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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換婚契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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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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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23:57: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換婚契約 作者:安琪

為了報恩,孫函蕍將自己獻身給這個狂霸的男人。
原以為時候到了,她能夠毫無牽絆地離去,
然而她發現自己錯得離譜!在他危險而狂野的激情中,
她不但沉迷得無法自拔,甚至還自願成為他生子的工具。
儘管他對她的犧牲奉獻充滿不屑、嗤之以鼻,
但她明白除了他之外,這一生她再也不會有別的男人。

齊威──一個黑白兩道聞之喪膽的商業大亨。
從沒有人膽敢欺騙,甚至招惹他!
但這個女人卻明知故犯,不僅讓他不知不覺地愛上她,
還和他的敵人合謀破壞他的一切!
他絕不原諒她的所作所為,他會讓她知道──
背叛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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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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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23:58:0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寧靜的臥房中,觸目所及皆是一片黑暗,除了窗外的路燈隱隱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房裡沒有任何燈光。

一名身穿黑衣、高碩挺拔的男子悄然步入房中,轉動早已適應黑暗的雙眸,審視這間佈置豪華卻不俗麗的主臥室。

這是一間不錯的房子,聽說房子的主人是從事進退場門的貿易,可能擋到“那個人”的財路,才會引來殺機。

他們正是孤野狼今晚的暗殺目標﹗而他的任務──就是阻止孤野狼殺掉他們。

他凝望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女,他們正沈浸在甜美的睡夢中,渾然不覺即將發生的危機。

他又轉動眸子,再次掃視房裡的佈置和擺設,眼光掠過床、衣櫥和小沙發,最後落在一張擺放在精致五斗柜上的相框。

他微瞇起眼,隱約看出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

照片中有屋子的男女主人,和他們的──應該是女兒吧﹗齊威看不清她的臉,卻看見她披在肩上的黑色長髮。

他突然有點好奇這女孩的長相,在父母呵護、疼寵下成長的女孩,該是長什麼樣子?

九歲那年,他擔任警職的父親因為調查一樁走私販毒案,而被黑道放置汽車炸彈;當時他的母親也在車上,他們雙雙被炸死,留下他與小他六歲的妹妹。

他一夜之間慟失父母,妹妹被親戚轉送給他人撫養,之後便完全失去聯絡。

這些年來。他在親戚間像皮球似的被人踢來踢去,想為父母報仇,卻毫無任何頭緒。

直到八年前,自稱惠姨的惠淑艷找到他,並將當年那場爆炸案的幕後真相告訴他,他才有了明確的生活目標──除掉披著羊皮的惡野狼,為父母報仇﹗

當年那個慘無人道的黑道集團不只殺了他的父母,連惠姨的丈夫──也就是他父親的直屬上司,同樣遭到暗殺身亡。

事後警方逮到幾個黑道組織的小嘍囉,宣稱他們就是兇手,但惠姨知道這兩件謀殺案絕對沒有這麼簡單,因此又主動找上當時極具知名度的檢察官梵東業,希望他替她調查這兩件案子的幕後真凶。

梵東業接手後,發現內情果然大有問題,只要他一接觸到敏感問題的核心點,馬上就有政府的高級官員出面阻撓,暗示他停止調查,否則將遭到不測。

嫉惡如仇的梵東業當然不肯答應,結果一竟連梵東業夫婦也慘遭殺害,只留下一名獨子,就是今日的情報頭子梵天易。

為了讓丈夫與其他無辜死去的冤魂安息,也為了讓公理正義獲得平反,惠椒艷毅然帶著當時年僅八歲的梵天易逃往國外,並在多年後找到齊威,在他的同意下,送他到南美一所佣兵訓練基地參加魔鬼特訓。

齊威兩年後歸國,果然不負她所望,成為打擊神祕黑暗勢力的利器。

齊威從口袋取出小型的筆型手電筒,正想仔細看清那女孩的容貌耐,忽然心底一震,感覺到一股冷肅的氣息逐漸逼近……

孤野狼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屏氣凝神,準備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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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23:5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孤野狼輕輕轉開房門,看見兀鷹在裡頭,絲毫不感到意外。

兀鷹出面搗亂已經不是第一次,他早猜到他不會放過今晚這個機會,只是──他同樣不會再容忍兀鷹囂張的行徑﹗

兀鷹干預得太多,他已經忍耐太久了,今晚,他打算永遠除掉他,讓兀鷹再也不能與他作對﹗

“我受夠了你,別再找麻煩,我沒耐心陪你瞎耗,你要離開就趁現下,否則──我就讓你永遠走不了﹗”孤野狼細長的黑眸盯著兀鷹,冷然開口。

“我要是會離開,剛才就不會來了。”

兀鷹齊威可不是被嚇大的,要他不戰而降,無異是痴人說夢。

他們的交談聲吵醒了床上的男主人,他睜開眼 ,隱約看見床前有兩道黑影,立即驚駭地大叫。“你們是誰?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了,耀遠?”女主人也被吵醒,揉揉眼皮坐起來。

孤野狼見他們夫妻都醒了,知道再不行動,將很難有機會再下手,於是立刻從腰間拔出滅音手槍,迅速朝男主人孫耀遠的額頭中央射去。

一槍斃命,是他多年來的習慣。

齊威在子彈射中孫耀遠的前一刻將他撲倒在地,孫耀遠雖然勉強逃過一劫,但牢牢卡進床板的子彈和空氣中的煙硝味仍將他嚇去半條命,

“快逃﹗”齊威與孤野狼空手纏斗,一面朝孫耀遠夫婦大喊。

孫耀遠悄悄按下床邊與警局連線的求救鈕,然後避開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一面護著妻子走向房門口。

他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一個要殺他,一個卻想救他?

只是,孫耀遠夫婦還沒走到門口,房門就被人打開,房裡的燈同時被點亮,一個披著長髮的女孩神情驚慌地出現在門口。

“爸、媽,發生什麼事了?我好像聽到啊──”

她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早在她闖進房裡的那一刻,警戒性高的孤野狼已經拔槍瞄準她,企圖除去身分不明的闖入者。

“不──呃﹗”兀鷹迅速擋在孤野狼面前,卻來不及阻擋高速飛射出的子彈,他感覺右手手腕傳來莫名的灼熱,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的痛楚。

該死,他中彈了﹗齊威飛快用手按住灼痛的手腕,溫熱的鮮血很快從指縫間流泄而出,他臉色發白,眼前的景物也逐漸模糊。

孤野狼見他中彈,冷眸微瞇,再度舉起手中的槍,準備永遠除掉這個心頭大患。

然而──由遠而近的警笛聲,打消了他的念頭,他看見窗外紅藍兩色光線刺眼地在玻璃上閃爍,目光一閃,立即收起手槍,迅速轉身離開。

見孤野狼走了,兀鷹緊繃的神經才倏然一鬆,接著整個人便往後一仰,癱倒在地毯上。

“喂﹗你──要不要緊?你快醒醒呀……”女孩迅速奔上前,輕輕搖晃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兀鷹。

兀鷹知道自己的神志逐漸被抽離,他拼命想睜開眼看清女孩的面孔,卻只看到一團白霧,和一頭黑得發亮的長髮……

※  ※  ※  ※  ※  ※  ※  ※  ※

齊威將自己隨身的衣物收進手提袋裡,快速拉上拉鏈,右手的手腕隱隱傳來一陣刺痛,但他不以為意。

這只是一點小傷罷了,要是讓惠姨他們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陣大驚小怪,他不希望他們拿這點小傷大作文章,逼他留在醫院裡,活活將他悶瘋。

“齊先生,早安﹗”

孫耀遠夫婦出現在門口,微笑打招呼。

齊威住院期間,他們天天到醫院來探視他,即使知道他今天即將康復出院,也沒錯過前來送行的機會。

“齊先生,我要再次向你道謝,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和小女的性命﹗”孫耀遠站在床邊,再度鞠躬道謝。

“其實,小女也一直想來探望你,但總覺得愧對你,要不是她莽撞闖進房裡,你也不會為了救她而受傷。”

“是呀﹗幸好你沒事,否則我們真是過意不去吶。”孫耀遠的妻子也說道。

“孫先生、孫太太,你們別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真的不介意。”反正只是手腕上多了一個小疤痕罷了﹗齊威心想。

“齊威,手續辦好了,可以走了嗎?”一名戴著鉬框眼鏡,模樣斯文俊秀的男子走進病房。

“可以,謝了﹗”

齊威拎起手提袋,對孫耀遠夫婦說︰“那我們就此道別了,以後要多留意自己的安全。還有你們的保全效率太差了,最好再找一間更好的。”

“謝謝齊先生關心,路上請小心,再見﹗”孫耀遠夫婦再次鞠躬道謝。

斯文男子微微一笑,從口袋的名片夾裡取出一張名片交給孫耀遠。

“如果你們想換保全公司的話,這間的信譽好像還不錯,你們可以打電話去問問看。”

“天易保全公司?好的,我一定會和他們聯絡的。”孫耀遠收下名片,小心地放在口袋裡。

“那我們走了,再見﹗”齊威和梵天易離開病房,走向不遠處的電梯。

“你果然卑鄙,居然向被嚇壞的老人推銷自己的保全公司,你這樣做和斂財有什麼兩樣?”齊威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這家伙還是一樣死要錢﹗

“我可沒強迫他們非得成為天易保全的顧客不可,我只要他們打電話去問問而已。”梵天易對他的指控不以為忤,依舊笑容可掬。

“進了惡野狼嘴裡的小綿羊,還有吐出來的道理嗎?”齊威冷哼。

“呵呵……”梵天易低頭摸摸鼻子,搖頭苦笑不語。

他有那麼貪財嗎?

“既然知道我愛錢,那你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合作斂財?我知道你對財經方面的直覺也很準,商業奇才整天拿槍與孤野狼對抗,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不如乘機轉行吧﹗我們聯手合作,一定成果斐然。”

梵天易突然望著他,認真地提議道。

“抱歉,沒興趣﹗阻撓孤野狼、打擊他背後的黑暗勢力,是我此生最大的目標,除了這件事,我什麼都不想做。”

梵天易聽了他的話,立刻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面色明顯沉重起來。

“怎麼了?”齊威停下腳步看他,他很少見到不帶笑容的梵天易。

“沒什麼﹗”梵天易搖搖頭,迴避著齊威的視線。“我們先回去,見過惠姨再說吧﹗”

※  ※  ※  ※  ※  ※  ※  ※  ※

“惠姨,我回來了﹗”

回到位於木閘極山區的組織總部,齊威一見到坐在沙發裡的惠淑艷,立即鬆開嘴角,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對他來說,八年來斥資栽培他、鼓勵他上進成長的惠淑艷,就等於他的另一個母親。

“你回來了。”惠淑艷開口招呼,但臉上並無笑容。

“惠姨,你怎麼了?似乎不是很開心,是不是那批惡人又做了什麼?”齊威關心地問。

“我沒事。來,坐﹗”惠淑艷打起精神,指示他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齊威,我們相識八年了﹗你從南美的佣兵訓練所受訓回來之後,就一直和刀槍為伍,這麼多年過去,我想也夠了,你就趁這個機會離開組織,好好休息一下,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吧﹗”

“離開組織?﹗”齊威震驚地站起來,瞪著像突然長出角的惠淑艷。“惠姨,我才二十七歲,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動了,你為什麼突然要我離開組織﹗”

“就算不是七老八十,也能光榮引退呀﹗”惠淑艷輕笑道︰“惠姨是憐惜你多年來為了報仇,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生活,耽誤了終身大事不打緊,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斷了齊家香火,我怎麼對得起你過世的父母呢?”

“為他們報仇是我自己的決定,與惠姨無關﹗”隱約嗅出幾絲不尋常的氣息,他敏銳地問。“惠姨,你為什麼突然對我說這些?”

惠淑艷與梵天易對望一眼,兩人沉默半晌,最後梵天易開口說︰“因為你受了傷,再也不能拿槍了。”

“你說什麼?”齊威瞪大眼,然後突然爆出大笑。“這太荒謬了﹗我只是受了槍傷,而且已經痊愈──”

‘不﹗你並沒有痊愈,可以說,永遠也不會痊愈了。你手腕的肌腱和韌帶被子彈射穿,醫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它們修補好。表面上看來,肌腱和韌帶的功能是復原了,日常作息可以行動自如,但一遇到緊急狀況──譬如需要握槍的時候,你的手腕將無法提供你所需的協助,你只有挨打等死的份﹗“

梵天易冷酷的言詞,一字一句貫穿齊威的耳膜,他震驚地望著他們,無法相信這種荒謬的話。 “我不信﹗”

“你若不信,我們可以試試﹗”梵天易拿起桌上惠姨事先準備好的兩把裝有漆彈的手槍,將其中一把交給齊威。

“我數到三,我們同時射出子彈,看看誰能躲過對方的攻擊,並且命中對方的心臟。”

“沒問題﹗”

齊威對自己的射擊能力有絕對的信心,他不可能連甚少拿槍與人廝殺的梵天易都比不過。

他先檢視彈匣,確定漆彈已上膛後,高舉右手,瞇眼瞄準目標。

此時他再次發現,自己的右手手腕傳來陣陣刺痛,而且還微微顫抖著,但他同樣不放在心上。

他不會相信他們的鬼話,他的肌腱和韌帶沒有問題﹗等他一槍命中梵天易的心窩,他們就會知道,他的功力絲毫沒有減退﹗

“齊威,準備好了嗎?一、二、三──”

就在數到“三”的同時,齊威和梵天易同時扣下扳機。

齊威開槍後,以最快的速度屈身躲開梵天易的攻擊,他以為自己躲得過梵天易的漆彈,但胸前隔著衣

服傳來些微痛麻感,明確地告訴他他被擊中了。

“怎麼可能?”他看見胸口被漆彈染成黃色,震撼得無以複加。

他怎麼可能躲不過梵天易的攻擊?

他伸出顫抖的右手,撫摸那片濕黏的黃色漆料。再抬頭看看梵天易的胸口,潔白無一絲顏料,乾淨得宛如全新的衣裳,他不但被梵天易射中,而且差勁得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射中﹗

“怎麼會這樣?”梵天易的功夫向來不如他,他絕不可能輸給梵天易的﹗

“事實就如同我們說的,你再也不能再與孤野狼對抗了。”梵天易藏起心底的同情與哀傷,佯裝冷漠地望著他。

勸他早些放棄,真的是為了他好﹗

“早在你扣下扳機的同時,我射出的漆彈已經飛到你胸前幾寸的位置,當你的漆彈飛到我胸前幾寸的位置時,我人早就閃開了。你的手傷讓你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靈敏利落,現下的你就像一隻折翼的小鳥,飛不高、也跑不遠,勉強飛出巢穴,只會成為獵人槍下的犧牲品。”

“我不相信﹗”他怎麼可能再也不能再握槍了呢?不可能的﹗

他震驚地跌坐在椅子上,整個腦子思緒紛亂,他難以接受自己變成一個廢人的事實。

你最好相信﹗“惠淑艷望著他,眼神同樣冷漠。”從今天起,你正式退出組織,我會另外找人替代你,今後組織的任何事務活動,你完全都不得干涉參與,知道嗎?“

“不﹗惠姨,就算我的手不能再握槍,我還有靈敏的直覺呀﹗我可以盡我最大的力量幫助你們,讓你們順利──”

“不可能﹗”惠淑艷倏然起身,扭頭走向窗前,雙手緊緊抓著窗櫺。“我們不能冒險讓你出任務,那太危險了,我不能這麼做﹗”

“我不介意﹗惠姨,我願意這麼做,就算死了我也下在乎──”

“但是我在乎﹗”惠淑艷迅速轉回頭,尖銳地說︰“我不願組織裡的任何一個人,因為你的自不量力而受到傷害。對組織來說,不能握槍的你就像不能捉老鼠的貓,已經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我要你現下就退出組織,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再隨便帶進這裡一步﹗”

他沒有利用價值了?

