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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席絹 ]【妹妹】[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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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2: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呵呵呵!

  她是個十項全能的超級秘書哦!

  不只讓兩位冰山特助對她俯首稱臣甘拜下風,

  還讓換秘書像換衣服的嚴肅上司另眼相待呢!

  別以為這樣就是全部了,呵呵呵……

  還有更多更多豐功偉業可以歌頌哦。

  且待她娓娓道來……等等!

  啥米?!他要追她?!

  不要吧!她又不是鐵達尼,沒有撞冰山的癖好耶!

  啥、啥米?!上司的老公對她很特別?!

  不會吧!她一點也沒有值得他老大垂青的地方啊!

  哇哇哇……咧……

  有沒有天理啊?事情怎會愈來愈詭異?

  現在到底在演哪一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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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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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卻依然嬌柔的聲音,哀怨地從電話線那頭傳來:

「……我只能過一天算一天,這樣的日子……月升星落……」

是「日昇月落」!小姐。她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糾正,但是聰明的沒脫口說出。

「……我的青春……沉淪在這金玉滿堂的豪宅裡……一切都是那麼金玉其外……」

第N次翻白眼,繼續在心裡回道:那你不就是「敗絮其中」了?她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翻白眼了,所有不耐煩的情緒非常高竿的沒有在語氣裡洩漏些許。

依然保持溫婉的聲音勸慰著:

「你一定是多慮了,他那麼辛苦的工作,不就是為了讓你過更舒適的生活嗎?由此證明他很愛你的,你不要動不動就懷疑他出軌啦。」

那方似是需要更多的保證:

「小衣,你說說,他為什麼不會出軌呢?」好愛嬌的聲音,並且充滿期待。

好正經誠懇到不行的語氣,已經接近宣誓的規格:

「因--為,你是如此這般的集美媚風情萬種於一身妖嬈嬌艷正是上天為你造出的形容詞如此這般的你還抓不住男人的心那麼全天下的女人都下必混了。」以上,不必標點符號也下必喘氣的長串阿諛諂媚,夠了嗎?

那頭--

「唉喲,討厭!小衣你最討厭了啦,吃人家豆腐。」無比嬌羞也。

眼光瞄到時鐘,發現上司快回來了。不行,得速戰速決。

「好了,你趕快去美容沙龍俱樂部,去花你老公的錢,把你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完了,口誤!她警覺的住口,生伯功虧一簣。

果然--

「啊……你是說,我平常不美嗎?」那頭的嬌柔聲再度轉為憂鬱欲泣。

「千萬!千萬不要有如此恐怖的誤會!不是你平常不美,而是--平日你是如此這般的嬌弱清雅高潔似林黛玉不染半絲人間煙火庸脂俗粉但是即使是天人仙女一般的你也要偶爾入世以期讓那些塗紅抹綠還自以為美女並企圖去勾引你老公的人自慚形穢一下。」火力全開,還怕不轟得你暈頭轉向!

那頭暈陶陶兼鳳心大悅的女子終於決定放過這邊不斷以狗腿求生的人:

「討厭討厭啦!小衣最壞了,不跟你說了,人家要去找美容師了。啊,天色都好晚了,都是你一直跟人家講話,等一下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回來給弓藏和遙遙做晚餐呢。不說了,要認真上班喔,不要摸魚喔。」終--於,結束通話。

是誰害她上班偷摸魚?又是誰害她不能認真上班的呀?還真好意思說呢!掛上電話,梁霞衣像打完一場戰役般的渾身無力攤在辦公桌上。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誰教她剛好不幸是這些傢伙的家人呢?

這些?沒錯,這樣的麻煩人物不是單數,而是複數。唉……

用三分鐘來自憐後,很快振作起來,她沒忘記上司差不多要進辦公室了。想到上司,不免又歎出一口氣,幾乎要再趴回桌子上自憐起第二次。她知道職場上的女性主管一向要比男性付出更多心力才有機會出頭天,如果一男一女兩人的能力不相上下,那麼被陞遷的那一個通常都是男人。如果女性想高昇,就必須證明她比其他男性對手更強上一倍、更吃苦耐勞才行。所以她一點也不敢抱怨上司是個工作狂,目前的工作量對她來說也還不到吃下消的地步--至少她不常加班趕工。但是呀,她就不能和藹可親一點,別老是繃緊一張臉嗎?身為一個大美女,可是肩負著美化市容的重責大任呢:偏偏竟是不敬業,七月酷暑來到她眼前也得識相轉換為寒冬。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下屬害怕戒慎到胃痛嗎?

