘉一耳就可以認出桑希韻的聲音。

  「梁醫師不在喔,麻煩你下午再撥。」她根本早忘了繆哲嘉是誰。

  『嘿,妳又不記得我了。』他真是有些受傷,讓同一個女人連續忘記兩次,對他來說還是頭一遭呢!

  「我需要記得你嗎?」每天有多少人打電話進來,她哪有辦法記住每一個人?何況她還正在為自己哀悼中,沒空多想。

  『我是一彥的大學朋友啊!我上次還有送邀請函去診所給一彥。』

  「喔,是你喔。他不在,看你要打他手機或是下午再打過來都可以。」她還是沒太大反應。

  『妳怎麼了?該不會又和一彥吵架了吧?』他記得章慧心的事已經解決了,怎麼她還是這副德行?

  桑希韻輕歎。「唉~~要是和他吵架還好解決。」麻煩的是,她現在可是惹到了老佛爺啊!

  『那是……』應該不會再有「母女」檔來認父才對。

  「你不用吃飯嗎?有時間聽嗎?」她確實需要人提供她一些意見。

  即使她看不到,繆哲嘉還是用力地點頭。『當然!說吧,也許我可以給妳一些建議。』

  「嗯……梁伯父和梁伯母回來台灣了……」

  桑希韻把昨晚和今天發生的事,全部告訴繆哲嘉,反正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即使他不能真給她什麼有用的建議,至少可以聽她傾訴也算不錯。

  聽完她的描述,繆哲嘉沉默了好一會兒,久到桑希韻以為他因為不耐煩而將電話放在旁邊任她說,自己則去忙別的事了。

  「喂、喂、喂?你有在聽嗎?」

  『我在,我只是在想要怎麼幫妳化解這次的危機。』他確實是在幫她想辦法。

  說實在的,因為他覺得她是一個很務實的女孩,和一彥很適合,所以他由衷地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圓滿的結果,也因此,他真的很認真地想幫她解決這次的困難。

  「我想很困難吧!從昨晚到今天,我已經將她惹毛了好幾次,剛剛還白目地建議她去逛『低價』的大賣場,簡直就下把她的『身份』瞧在眼內。」雖然她覺得就算是貴婦人也應該要吃飯、上廁所,所以上大賣場也很正常才對,可是對方是梁吳貴珠,梁一彥的媽媽,那可就不一樣了。

  『確實是有些棘手,因為伯母一向強調自己是擁有高格調、高生活品質的,妳要她去逛大賣場,確實是犯了她的大忌,她是那種連衛生紙都會在百貨公司買的人,從不進大賣場的。』和一彥當朋友當了幾年,對於他「高格調」的媽媽,他多少也知道一點。

  「所以嘍,這次我是真的沒救了。」真沒想到,她第一次正式的戀情即將宣告失戀,而且還是因為家長不滿意的關係,真是標準的灑狗血劇情。

  『這倒也不至於啦!伯母只是比較愛面子而已,要討好她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可能要妳多費些心思。』他是已經有方法了,雖然自己也不喜歡這種做法,不過他非常肯定梁吳貴珠一定會很喜歡的。

  「真的嗎?只要能讓我大逆轉,費點心思又有什麼關係。」她捨不得和梁一彥分手,所以當然願意搏一搏。

  『好,那妳記得一彥回來時,請他打電話給我,然後你們找個時間,過來我家一趟,我們當面討論細節。』

  「好,可是……他知道地方嗎?」她從沒聽梁一彥說去過他家。

  『我會告訴他的,我家和設計室是在一起的,我需要你們過來看看我的設計,順便給點建議。』他打算以桑希韻的名義,幫梁吳貴珠設計一套全球獨一無二的首飾套組。

  「啊?」幹麼要他們看設計?