惠淑艷的話,無異像一把利劍,硬生生刺人他的心口。

這八年來她對他的關懷、栽培與鼓勵,全是為了利用他?

“不﹗惠姨,你不是這樣的人……不要這麼說﹗”他怒聲大吼,神情狂亂地搖頭,怎麼也不肯相信,跟前的人就是惠淑艷。

“哼﹗看來這些年我真是偽裝得太好了,你才會傻傻的被我騙到現下。”惠淑艷假意為難地嘆了口氣。“唉﹗你死賴著不走,我實在也很困擾,不然這樣吧,既然你堅持繼續留在組織裡,那我也不勉強你走──”

“真的嗎?”

齊威還來不及高興,惠淑艷便又說︰“既然你不想走,而張伯又差不多該退休了,我看你就接替他的工作吧﹗”

“張伯?”齊威的臉色一下子轉為青色。“張伯不是做……打掃工作的嗎?”

“是呀﹗既然我趕你走,你硬要賴著不走,那我只好讓你做些清潔工作,滿足你的心愿了。”

雖然惠淑艷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但齊威卻覺得她好可怕,他從未發現她是如此殘忍的人﹗

“你要我做打掃工作?”

“沒錯﹗你願意做就留下,不願意做就走,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吧﹗”惠淑艷不耐地轉身,瞪著映著齊威身影的玻璃窗。

齊威往後踉蹌了一下,難堪得恨不得立即死去。

以往驕傲自負的他,總是傲視群倫、牌睨一切,如今居然落魄到只能在組織裡做打掃工作?

惠姨如此待他,他還要留在這裡,繼續忍受這些謀殺他尊嚴的侮辱嗎?

他沉痛地閉上眼,一切牙,默默解下腰間的手槍,扔在桌子上,然後木然轉身走出大門,沒有道一聲再見。

大門砰地甩上,惠淑艷和梵天易頓時像下了戲的演員,同時卸下偽裝的冷漠,流露出真實的悲傷情緒。

“惠姨,你實在不該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說得這麼絕,齊威會恨你的。”梵天易輕嘆。

“我寧願他恨我一輩子,也不願他白白送命﹗﹗”惠淑艷轉過身,臉上有著兩道清晰的淚痕。

“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是齊威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他不明白也好﹗不明白這一切,他就不會回來送死了,眼前我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其他的──我什麼都不在乎。”

“唉﹗”梵天易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縱然精明狡詐如他,也想不出一個完善的方法解決目前的難題。

他們了解齊威的個性,他絕不可能為了保全性命,而自願退出組織的行動。

因此他們若想要齊威活著,勢必得將他逐出組織,但將他逐出組織,齊威卻會因此恨他們一輩子。這樣的難題,就算是聖賢偉人在世,恐怕也沒辦法解決吧?

或許真如惠姨所說,讓齊威懷著對他們的恨意過一輩子,會比他命喪孤野狼手上來得好﹗

※  ※  ※  ※  ※  ※  ※  ※  ※

郊區的小別墅裡,再度傳來砸破玻璃瓶的清脆聲響。

這是連棟別墅的其中一間,占地雖然只有六十坪,但是有一個植滿花卉的小庭院和車庫,房子全是高級的天然原木和昂貴的大理石建材所建構,擺設和裝潢頗具個人色彩。

可惜這間價值不菲的小別墅近日來被主人破壞得慘不忍睹,原本該是潔淨無瑕的珍珠白牆壁,此刻佈滿斑斑駁駁的黃色酒漬,屋裡飄散的不是花香或是飯菜香,而是濃重刺鼻的酒臭味。

屋裡觸目所及的地方,都是破碎的酒瓶,環境臟亂不堪。

“酒……給我酒……”

一個身材高碩的男人躺在成堆的酒瓶間,攤成大字型沉睡著,原本應是英氣勃發的下巴和兩鬢,長滿許多半長不短的胡子,參差不齊的密布在他的雙鬢和下巴,讓他看起來既野狼狽又落魄。

他就是齊威,他總是抓著一瓶伏特加,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渙散。

往往睡醒時就喝酒,喝醉了又繼續睡,這半個月來,他都是這樣過的。

冬日的夜晚寒氣加重,刺骨的寒風從門窗的縫隙間灌進來,將躺在地上的他凍醒,他嘟嚷著醒來,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呃……”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走進洗手間。

站在浴室的鏡子前,他望著鏡子裡長滿胡碴、滿臉落魄的自己,不禁諷刺地笑了起來。眼前的模樣,正好符合他目前的身分︰一個沒用的廢人﹗

“呵呵……廢人……”他走出浴室,失落地喃喃自語。

以前他最瞧不起的,便是為了一點挫折就借酒澆愁的人,但現下他總算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借酒澆愁。因為喝酒是忘卻痛苦最好的方法,要是不喝酒,他們恐怕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緩緩舉起右手,審視仍然留有淡淡疤痕的手腕。

不但靈敏度降低,只要用力過度,手腕就會覺得痛,這隻手果真如梵天易和惠姨所說毀了﹗

他心中一痛,憤然仰天咆哮,轉身將酒瓶摔在地上,然後瘋狂地抓起身旁所有看得見的物品,一一扔甩向牆壁。

酒瓶、桌椅、電視──此刻不管再稀有、再珍貴的物品出現在他面前,他都照摔不誤。

齊威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最後一張椅子砸向已經斑駁又千瘡百孔的牆壁,然後像是全身虛脫似的,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

他睜著兩隻滿紅血絲的眼睛,呆望著雕飾精美的天花板,直到沉重的睡意再也撐不住困倦的眼皮,才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自從離開惠姨的組織之後,他便失去人生的方向與目標。

生命對他來說,不再是慷慨激昂的進行曲,而是遲暮沉沉的終曲,再也沒有任何事值得他關心、期待,他只願一生沈浸在酒醉之中,永遠不要清醒,直到他死去為止……

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個鐘頭,渾然不覺天已經亮了。

他被一陣噪音吵醒,呻吟著睜開惺忪的雙眼。

酒醉的眼睛特別畏懼光線,他用手背遮住刺眼的陽光,轉動沉重的頭顱梭巡四周,想找尋噪音的來源。

叮咚叮咚﹗

他終於聽出來了,這是他的門鈴聲。

吵死了﹗一大清早的,是誰來找他麻煩?

他厭煩地低咒丁聲,全身慵懶地躺在地上,連爬都不想爬起來。

鈴聲持續響著,他捂著耳朵翻了個身,根本不想知道是誰來按門鈴。

刨口個人顯然不懂得放棄,一直按著門鈴不放,原本想假裝沒聽到的齊威憤然坐起身,隔著門板大吼。“我不管你是什麼鬼,馬上給我滾﹗要是再不滾,當心我宰了你﹗”

門外靜默了兩秒,接著門鈴聲再度叮叮咚咚地吶起,齊威切牙瞪著門,嘴裡咒罵連天。

“天殺的﹗”這人真是不怕死﹗

門鈴聲吵得他頭痛死了,他扶著牆壁支撐自己身體爬起來,然後歪歪斜斜地走過去開門。

黑著臉拉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短髮俏麗、皮膚白皙,相當年輕、漂亮的女孩,對他展開友善的微笑。

“嗨﹗你是齊先生嗎?早安﹗”

她手上端著一個用保鮮膜包覆的盤子,隔著透明的保鮮膜,可以看見裡面有三個白胖可愛的肉鬆海苔飯團。

“你是誰?”他皺眉瞪著突然出現在他門前的女人,不客氣地問。

“我叫孫函蕍,是新搬來的鄰居,就住在你右手邊的房子裡,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囉﹗”

她朝他簡略地行了個禮,然後伸出雙手,將裝有飯團的盤子送到他面前。

“這是我親手做的飯團,算是一點小小的見面禮,請你笑納。”

她透過他身旁的空隙,偷瞄他屋裡的情形,只瞧了兩眼,她就暗自咋舌。

真的好亂……好恐怖喔﹗

“哼﹗”齊威撇開頭,連瞧都不瞧那些飯團一眼。他不需要吃飯,他只要有酒就能過活﹗

“昨晚你家好像很熱鬧喔?”她試探地問。

其實“熱鬧”是客氣的說法,他們兩家之間隔著一道濃濃的水泥牆,她都還能聽到他摔東西、砸玻璃瓶的聲音。

“你是代表社區住戶來遞交抗議書的?”他掀了掀嘴唇,擺明瞧不起她這個年輕的女性代表。

“不是啦﹗我只是隨口提一提,沒有惡意……你別誤會﹗”

她囁嚅地低下頭,看見手上還端著飯團,立即問道︰“對了,我該把這個飯團放在那裡?”

“端回去﹗”

“為什麼?你不喜歡飯團嗎?”孫函蕍漂亮的小臉垮了下來。

“我不喜歡你送我的任何東西﹗趕快把那盤飯團端走。”他後退一步,打算關上門。

“我還是把飯團放在這裡好了,如果你餓的話,記得把飯團端進去吃喔。”

她飛快蹲下身,將裝有飯團的盤子放在門前的地板上,然後轉身跑回隔壁。

“喂──”

齊威想喊住她,但她早巳打開門跑進房子裡,並且關上大門。

“去﹗搞什麼?”

他瞪著端放在門前地板上的盤子,不耐煩的用腳踢了踢,然後砰地將門甩上。

她想放就放,隨便她,但是她別以為這樣把東西隨地一仍,他就會乖乖收下,他不想收就是不想收,準也不能勉強他﹗

原以為,做出這樣明顯的表示,隔壁那位“芳鄰”該會自知無趣,不再來打擾他,誰曉得到了午餐時間,煩人的門鈴聲又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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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 23:5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叮咚﹗叮咚叮咚﹗

“該死的﹗這回又是誰?”早上打發掉孫函蕍之後,齊威就倒頭大醉一場,直到再度被門鈴聲吵醒。“這次又是哪個鬼?”

齊威生性不喜熱鬧,平常也沒有什麼朋友來往,會按他家門鈴的,除了收報費的,就只有賣東西的推銷員。

齊威抬頭看看牆上被酒瓶砸破一角的時鐘,知道現下是中午十二點半。

叮咚叮咚叮咚﹗

“夠了,別再按了﹗”他揉揉一頭亂髮,踢開擋路的酒瓶走向大門。

旋開門把,他將門往內拉開,抬眼看見站在面前的人時,連天的詛咒自他嘴裡冒出。“你又想干什麼?”

“你沒有吃飯團呀?”她看見盤子裡的三個飯團原封不動地躺在那裡,顯得非常失望。

“我有說我要吃嗎?”

他還沒完全清醒,高碩身子靠在門框上,不耐煩地擰著濃眉,瞪著眼前這個愛管閑事的小女人。“這回你又想干什麼?”

“這是我午餐的咖哩飯,因為煮太多了,所以想和你一起分享。”孫函蕍將手上一盤熱騰騰的雞肉咖哩飯小心地捧到他面前,甜笑道。

“端走,我不吃﹗”他撇撇唇,對那盤色澤鮮豔、香味四溢的雞肉咖哩飯嗤之以鼻。

“你怕我煮得不好吃嗎?你放心不會的﹗很多人吃過我做的菜,都豎起大拇指說好吃呢﹗”她睜著圓亮亮的大眼,認真地解釋。

“你煮的菜好不好吃是你家的事,把那盤鬼東西端離我遠一點﹗”他怒吼著想再度關上門,但她又伸手阻止他。

“等一等﹗”她同樣將咖哩飯的盤子放在門前,然後笑著起身說︰“這盤咖哩飯我一樣放在這裡,如果你想吃的話,一定要端進去吃喔﹗”

“多事﹗”他毫不給面子的當著她的面甩上門板,還差點撞扁她的小鼻子,原本堆滿開朗笑容的孫函蕍望著緊閉的門扉,失望地噘起小嘴。

他實在好難相處﹗

她想貼近他的生活,多了解他的內心世界,簡直難如登天。

不過她不會放棄的,她不能任他這麼消沈下去,他們有緣相逢,她不能眼睜睜看他墮入酗酒的深淵,卻撒手不管,她一定要幫助他﹗

※  ※  ※  ※  ※  ※  ※  ※  ※

孫函蕍持續將自己親手做的料理送到隔壁,數天後的晚上,她端著一盅燉了一整個下午的十全大補雞湯,再度去按齊威家的門鈴。

根據這幾天來的觀察,她發現他幾乎不曾外出用餐,也很少看他出門買吃的東西回來,每次搬回家的,都是一箱一箱的烈酒,她光看就醉了。

依她看,他八成都是拿那些酒當飯吃,才會愈來愈瘦,憔悴落魄得像躺在公園的流浪漢。

唉﹗門裡沒有回應,她嘆息著伸出蔥白的纖纖食指,不死心的按著門鈴的白色按鈕,等著門裡的人來開門。

她知道齊威在家,只是不肯回應,她有辦法讓他出來開門﹗

她持續按著門鈴,也不知道自己按了多久,只覺得手指發疼,端著滾燙熱湯的左手也酸麻得不停顫抖,正打算放棄時,忽然聽到門內傳來陣劈哩啪啦的腳步聲,像是生氣的踱步聲,還伴隨著“總有一天要拆了這個門鈴﹗”的咒罵聲。

“你一天到晚來按我的門鈴,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剛沐浴過的齊威刷地拉開門,微濕臉龐和髮梢上的水氣,幾乎被怒火蒸發。

“這幾天來,你照三餐來按門鈴,已經來過十幾次了,就算敦親睦鄰也沒必要做得像你這麼周到吧?”齊威幾乎是切牙切齒的朝她大吼。

他本來想以冷淡疏離的面孔嚇跑她,但她根本不怕,他再也顧不了什麼風度禮貌,因為他真的快氣爆了。

“我今天燉了一鍋補湯,想請你喝。”她捧高那盅淺褐色的滾燙熱湯,溫和的笑著。

“我不想喝什麼見鬼的補湯,你馬上端走﹗”

他根本懶得和她多廢話,門把一抓就想甩上。他的耐性經過幾天的磨練,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你還是嚐嚐吧﹗我用了烏骨雞和十種中藥材燉了一下午,很補的﹗”

她急促地跨上前一步,不小心踢到她中午留下的牛肉燴飯,她趕緊繞過那盤原封不動的燴飯,將補湯湊到他面前。

“你聞聞看,好香對不對?”

“拿開﹗”多日不曾好好用過餐,一聞到那香味濃郁的雞湯味,他的腸胃立即在肚子裡打架,惹得他火氣更旺。

“你嘗一口嘛﹗只要一口就好了。”她以哀求的語氣懇求,只差沒拿起湯匙喂他。

“我叫你拿開──”他伸手想推開她,卻沒相準位置,一不小心竟打翻她手上的補湯,她來不及躲開,滾燙的熱湯有大半灑在她的手臂上。

“啊──”手上傳來刺人心扉的痛楚,孫函蕍不由得溢出熱淚,捧著被燙傷的左手,低聲哀嚎。“好痛……”

齊威也慌亂得不知所措,不過他很快恢復理智,他拉著她沒被燙傷的右手,轉身大步往屋裡走去。

“你跟我來﹗”

進入亂得宛如戰場的房子,他帶她穿過客廳,走到後頭的浴室去。

“先沖冷水。”他將她的左手拉到洗臉台上,扭開水龍頭,用冰冷的自來水直接沖向她灼痛的手臂。

“好冰──”隆冬的自來水,冷得叫人牙齒打顫。

“忍著點﹗你想讓你的手留下疤痕嗎?”