梁霞衣知道自己期望的是太高了點,畢竟上司想用什麼臉色來上班是她的自由,但因為梁霞衣太習慣家人們多采多姿的各種情緒面貌,所以才會來此上班三個月了,依然對上司的冰山臉有著癡心妄想,多想看看美女上司笑的樣子呀!

唉……搞不好全世界唯一看得到她冰山融化面貌的人是她先生吧!

聽說上司結婚兩年了喔,可是都沒有人看到她丈夫長什麼樣子。這大抵是因為上司從不說自己家裡的事,以至於大家都沒話題可以捕風捉影,所以大家都懷疑上司是不是真的有結婚呀?可是沒人敢直接去問,又下是不要命了,所以這問題恐怕將會成為「孟氏集團」裡無解迷團之一嘍。

電梯門滑開,她美麗的主管與特助們在下午三點時刻,準時回到公司,一分也下差。梁霞衣的精神立即變得抖擻,以面對上司的吩咐,果然--

「梁,這資料匯整起來,四點開會要用。有沒有來電或留言?」叩叩叩,高跟鞋踏踩在大理石上的清脆聲音一路飆向主管辦公室。

她機靈的奉上已過濾過的重要訊息,足下的小快步正是訓練有素的標準,沒讓上司遠遠拋在後頭。

「通知會計部門二十分鐘之後開會;人事部門三點四十分開會。」

「經理,那今天三點半約好的『紅頂商人志』訪談呢?」

美人上司頓了一下,因腦中在挪時間,所以口氣緩了些:

「還是三點半不變,我給他五分鐘提問。」

「明白了。」梁霞衣點頭,知道自己待會兒定要先跟那位記者聯絡一下,請他務必廢話少說,最好把問題打成一張簡稿,讓上司速讀完後可以馬上回話,不然這位仁兄恐怕連寒暄話都還沒聒噪完就「謝謝,再聯絡」嘍!

瞧,她是一個多麼稱職的秘書呀!被那些家人訓練多年果然是有代價的。她這個換秘書像換衣服的上司都沒有調她走的徵兆喔,可見她這三個月來表現得多好。

她坐回位子上時,上司辦公室的門也正好關上。兩個隨上司回來的特助已在走道另一邊的辦公區做起自己的事情--八成是準備下一場戰役的資料。

別個辦公室的人都好羨慕她每天可以邊欣賞俊男美女邊上班,想必是賞心悅目得不得了,連空氣都是香的。是啦!這個辦公室的俊男美女是不少啦,但是別說他們老是在忙了,就算在午休時間,這兩尊被機器人附身的帥哥還是沒有還魂成人類的打算……不不不!別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又會歎起氣來,她今天歎的氣已經夠多了。

「孟氏集團」大樓裡員工約有五百人,其中當然不乏年輕又帥氣的男性。

而這兩個被「孟氏集團」裡所有女性員工公認的「冰酷帥哥」,正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說,大家樂於偷看他們,卻沒人白目到想發動愛的攻勢去撞冰山殉情。想獵老公的人大多會去找那些「親切派帥哥」碰碰運氣,雖然不一定獵得到,但是至少不會死得太難看嘛。

現代的女性多麼懂得自保之道呀!所以才造就出眼前這兩位帥哥的有價無市,沒人敢問津。以前只有醜男醜女有求偶上的困難,不過時代在變,酷哥也得一同落難嘍。

偷偷掩下一抹笑,她立即動手辦著上司剛才交代下來的事,完全是幹練秘書的模樣,與這問辦公室的俐落快速風格搭得很。

「梁小姐,麻煩給我六月份的財務報表。」冰山一號趙永新以平板而緩慢的音調說著。

「好的。」她立刻從桌上一大堆檔案夾中精準抽出他需要的,並附贈一朵客氣的微笑,問道:「需要幫你們準備咖啡或茶嗎?」

「我們自己來就行了。」冰山二號卓然回道。他的聲音較為低沉悅耳,但溫度一樣低,都只是客氣生疏的淡漠。

她無所謂的點點頭。反正她要去給上司泡一小壺菊花普洱茶,順便泡他們的份也花下了多少時間,但是這兩位冰山機器人就是有這客氣到不行的小優點--從來不麻煩秘書為他們做份外的事。