  『總之,到時候你們來就對了。』他得趕緊構思圖案了。

  「喔,好吧,那改天再見。」算了,等見了面再說,現在電話中問不清楚,何況梁一彥也不在。

  『好,記得要一彥打電話給我啊!』

  「知道了。」

  掛上電話,桑希韻雖覺得輕鬆不少,卻仍然沒有食慾,索性決定中午不吃了,反正午診也快開始了,只是不知道梁一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自從梁吳貴珠出現後,桑希韻和梁一彥幾乎沒有機會可以私下單獨相處,就連在診所上班時,梁吳貴珠的電眼也都隨時偵測著,這樣受到「監視」的日子,讓桑希韻苦不堪言。

  其實,她真的很想大聲問梁吳貴珠到底對她有什麼不滿?她不過在第一次見面時,說話「大聲」了點而已,就得遭受這樣的待遇嗎?更何況當時梁吳貴珠也沒表明自己的「特殊」身份,又怎麼能怪她呢?

  至於上次脫口而出,建議她可以到大賣場逛逛的事,她也認為自己沒錯啊!現在有哪個人沒逛過大賣場?她只不過是覺得,既然梁伯母想逛逛,那大賣場是最適合的啊!應有盡有,要什麼有什麼,多方便啊!她自己就可以在裡頭逛個大半天的。她哪會知道梁伯母的生活是如此的高品質、高格調?要不是繆哲嘉告訴她,打死她都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人會連衛生紙都在大百貨公司買,莫非大百貨公司的「舒潔」比較柔?

  「希韻,晚上我和爸他們要去遠東的『上海醉月樓』吃飯,一起來吧!」梁一彥從診療室走出來,打算今晚無論如何一定要帶希韻一起參加家庭聚會。

  桑希韻收回思緒,輕吐一口氣。「吁~~你想可能嗎?我還是回家吃我媽煮的好了。」現在只要是星期三晚上及星期天的休診時間,她幾乎都是乖乖待在家,很少……不,是沒有和梁一彥約會。

  「不,我想我們應該向我媽說清楚。雖然哲嘉已經答應要幫我們忙了,但我們總不能一直採取被動吧?」他下希望希韻和母親之間的關係一直如此冷淡。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你媽她……只要一聽到你提起我的名字,好像就會有點『激動』耶!」其實她想說的是「歇斯底里」,只是臨時又改了口。

  「不管這麼多了,東西收一收,走吧!」他將白袍脫下,換上便服。

  今天他可是想盡了辦法,才讓母親答應留在家裡,而沒跟到診所來「監督」他們。

  「走?走去哪裡?」就算真要去吃晚餐,也不必這麼早吧?現在才四點半耶!

  「我們先去訂束花,然後再一起回家接他們。」現在他可是想得比希韻還周到。

  「訂花?!」桑希韻無是一愣,隨即會意。「喔~~我知道了,你要送伯母的對不對?」

  「對一半。」他牽著她走出診所,將電動鐵卷門按下,設定保全。

  「為什麼對一半?」難道花是要送梁伯父的?!

  「花是要送我媽的沒錯,不過,是由妳來送,而不是我送。」希望這樣能緩和母親對她的不滿。

  「我送?!別說我從沒送過花給人了,連一朵花都沒買過,這樣要我怎麼送花?」她瞠大無辜的雙眼看著他,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挑花。

  梁一彥拍拍她的臉頰。「人總要有第一次。」

  「唔。」

  她只能傻傻地任由梁一彥牽著她的手拖她上車。




  「伯父、伯母。」桑希韻見到梁懿書他們已經等在家門口,趕緊下車打招呼。

  兩老看到她都先是一愣,結果梁懿書先回復過來。「希韻,好久沒看到妳。」

  「嗯,我幾乎都在診所,所以比較少和伯父見面。」桑希韻輕聲響應。

  梁吳貴珠瞼色仍然鐵青,不願多看她一眼,也不願多說一句話。

  「上車吧,我訂六點的,時間快到了。」梁一彥主動打破沉默。

  即使再不喜歡她,梁吳貴珠也還沒到當場趕人的地步,只是板著臉坐進車子內。

  他們在車上幾乎沒有任何交談,一片肅靜地抵達飯店。

  桑希韻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隨便開口,現在也是打算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進去。

  梁一彥卻不願見她像個小媳婦般的委屈,一把就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緊攬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邊,以昭告天下。

  桑希韻不自在地扭動肩膀,她已經看到梁吳貴珠犀利的雙眼,因為梁一彥的動作而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嘴角也微微地抿起,明白表現出她的不悅。

  她撥開梁一彥的手,低語道:「別這樣,伯母不喜歡。」

  「那就這樣吧!」梁一彥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改為緊緊牽住,而且毫無放開的意思。

  「你!」這樣意思還不是一樣?