他不耐煩地輕斥,繼續讓冰冷的水沖刷她的手臂,大約十分鐘後,他才將她帶出浴室,來到凌亂的客廳。

“你先坐──”他正要開口,卻發現客廳雷根本找不到一張完整的椅子,只好改口說︰“你先坐地上,我替你包紮。”

齊威用腳將附近的障礙物踢開,示意她坐下,然後迅速從櫥柜裡找出醫藥箱。

※  ※  ※  ※  ※  ※  ※  ※  ※

“把手伸出來。”齊威自醫藥箱裡取出燙傷藥膏,沉聲命令道。

說起來算她運氣好,今晚他難得清醒,若是照他以往醉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就算燙著了她,也沒辦法為她處理。

她紅著臉任他捧起柔若無骨的小手,小心地抹上一層燙傷藥膏,然後拿出繃帶為她包紮。

“不用包,這樣就好了﹗”孫函蕍阻止著。

“你的傷口紅腫得很厲害,還起了水泡,還是包起來比較好,否則燙傷的地方可能會磨破。”齊威淡淡說道,一面熟練地將紗布纏上她手腕到手肘的部位。

這樣的他,看起來好溫柔喔﹗

“你包紮的技術很好,常替人處理傷口嗎?”孫函蕍好奇地問,然而一開口,她就知道自己問錯問題了。

齊威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森寒,似乎不願提起這個話題。

他包紮的技術當然好必須好﹗他十九歲便在南美的佣兵訓練所接受訓練,那兩年之間,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醫生,凡是受訓時所受的傷,都得靠自己包紮處理,沒有人會去理他們身上的傷口,因為佣兵是沒有生病與嬌弱的權利的。

後來雖然他沒步入佣兵一途,但早已習慣不看醫生,一些小傷口自己處理倒沒問題,因此技巧一直沒有生疏。

直到上回被孤野狼射中右手腕,才真的進了醫院。

齊威沈著臉,啪地合上醫藥箱的蓋子,漠然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你總要拒人於千裡之外?我只是想幫助你──“

“你憑哪一點認定我需要幫助?就因為我是個沒用的廢人,所以你就認為我需要幫助嗎?”他憤怒地截斷她的話。

“我從沒這麼想……”她急忙搖頭解釋。 “你絕對不是個廢人﹗只是你常常酗酒又不吃東西,那樣對身體真的很不好,你應該趕快振作起來……”

“我酗不酗酒、要不要振作起來,都和你無關,你管得未免太多了﹗如果你不想再被我傷害,最好快點滾出去,我沒興趣當你偶爾大發慈悲的對象﹗”

齊威從地上撈起一瓶喝了一半的酒,對著瓶口仰頭猛灌,溢出的澄黃酒液沿著他的下巴滴落下來,沾濕了他剛換上的衣服。

齊威對人的敵意與不信任,令孫函蕍感到難過。

“我不是偶爾大發慈悲,而是──”

“而是什麼?難不成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齊威瞇著眼,懷疑地瞪著她。

連栽培他八年的惠姨,都能在他毫無利用價值的時候拋下他,世上還有誰是可以信賴?

“我想你搞錯對象了﹗你看看我這隻手──”他抬高疤痕猶新的右手,緩步逼近她。“這隻手幾乎等於廢了,我不能做任何粗重的工作,我幾乎等於半個廢人,你還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手腕受傷,並不等於殘廢了﹗你的手還在不是嗎?只要有心,你一樣可以振作起來,重新我到人生的方向──”

“不要跟我唱那些好聽的高調,你什麼都不懂﹗”他倏然打斷她,憤怒地將酒瓶摔到她身後的牆上。

“啊──”孫函蕍嚇得捂起耳朵。

“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還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你只是個什麼苦都沒吃過的小女孩,不要跟我談什麼振不振作,馬上給我滾出去。”

他指著大門,兇惡的眼眨也不眨地瞪著她,孫函蕍這輩子從沒被人這樣凶過,當下眼眶發紅,哽咽一聲,捂著嘴跑向門口,拉開大門沖出去。

她走後,齊威頹喪地跌坐在地上,懊惱地用手猛抓一頭紊亂的黑髮。

瞧他把她弄哭了﹗他不但是個廢人,還是個會欺負女人的渾蛋﹗

其實他很清楚她沒有其他意圖,純粹是好心想幫助他而已,但他就是恨她那股一心想幫助他的傻勁兒。

難道他就這麼的不中用,非得靠一個柔弱的女子朝他伸出援手,才有辦法活下去嗎?

他恨這樣沒用的自己﹗

齊威呆望著被酒瓶砸中的牆壁,透明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澄黃的酒液宛如一條小河,緩緩流向地板。

他知道自己嚇壞了她,以後她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彷彿生命中好不容易重獲的溫暖,卻被自己蠻橫的驅離了。

以後他將永遠生活在沒有溫度的嚴寒中,直到被無邊的寒氣凍僵……

為了停止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齊威轉身到酒櫥裡拿酒喝。

任何人都會離開他,惟一不會背棄他的只有酒﹗

※  ※  ※  ※  ※  ※  ※  ※  ※

孫函蕍坐在白色的布面沙發上,懷裡摟著一只貓咪型式的抱枕,視而不見地盯著晚間的電視劇場。

自從那天被齊威轟出門之後,轉眼已過了好幾天,她左手的燙傷幾乎全好了,只留下幾絲淡紅色的痕跡,連紗布都不用包了。

想起讓她燙傷的罪魁禍首,她不禁輕嘆口氣。

那天之後,她不敢再端著食物上齊家,倒不是因為畏懼齊威的警告,而是他那天冷酷的態度傷了她的心,短期間內,她不想看見那張殘酷、猙獰的面孔。

他為什麼不相信她是真心想幫助他?她看起來像個心懷不軌的壞女人嗎?

她很沮喪、也很喪氣,但她不會就此放棄﹗既然打定主意要幫他,就一定得幫到底,絕對不能撒手不管。

正沈思時,隔壁忽然傳來匡啷一聲,玻璃碎裂的巨大聲響在夜色中回蕩,比起以往砸破酒瓶、摔壞桌椅的聲響還要驚人。

孫函蕍暗忖著︰會是什麼樣的撞擊力道,才能產生這麼驚人的聲響?﹗

她愈想愈擔心,怕齊威發生什麼意外,連忙抓起鑰匙鎖上門,然後推開自家小庭院的金屬門,跑向隔壁。

她站在齊威的庭院外,第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一把鐵製的高腳椅橫躺在她前方不遠處的草地上,旁邊滿許多玻璃碎片,椅子前方是一個小陽台和一扇落地窗,但此刻落地窗不見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鋁框,孤零零地立在那裡,蕉黃色的窗帘少了玻璃窗的遮蔽,在夜晚的寒風中不斷地飄揚。

天哪,他竟然用椅子把落地窗砸破了﹗

孫函蕍不敢置信地搖搖頭,被他驚人的蠻力嚇壞了。

他的右手有傷不是嗎?為什麼力氣還這麼大?

她推開齊威家的雕花金屬門,進入庭院,小心避開椅子和散落一地的碎玻璃,走到了落地窗前,踮起腳尖探頭往屋裡張望,想看看他在不在裡面。

視線在凌亂的客廳轉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齊威的蹤影,孫函蕍心裡不由得疑惑起來。

難道他出去了?

應該不可能呀﹗剛才她幾乎是一聽到聲響就趕過來了,如果他外出的話,應該會被她看見才對,既然陋沒看見,就表示他還在屋子裡。

“齊威?齊威?”

齊威已經把電鈴拆了,她只好站在落地窗前朝屋裡喊。不過屋裡頭並沒有回應。

“齊威?”孫函蕍又往前一步,還加大了音量,卻還是沒有回應。

“他究竟怎麼了?是受傷了?還是……”

她實在不放心,怕他受了傷沒人救援,於是決定爬進去探個究竟。

她拉起褲管,罔顧形象地爬上陽台的白色欄杆,然後一鼓作氣跳進陽台,掀開窗帘,從落地窗鑽進屋裡去。

屋裡開著燈,她四處繞了一圈,才在酒柜旁找到趴倒在地上的齊威。

“齊威?你怎麼了?齊威?”她焦急地蹲下來,翻過他朝下的面孔,發現他的臉泛著異常的紅暈。再伸手一探他的額頭,赫然發現溫度燙得嚇人。

“齊威,你發燒了,我去打電話請醫生過來。”孫涵蕍拉起齊威的手想扶他坐起來時才發現,他手上還抓著一瓶未開封的洋酒,她想取下來,他卻不肯放手。

“齊威,把手放開﹗”孫函蕍真是又心痛又難過。他都病成這樣了,還只想著喝酒﹗

她想搶下他手上的酒瓶,但意識混沌的他,卻依然死抓著不放。

“你把手放開好不好?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喔﹗”

不知是不是齊威突然聽懂她的話,他竟然真的乖乖鬆手,孫函蕍趕緊取下他手中的酒瓶放在柜子的高處,然後走到後頭的浴室端出一盆冷水和毛巾,放在一旁的地板上,然後再到雪櫃裡去找冰塊。

她運氣不錯,冷凍庫的兩個製冰盒裡都有冰塊,她將冰塊全部倒出來,再將空的製冰盒填滿水,然後端著那些冰塊回到房間,她把大部分的冰塊倒入水盆裡,剩餘的冰塊則用毛巾包好,準備稍後用來冰敷他的額頭。

齊威微睜開眼,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他面前走動,他以為是小偷闖進來,還神智不清的囈語。

“不……不用找了,我這裡……沒……沒有錢﹗”

他的話讓孫函蕍又好氣、又好笑。她看起來像翻箱倒柜的小偷嗎?

“你先別說話,好好休息。”她說話的同時,將剛擰干的毛巾包上冰塊,放在他的額頭上,他被凍得渾身一震,差點咒罵出聲。

“為什麼……把這麼冷的東西丟在我頭上?”他皺著眉頭,拼命睜大眼,想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放在他的額頭上。

“你的身體好燙,可能發燒了,我替你敷些冰塊退燒。”

“我才沒有發燒──”他想伸手撥開額頭上令他不舒服的冰毛巾,但卻訝異的發現,自己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現下你總算相信自己生病了吧?”

“呃……”他的頭好痛,眼前的人影不斷晃動,然後分裂變成兩個、三個、四個……直到他眼前一片漆黑,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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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00:01: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齊威再度醒來,已經是隔天下午的事。

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自己臥房的天花板。

他怎麼會躺在這裡?

他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在客廳裡喝酒,最後怎麼會變成躺在床上呢?他努力回想,卻無任何印象。

燉肉的香味彌漫在屋子裡,他吸吸鼻子,猜測那濃烈的香氣應該是從自家廚房飄出夾的。

是誰闖進他的屋子,還在裡頭燉肉?

他將頭轉向門口的方向,詫異地看見有個女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低著頭打瞌睡,兩頰短短的淺褐色髮絲遮住她的臉龐,他一時認不出她是誰。

“你是……”

他嗄啞的聲音驚醒了打瞌睡的女孩,她飛快抬起頭,露出甜美的笑顏,從椅子上跳下來。

“齊威,你醒了﹗”

“是你?”齊威的表情可不像她那麼興奮,他──看見孫函蕍就皺眉頭。

這女人實在太多事了﹗三天兩頭出現在他面前,她到底想做什麼?

“你生病了,昏倒在酒柜旁,你還記得嗎?”她替他豎起枕頭,讓他可以舒服地靠坐著。

“我昏倒?”他掀高眉頭,顯然不怎麼相信她的話。

他的身體一向強壯,怎麼可能昏倒?

不過回想昨夜到今天所發生的事,的確──點印象也沒有,他甚至連自己怎麼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昨晚我替你請了一位家庭醫生來看診,是他幫我把你扶到床上。醫生說你喝太多酒又不吃東西,所以有些營養不良,再加上不注重身體保養,才會發高燒又昏倒,以後你可不能再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囉﹗”

她輕快地說完,徑自轉身走出臥房,片刻之後,端著一個木製托盤回到臥房,上頭放著一大碗熱稀飯和香噴噴的雞湯。

“來﹗吃點咸稀飯,吃完再喝點熱湯,補充──點體力和營養,你就能很快地康復喔﹗”

她朝他露出甜美得令人無法抗拒的笑容,趁他恍然失神時,舀起一匙熱稀飯送進他口中。

“小心燙。”熱熱的稀飯流入嘴裡,他只能下意識的吞咽,將稀飯吞進食道裡。

用排骨高湯熬的咸稀飯又香又濃,還加了肉絲、香菇和雞蛋,他彷彿一輩子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不自覺一匙接著一匙,任她像個孩子似的喂食。

直到吃完那一大碗咸稀飯,當她又想端起雞湯喂他時,齊威才恢復理智阻止道︰“我自己來﹗”

“那你慢慢喝,我不喂你了。”

她將雞湯端給他,然後笑咪咪地退到一旁,望著他一口接一口地喝著熱湯。

“好喝嗎?”

他放下空碗,望著她期待的表情,突然覺得似乎該說些什麼,畢竟她不眠不休的在他床邊守了一天一夜,又替他燉湯煮粥,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保持沈默。

“呃──謝謝你。湯……很好喝。”

“不客氣。”她將空碗收進托盤裡,然後拎起放在床頭柜上的藥袋,取出一包藥遞給他。

“這是醫生開的藥,一天吃四包,我替你倒杯水來。”

“不用了,我不吃藥﹗”他輕蔑地將藥包丟回床頭柜上,冷哼著撇過頭。

照理說,他這種傲慢的態度應該會讓孫函蕍很生氣才對,但她不但不生氣,反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她的笑聲惹來他的一記白眼。

“你現下的樣子,好像一個討厭吃藥的小孩。”

“小孩?”

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兀鷹的面說他像小孩,她好大膽,還是以為他手廢了,不能拿她怎麼樣了?

“啊──”

她驚叫一聲,因為他板著臉攫住她的手腕,將她踉蹌地拉到他面前。

“你倒說說看,我哪一點像小孩?”他瞇著眼,威脅地問。

“本來就像嘛﹗”她依然不知死活地重申。“沒有一個大男人會像你這樣討厭吃藥,只有小男孩才會鬧脾氣不吃藥。”

“你──”

齊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牙根咬得吱咯作響,瞪了她好半晌,抓起剛才被他丟在床頭柜上的藥,粗魯地扯破白色的紙包,仰頭將裡頭四顆紅紅綠綠的藥丸全部倒進嘴裡。

“啊﹗水──”她還沒去倒水。

“不必了﹗”

他已經一肚子氣了,還喝什麼水?

孫函蕍見他這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不禁掩嘴偷笑起來。

還說他不像小孩?瞧他鬧別扭的樣子,分明就像個孩子嘛﹗

※  ※  ※  ※  ※  ※  ※  ※  ※

吃過幾天來的第一餐,齊威的精神顯得好了很多,才剛吞下藥,他就急著下床走動。

“你先別急著下床,醫生吩咐你多躺著休養,你就別逞強……”

孫函蕍迫著他,從臥房一路叨念到浴室門口,差點被用力合上的門板打中。

她咕噥著摸摸鼻子站在外頭等,片刻之後,齊威才打開浴室的門。

“我一直忘了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擦乾雙手走回臥房,然後斜著眼問孫函蕍.

“你不記得了?”孫函蕍也很驚訝,他當真醉得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

“我該記得什麼?”他越過她走向客廳。

一到客廳,齊威頓覺有些疑惑。好像那裡怪怪的?

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屋子變空蕩了﹗

散落一地的玻璃酒瓶不見了,桌椅也擺回應擺的位置,地板上乾淨得找不到一根頭髮,顯然是她趁他昏睡時,打掃過他的房子。

見他直瞪著她整理過的客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因為地上實在太多碎玻璃碴,我怕你扎到,所以才……那些酒瓶我都收起來放在外面,沙發和桌子我稍微清理過,不過好像都已經壞了,你可能需要再買一組新的……”

她想起那些酒瓶就害怕,她把散落在地上的酒瓶收集起來,居然有兩大箱那麼多,可見他真的喝得大凶了。

他對她多管閒事的清掃工作不予置評,只關心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確定自己鎖上門了。除非她叫鎖匠,否則怎麼可能進得來?