不知道是怕秘書趁機纏上,還是大男人主義比其他男性少了些,總之這兩人口渴了會自己去倒茶暍(通常是白開水,視琳琅滿目的沖泡品於無物);欠缺什麼文具用品也會自己去跟總務處申請;有時中午沒空出去吃飯,就乾脆不吃了,餓到死也不會請她這個熱心善良的秘書順便包兩個便當回來。害她差不多要懷疑起自己是哪裡顧人怨了?教他們寧願餓死也不要跟她有所瓜葛。

她在心裡偷偷懷疑很久了,搞不好「機器人」不只是他們的綽號,更是他們的身份呢。他們其實不必吃暍拉撒,只要補充石油或電池就好了。偶爾吃一下東西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那些吃下的食物回家後就取出來了……嘻!不敢再望向他們,怕會大笑出來:她可不希望被當成瘋婆子看待,快些給上司端茶進去才是要事啦!

注重效率的經理辦公室,今天依然是快速而忙碌的,絕對看不出有人曾經摸魚過的痕跡。

「哈--嗯。」梁霞衣警覺的讓突如其來的噴嚏聲含在嘴裡悶化掉。她伯煙味,一聞到就會噴嚏連連,所以她最怕跟上司來到企劃部開會了,都是一群老煙槍。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每一個需要創意的工作,都要仰仗香煙來幫助思考,活似沒了香煙,也就沒了腦袋。唉……她能怎樣呢?哀怨的認命而已。

「既然你們煙不離手,那就應該把窗戶打開,關掉空調,可以嗎?」美女上司開口了。

五六個企劃部的人立刻起身開窗,一點也不敢抱怨七月天的酷暑如何折騰人。不只如此,他們更把煙捺熄,一點也沒有平日狂狷的模樣。這可不是因為她是上司喔,就算董事長來開會,他們也一樣邋遢凌亂、煙不離手;他們會這麼尊重這位美女的原因就是--她是個大美女。就這樣。

發完資料,美女上司對她道:「梁,你回辦公室,準備中午要用的文件。」

「好的。」再度高竿的掩下一個哈啾,她感激涕零的快步奔出這間煙毒室。厚!大力呼呼呼三次,才甘心的吁出肺裡的二氧化碳。虛脫的同時,不忘感激上司的皇恩浩蕩。

在女性主管手下做事,雖然工作壓力更大一些,而這位美女上司對工作的要求又幾乎是吹毛求疵的標準,但是女性主管卻是更加細心體貼下屬,知道她怕煙味,在有老煙槍的場合,總不讓她在一邊作記錄,一邊涕淚縱橫。她的前任老闆可沒這種體貼,要求她作牛作馬之外,還不時伸來一隻鹹豬手。

唉唉,去!想那隻豬幹什麼?存心惹自己氣悶呀!呼吸完新鮮空氣之後就快快上樓做事才是正道。

「梁姐,要不要茶?我泡好多,正要端進去,順便看帥哥。」企劃部的小妹迎過來,熱心的遞來一杯茶。

梁霞衣感激的接過,喝了一大口後讚道:

「哇,終於又活過來了。你泡的茶就是特別好暍!」

心花怒放的小妹眨巴著泛星光的小眼睛,又羞又興奮的問:

「真的嗎?我泡的茶是全公司最好暍的嗎?那梁姐,我有沒有可能因為泡得一手好茶,於是被某位英俊又前途光明的公司精英看上,從此他就拜倒在我的茶壺底下?」

幾乎是一種本能,梁霞衣完全不必經過大腦思索就能回應出令人滿意的答案:

「那是當然!小妹,如果灰姑娘都能因為穿丟了一隻鞋子而被戀鞋癖的王子煞到,那麼天下問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呢?相較於她的下勞而獲,你泡的茶是這麼的好喝,勝算就更大了下是?」

小妹暈陶陶地傻笑起來,不依的輕拍梁霞衣一下:

「唉呀,說得好像真的能釣到王子一樣。要是真的能這樣,我一定會叫我老公提拔你的啦!好不好?」

這麼快就要論功行賞了呀?梁霞衣點頭,笑得很感激的模樣:

「那我的未來就靠你嘍,小妹。來,快把茶端進去,也許裡面有你的王子哩。」

提醒得好。小妹咻一聲遁向會議室去,想來是記起了裡面有不少帥哥呢,竟還杵在外頭浪費時間。

梁霞衣輕吹著手上的熱茶,決定喝完這一杯再上樓。

身後傳來穩而輕的腳步聲,是冰塊一號還是二號?思……是二號,因為二號卓然的腳步聲又更為機械化一些,所以梁霞衣大膽猜測完後,很快轉身道:

「還有什麼吩咐嗎?卓特助。」

沒錯,是卓特助。耶!她猜對了!不過……他平板的臉色在一瞬間又更沉凝了些,看來像是非常不欣賞她這種不穩重的行為。

他平常已經夠空白的表情,現在更像是熨斗熨過似的僵硬。她偷偷倒抽了口氣,外表卻依然保持甜甜的笑臉以對,絕不讓他看出她心裡正在砰砰砰地敲鑼打鼓,就等他快快吩咐完後,好上樓收驚。

像是懲罰她的輕佻夠了,冰山二號終於開口道:

「麻煩你將這些文件拿上去歸檔。」

「好的。」她接過他手上那疊文件,學他一副嚴肅剛直的表情。

他沒有馬上轉身回會議室,看著她,像是還有什麼話要說。她好奇等待,但是他只是撇了下嘴角,對她微點了下頭,還是沒說什麼,轉身就走。

奇怪的傢伙!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於門後才收回。他是下是還有什麼事想麻煩她,但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聳聳肩。同事三個月,她始終沒能搞懂這兩個人。還是回辦公室工作比較實在啦!雖然她真的覺得這兩位冰山喔,實在應該善盡美化環境的責任,多多常笑才對。就算笑起來傻瓜兮兮也沒關係嘛!

像她家夏艷啊,從來不在外面笑的原因是她笑起來傻呼呼地,完全破壞她冷艷的美麗容貌;所以每次遇到好笑的事情,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飛奔回家瘋狂大笑,還曾經因為憋笑憋到昏厥呢!於是喔,一直認為自己娶到一位跟自己一樣冷若冰霜性情妻子的二姐夫丈千里先生,至今還在震撼中,三魂七魄還在宇宙漫遊,仍無歸位現象。

回到二十樓,才一踏出電梯門就被嚇了一跳!只因辦公室裡出現了陌生人。是誰呀?其它樓層的人嗎?不,不像,穿著不像,氣質也不像。這個身穿黑衣黑褲的男子……比較像電影裡所謂的黑社會人物……如果他再配備一副黑墨鏡那就像了個十成十了。所以他肯定不是「孟氏」的人,除非「孟氏」的事業觸角開始延伸向黑社會。

好了,這人不是公司員工,那他怎麼上來的?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她將文件抱在胸前,客氣而小心的問。

那個原本側著身、面向窗外的男子聞言看向她,身形沒動,仍是閒適的姿態,雙手置於褲袋中,像是訝異看到她,所以左眉(P.S.很濃的眉)微揚。而,僅僅就這麼一個動作,竟然令她雙腿當下軟了下來--被嚇軟的。

這個男人,很有氣勢,很有黑道大哥的氣勢!他不必做出冰冷邪佞酷之類的表情,就很讓人膽戰心驚了。哇!這時候她才理解,公司裡那兩位冰山先生其實長得和藹可親斃了,而她竟然一直無情的人云亦云,跟著別人誤會他們是南極冰山的代言人,真是太不應該了!她決定待會兒一定要懺悔三分鐘。

雖然腿軟,但仍是得善盡秘書的職責,問清楚此位大哥的來路……嗯,問一下應該下會被抬去種吧?

「請、請問……」

像是知道自己嚇到她了,黑衣男子不待她結巴問第二次完便好心開口:

「我找人。」

好低沉的聲音,而且聲音裡隱隱約約有一種腔,是傳說中的宜蘭腔還是哪個地方特有的產物嗎?沒時間研究,反正不難聽就好,最重要的是這位黑衣黑褲黑社會的先生感覺上已沒有那麼恐怖了。

所以她鼓起勇氣接著問下去:

「請問您……找、找哪位?」

男子沒有馬上回答,不知為了什麼,她覺得他似乎不太想回答的樣子。有那麼為難嗎?

「他們幾時回辦公室?」幾秒的沉默之後,他終於說話。

他們?喔!原來是找一冰和二冰哦。她回道:

「大概再過二十五分鐘就會上來了,他們只是下去開臨時會議。呃,您是要等一下,還是待會再上來找人?」基於禮貌,她必須這麼問,並偷偷祈求他老兄先閃人一下,杵在這裡讓她壓力很大溜。

這位先生想來是沒接收到她的祈禱,竟然在想了一會後還是道:

「我等她。」

「那……那您請坐,請問您是要茶還是咖啡?」雖然不情願,不過禮貌還是要周到。能怎樣?就好生招呼招呼他嘍!