  「就這樣,別再推了,不然我就要做出更能代表我們兩個關係的舉動了。」他以非常堅定的語氣警告她。

  桑希韻只能驚詫地抬頭看他。雖然知道自從和她交往後,他已經改變很多,但卻不知道他也會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梁吳貴珠冷著臉,挽著梁懿書的手臂,手上的力道讓梁懿書痛得臉都扭曲了,忍不住提醒她。「貴珠,我的手快被妳扭斷了。」

  「哼!」她還是沒將手的力道減輕。

  幸好服務生已經將他們帶到位子上,否則他可能飯還沒吃到,手臂就先被扭斷了一隻。




  這大概是桑希韻長這麼大以來吃過最難吃的一餐了,即使一客要三千多塊的套餐,吃在她嘴裡也如同嚼蠟般的無味。

  梁吳貴珠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即使梁一彥一直試圖要把她拉入,參加他們的話題,卻都被梁吳貴珠給技巧地擋掉,因此希韻只好當個單純的「食客」,靜靜地吃著自己的餐點。

  突然,一個年輕的小姐捧著一大束花,走近他們這桌,禮貌地問:「請問是梁夫人嗎?」

  「我是。」梁吳貴珠優雅地拿起餐巾拭拭嘴。

  「您好,這是桑希韻小姐要送您的花束。」小妹將花遞給她。

  梁吳貴珠一聽到是桑希韻送的,馬上斜睨她一眼,收回原本要接花的手。

  「貴珠,快收下啊!」梁懿書在一旁催促著。

  「對啊!媽,妳先收下吧,別讓小姐站太久。」梁一彥也加入催促。

  桑希韻見到她這樣的態度,心裡早就升起一股挫折感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不,是根本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梁吳貴珠挑起一邊的眉後,態度不悅地接過花束,隨即馬上丟給坐在身旁的梁懿書,連瞧都不瞧一眼。

  「謝謝妳。」梁一彥替她簽收,向小姐道謝。

  等小姐走後,桑希韻才鼓起勇氣開口。「伯母,因為我比較笨拙、不懂事,所以這幾天惹妳不開心的地方,請妳見諒。」

  他們可是接受花店的建議,送上這束花語代表「和解」的紅白玫瑰花束。

  「笨拙?不懂事?這話妳也說得出口!」梁吳貴珠隱忍了很多天,今天是不吐不快了。

  「媽~~希韻她一直很努力要改變妳對她的印象,她今天還特地去挑了這束花來送妳,妳又何必這樣對她說話呢?」梁一彥實在捨不得見自己的母親這樣刻薄地對待希韻。

  「你確定送花是她的意思?」她直覺這是兒子的心思,根本不是桑希韻的意思。

  「伯母真是厲害,其實我真的很少買花,只好拜託花店幫我搭配,所以確實也不算是我的意思。」桑希韻選擇實話實說。

  「這樣吧,既然今天妳都跟來了,我們就當面把話說清楚。」梁吳貴珠推推眼鏡,一副準備談判的模樣。

  「妳這副模樣好像要和人談判似的,希韻又不是外人,何必這樣呢?」梁懿書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她對希韻會這麼有意見。

  「你別插嘴!」她丟下這句話後,馬上對希韻開口。「我們家啊,雖不是什麼名門貴族,不過懿書好歹也是個有名望、人人尊敬的中醫師。而一彥呢,現在慢慢有他爸爸的樣子,醫術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若真要找對象的話,絕對不會有困難,反而要煩惱對像太多,不知該如何篩選。」