“我從那裡進來的呀﹗”她指著還是空蕩蕩的落地窗,無奈地說︰“你自己用椅子把落地窗打破了,你不記得──嗎﹗”

“我把落地窗打破了?”

齊威將視線轉向落地窗,果然看見一把椅子躺在落地窗外頭的草地上,顯然就是凶器。

“我聽到好大聲的聲響,在外頭叫你,你又沒有回應,我怕你發生什麼意外,才會擅自進屋裡來。”孫函蕍解釋自己擅闖他的住處的理由。

“我嚇壞你了?”

想起他上回凶巴巴的把她罵哭,還有這回拿椅子把落地窗砸破的事,──定讓她覺得他是個粗魯可怕的野蠻人吧?

“還好,我只擔心你有沒有受傷。”

這是實話,她知道他脾氣不好,也習以為常,倒是他突然昏倒的事,才真把她嚇了一跳。

在她面前,他總是一副兇惡強悍的模樣,所以她很難想像,他也是個會生病的血肉之軀。

“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以前我和你並不認識吧?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這是齊威心頭始終存在的疑惑,自從受傷之後,他更不信任任何人。

“這……其實我對你,也沒什麼所謂的好不好,我只是秉持著助人的原則,在你需要幫助時,適時伸出援手罷了。人與人互相幫助,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也別放在心上,今天我幫了你,也許將來有一天,我就會需要你的幫助呀,你說是不是?”

她認真注視他仍存有懷疑的眼眸,微笑著地說︰“目前我對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你別再喝酒了,好好振作起來,那我就安心了。”

齊威微抿著唇,審視地打量她清麗的臉龐。

齊威直覺孫函蕍想幫助他的理由,並不如她自己說的那麼簡單。但是除了她所說的那樣,他也想不出她有任何理由執意闖人他的生活。

圖財?他沒有多少財產值得她這般大費周章。

圖人?那就更可笑了﹗他早已不是從前的兀鷹,而是連自己都瞧不起的廢人,她圖他哪一點?一張騙人的皮相?

他銳利陰冷的眸子令孫函蕍渾身不自在,她低下頭,急促道︰“你不要想太多,我真的只是基於鄰居的情誼,才這麼多事的勸你,如果你嫌我煩的話,那我回去好了。”

她快步走向門口,齊威卻突然伸手攔住她,有些著急的說︰“我沒趕你走﹗”

“真的?”孫函蕍好高興,這表示齊威願意接納她成為他的朋友了?

“那……表示我可以留下來?”

“嗯。”齊威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不忍心摧毀那麼美的笑容,和她臉上滿滿的期待。

“我也可以常常拿東西過來,和你一起分享嗎?”她又問。

齊威只能再點點頭。

“太棒了﹗謝謝你,齊威,我們一定會成為知己的。”

孫函蕍跳著小腳,快樂地轉圈圈。

知己?

齊威很懷疑,自己真能和她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已。只是此時此刻,他竟有些貪戀她甜美的笑容,不願破壞她小小的喜悅。

他哪知道,因為這一時的心軟,竟為自己帶來甩也甩不掉的麻煩,只因他再也沒有任何藉口將她阻擋在門外。

每當孫函蕍又端著香噴噴的食物,笑容可掬的站在他家門外時,他根本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惡狠狠地當著她的面甩上門。

於是乎,他的房子經常出現她的蹤影,她逐漸侵入他原本封閉的生活,當他驀然回首時,她不但擊破他頑強的防衛,還抵達他的心底深處。

※  ※  ※  ※  ※  ※  ※  ※  ※

“我不答應﹗”齊威雙手環胸坐在重新購置的沙發上,別過頭,一副沒得商量的姿態。

“齊威,拜托啦﹗”孫函蕍繞到另一側,手上拿著一組亮晃晃的“工具”,以哀求的語氣喊道。

“不行﹗要我刮胡子、剪頭髮,門兒都沒有。”他將頭又扭向另一邊,擺明了不願意就是不願意。

“那就為我開扇窗吧﹗修修頭髮和胡子,看起來會很有精神的。”孫函蕍又追過去,繼續游說道。

“我是無業游民,不需要精神﹗”齊威將頭仰靠在沙發上,抓起報紙遮住臉,怎麼也不肯妥協。

孫函蕍沮喪地垮下肩膀,扁著小嘴不說話。

四周變得寧靜,好半天沒有一點聲響。

她放棄了嗎?齊威感到疑惑,悄悄掀開報紙的一角偷覷,看見她頹然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四周滿是灰暗的線條。

她低垂著頭,齊威不必看她的臉也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失望。

而他竟無法忍受看見她失望的表情。

“你──好﹗好﹗我剪就是了。”他將報紙隨手一扔,認命地閉上眼皮,隨她宰割。

“謝謝你,齊威﹗”孫函蕍開心地綻開笑顏,再度拿起剪刀,將報紙中央剪破一個洞,套在他的肩膀上,以便遮住掉落的頭髮,然後開始動刀,替他修剪過長的頭髮。

她左手握著扁梳,右手利落地揮動剪刀,剪掉的黑色髮絲便刷啦刷啦落下來。

“你替多少男人剪過頭髮?”

她的技巧並不生疏,想必有過不少“臨床實驗”對象﹗齊威有些不是滋味。

“我只替我爸爸剪過頭髮。”

“你爸爸?你爸爸是做什麼的?”她很少提到她的家人,他不禁有些好奇。

“我爸爸呀……”她倉促地一笑。 “他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因為他很討厭上理髮院,所以我常替他剪頭髮。”

“原來如此。”他心裡總算舒坦了。

孫函蕍不再說話,專注地替齊威修剪髮型,十分鐘後,她剪下最後的一刀,然後歡呼道︰“完成了﹗”

她後退一步,歪頭欣賞著。“不錯﹗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孫函蕍點點頭,很滿意自己的手藝。

“接下來就剩胡子了。”她放下剪刀,改而拿起刮胡刀,齊威看到久違的理容工具,又開始皺眉頭了。

“能不能不要剃?”

“不行﹗”她手插纖腰,揮動手中的刮胡刀,笑咪咪地問。“你要自己剃,還是由我來?如果讓我動手的話,我可不保證不會刮傷你的臉喔﹗”

“我自己來﹗”齊威氣悶地奪過她手中的刮胡刀,掉頭走進浴室。

這是傳統式的刮胡刀,萬一不小心,他可能連脖子都會被她割斷。

他起碼有半個月不曾刮過胡子了,這一刮足足刮了二十分鐘,才把臉上的胡子全部刮乾淨。

齊威扭開水龍頭,把臉上的胡碴和刮胡泡沫沖掉,然後順道洗了把臉,他一面用毛巾擦乾臉,一面走出浴室嘀咕道︰“這下你總滿意了?”

“我當然滿──”孫函蕍微笑著轉過頭,手上削到一半的水果立即砰地一聲掉在桌上。

“我……太……太滿意了﹗”

這是齊威嗎?她瞪大眼,完全收不攏自己張大的嘴。

“怎麼了?很醜嗎?還是很怪?”

齊威有些不自在的撫摸著自己的下巴,他也很久沒瞧見自己的真面目了,每次照鏡子都被一大把稻草胡子遮住,像個山林野人似的,難怪連他都覺得自己的臉龐陌生。

“不﹗不是……”她緩緩搖頭,還是震驚得難以言語。

這就是齊威的真面目嗎?他不但不醜、不怪,而且還非常的……帥?

不,說他帥太粗淺了﹗“帥”無法形容他出色的相貌,他的瞳眸深邃黝黑、鼻梁俊挺有型、略薄的唇瓣總是半譏諷地揚起,淺褐色的皮膚帶著誘人的光澤,像在引誘她的碰觸。而她也真的那麼做了﹗

她看見他驚訝的表情,才發現自己竟然大膽地用手抹去他臉上未干的水痕,孫函蕍面頰一紅,想縮回自己的手,卻被齊威一把握住。

“函蕍……”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有些陌生,卻又十分熟悉,畢竟他們已經相處了十幾天,他卻從沒喊過她的名字。

“齊威,你放開我啦﹗”孫函蕍面頰泛著瑰麗的桃紅色,身體微微扭動著。

“我想吻你……函蕍﹗”

齊威抱住她的腰,將她摟到自己胸前,默默凝視她嬌羞的粉臉片刻,然後緩緩低下頭,準確地找到她微啟的顫抖櫻唇。

他先用嘴含住她小巧紅潤的唇瓣,然後逐漸加深這個吻,他橇開她的牙齒,鑽入她的口腔中逗弄,與她濕滑的粉舌嬉戲。

“不行……齊威……”

孫函蕍的理智告訴她應該掙扎,但她的身子卻軟得像團濕泥,無力地依靠在他身上,任他火熱纏綿地吻著自己。

孫函蕍無法拒絕齊威的熱吻,因為她早已愛上齊威了﹗

早在第一次敲開他的大門,看見他那雙被全世界遺棄的悲憤雙眼,他就深深停駐在她的心底,再也無法拔除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愛他,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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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從發覺自己對齊威的感情之後,孫函蕍對他更加關懷備至,在她真誠的對待下,齊威也慢慢回應她的付出,兩人的感情逐漸加溫,很快到達沸點。

今年的農歷新年來得比較早,隆冬的腳步還沒走遠,街上大紅的春字已迫不及待映入眼帘。

“齊威,你餓了吧?再等一會兒,菜馬上好。”

孫函蕍忙碌地炸芋頭丸子,一邊朝站在廚房門口的齊威微笑。

“我也來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瞧她像只忙碌的小螞蟻,齊威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觀。

“只剩下剛烤好的雞肉還沒切,你幫我切雞肉好了。”

孫函蕍將烤得金黃香酥的雞肉從烤箱拿出來,放到砧板上。

“小心燙喔﹗”

她在一旁小心看著,見他切得不錯,這才放心繼續炸自己的東西。

今天是中國人最重視的農歷除夕,一大早孫函蕍就拉著齊威去逛道統市場,買了一些應景的年節食品和蔬果魚肉,然後再繞到附近的大型量販店,購買一些冷凍飲料瓜果等點心。

她知道齊威沒有家人,一心想給他一個特別、不一樣的新年,所以從下午開始就在廚房忙進忙出,準備為他料理一頓豐盛可口的年夜飯。

她將炸好的芋頭丸子和他切好的雞肉端上桌,再搭配其他幾道可口的菜肴,就是一桌美味豐盛的年夜菜了。

她兩手合掌,開心地對齊威說︰“齊威,可以吃飯了﹗”

齊威拉開椅子坐下,看著眼前一桌美食,再抬頭望望她,有些遲疑地問。 “你不回家吃年夜飯沒關係嗎?”

“我呀?”孫函蕍略微一愣,隨即開朗地搖頭笑道︰“沒關係的﹗我爸媽已經移民到加拿大了,我一個人在家也是孤伶伶的,不如在這兒陪你一起吃飯還比較開心呢﹗”

“是嗎?那我們可都是天涯淪落人。”

齊威想起過去八年的大年夜,惠姨總會像孫函蕍一樣,親手料理一桌美食,陪他們這些失去父母、家庭的無根浮萍一起圍爐,大伙兒雖然都是不輕易表達感情的人,但惠姨慈藹的關懷,確實令他們的心窩充滿一片暖意。

誰知道……惠姨對他們的那些關懷,全是為了利用他們所偽裝出來的假相﹗

對她來說,他們不是什麼先夫的友人之子,而是一批可茲利用的工具﹗

齊威倏地起身走向酒柜,只要想起這段痛苦的回憶,他便想借由酒精的力量,幫助他忘記煩惱。

但他的手剛碰上核桃木的酒柜,就被另一隻纖白小手按住。

他緩緩轉過頭,就看見孫函蕍關懷、擔憂的臉龐對著他。

“求你別喝酒,好嗎﹗”她秀眉微顰,眼中寫滿懇切的央求,那惹人愛憐的表情,緩緩融化齊威心頭的苦澀。

他不自覺縮回正想拿酒的手,垂落在身側。

孫函蕍小心翼翼地拉起那只大手,無言地將他拉回餐桌前坐下。

她拿起筷子,溫柔地替他挾菜。“你一定餓了,快吃吧﹗”

“你也吃。”齊威也拿起筷子,回挾幾樣菜給她。

她抬頭對他柔柔一笑,那輕淺的笑容,竟讓他覺得好滿足,好像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一件能令她高興的好事﹗

※  ※  ※  ※  ※  ※  ※  ※  ※

他們一邊品嘗豐盛的年夜飯,一邊看著電視特別節目,一直吃到晚上九點多,孫函蕍才起身收拾餐桌。

她將冷掉的菜肴收進雪櫃裡,然後端著油膩的碗盤到廚房清洗,難得的是,齊威又主動表示要幫忙。

經過她的一番“調教”,齊威已不再那般憤世嫉俗、封閉冷漠,現下的他會主動開口說話,偶爾也會提起過去的事,雖然話還是不多,但這樣的進步,已經讓孫函蕍很滿意了。

“要仔細擦乾喔﹗”孫函蕍將洗好的碗盤遞給他,他則用乾淨的棉布擦乾,放進碗柜裡。

清洗完所有的碗盤,孫函筋打開垃圾桶,將洗碗槽裡的殘渣倒進去,忽然看見一對細長的鬚子出現在眼前,接著一隻醜陋的蟑螂便快速爬出垃圾桶,在地上四處亂竄。

她最害怕、最討厭蟑螂了﹗

“啊──蟑螂……蟑螂……好討厭﹗”

她放聲尖叫,倏地跳上離她最近的物體避難。

“函蕍──”齊威被她像根柱子似的緊抱著,根本動彈不得。

要不是她的表情太過恐懼,否則齊威真會笑出來,他沒想到平常文弱嬌柔的孫函蕍,居然可以跳得這麼高,簡直可以去參加奧運跳高比賽了。

“呃……函蕍,你先下來好嗎?”他們面對面相擁著,這種曖昧的姿勢,令他心跳加速。

“蟑螂……好噁心,快趕走它啦﹗”

孫函蕍拼命尖叫,緊摟著齊威高碩的身軀,死也不肯放。

她的兩隻小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柔軟的酥胸貼著他的胸膛起伏,而她的纖細長腿則夾住他的腰,兩人緊密相連的曖昧姿勢,讓齊威的呼吸不禁開始急促,慾望也緩緩鼓脹起來。

“不要﹗地上有蟑螂。”

孫函蕍想到那隻醜陋的昆蟲抖動鬚子的噁心模樣,渾身便爬滿雞皮疙瘩,她不自覺纏緊雙腿,更加偎近他。

齊威粗喘一聲,痛苦地閉上眼呻吟。

她想逼死他嗎?

齊威明顯感覺自己胯下的硬挺腫脹得更厲害,他被這股強烈的慾望駭著了。

他從未如此熱切地想要一個女人﹗ “現下你想下去,也下去不了了﹗”

“啊?”孫函蕍顯然也發現有某些東西不對勁,她睜開純真無辜的渾圓大眼,不知所措地望著齊威。

“我要你﹗”他粗啞地宣佈。

“齊威……”

“我要你,函筋﹗把自己給我,好嗎?”