「不用了。」他沒動,唯一做的動作就是把臉再度轉向窗戶的方向,好像外頭有什麼好看的東西吸引他似的。

不用?不用?這位黑先生果然是兩個冰人的朋友,連回答人的字眼都一樣。那她就不多事了,任這位先生高興罰站到冰人回來吧!她決定送一杯白開水給他後就做自己的事。

不過急響的電話聲沒能讓她去倒開水,先接電話要緊--

「您好--」她的開場白很快被截斷。

「不,我不好!小衣,嗚嗚嗚……一

那頭嬌嫩嫩的哭聲讓梁霞衣心中暗喊了一聲糟!不!不要是她,不要是秋宴!這傢伙總是三年哭訴一次,而一次就要哭訴三年呀!

「這是電話錄音,請在『嗶』一聲之後留話--」

「你敢給我嗶?!你敢嗶就嗶下去,我馬上出現在你面前!」那邊爆出巨吼,一時間忘了自己正在哭成林黛玉般的淒美樣。

梁霞衣很沒志氣的立刻投降。

「唉呀,是三姐哦?真抱歉,人家以為是公司的壞客戶說。」

「才怪!你每次都來這一招,別以為我像春雁那麼好騙,我可不是三兩句吹捧就可以打發掉的。」那頭逐漸轉回哀怨的聲音,像是終於記起了自己正在傷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那我多吹捧四五下可以了吧?」

「還要很多的安慰喔!」那頭討價還價,就像買菜順便討把蔥還不夠,還貪心的多要根姜。

梁霞衣歎氣,整個人攤趴在桌子上,壓根忘了辦公室裡還有別人。

「好吧,秋宴,我的三姐,請問又是誰給你委屈受了?」

悲悲切切的哭音裡娓娓道來前因後果,而追溯的時間廣度可以延伸到很久很久以前--

「我不該跟莫勤交往的……嗚……我真笨,怎麼會以為他叫莫勤就不會因為工作而冷落我呢?小衣,你評評理,莫勤莫勤,下就是『莫要勤勞』的意思嗎?可是他居然……居然忘了昨天是什麼日子,還留在公司加班到天亮!嗚……一年前他追我時,我就該要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而拒絕他的!為什麼我總是在重蹈覆轍?!你記得我說過的嗎?我五歲的那個初戀啊,叫做吳用的那一個有沒有?他居然成為政治明星耶,幸好我早就甩掉他了。小衣你說,我該不該趁早甩掉他?不然以後他要是成為企業精英還得了,人家不要跟春雁一樣當深宮怨婦啦!」

叩!因為打盹而撞到下巴,也剛好震醒了她,她接得很順口,完全教人察覺不出來已經睡過一覺的痕跡。

「他真是太不應該了,既然能夠跟你交往一年而不被你成功甩掉,他應該要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的,怎麼可以冷落你呢!」

「就是嘛就是嘛!嗚……人家還特地到法國餐廳訂一桌燭光晚餐呢。」

「喔,可憐的秋宴,那你昨天怎麼過的呢?」

「我昨天就一直哭一直哭,嗚……整個餐廳的人都以為我被拋棄了,好丟臉喔!不過……嗯、嗯……有五個人來跟我搭訕喔!」不小心轉為自得的口氣:「後來他們爭著安慰我與替我付賬,結果打起來了。我只好趁亂逃走,不然又要被死追活纏了……這讓我想起……如果莫勤能一直保持追求我時的全心全意,那我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說著說著,又記起要哭幾聲來昭示低落的心情。「為什麼男人都這樣?追到女朋友了之後,就馬上晉級到老夫老妻的枯燥,好像我們都跑不掉了一樣?為什麼我們還在交往的階段就要嘗到當黃臉婆的辛苦?」

「嗯,太不應該了,實在太不應該了。」她將話筒夾在肩頸之間,開始著手將文件敲入電腦。「就算你總有一天會嫁他,也不可能會變成黃臉婆的。所以這次你不要太快原諒他,同意嗎?」

那邊是斬釘截鐵的聲音:

「我要甩掉他!」

第……二十七,是第二十七次宣言了吧?她在心裡偷偷計數。

「你要三思喔,根據之前失敗的甩人紀錄,這位莫先生的魅力非比尋常,雖然你甩人的經驗很豐富,不過在甩莫先生時,你還沒成功過唷。」她好心提醒。

「我這次一定會成功!臭莫勤,我不要他了!哼,小衣我告訴你,人家冬焰的指導教授約我很多次了,我決定明天跟他去吃飯。如果感覺不討厭的話,那我就讓他當我的第六十七任男朋友。」

粱霞衣撇撇嘴,問道:

「你確定這種事可以由你片面決定?」

那邊不悅嚷叫:

「當然可以!難不成我還得徵詢那個忽略嬌美可愛女朋友的工作狂?別說笑了!」從來都是她通知男方被甩了的訊息,這次也會一樣。

梁霞衣眼中驀地閃過一絲頑皮,應道:

「那好,我們就不通知莫勤了喔。這次他真的太可惡了,怎麼可以忘記這麼重要的、的……」糟!到底是什麼重要日子?