  「媽,妳說這幹麼?」梁一彥忍不住插嘴,他擔心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傷到希韻。

  「你也閉嘴!」梁吳貴珠難得這樣凶自己的兒子。

  桑希韻在桌底下緊握一下梁一彥的手。「沒關係,伯母說的都是事實。」

  「我是不知道妳是怎麼和我們家一彥開始的,不過,一個會拉著男人徹夜不歸的女人,基本上我都認為不是什麼好女人。一彥很優秀,所以妳想用這種方法綁住他也算正常,只是我非常不喜歡妳這種手段。更何況,我對妳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差了,再加上門不當戶不對的,我根本不想接受妳。」她已經將話說得很白了。

  梁一彥生氣地要反駁她,卻被希韻桌底下的手緊緊握住,示意他不要開口。

  「伯母,我想我有必要向妳解釋清楚。第一,我從沒想過要用任何手段將一彥綁在身邊,上次我們雖徹夜在一起,卻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純粹看日出而已;第二,我認識一彥時,他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他不僅看起來既古板又老氣,還不擅言詞,根本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所以我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才和他交往的;第三,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我只能說也許是伯母的標準比較高,所以才會覺得有這個問題。我們家雖然只能稱得上是小康家庭,至少也和樂美滿。」

  說到這,希韻放開桌底下緊握著梁一彥的手,堅定地望向梁吳貴珠。「從小,我們家的家教就教導我們要尊敬長輩,絕對不可以忤逆長輩,我很抱歉讓伯母對我這樣反感,這也不是我所樂意見到的,我相信我的父母要是知道他們的女兒讓長輩如此不高興和討厭,也會很難過的。」

  她深深地吸一大口氣後,才堅定地繼續說:「為了不要讓伯母覺得我們家沒有家教,我在這裡先向伯父、伯母深深地致歉。對於這段日子造成你們的困擾,我感到非常的抱歉,並且保證從今以後絕對不會再打擾到你們,我會和梁醫師保持應有的距離。」她起身對他們一鞠躬後,將椅子往後拉,準備離開。

  雖然是臨時起意決定這樣做的,心也很痛,但是她真的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太累了。

  梁一彥跟著起身,他沒想到希韻會這樣說,一時慌了手腳,緊緊拉著她的手臂。「希韻,妳在胡說什麼?」他生氣地盯著她。

  「我沒有胡說,我只是覺得很累而已。即使今天我們真的能在一起,以後也還是會有很多問題,那又何必呢?請你放手。」推開他的手,希韻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

  梁一彥要追上去,卻被梁吳貴珠喊住。「一彥!坐下,大家都在看了。」

  桑希韻這突然的舉動雖然也令她感到震驚,不過愛面子的她,不容許自己成為別人的笑話。

  梁一彥轉身,茫然地看著母親。「這就是妳要的結果嗎?只因為一點小事,一個狗屁門戶問題就討厭她、排斥她?妳怎麼不想想,自己當初是如何嫁給爸爸的?妳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她、這樣排擠她?」說完,也轉身離開餐廳。

  梁吳貴珠頹然地放下叉子,整個人瞬間像老了十歲般無力地坐在位子上。她沒想到一彥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還殘忍地說出她最不願意承認的往事。

  當初,她是由梁懿書的助手進而成為他的「情人」的。為了要成為正室,她使了不少的手段,一步步地逼他和元配離婚,好讓自己能夠名正言順。

  一直以來,她都刻意對一彥隱瞞這段往事,她不知道一彥怎麼會知道?

  「貴珠,妳這次真的做錯了,不但傷了希韻,連自己的兒子都被妳傷得很重。我們走吧!」梁懿書試著拉她的手臂,要將她從座位上拉起。

  這女人是他當初的選擇,他從不後悔,只是覺得對前妻有所虧欠,尤其在知道前妻並沒有再嫁後,更是希望能提供道義上的照顧。幸好一彥是個懂事的孩子,當他主動對他提起這件往事後,他竟然表示願意負起照顧他前妻的責任,只希望能替自己的母親贖罪。也因此,他們移居美國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一彥在照顧他的前妻。

  也許,是他太寵、太順著貴珠了,所以才會讓她變得如此。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他也該負些責任才對。

  兩老離開餐廳時,背影竟是同樣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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