“齊威,我不能──”

他沒再給她開口的機會,徑自霸道地攫住她的唇,輾轉吸吮起來。

“唔……”她輕捶他的肩膀想抗議,卻只能發出咿唔的微弱聲音。

她感覺到他在走動,卻不知他要將她帶往何處,直到背後抵住柔軟的床墊,她才知道,自己已經在他床上。

“齊威,不行……”她惶恐地想爬起來,卻被他輕按住。

“不要拒絕我﹗函蕍,我想要你﹗”他急促啜吻她粉嫩的臉龐。

“可是我……”孫函蕍漲紅粉臉,遲疑了片刻,才羞怯地抬頭注視他。“可是我……我好怕﹗”

她沒有任何經驗,當然覺得恐懼。

“不要怕,我對這種事也不是很拿手,我們一起學習、一起摸索好不好?”他輕哄道。

“你也會怕嗎?”她好奇地問。

“當然﹗”他怕自己會令青澀的她疼痛。

“那你一定和我一樣,連一次經驗都沒有?”

“不能說沒有,只能說不多。”齊威早已耐不住渴望,悄悄鬆開她毛衣外套的鈕扣。

“不多是多少?這樣嗎?”孫函蕍伸出五根手指頭,天真地問。

“差不多了。”只要再乘以二十倍,差不多就是他的實際經驗了。

不過齊威當然不能說得太坦白,免得甜頭還沒嘗到,就被她一腳踢下床去。

女人的妒心是很可怕的﹗

“那我們一起學習,誰也不能笑誰喔﹗”

聽到他也沒有多少次經驗,孫函蕍總算稍微放下恐懼,答應陪他一起學習愛的課程。

“好,我一定不笑。”他喃喃低語,再次低頭吻住她。

※  ※  ※  ※  ※  ※  ※  ※  ※

“唔……”孫函蕍從夢中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身旁的床位是空的,驚訝得立刻彈跳起來,轉頭尋找枕邊人的蹤影。

“齊威?齊威?﹗”

“我在這裡。”

齊威從客廳走回臥房,坐在床邊,審視孫函蕍惺忪卻隱含驚恐的雙眼,柔聲地問道︰“怎麼了,做惡夢了?”

“你到那裡去了?我以為你走了﹗”她以為他一得到她的人,就不要她了﹗

“我睡不著,在客廳裡抽煙想事情。”他撫平她凌亂的髮絲,戲謔地問。“你怕我跑了,不肯負責?”

“才不是呢﹗”她羞窘地搖頭,矢口否認自己的確是這麼想的。“你一個人在客廳裡想什麼?”

“我?”齊威側身靠坐在床頭上,沉吟片刻才告訴她。“我想東山再起。”

“什麼?﹗你是說,你想再回到以前的組織,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纏斗?”她倏然挺起背脊,瞬間白了臉。

早在對她交心的那一刻,齊威就把過去的點點滴滴全告訴她了,所以她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但是並不知道他還留戀過去那種打打殺殺的搏命生涯。

“不是的﹗”他好笑地搖頭。 “我所說的東山再起,不是指回到過去的生活,而是好好振作起來,重新開拓自己的新生活。”

“真的嗎?你怎麼突然這麼想呢?”

他做出這個決定,孫函蕍比誰都高興,她早就勸他放下過去的苦痛,展望美好的未來,但他一直沒聽進去,如今他自己想開了,下定決心振作起來,她自然感到相當欣慰。

“當然是因為你呀﹗”他呢喃著吻著她的耳垂。“我想讓你過穩定的生活,一個成天酗酒的男人是沒辦法給你福祉的。”

“那你想做什麼工作?”孫函蕍關心地問。

“我手邊有一些股票,是以前偶然間買下來的,算是玩票性質的投資,目前獲利都還不錯,我想賣了那些股票,改買其他更有利潤的股票。偷偷告訴你,我奇準的直覺不單能預測死亡,就連股市動向都猜得滿準的,我注意過最近看準的幾支股票,現下都上漲不少。”

“真的嗎?好厲害喔﹗”

她早知道他不簡單,但沒想過他這麼厲害,居然可以利用“直覺”來賺錢。

“齊威,不論怎麼樣,我都相信你的能力,你要好好加油喔﹗”

“為了你,我當然會好好努力。”

齊威纏綿地吻住她嫩紅的唇,兩人隨即往後仰倒在床上。

他拉開她遮身的被單,激切地撫摸她滑嫩的身子,逐漸迷失在醉人的激情中。

為了她,他願意從荊棘中站起來,再次披荊斬棘,勇敢面對未來的人生。

一切都是為了她……

※  ※  ※  ※  ※  ※  ※  ※  ※

半年後

“齊威,等一等﹗”

孫函蕍邁著小碎步追逐一個身材高碩、西裝畢挺的出色男子,想跑又不敢跑得太快。

“怎麼了?”

齊威在電梯前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頭看她。

“你忘了這份文件,這是和客戶會談時的重要的資料。”

她將文件交給他,撫摸自己的胸口舒緩氣息。

“我差點忘了﹗謝謝你,函蕍,你真是我的好幫手。”

齊威露齒一笑,將文件收進公事包裡,並乘機摟住她的纖腰,然後在她的臉頰上偷吻一下。

“討厭,大家都在看呢﹗”

孫函蕍立刻緊張地左右張望,附近幾位員工看見這一幕,都偷偷掩嘴而笑。

她羞得連髮根都紅了,連忙推開他,轉身跑進辦公室裡,齊威咧嘴一笑,滿不在意的聳聳肩,轉身進入電梯。

這間投資顧問公司,是他在半年前開設的,剛開始公司的規模不大,因為齊威還沒闖出名聲,所以經濟狀況十分吃緊,連個員工都請不起,只有孫函蕍一人身兼秘書、職員、外務和打雜等數職,可以說是篳路藍縷、陪著齊威一路熬過來的,但她從沒喊過一聲苦。

由於齊威眼光卓絕,後來加入投資顧問公司的客戶愈來愈多,經濟狀況才慢慢獲得改善。

公司一獲利,齊威立刻請了職員、外務和打雜的歐巴桑,為的就是不讓孫函蕍太累,所以她目前只是他的秘書當然還有情人﹗

孫函蕍站在齊威辦公室的窗前,目送他的背影進入車裡,才不捨地收回視線。

她一轉身,一陣噁心的感覺便直沖而上,她連忙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一口溫熱的茶水,好不容易才止住胸口那陣欲嘔的感覺。

孫函蕍放下茶杯,帶著母性的微笑,撫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心裡既滿足、又甜蜜。

如果她猜測得沒錯的話,她應該是懷孕了,懷了齊威的孩子﹗

他們從沒刻意避孕,會懷孕也是正常的。

想起心愛的他,她不禁露出更甜蜜、滿足的笑容。

她想要這個孩子﹗但齊威呢?他也想要這個孩子嗎?

其實她不該懷疑的,齊威一定會要這個孩子,她應該擔心的不是孩子,而是她自己……

她奮力搖頭,甩去心中不愉快的紛亂思緒。

齊威是愛她的,她知道他是﹗無論她做了什麼,或是她曾經做過什麼,他都會原諒她的﹗

孫函蕍咬住柔嫩的嘴唇,不願做最壞的猜想。

如果齊威知道她隱瞞的真相,還會愛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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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00:0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天下午,齊威剛談成一筆生意,才從客戶公司走出來,還沒到泊車場,就被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當街攔住。

“我們小姐想見你﹗”那人粗聲說道,接著便動手想抓齊威的手臂。

齊威眉頭一皺,用力格開他的手掌。

“別碰我﹗”

“你說什麼?”那人被惹惱了,再度伸出大掌想鉗製他。

“住手﹗少德,你太沒禮貌了,我爸爸是這樣教你對待客人的嗎?”  

一個柔細的女子嗓言制止了那個壯碩的男人,齊威回過頭,看見一個身穿飄逸白色衫裙的女孩站在他身後,那清靈姣美的容貌,宛如飄逸出塵的仙子,連路過的男人都不禁停下腳步,為的是多看她二眼。

她實在太美了,即使連齊威這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尤其她那優雅高貴的氣質,更是許多女子望塵莫及的。

他無法否認這個女人比函蕍美,但他對她並無任何特殊的感覺,只奇怪她為何無故找上他。

“大小姐﹗”那個壯碩的男人一見白衣女子,立即恭敬地彎下腰。“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請原諒我﹗”

“你自己去向我爸爸解釋吧﹗”

女子輕啟珠玉般的晶瑩紅唇,柔柔地吐出這句話,那人卻宛如聽到閻王的召喚令,隨即臉色發青。

“是﹗”壯碩男人離開時,頭和肩膀都垂得低低的,比喪家之犬更可憐。

這名白衣女子是什麼人?居然有本事令那種高頭大馬的壯漢對她惟命是從?齊威再度感到訝異。

“對不起﹗我的屬下失禮了,我在這裡代替家父向你道歉,希望你見諒。”

白衣女子謙遜地朝他鞠躬行禮,完美的禮儀毫無瑕疵,讓人挑不出一絲缺點。

“那裡,你太客氣了﹗”齊威仍是好奇的打量她,暗自揣測她的來歷。

“齊先生──”

“你知道我姓齊?”齊威利眸一瞇,防衛性極強地瞪著她。

白衣女子微微抿唇一笑,同樣美得令人屏息。

“齊氏投資顧問公司,誰沒聽過呢?我忘了先自我介紹,還真是失禮。我叫杜迎璇,家父是杜正賢,他是國會議員,同時經營幾間規模還不算小的企業,你應該略曾耳聞過他的名字吧?”

“杜正賢?”齊威臉色倏然轉變,他立即從口袋取出煙,低頭用打火機點上,他掩飾得很好,沒人發現他的手正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家父一直想見你,但總忙得抽不出空來,又怕耽誤齊先生的事業,所以才想派我來做先鋒,代他問候齊先生一聲。”

“杜議員為什麼會突然想見我?”他深吸了一口煙,仰頭將白霧吐向灰藍色的天際。

“家父想請教齊先生有關股市方面的問題,像是股市動向和股票漲跌等等,家父都很有興趣,希望齊先生能撥冗一見,不吝賜教。”

“我當然樂意和杜議員見面,只是時間……”

“時間方面,我會回去詢問家父,一安排好恰當的時間,我馬上和你聯絡。這麼做沒問題吧?”杜迎璇笑著問。

“當然沒問題,一切全聽杜小姐的安排。”

“謝謝你,我會再和你聯絡的。”

“那我就靜候杜小姐和杜議員的佳音。”

“很高興認識你,再見﹗”杜迎璇彎腰略一鞠躬,然後優雅地轉身,走向停在路旁的白色賓士轎車。

齊威默默抽著煙,目送白色高級轎車逐漸駛離。

哼﹗滿手血腥的豺野狼虎豹,終於伸出爪子了﹗

杜正賢──

他將煙蒂扔在地上,面容冷厲地轉動腳尖將它踩熄。

就算杜正賢不主動與他接洽,他遲早也會找上他﹗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他從惠姨的口中得知殺死他父母、造成他與妹妹兩地分離的兇手時,內心的悲憤與激動。

殺親之仇豈能忘記?杜正賢的惡行,他始終牢記在心裡,沒有片刻遺忘,即使現下他受了傷,失去與孤野狼抗衡的能力,他依然沒放棄過為雙親報仇的意念。

這是一個好機會﹗

失去惠姨和組織的幫助,他並不害怕,因為他將會用自己的方法,為死去的父母討回公道。

他要杜正賢付出最沉痛的代價﹗

※  ※  ※  ※  ※  ※  ※  ※  ※

“齊威,我們到家了。”孫函蕍在齊威耳邊提醒道。

最近齊威常常發呆,像現下他才剛把車子開進車庫,居然就對著車庫的牆壁發起呆來了。

“喔﹗謝謝你,函蕍.”齊威拎起公事包,率先打開車門下車。

孫函蕍擔憂地打量他走向家門的沉重背影,知道他有心事,但卻不肯說出來。

函蕍憂心忡忡地抬起頭,看見門口站著兩個陌生人,立即驚呼道︰“齊威,有人──”

齊威也看見他們了,兩個過去曾經十分熟悉,如今卻形同陌路的人﹗

“齊威,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像過得還不錯。”

惠淑艷走上前,彷彿一輩子沒見到他似的,細細打量他的容貌。

“當然﹗若是我混得不好,你們豈肯移尊就駕到我這小地方來?”

“齊威﹗”

“齊威──”

梵天易和孫函蕍同時開口,他們兩人對望一眼,孫函蕍飛快低下頭,避開齊威懷疑凌厲的目光。

齊威瞇起眼,暗忖︰他們兩個的默契也未免太好了吧?

梵天易清清喉嚨,低吼道︰“齊威,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你又知道惠姨為你做了什麼?”

“天易,別再說了﹗有些事,齊威不必知道。”

惠淑艷按住梵天易的手臂,要他別再說下去了。

“是啊﹗像我這種對組織毫無利用價值的人,當然有很多事不必對我說,你的確不用再浪費口水,因為我也不想聽﹗”齊威別開頭,恨恨地說。

“齊威,來者是客,你說話別那麼沖呀﹗”孫函蕍苦口婆心地勸道。

“他們是與我不相干的陌生人,不是客人,如果你想招待他們的話請便,我要進去了﹗”

他打開大門,正想進屋去,梵天易突然喊住他。

“等等﹗齊威,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們,但是有件事你非聽不可。我知道杜正賢曾經派人和你接觸,他在打你的主意,他才是真正想利用你的人,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否則將來難保不會發生難以預料的危險。”

“哈,原來這就是你們來找我的目的﹗”齊威諷刺地大笑。“我正奇怪,你們怎麼會突然來找我,原來是怕我被死對頭利用,所以才急匆匆地找上門來,爭取賺進大把鈔票的機會。”

他假意輕嘆一口氣道︰“其實跟誰合作都無所謂,反正你們都只想利用我。所以相同的條件下,我當然得選擇對我有利的一方依靠。目前我還沒決定我要選擇哪一邊,但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們,我對杜正賢那邊比較有興趣,所以你們不用再多費心思了,請回吧﹗”

“齊威──”

齊威徑自扭頭進屋,孫函蕍急忙跟進去,經過惠淑艷身旁時,惠淑艷向她低語道︰ “我知道齊威喜歡你。所以請你幫我一個忙,替我好好照顧他,別讓他一輩子活在仇恨中,我經歷過這些,知道滿心仇恨的痛苦,我希望他活在有愛的世界裡,而不是活在連做夢都想著報仇的生活中。”

“我明白,我會好好照顧他的I”

孫函蕍點點頭,快步追進屋子裡,朝惠淑艷和梵天易歉然一笑,然後輕輕關上大門。

“齊威?”她在玄關換上拖鞋,然後快步走進客廳。

齊威背對著她站在酒柜前,她一看到就擰起秀眉。

“齊威,你答應過我,不再喝酒的﹗”

“我沒喝。”齊威轉過身,手上沒拿著酒杯,酒柜的調酒台上也沒有任何一瓶酒。

“那你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她走近他,好奇地站在他身旁。

“我在測驗自己的毅力,我想知道自己心情煩悶時,會不會又去碰酒。”

“結果呢?”她屏息問。

“我發現我完全不想喝酒,我戰勝了以往一遇到挫折苦痛,就想借酒逃避的習慣。”

“齊威,太棒了﹗我以你為榮。”

孫函蕍踮起腳尖,在齊威的臉頰上用力吻了一下。“這是給你的獎賞。”

齊威勾起唇角,瞇著眼,邪邪地一笑。“我不只要這個獎賞,還要更多、更大的獎賞。”

“你好貪心吶﹗”孫函蕍皺起俏鼻,倒著步伐往後退,打算逃離他永無止境的驚人慾望。

“我若不貪心,你就沒有‘性’福可言了。”

他一步步逼近,打算伸出鷹爪捉住她,祭祭他飢渴了一整天的慾望,但卻被她滑溜地閃開了。

“我還沒煮飯,不行啦﹗”

她再次轉身想逃開,沒想到這回卻失手被他逮到。

“我只想先吃了你。”

他摟住她,色情的呢喃,然後低頭尋到她的唇。

她發現他的吻逐漸火熱,大手也不規矩的探人她襯衫的領口,隔著蕾絲胸罩愛撫她的酥胸,她努力壓抑渾身酥麻的快感,堅定地將他推開。

“不行啦﹗人家……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她嘟起小嘴,嚴肅地望著他。

“什麼事?”他急促而略顯不耐地問。

此時他不想聽任何無關緊要的話題,只想和她一同奔向情慾的天堂。

“我……好像懷孕了。”

齊威吻著她的髮鬢,心不在焉的虛應道︰“嗯……好,你懷……你說什麼?你懷孕了?﹗”

他推開她,像踩到釘子似的跳起來,震驚地瞪大眼。

“你真的懷孕了?”