「對呀!今天是我們認識滿週年之後的滿月耶!週年他就記得,多一個月他就不記得了。太過分了啦!」

哇哩咧--梁霞衣無力的讓話筒垂落到桌上。

「滿月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呀!人家小孩出生啊,滿月都要請油飯哩……」那頭還在振振有詞說個沒完。

她抓起話筒,用很隱忍的聲音道:

「每年的九月二十八號是孔子誕辰,我們都放假一天對吧?」

「對呀。」

「那有人在放十月二十八號的假嗎?」

「沒呀,幹嘛放?」

梁霞衣一口氣叫出來:

「如果我們連孔子滿月都不會放假兼敲鑼打鼓,那你!你與第六十六任男友的認識一週年的滿月紀念日又有什麼了不起?更別說你已經要甩掉他了!厚!白大小姐,白秋宴小姐,這次別想我去替你暗示莫勤說你小姐在生氣了!可惡!為了這種事浪費我二十分鐘的寶貴時間,要是我被上司抓包的話,一定回家砍了你--啊--」驀地,她尖叫出來!

那邊也被嚇到:

「怎麼了?怎麼了?要不要報警?有一個警察在追我喔,那人會隨傳隨到。」

喀!立即掛上電話,梁霞衣終於想起辦公室裡還有第二個人。天啊地啊……她粱霞衣這輩子為了家人而不得不打混摸魚的時候多不勝數,但是從來沒有給人抓包過。上班時沒有、上課時沒有、約會時也沒有,而此刻竟然破功於一時的粗心大意!

啊啊啊啊啊--哪邊有洞,借鑽一下,好讓她把自己埋起來。嗚……

那邊那個原本面向窗外看風景一邊等人的黑先生,下知何時已經轉身面對她,想是注意到她所有摸魚的行為了……不,不只,還看到她打了一個盹、沒形沒象的趴在桌上、又大吼。

這輩子她從沒有這麼糗過,莫非她終於被養父母一家人給污染同化了嗎?不、不要啊!她又不姓白,名字裡更是跟「春夏秋冬」無任何關聯啊,老天不會這麼殘忍的。

「您、您……」要怎麼賄賂他,才能堵住他的嘴?她還不打算換老闆啊。

他揚眉,像是正期待她會說些什麼有趣的話來脫離這種尷尬境地,所以沒發聲,由她去表演。

「您……要不要……ㄟ,那個……」

「哪個?」他冷毅的唇抿得好緊,看來凶得不得了,但實情是他正在忍笑。

有沒有天理啊,嗚……她就是知道他差不多要爆笑出來了,這個人太沒有同情心了,過分過分!

叮!電梯門滑開,下樓開完會的人已盡數回來。

她唬地轉身以對,硬著頭皮扯開笑容,招呼道:

「經理,這位先生--」

不必她開口,那三人全奇跡似地一改平常冷凝的面孔,先後開口了,而且聲音表情很是豐富。

「耿大哥!」興奮的聲音。一冰也。

「老大!」意外又興奮的聲音。二冰也。

最後,壓軸的是大美人--

「怎麼來了?」

隨意將手上的資料塞給呆住兼嚇住的梁霞衣,大美人走近那位黑男子,伸出手,向上,最後棲放在男子寬闊的肩上。

「來看看你。」男子這麼回著,似乎這樣說已是一切。

似乎是。

「很好。」她道,聲音依然冷,但動作卻熾烈,她踮高足跟,然後--

吻住那兩片薄而冷毅的唇。

   叩--

  這是梁霞衣下巴掉到地上的聲音。

  天啊!天啊!天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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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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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經理吩咐接下來的時間不接電話不開會。

一切都是為了那位突然蹦出來嚇人的黑先生,而那位黑先生哦……嗚,居然就是上司傳說中的丈夫!