“嗯﹗”她羞澀地點點頭。

“我們就要有孩子了?”齊威真想捏捏自己的臉頰,看自己是否在做夢。

從九歲起,他就一個人孤伶伶地活著,如今不但有了心愛的女人,很快的,還會有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他終於再度擁有一個家了﹗

“我們馬上結婚﹗嫁給我,函蕍﹗”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熱切地央求。

“你確定……你真的想娶我嗎?”她突然有些不確定。

“你說什麼傻話?我當然真的想娶你,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快說,你到底答不答應?否則我可要搔你痒 ﹗”他伸出手指晃動的恫嚇道。

“我……好嘛﹗”

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裡落地生根,她能不嫁嗎?,再說她真的很愛他,根本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

“你答應了?天啊﹗真不敢相信,我齊威居然要結婚,還要做爸爸了﹗”

想到馬上就能娶到心愛的女人,幾個月後還將有個孩子,他便樂得合不攏嘴。

“齊威……”孫函蕍突然喊住他,顯然有些欲言又止。

“什麼事?”

齊威滿臉笑容地望著她,神情好開心、好滿足,孫函蕍從來沒看過這麼開心的齊威。

就算在他成立新公司、或是簽下一位資產龐大的客戶時,都沒這麼高興過,這個時候,她實在說不出剛才原本想說的話。

她難以想像,他知道事實以後會有什麼回應,她不想破壞這一刻的完美。她只想自私地擁有眼前的福祉﹗

她用力搖頭,飛快地說︰“沒……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好愛你﹗”

“我也是﹗函蕍,我也好愛你。”

他凝視她晶瑩的水眸,緩緩低下頭,溫柔的吻住她的唇。

孫函蕍閉上愧疚的眼,微啟櫻唇承受他柔情的深吻……

※  ※  ※  ※  ※  ※  ※  ※  ※

綠蔭濃密的中山北路上,一對情侶正在某間著名的婚紗店裡試穿白紗禮服。

“威,好不好看?”

孫函蕍剛換上一襲珍珠白緞面綴亮珠的直擺婚紗,襯得她修長纖細的身材更加窈窕動人。

“美極了﹗”齊威讚許的目光,自她粉嫩的俏臉一路滑下裙擺,這件禮服簡直是為她設計的,型式、尺寸,無一不適合她。

“真的?”孫函蕍也很喜歡這件禮服,不停在落地鏡前轉圈圈,欣賞地瞧著。

她喜愛地拉起婚紗禮服綴滿珍珠和精致刺繡的下擺,不經意看見柔軟服貼的緞質布料貼住自己微隆的小腹,忽然一怔,然後眼淚便莫名其妙落下來。

“不要﹗人家不要這件禮服了。”她扁起小嘴喊道。

“怎麼了?”齊威驚訝地問。

剛才不是穿得好好的,她自己不是也很高興呀,怎麼突然說哭就哭,還嚷著不要了?

“好醜……醜死了﹗”

她將手伸到背後,拉扯禮服後頭的拉鏈,急著想脫下體上的婚紗禮服。

“怎麼會?”齊威趕緊按住她的手,阻止她脫下禮服。 “你看起來完美極了,簡直無懈可擊,怎麼會醜呢?”

“你看人家的肚子──好大,凸凸的……醜死了啦﹗”說到難堪處,她哭得更傷心了。

“你的肚子那裡大?我根本看不出來呀﹗”

他的眼睛只往她漂亮的臉蛋和低垂的領口瞟,哪有心思注意什麼肚子大不大的問題?

再說她的肚子看起來真的不大呀﹗還不滿三個月的小腹會有多大?

“騙人﹗你只是在安慰我,你心裡一定覺得我很醜。嗚……你最壞了﹗要不是你,我也不用挺著大肚子嫁人,都是你啦﹗嗚……”

孫函蕍亂七八糟的指控,和掉個不停的眼淚快逼瘋齊威了。他什麼時候說過她肚子大,或是她醜了?他發誓他連想都沒想過,這一切根本都是她自己的想像嘛﹗

看來書上說孕婦會變得多愁善感、甚至歇斯底裡,真的沒錯﹗如果是以前,她絕對不會這麼疑神疑鬼,還天馬行空地亂想﹗

“我不想結婚了﹗我肚子這麼大又這麼醜,怎麼見人嘛﹗”

“胡扯﹗”他凶悍的一吼,她立即停上動作,抹眼淚的手停在半空中,忘了放下來。

“誰說你醜?你一點也不醜,而且我根本不覺得你的肚子大﹗再說肚子大又如何?就算你真的變得又醜又胖,在我的心目中,你還是最美的女人。你居然為了這個愚蠢的理由不肯嫁給我?我真想揍你的小屁股﹗”

“可是……”她低頭再次打量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沒那麼大耶。

“你還敢有意見?”他夾帶著剛才的怒氣,一步步逼向她。

“你說,你到底嫁不嫁?”

“我……嫁啦﹗”他這麼凶,她敢不嫁嗎?

當他們終於挑定婚禮時穿著的婚紗和禮服,天色已經暗了,

步出婚紗店後,齊威體貼地問。“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

“我想吃大客的丁骨牛排﹗”

一想到熱騰騰、香噴噴的牛排,她就快流口水了。

自從懷孕之後,她特別容易肚子餓,齊威常笑她變得好會吃,一人足足能吃兩人份的食物。

“那我去把車開來,你在這裡等我。”

“好。”

齊威走後,孫函蕍信步走到婚紗店的櫥窗前觀看,忽然有個人影悄悄靠近她,

“函蕍?”

她轉頭一看,立即驚呼道︰“惠阿姨﹗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正好到附近辦事,看見你們從婚紗店走出來,齊威走了,我才敢過來。”惠淑艷有些淒涼的笑了笑。

“惠阿姨,我和齊威要結婚了。”孫函蕍甜蜜而羞澀地告訴她。

“我知道,天易都全部告訴我了,齊威的動態,他都十釐清楚。”惠淑艷欣慰地說。 “恭喜你們﹗我沒猜錯,你果真是齊威的天使,你把他從沉淪的地獄裡救出來,他會愛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我還是不敢告訴他,我就是害他受傷的那個人,我怕他恨我。”

“不會的﹗就算齊威一時不能接受,可是怒氣總會過去,他終究是愛你的,他對你的愛,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惠阿姨,謝謝你﹗還有──對不起,齊威他對你還是……我會盡量勸勸他,讓他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對於惠淑艷與齊威之間的心結,她一直深覺遺憾,也嘗試想去改變,但齊威只要一聽到惠淑艷的名字就發火,她常常開了頭,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函蕍,那天是你和齊威的好日子,我不想破壞他的好心情,我會在心裡默默祝福你們,就算不去參加婚禮,也沒有關係的。”

“可是……”孫函蕍知道惠淑艷並沒有她所說的那麼不在意,她和齊威朝夕相處了八年,齊威幾乎等於她的親生兒子,不可能齊威懷著對她的恨意結婚,她卻完全不在意。

她一定很想參加齊威的婚禮吧?

孫函蕍當下便決定,一定要努力說服齊威,讓他原諒惠阿姨。

“齊威回來了﹗我先走了,祝福你們。”

惠淑艷低著頭,快步走進附近的巷子裡,她以為齊威沒看見她,沒想到擁有二點零絕佳視力的齊威,老早就看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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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函蕍﹗”齊威猛地將車停在路旁,一下車就抓著孫函藩的手質問道︰“那個女人來做什麼?她和你說了什麼?”

“齊威……痛﹗好痛……”

看她疼得皺起小臉,齊威才猛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他立即鬆開手,歉疚地說︰“對不起﹗函蕍,痛嗎?”

“當然痛啊﹗”她將手腕伸到他面前,讓他看看自己捏出的一圈紅色瘀痕。

“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他呢喃著道歉。

“你到底怎麼了?”你抓得我好痛﹗“孫函蕍委屈地看著他,眼眶裡有著薄薄的淚水。

“我只是──”齊威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何只要一牽扯到惠淑艷,他就有股想發怒的衝動。 “我只是想問你,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只是正好路過,看見我站在這裡,才過來和我打一聲招呼,你干嗎那麼生氣?”

“因為我完全不想看見她﹗”提起惠淑艷,齊威仍是滿腔憤怒。

孫函蕍縮了縮肩膀,畏怯地勸道︰“齊威,或許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應該再問問她──”

“我不想和她說話,我連看都不想看見她﹗”

他無法原諒她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丟下他,卻在他飛黃騰達時回頭來找他。如此現實的人,他不想與她有任何牽連﹗

“齊威──”

“別再說了,我們去吃飯吧﹗”齊威徑自掉頭上車。

齊威完全不想溝通的態度讓孫函蕍十分無力,縱使她有心想幫忙,也完全沒辦法呀﹗

孫函蕍懊惱地跺跺小腳,想追過去又不能跑,只好等下次有機會再說了。

他們走後,一輛黑色加長型凱迪拉克轎車停在婚紗店前,車上一個中年男人悠閒抽著雪茄,望著遠去的車身問身旁穿著白色洋裝的女人。“你都看見了?”

“是的,爸爸。”

“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男人緩緩吐出白煙。

“爸爸想拉攏齊威?”

“沒錯﹗”

“如果想拉攏齊威,那他身邊的女人就不能留,她和惠淑艷是一伙的,要是讓她繼續留在齊威身邊,齊威遲早會回到惠淑艷那幫人的團體裡。女人的枕邊細語,有時候比任何金銀財寶都管用﹗”杜迎璇透徹地分析道。

“說的對﹗齊威擁有過人的天賦,我很想要他對股市的預知能力──非常非常想要,甚至願意讓他當我的女婿。”

“爸爸,你是說──”

“沒錯﹗齊威那麼優秀,讓他做你的夫婿,應該不委屈吧?”

“當然不會﹗可是……爸爸你害死了他的爸媽,他一定很恨你,不會願意娶我吧?”

“所以你才要好好想辦法,讓齊威非娶你不可﹗不論是用威脅、利誘,或是拐他上床,用任何手段都可以,一定要把他拉攏到我們這邊來,如果最後還是沒辦法的話,那就除掉他﹗”

“我知道了,爸爸。我會辦到的﹗”

杜迎璇注視父親,唇畔露出一抹篤定的笑容,顯然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丁﹗

杜正賢滿意地點點頭,知道女兒會有辦法的。

他這個女兒可說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他會有今天的江山,她幫了他不少忙,若是少了她,他的霸業可能無法拓展得這麼快。

“哈哈哈﹗你真不愧是我的乖女兒,你想要什麼禮物,告訴爸爸,無論是什麼東西,爸爸都買給你。,,

“人家想要的東西您很清楚,可是您每次都捨不得給我﹗”

杜迎璇嘟著嫣紅的小嘴,不依的拉扯父親的手臂。

“再昂貴、再稀奇的東西,爸爸都能想辦法替你弄來,惟有孤野狼不行﹗我想除掉的敵人太多,要是沒有他,我就等於沒了右手,我不能冒這個險。”

“那也沒辦法了﹗好吧,我改要其他的東西好了。”

杜迎璇聳聳肩,對父親的堅持也莫可奈何。

她知道父親沒有錯,他們目前需要仰仗孤野狼的地方還太多,看來她只能繼續忍耐了﹗

※  ※  ※  ※  ※  ※  ※  ※  ※

孫函蕍知道自己隱瞞齊威的事實,總有一天會被揭穿,但是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這是什麼?”

齊威從信箱拿出一個奇怪的大紙袋,濃濃鼓鼓又很沉重的牛皮紙袋顯示,裡頭裝了不少東西。

沒寫寄件人位址和姓名,也沒有郵戳,會是誰放的?

他一面拆開用膠帶密封住的牛皮紙袋,一面走回屋裡。

“那是什麼?”

孫函蕍端著剛煮好的湯出來,看見他在拆紙袋,於是隨口問道。

“一個奇怪的紙袋,大概是廣告傳單吧﹗“

“是嗎?那我再煮一道菜,等會兒就可以開飯了。”

孫函蕍不以為意,將熱湯放在餐桌的隔熱墊上,轉身又走進廚房。

如果她早知道那個牛皮紙袋會改變現有的一切,她絕不會讓他拆開它。

“到底是什麼東西?包得這麼密﹗”

齊威沒耐心慢慢拆閱,索性用力一扯,牛皮紙袋便刷地撕破了,裝在牛皮紙袋裡的相片有如瀑布般,嘩啦落了一地。

他低咒一聲,彎腰正要拾起,忽然一張彩色照片映人眼帘,他看見照片上熟悉的面孔,當下面色一凝,迅速撿起仔細一看,確定照片上的人正是函蕍沒錯﹗

她依偎在一名模樣儒雅的中年男人身旁,笑得十分燦爛。

而那名中年男子他認得,他就是自己最後一次出任務時,從孤野狼手中搶救下來的人──孫耀遠。

後來他受傷住院,孫耀遠和妻子天天到醫院探視他,所以他不可能認錯。

函蕍怎麼會和他一起拍照,還笑得這麼開心?

他陸續撿起其他的照片細細審視,終於慢慢拼湊出事實。

函蕍姓孫,孫耀遠也姓孫,再仔細一看,函蕍長得竟有點像孫耀遠。

他放下手中的照片,想起出事當時,他正和孤野狼對峙時,一個女孩突然闖進孫耀遠的房間裡,他替那女孩擋了一槍……

“爸,媽,發生什麼事了??

他努力回想那女孩闖進來時的驚呼聲,再把那聲音和函蕍清脆的嗓言一比對,他訝然發現─一兩人的聲音竟然一樣﹗

雖然她把長髮剪短了,還染成栗褐色,但她的確是孫耀遠的女兒,而且就是害他受傷的那個女孩﹗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們的相遇一定不是巧合,而是她精心策畫過的計謀﹗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接近他?難道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情?

“齊威,可以開飯……你怎麼了?”

孫函蕍端著最後一盤菜走出廚房,齊威同時抬起頭,冰冷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直視她。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齊威將手中的照片全部甩向她。

※  ※  ※  ※  ※  ※  ※  ※  ※

“這是什麼?”

孫函蕍放下手中的菜,疑惑地蹲下來,撿拾散落一地的照片,她一看到照片上的人物,整個人就呆住了。

“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她震驚得幾乎無法言語,那些都是她和爸爸的合照,大都是一些她陪他出席宴會的照片。這些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是怎麼拿到這些照片的?

“齊威,你聽我說──”

“告訴我,你不是照片上的人﹗”齊威冷冷地命令。

“我……”

“告訴我,你不是孫耀遠的女兒﹗”

“齊威……”

“答不出來對不對?因為這些都是事實﹗你是孫耀遠的女兒,當初害我受傷、再也不能用槍的人是你,你害我被趕出組織,你害我變成一個無用的廢人,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之賜﹗”

他冷冽的眼直瞪著她,她張嘴想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說得沒錯,害他變得那麼淒慘的人是她﹗她害他手受傷、害他被組織驅離、害他失去雄心壯志,只能借酒澆愁度日……

她害得他太慘了,若不是惠阿姨主動來找她,她根本沒勇氣出現在他面前。

“我知道我害慘了你,所以我已經聽惠阿姨的話,盡力彌補了呀﹗”

“惠姨?這關她什麼事?”

聽到惠淑艷也和這件事有關,他不禁面色一凜。

“當初你受傷住院之後,我一直覺得對你很愧疚,可是又不敢去醫院看你,怕被你轟出去。後來惠姨主動來找我,她把你的近況告訴我,還說如果想彌補對你的愧疚,就該付出實際的行動來幫助你,所以我才會租下你隔壁的房子,找機會接近你,為的就是希望能拉你一把,讓你別再沈溺於酒精之中,”

“愧疚?”齊威的心倏然轉冷。

她這些日子的付出以拉對他的關懷,都是因為愧疚嗎?

那愛呢?她說過的愛,也全是愧疚感使然了。

孫函蕍沒發現他的異狀,繼續急促的解釋。“是啊﹗當初我聽惠姨說你因為被逐出組織,每天酗酒度日時,我難過得幾乎無法成眠。我好愧疚﹗因為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我希望為你做些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做,幸好惠姨鼓勵我,我才有勇氣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你,然後我們才能相戀……”

想起這段日子的恩愛甜蜜,她忍不住羞紅了臉。“總之,我很高興自己能為你做點事,那稍微減輕了我對你的歉疚。”

而她也因而找到鐘愛一生的伴侶,看來古人況得沒錯,緣分果真是天注定的。

齊威面孔僵硬,渾身發冷。他從未像這一刻這樣,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白痴﹗

他怎麼會傻得付出自己的心呢?孫函藩根本是惠淑艷那女人派來的細作,她會拼命找機會接近他,根本不是因為愛,而是惠淑艷那女人的煽動,而他居然像個笨蛋似的對她動了真情,還差點娶她為妻,惠淑艷那女人一定在背後笑彎了腰。

難道她連和他上床,都是惠淑艷的安排?

他怒火中燒,他這輩子從沒覺得自己這麼蠢過﹗

他用手捂著眼睛,疲憊地開口。“你走﹗”

“齊威──”

齊威突然跳起來,暴怒地狂吼。“我叫你滾﹗”

“齊威,聽我說──我對你真的沒有任何企圖﹗當初接近你,只是單純的想要幫助你重新站起來而已,就算我欺騙了你,那也是不得已的呀,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嗎。”她含淚問道。

“原諒你?要我原諒你可以,只要你馬上離開找的視線,永遠不再出現,我就原諒你﹗”

“齊威,你為什麼要趕我走?”他們不是要結婚了嗎?他為什麼還要趕她走?

“因為我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厭惡你﹗”

“不──”她拼命搖頭,不敢相信他竟說出如此殘酷的話。

齊威的理智全被怒火燒得精光了,此刻他可以說出任何傷人的話,只要能傷害她﹗“你如果不想再留在這裡惹我嫌怨,你就馬上給我滾出去﹗”

“那……我們的婚約呢?”

“取消了﹗你以為我會娶一個滿腹心機的騙子為妻嗎?”齊威鄙夷的目光直瞪著孫函筋。

她哽咽一聲,噁心的感覺再度涌上,她連忙捂著嘴,轉身沖向浴室。

她還沒吃晚飯,胃裡空空的,嘔了半天,只吐出一些黃色的酸水。

她臉色蒼白地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見齊威神色複雜地站在浴室門口。

“我差點忘了你懷孕了。”他盯著她微隆的小腹,喃喃自語。

“我一收好東西,馬上離開這裡。”她虛弱得無力再抵御他惡毒的言語攻擊。

“慢著﹗”齊威伸出大手,擋住她的去路。

“你又有什麼事?”她防備地望著他。

“你懷了我的孩子,你必須留下他﹗”

“可是孩子還沒出生,他還在我的肚子裡﹗”

“所以你必須先暫時留下,等孩子出生後你再走。”

“你怎能如此殘酷?你不能拆散我和孩子﹗”他竟然只要孩子,而不要她?

“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當個暖床的情婦,我可以同意讓你留下。”齊威故意以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有孕後逐漸豐腴的婀娜體態,他想借由傷害她來麻痺自己。

“你──下流﹗”她氣得漲紅了臉。

“而你偏偏懷了我這個下流胚子的孩子﹗”

“我要帶著孩子逃得遠遠的,讓你永遠找不到我﹗”她不是故意嚇唬他,而是真心這麼想。

“哈哈……天真的函蕍﹗”齊威發出刺耳的笑聲,讓她難受得想捂住耳朵。“你要明白,我已經不是你剛認識時的那個齊威,我可以在世界的金融市場上翻雪覆雨,同樣的──我也有本事整垮你父親,而且也不必花費太多力氣。可憐他老人家一生辛勞,好不容易擁有一間規模不小的公司,卻因為女兒引野狼入室,而招來倒閉的命運,想想真是可惜呀﹗”他假意嘆息道。

“你不能這樣對他,他年紀大了,禁不起刺激的﹗”孫函蕍震驚地喊道。

“那是你這個女兒的問題,不是我的,你自己考慮清楚吧﹗”他輕輕鬆鬆地撇清關係。

“你……好殘忍﹗真的……好殘忍……”

直到這個時候,孫函藩才知道齊威有多殘忍無情。

“這也是你欠我的,不是嗎?你幾乎毀了我的右手,我只要你一個孩子並不為過,更何況那孩子也是我齊威的﹗”齊威閑適地補充。 “不過當然啦,你也可以選擇留下﹗畢竟我們在床上還滿契合的,少了你這個床伴,還真有點可惜呢﹗”

孫函蕍麻木地望著他,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只覺得滿心冰冷。

他根本存心將她逼人絕境﹗如果她不願失去孩子,就得失去疼愛她的父親,父親和孩子,她只能選擇一個。偏偏他們一個是生她的人,一個是她生的人,兩人都是她在世上最摯愛的親人,她無法割捨其中任何一個呀﹗

她閉眼沈思許久,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沉痛地做了選擇。

“我答應暫時留下,等孩子生了之後,我把孩子交給你,然後我離開。”

父親生她、養她,為她付出的心血與關懷,不下於他對事業的努力,她不能自私的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而害父親傾家蕩產呀﹗

而且她欠齊威的,不是一句簡單的道歉就能彌補的永恆傷害,他的確有權要求她的賠償包括她的孩子﹗

“很好。”齊威臉上沒有出現她以為會有的得意笑容,只有一種怔忡的茫然,彷彿他所聽到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出去走走。”他拿起車鑰匙,木然走向大門。

為什麼他贏了,卻沒有一點勝利的感覺?他是否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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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00:0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孫函蕍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但是與她肚子的成長速度相反的,卻是她與齊威之間逐漸轉淡的感情。

過去如膠似漆、甜蜜恩愛的生活,已成為夢中的往事,如今他們之間的感情,像凍結成塊的寒冰,除了僵硬,還是僵硬。

孫函蕍幾次試著打破齊威疏離的藩籬,但總被荊棘傷得更深、更重,對於這段變調的感情,她已經沒有挽回的信心了。

這天一早,孫函蕍一如往常替他準備好早餐,剛將煎蛋端上餐桌,便看見齊威的身影從前頭走過,她立即移動笨重的身軀追過去。

“齊威,吃過早餐再走吧?”

齊威在門口的鞋柜前穿鞋,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一雙深幽的黑眸直盯著她。

幾秒後,他漠然轉身,繼續穿他的皮鞋。 “不用了﹗”

“齊威,公司方面需不需要我過去幫──”

她話還沒說完,齊威已猛然轉過頭,議誚地問。“你怕大家不知道你懷了我齊威的孩子,想進公司昭告天下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孫函蕍頓時像被刺著似得,渾身顫抖地一縮。

“你留在家裡,安分點﹗”齊威打開門,迅速離去。

他一走,孫函蕍細瘦的肩膀立即垮下,剛才偽裝出來的堅強,全像是粉碎的面具,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幾個月來,他總是這副人人都欠他的樣子,對她更是態度冰冷不耐煩,她幾次主動求和示好,卻被他當面擲了回來,她已經無計可施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齊威對她並不像她以為的那麼不在乎,至少關上門後,齊威為了她,站在家門口沈思了十分鐘的事,是絕不可能告訴她的。

齊威發現自己又為了待她太過嚴苛而心生愧疚,立即大力搖頭,擺脫這種荒謬的想法。

他不欠她什麼,反倒是她欠他太多,他只要一個屬於自己的骨肉,已是寬宏大量,他沒必要為了她的不開心負責。

他再三對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才狠得下心舉步離開家門。

來到日趨壯大的公司,一進辦公室,他就找事情讓自己忙得團團轉,傍晚下班後,則是留在辦公室繼續加班,不然就是出門拜訪客戶,借著忙碌讓自己的腦袋不停運轉,讓它沒空去想他和函蕍之間的問題。

這天他一如往常留在辦公室加班,有位不速之客忽然來訪。

“杜迎璇?”

他自話筒中聽見守衛的通報,沉吟幾秒後迅速說︰“請她進來﹗”

他倒要看看,杜正賢那隻老狐狸派杜迎璇來,又想搞什麼鬼?

※  ※  ※  ※  ※  ※  ※  ※  ※

“齊先生,晚安﹗”

穿著一身白色GUCCI套裝的杜迎璇,從容優雅地走到他身旁,帶來一陣高雅的香氣。

齊威佯裝不解地問︰“杜小姐特地前來敝公司,不知有何指教?”

“家父想見齊先生﹗”杜迎璇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點明來意。“如果齊先生願意,麻煩您現下就和我走一趟。當然──如果齊先生沒空的話,我們也可以改天再約時間﹗”

她刻意瞄了瞄齊威桌前堆積得宛如小山的檔案夾。

“無妨,我跟你走。”齊威抓起外套起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手刃杜正賢,一直是他多年來最大的心愿,可惜那老家伙狡猾得很,平常深居簡出,一旦出門或是到議會開會,總有許多隨扈貼身保護,再加上有孤野狼在暗處護航,所以他總難以近他一步。

不過杜正賢雖然難纏,但他並不畏懼,反正報仇不急於一時,只要有機會和杜正賢直接接觸,就等於往復仇之路跨進了一大步。

“那就請齊先生和我一起走吧﹗”杜迎璇揚唇微微一笑,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原以為請不動他,沒想到她才稍微動動嘴,他就上車了﹗

前往杜宅的路上,齊威一徑望著窗外,表現得十分沈默,杜迎璇不禁主動問道︰“齊先生好像不太喜歡說話?”

“那得看和誰在一起。”齊威冷冷地回答。

“原來是我不好,才讓齊先生沒有開口說話的慾望呀?”美麗得像個洋娃娃的杜迎瑾眨動濃密的長睫毛,不以為忤地輕笑。

齊威仍是冷笑不語,白色賓士平穩地前進,很快來到杜家位於陽明山占地千坪的豪宅。

“泊車檢查﹗”車子剛開到豪宅的雕花鐵門外,立刻就有警衛拿著手電筒過來檢查。

“這位是爸爸的客人,不必檢查了,快開門﹗”杜迎璇纖纖素手一揮,警衛立即匆忙退下。

“是﹗”

大門迅速開啟,白色賓士車駛入門內,又在綠意盎然的庭院中行駛了大約十分鐘,才在一幢燈火輝煌的別墅前停下。

車子剛停穩,立刻有人上前拉開車門,門口排成兩列的佣人立即彎腰鞠躬,恭迎主人和貴賓下車。

杜迎璇將頎長的美腿往側邊一移,首先跨下車子,另一位佣人則拉開左側的車門,讓齊威下車。

“齊先生,請跟我來。”

杜迎璇領著他進入裝飾精美華麗的大廳,跨上長長的迴旋梯,來到足以環視客廳的樓中樓二樓,然後走進位於走廊邊的第一個房間。

“這是書房,我爸爸就在裡頭,進來吧﹗”

齊威警戒地走進寬敞氣派的書房,轉動頭顱審視光源充足的明亮空間。

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坐在書房的黑色大皮椅上,嘴裡含著煙斗,若有所思的緊盯著他。

齊威一看見他,心頭霎時一擰。

這個人就是杜正賢──一個害死他的父母、拆散他的家園,無心無肝、無血無淚的大惡人﹗

“齊威,請坐﹗”杜正賢慵懶地開口,聲音粗啞低沈。

齊威長腿一伸,徑自勾了把椅子坐下。雖然他身在敵窟,但他並不感到害怕,他有種莫名的直覺,知道杜正賢不會殺他﹗

無論因為他想拉攏自己還是怎麼地,總之杜正賢暫時不會殺他,如果想殺他,就不必費心請他來了﹗

“齊威。我一直很欣賞你,你知道嗎?無法將你拉進我的組織裡,是我最大的遺憾。”杜正賢瞇起精明狡獪的細眸,讓人無法窺見眼底的真誠。

“杜議員大概是欣賞我天天找孤野狼的碴,一心一議和你作對的勇氣吧﹗”他暗諷道。

“哈哈,說得好﹗你說得沒錯,即使從前你天天找孤野狼的碴,故意和我作對的時候,我都不捨得派人殺了你,後來孤野狼擅自違背我的命令傷了你,還被我斥責了一頓呢。”杜正賢虛偽地說道。

“是嗎?那真是謝謝杜議員抬愛了。”

齊威當然知道杜正賢說得全是虛偽的客套話,不過他不會傻得點明。

“齊威,說真的,你有沒有想過進軍國際金融市場,替自己的未來好好打算打算呢?你現下雖然做得不錯。但前景絕對可以更好,這點你應該很清楚吧?”

“這點我當然清楚,問題是沒有雄濃的資金,就算我想稱霸全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隱約猜得到杜正賢在打什麼主意,所以也打蛇隨棍上,如他所愿,給他一個接話的好機會。

“資金的部分你不用愁﹗這部分我可以全數提供,我們一起合作,橫霸全球股市,攜手共創全球經濟奇跡,你說如何?”

“這個嘛……”齊威假裝考慮,其實內心正在暗笑。

貪婪的杜正賢,果然吞下他所丟的餌,這次要是不乘機掏空他的資產,他齊威誓不為人﹗

他雖然失去右手的靈敏度,但他還有精明縝密的腦子,不用流一滴血,他照樣有辦法毀掉杜正賢的江山,將他逼上死路。

“杜議員,說起來我很好奇,你應該知道我之前是你的死對頭,專和你作對,你怎麼敢找我一起合作呢?”

“你問的這個問題很好,但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我知道你和惠淑艷的組織早巳決裂,他們在你手受傷、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就毫不留情的踢掉你,依你剛烈的性子,絕不可能走回頭路求他們收留你,我說得對不對?那天她和梵天易去看你,你沒有一絲動搖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和他們已經完了。”

“你知道她和梵天易去找過我?”

除非他一直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否則不可能碰巧知曉。

“哈哈﹗由於我非常關心齊先生的安危,所以我們一直有派人在暗中保護齊先生的。”說保護是好聽的話,說明白點,就是跟蹤監視。

齊威早知道有人跟蹤他,只是不清楚對方的來歷,這下總算知道了﹗

“杜議員,你這麼放心將大批資金交給我,不怕我卷款跑掉嗎?”

“哈哈哈……要是怕你卷款逃跑,我就不會找你合作了﹗”杜正賢仰頭大笑,突然停止笑聲,說︰ “不過想和我合作,當然還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杜正賢想用什麼方法鉗製他,齊威倒很好奇。

“你必須娶我的女兒杜迎璇﹗”

“什麼?﹗”齊威驚愕得一時無法回應。“你要我娶她?”

有沒有搞錯﹗杜正賢這麼做,無異把女兒往虎口推,他到底在想什麼?

齊威警戒地瞇起眼,猜不透杜正賢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沒錯﹗齊威,你別緊張,我不是要害你。我要你娶迎璇,只是想增進我們雙方的感情,畢竟以前我們相處的經驗……不是很愉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原來杜正賢是想用杜迎璇來鉗製他。

“這只是表現誠意的方法,你不必想太多﹗反正你都三十歲了,也還沒娶妻,迎璇雖然算不上最好,但我認為娶她你並不委屈﹗只要你們好好努力,趕快生個白白胖胖的外孫給我,孩子一落地,我馬上把我名下的大筆資金轉給你,算是給外孫的賀禮,相信這個要求不為過吧?”

“當然﹗”齊威冷笑。這隻奸詐的老狐狸﹗

他以為他變成他孩子的外公,他就會顧全情面,對他手下留情嗎?。

他到底會不會手下留情,就讓他們走著瞧吧﹗

“那你是同意這個要求了?”

“如果我說我還需要考慮,豈不是羞辱了迎璇小姐?”

齊威刻意望了靜立在一旁的杜迎璇一眼。

“所以你是同意了?”

“我沒有理由反對,不是嗎?既可以成為享譽國際証券業的巨子,又能娶到社交界知名的清純小百合、成為杜議員的女婿,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我怎麼可能笨得拒絕?”  

“哈哈﹗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就好好安排一下,找個適當的機會宣佈婚事。迎璇──”杜正賢轉頭看著女兒。“這段期間你多找時間陪陪齊威,好好培養一下感情。現下他事業剛起步,一定忙得不可開交,賢淑體貼的女人,就該主動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別讓他忙得累壞身體了。”

杜正賢向女兒使使眼色,暗示她好好監督齊威,別讓他背著他們父女搞鬼。

“我知道的,爸爸﹗”杜迎璇立即會意點頭。

“先送齊威出去吧﹗齊威忙了一整天,一定累壞了,快送他回去休息。”

“是的,爸爸。”

杜迎璇轉向齊威,溫柔的開口。“齊威,我送你出去。”

“謝謝你──”齊威頓了兩秒,才切牙喊道︰“迎璇﹗”

“哈哈,好、好﹗我杜正賢有你這樣的女婿,就算死也瞑目了。”

那麼我會讓你盡快達成心愿,早日前往西方極樂世界﹗齊威雖然心裡這麼想,嘴裡卻客套地說︰“您過獎了﹗能成為杜議員的女婿,才是我齊威的榮幸。”

“哈哈……迎璇,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送齊威出去,他已經累了,你看不出來嗎?”

杜迎璇趕緊走上前,對齊威說。“我先送你出去吧﹗”

“好的。杜議員,晚安﹗”

“齊威,希望下次見面時,你已經改口叫我岳父了。”

“那是一定的,杜議員。”

齊威轉身走出杜正賢的書房,為了這戲劇化的轉折驚奇不已。

看來打倒杜正賢的日子,將會比他以為的還早到來﹗

他志意昂揚地走出杜宅,幽黑的雙眸為了即將替父母報仇而燃燒。

他將在最短的時間內,擊垮腐臭狠毒的杜氏財團﹗

※  ※  ※  ※  ※  ※  ※  ※  ※

送齊威離去後,杜迎璇納悶地回到父親的書房。

“爸爸,您要齊威娶我,還答應把名下的大筆資金,轉進他的投資公司,您真的這麼相信他嗎?我所知道的齊威,不像這種貪戀榮華富貴的泛泛之輩呀。”

連她都懷疑起齊威的企圖,杜正賢又怎麼可能沒想到?

“你別擔心﹗我當然知道齊威不是真心跟我合作,我也不會傻得把所有的資金全交給他,我會嚴厲把守關口,那筆資金進得了他的口袋,他卻一毛也拿不走。除非有我的親筆諭令,否則他無法挪走裡頭的一毛錢,關於這一點,他很快就會知道﹗”

他得意地說︰“當然,利用完了以後,他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到時候我會找個好方法讓他消失,那筆錢不就又回到我的手裡了?而且說不定還多了好幾倍呢上

“可是爸爸……您不是要我嫁給齊威,還替您生外孫嗎?如果您殺了齊威,我不就變成寡婦──”而她的孩子也沒有爸爸了﹗

“變成寡婦又如何?你還怕嫁不出去嗎?憑我杜正賢女兒的身分,就算你嫁過十次、八次,照樣有一大堆人搶著要﹗”杜正賢不耐煩地掃她一眼。

“是的﹗”杜迎璇立即低下頭,不敢再說第二句話。

杜正賢見女兒抑郁的神情,立即拍拍她的肩膀低聲說︰“當然爸爸絕對不會虧待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孤野狼嗎?等這件事一落幕,我就把孤野狼讓給你,你想怎麼對待他都可以,爸爸絕不過問。”

“真的嗎?”聽到孤野狼的名字,杜迎璇的眼睛立刻興奮地一亮。

她想得到孤野狼,已經好久、好久了﹗

她最喜歡個性古怪的人,愈是孤冷難近的人,她愈有興趣挑戰。

若是能夠親眼看見原本冷漠的人融化在自己面前,不是很有趣嗎?

她相信,孤野狼將會是個很有挑戰性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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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 00:04: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孫函蕍懷孕邁入第九個月,齊威的復仇行動也接近高潮階段。

表面上他與杜正賢父女虛以委蛇,另一方面他則暗地進行整倒杜正賢的重大工程。

他利用杜迎璇帶他參觀杜氏企業的機會,暗中在杜正賢的辦公桌後頭黏了一只高科技的無線竊聽器,這些日子下來,聽到不少有利且有趣的情報。

他常想,如果將這卷錄音帶交給新聞媒體,鐵定很精采﹗

堂堂的議會議員不但收賄、貪污,還涉身黑道,擁有私人的殺手,將妨礙他往上爬的人一一鏟除,簡直無惡不作,令人發指。

若是傳了出去,天知道會引來什麼樣的軒然大波?

不過他不會太早掀底牌,太快把戲唱完,一點樂趣也沒有,他應該在唱到精彩處突然撒手下台,讓杜正賢孤伶伶地站在台上,忍受眾人恥笑,那才叫痛快﹗

“齊威,你在笑什麼?”

杜迎璇正在挑禮服,回頭看見他詭異的笑容,心底不覺有些發毛。

“沒什麼﹗挑好了嗎?”齊威看看手錶,在禮服公司耗了太久,該回去了。

“你看我們訂婚時我穿這件禮服如何?”杜迎璇取出一件乳白雪紡紗的露肩禮服,窄腰長擺的設計,高雅不俗。

齊威眼睛霎時一亮。“不錯﹗”

其實他心裡想的是另一個動人的身影穿上這件禮服的模樣。

可惜現下就算把兩件禮服縫在一起,她都未必穿得下﹗

想起函蕍愈來愈大的肚子,他不禁有些擔心。

醫生說他的兒子太大了,骨架小的她想生下這個孩子,可有苦頭吃了。

“那我就選這件了﹗齊威,我還要挑選幾件拍照穿的禮服──”

“我還有事先回公司,你慢慢挑,晚一點我讓司機載你回去﹗”

齊威在她唇上敷衍地一吻,然後徑自轉身離開。

“齊威──”杜迎璇想喊住他,但他已走出禮服公司。

齊威走路到附近的泊車場開車,他用遙控打開車門,正想上車時,赫然發現駕駛座旁已坐了一個人。

“你什麼時候……”

“噓﹗快上車,別被杜正賢派來的爪牙看見。”

梵天易透過後視鏡,看見兩個戴墨鏡的嘍囉正逐漸靠近。

真不知該說他們囂張還是笨,想跟蹤人卻蠢得不知道掩飾行方,他們甚至大剌剌的在齊威的住處對面租房子。

唉﹗梵天易搖頭嘆息。

這要是他的手下,早被他一把捏死了,哪還容這種蠢蛋留到現下?

“去那裡?”齊威發動引擎上路,他知道梵天易來找他一定有事。

“去北海岸看看海吧﹗”

意思就是往北走﹗

齊威方向盤一轉,隨即往高速公路的方向駛去。

後頭那兩個人沒想到齊威動作這麼快,雖然立即開車跟上,但還是在半路上被甩掉了。

※  ※  ※  ※  ※  ※  ※  ※  ※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該不會是那女人要你來當說客吧?”

到了北海岸,齊威隨意找個地方泊車,兩人下車步行到海岸邊,各自找塊大岩石坐下,眺望被驕陽照得閃閃發亮的湛藍海面。  

齊威掏出煙點上,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

他並不恨梵天易,他恨的人是惠淑艷,他們八年來如兄弟、如摯友的情誼,不是一朝一夕拋得開的。其實若不是惠淑艷做得太絕,他也不會恨她﹗

“小心你的語氣﹗如果你再那女人、那女人的叫,我會罔顧惠姨的叮囑,先揍你一頓再說﹗”梵天易冷然警告。

他向來笑臉迎人,但那並不表示他不會生氣,要是齊威敢再侮辱他最敬愛的惠姨,他不管他們是歹有八年的兄弟情誼,他照扁不誤﹗

“哼﹗”齊威的回答是一聲冷哼。

他才懶得和梵天易為了惠淑艷那女人動手﹗

“齊威,我問你,你最近和杜正賢走得那麼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除了要他血債血還,我還能打什麼主意?”齊威沒好氣的回答。

“那也不必娶杜迎簸吧?”

“娶她有什麼不好?杜迎璇人長得美、氣質又好,個性秀外慧中、溫柔體貼,這樣完美的女人,不是每個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嗎?我有什麼理由不能娶她?”齊威故意問。

“我只能說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想娶她為妻。”梵天易頗有深意的回答。

“難道你不知道她父親很有錢嗎?光靠杜正賢的權勢,就能少奮鬥三十年。”齊威深吸一口煙,譏諷地笑笑。

“那也得有命活著享受才行﹗杜正賢那隻老狐狸可不是那麼好惹的,當心設計不成反倒被他設計,到時說不定連命都賠掉了﹗”

“那倒不至於﹗我手上握有一些他的把柄,他不敢拿我怎樣。”

“杜正賢如果真那麼好對付,惠姨這二十年來,就不會總是鍛羽而歸、徒勞無功了。”

齊威淡漠地說︰“你回去替我轉告她,在報仇的前提之下,我願意再度跟她合作,不過這次的立場是同等,她沒資格要我聽令於她,我也不會隨便退出這場合作關係,無論有沒有危險,都由我自己來擔﹗”

“這點我同意,我也會回去轉達她。”

梵天易伸出手問。“還是兄弟?”

齊威遲疑了一會兒,伸手用力握住梵天易的手掌。“還是兄弟﹗”

“自己小心一點。”齊威鬆開手,不放心的叮囑。

“這句話該由我對你說才對吧?畢竟跟那窩豺野狼虎豹打交道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梵天易感到好笑。

“還有──齊威,我還是那句老話,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娶杜迎璇為妻﹗她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麼單純,要是你知道社交界的清純小百合的真正面目,包準嚇,死你。”

“我沒那麼膽小,再說──我也沒打算真的娶她。”

“那麼──你還氣函蕍嗎?”梵天易望著他,試探地問。

齊威略微一僵,隨即嘆息搖頭。

“我不知道﹗我不曉得那是愛還是恨……那種感覺很難說。”或許是介於愛與恨之間的複雜情感。

“你和杜迎璇之間的事最好先向她解釋清楚,免得她胡思亂想。”梵天易關心地建議。

想起上回歡愛之際忽然被她賞了一巴掌,那感覺像一盆冷水澆在頭上,齊威皺起眉頭嘲諷道︰“我不認為她會介意﹗”

“對了﹗齊威,自從你離開組織之後,簡直沒人擋得住孤野狼,我看我們如果想除掉杜正賢,孤野狼這塊擋路的石頭一定得移開。你看──咱們要不要想個辦法”說服‘孤野狼改過向善?“

“我現下正在釣杜正賢這條大魚,沒空陪他玩遊戲,他交給你對付就行了﹗”

“什麼?你這小子真狠﹗孤野狼是個難纏的角色,我寧願徒手與猛虎搏鬥,也不願和孤野狼打交道。”梵天易假意抱怨道。

“少來了﹗”齊威嗤道︰“你少裝得那麼柔弱,我看孤野狼和猛虎加起來,都沒有你可怕﹗至少人人都知道孤野狼和猛虎可怕,所以心裡會有防備,但是一定很少人知道你可怕,所以他們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哈哈,被你發現了﹗”梵天易大方承認自己雙面人的特性。

“老實說吧,你要怎麼對付孤野狼?”齊威有些替他擔心,梵天易頭腦雖好,但身手方面實在弱了一點,他若想和孤野狼硬碰硬,大概只有送死的份兒。

“我打算用孤野狼的弱點來提出交換條件,他若想要我開出的條件,就必須金盆洗手,不再替杜正賢賣命。”

“你在說笑嗎?孤野狼哪有弱點﹗”

“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孤野狼也是人,當然有弱點﹗”

“那你倒說說看,他的弱點是什麼?”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等我打破你的腦袋,你再告訴我不能說﹗”

齊威火大了,當真掄起一根海邊飄來的浮木,打算打他個頭破血流。

“別那麼火爆嘛﹗”梵天易看看表說︰ “時間不早了,你也差不多該走了。”

“哼﹗”齊威丟下木棍,拍去手上的沙。

“路上小心,記得隨時保持聯絡。”梵天易瀟酒地揮手道別後,走向兩個剛泊車下來玩的年輕女孩,齊威站著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很快便與她們有說有笑,儼然像相識已久的朋友。

看來等會兒會有人載他回去,不用他替他操心了﹗

齊威轉身回到車上,徑自開車回台北。

※  ※  ※  ※  ※  ※  ※  ※  ※

秋季的第一個週末,齊威在杜正賢的安排下,在圓山飯店與杜迎璇舉行了訂婚典禮。

杜正賢事前答應過齊威,不發新聞稿、不請媒體記者列席觀禮,但齊威到了會場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現場湧入的大批媒體記者幾乎和來賓一樣多,他當下黑了臉,暗罵杜正賢不守信諾,又擔心孫函蕍看見這場訂婚典禮。她快臨盆了,禁不起刺激﹗

他一整晚都心神不寧,連向客人敬酒也心不在焉的,他千擔心、萬擔心,沒想到他最不願見到的事,卻還是發生了﹗

那天孫函蕍難得有胃口吃東西,她替自己燉了一鍋香菇雞湯,端到電視機前準備邊看電視邊吃,沒想到一按下遙控,電視上出現的畫面,就是齊威和杜迎璇的訂婚典禮實況轉播。

她手中的湯碗匡啷一聲掉在地上破成兩半,熱湯潑出來,灼痛她的腳背和粉嫩的腳趾。

她痛得跳起來,腹部忽然一抽,她感覺下腹濕濕的,詫異地低頭一看,才發現溫熱的羊水已經沿著大腿流下來。

“齊威……”她抱著開始抽痛的肚子,呻吟地跪坐在地上。

她要生了﹗

但……孩子的父親卻正在和別的女人訂婚。

“好痛……”

陣痛來得又快又急,她痛得嘴唇發白,連站起來打電話求救都沒辦法,只能趴在地上,靠著臀側的力量爬行前進。

“齊威……”

她抓著任何可以支撐的物品,幫助她向前爬行,茶幾上桌巾被她扯掉,桌上的物品散落一地,她終於忍痛爬到電話旁,伸出顫抖的手抓起電話,直覺按下她所熟悉的手機號碼。

等待電話接通的期間,她聽見電視機裡傳來眾人的鼓掌歡呼聲,這才想起齊威正在參加自己的訂婚典禮,如果她打電話向他求救,他該怎麼辦呢?

就算她真的求救了,他會來嗎?

她鼻頭霎時發酸,聽見話筒那端傳來接通的嘟嚕聲,她立即按掉電話,改撥另一組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後,孫函蕍忍著逐漸加劇的痛楚開口求援。“惠、惠阿姨……我是函蕍,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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