丈夫!是的,不要懷疑,就是丈夫--她上司的丈夫。

誰會料到這個看起來根本就是在江湖上走跳的男人,居然會是她那集超優家世、美貌、學歷、能力於一身的大美人上司的丈夫?!

而……誰又會料到她梁霞衣的一世英名居然會毀在這裡?她一向很警覺的呀,怎麼會、怎麼會忘了清場完後再與那些很「魯」的家人哈拉?!這是為什麼呀!自己怎麼會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呀?!

悲慘的事實讓梁霞衣考慮過用跳樓的方式來躲躲羞,但是想到這是二十樓,便很快的打消念頭;後來因為肚子餓想吃蚵仔麵線,於是又異想天開的覺得拿麵線來上吊似乎是不錯的餿主意……

嗚……沒錯,她心虛、她六神無主,生怕待會兒上司偕同夫婿走出來時,會順便端出一盤炒魷魚送她吃。

不要哇……現在經濟如此不景氣,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可不容易呢。那位黑道大哥的舌頭千萬不要太長呀,拜託拜託!看在她好歹讓他笑不可抑的份上,道義上來說應該會放她一馬吧?

笑不可抑?是的,就是笑不可抑。黑先生--聽說姓耿,那就從善如流改叫做耿先生好了。這位耿先生呢,在跟妻子親吻完之後,還來不及說其它呢,一看到她臉上青筍筍的菜色,居然哧笑出來。他知道她的菜色所為何來,更知道她的憂慮,而這似乎讓他覺得有趣得不得了,完全顧不了維持他老兄嚴肅剛硬的本色,就這麼破功;嚇得辦公室裡其他三人呆若木雞,像是看到地球毀滅般的不可思議。

好啦!這位先生不置一詞的跟妻子進去了,留下她一個人繼續忐忑下安、晴天霹靂下去,還不時要接收來自一冰與二冰拋來的問號和打量眼光。

她是這麼善於察言觀色,當然知道這兩個人很好奇她是怎麼把他們口中的「老大」逗得這麼樂的,只不過因為彼此不算有私交,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向她開口問。哼,她才不說!打死不說!太丟臉了……咦?等等!他們剛剛叫那個耿先生「老大」對吧?!莫非他真的是混黑社會的?

粱霞衣猛地搗住胸口,心臟咚咚咚亂跳,頓時覺得又害怕又好奇。黑、黑社會耶!尋常人根本沒機會見識到何謂黑社會。看在她可能會被炒魷魚的份上,這兩位冰山應該不介意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吧?就當作是她在孟氏企業最後的福利,因為……明日,可能又是一個天涯……嗚……好哀怨喔。

呃,要怎麼開口比較婉轉呢?

「卓特助,這是行銷部呈上來的企劃案,我整理好了。」她將一份不算急的公文拿到二冰桌前。

二冰,也就是卓然先生,抬頭看了她一眼,收下。

「多謝。」

一樣的平淡無表情,害她當下差點打起退堂鼓,縮回自己的辦公桌之後去喘大氣。但是想到一冰似乎更加難交談,她別無選擇只能在卓然身上使勁,看能不能敲下一兩句她想知道的內幕了。

「還有什麼需要我立刻處理的事情嗎?」她笑問。

卓然將目光從文件上轉移向她,兩道眉毛依稀向中央靠攏了零點五公分,教她心口高高提起,不敢放下。

「你沒其它的事好做了嗎?」聲音雖然好聽,但是冷得很。

「暫時是沒有……」她決定皮到底。這個二冰喔,講話就不能婉轉一些嗎?這種毫不客氣的詰問語氣,她以外的任何女子聽到了都會被嚇得去一哭二鬧三上吊耶,他知不知道啊?

「但是我有。」他指了指堆滿文件的桌面。

意思是叫她閃遠一點是嗎?這個人真的是太無情冷漠了,要是他這副德行居然還追得到女朋友,那她梁霞衣八成也可以中樂透了。

她轉身走向茶水間,很快衝泡出一壺菊花茶。這次問也不必問,每個人桌上都有一杯。一冰趙永新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把注意力放回公事上。倒是這個卓然,居然直瞪著茶杯看,像是看到稀奇的飛碟般目下轉睛。

久久,他道:

「你不必做這個的。」

「哎呀,大家同事一場,計較這種小事幹嘛?」何況……嗚,以後恐伯就不再是同事了,還忌諱什麼來著?暗自拭去淌流在心口的淚珠,她笑得可愛又親切:

「卓特助,那個呀,那個耿先生是你的哥哥哦?」開始套話。

「我姓卓,他姓耿。」卓然的眉頭幾乎連結成一條線,略顯凌厲的黑眸投射向眼前的嬌容,像在看欠他一億元不還的債務人似的。

「啊?」這是什麼回答?頭皮發麻的梁霞衣繼續硬著頭皮問下去:「我知道你們不同姓啊。」

「不同姓的人在正常情況下不會是親兄弟。」

「可能是表兄弟呀。」他就不能痛快回答她他們到底有沒有親戚關係嗎?她在心中嘀嘀咕咕,但是仍維持可愛而親切的面貌。

「不是表兄弟。」簡單明瞭。

「喔。」幾乎問不下去。但是她仍然不屈不撓、再接再厲,終於問出她最想知道的:「那……你為什麼叫他老大呀?」

卓然定定的看她,一直沒回答。就在她以為他根本是張著眼睛睡著了時,他開口了,給她一個很想扁人的答案--

「通常我都叫他『大哥』。至於『老大』這兩個宇,現在比較少叫了。」

她的笑容差一點化為上石流。這傢伙!這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傢伙!別以為這樣隨口呼嚨就可以打發掉她,現下她是跟他卯上了,看招--

沒有機會看什麼招啦,因為大人出現了。

主管辦公室的門輕聲開啟,身為一個一百分的秘書,她自然而然的挺胸面向那扇門,隨時等候吩咐,完全忘了前一刻還想繼續「魯」卓然到地老天荒。當然,另外兩名特助也起身。在她看來,似乎是為了表示對耿先生的尊敬。瞧瞧這光景,怎能怪她好奇心如此旺盛?這位教兩位冰山這麼尊敬的男人一定是有很不得了的來頭。她想知道,她想知道啦!

「梁,行事歷上還有什麼行程嗎?」美人上司開口了,依然是沉靜的語調,完全不因為親密愛人在身邊而多出一點女性化的嬌嗔細語。

梁霞衣何等人也,就算接下來有阿扁總統接見的行程,她也會機靈的代為排開,何況只是一些不算迫切的行程。人家夫妻似乎已經好久不見,她才不要做棒打鴛鴦的掃興人咧。於是她道:

「沒什麼重要的,會議可以挪到明天早上九點以前。至於晚上約『晴紡美妝』談代理權的問題,我已代您更改到後天晚上。」

「為什麼更改晚上行程?」美人上司神色冷漠問著。

因為想讓你偶爾放鬆一下啊,老闆。上司的健康是下屬的幸福。梁霞衣在心中偷偷回答,不過脫口說出的話可正經嚴肅了:

「李老闆訂了『群魔亂舞大酒家』的包廂,我深以為不妥,認為改期比較好,改約在孟氏飯店的『芙蓉軒』,希望經理別見怪我的自作主張。」嘿嘿,剛好有李老闆那隻老色鬼當犧牲品,讓這種晚餐邀約隨隨便便就可以推掉,而不必因此而被冠上因私忘公的罪名。

聽到那匹狼的大名,讓美女上司語氣裡不掩厭煩:

「原來是他。」

這種回應就代表上司完全同意她的處理方式。機靈的梁霞衣開始微笑,不過笑到一半才想到先前摸魚被耿先生逮到的糗事,也就不敢笑了,想哭。

「怎麼?」那位耿先生開口發出疑問。

美女上司沒有回答的意願,梁霞衣還在解讀他的「怎麼」二字是何深意,而一冰與二冰已經回答得簡單扼要且切中要點--

「這位李次郎先生是公司客戶,性好漁色。」一冰這麼說。

「四十八歲,一妻二妾,每天送來一束花。」二冰這麼道。

耿先生表情沒變,但是辦公室裡的冷氣突然變得好冷。莫非冬天到了?梁霞衣吞了下口水,突然覺得自己也有義務說些什麼,因為那個耿先生眼光轉向她--

「我、我都把約會地點改掉。還有、還有那個花都丟掉,沒讓經理看到。」她機靈的沒說出其實上司每天收到的花不止一束,因為想追大美人的男人不止一個。她想這位耿先生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對她的小命比較好。

「嗯。」像是不算滿意,但已經可以接受。

她鬆了一口氣,旁邊的兩座冰山好像也是。

「那是說,從現在到晚上,我沒有外出的行程?」美女上司再一次確認。

「是的。」這樣安排,經理有沒有鳳心大悅一點?

就見上司深看了她一眼,不若平常的冷淡模樣,幾乎要像是有點笑意了。是真的嗎?上司的眼中有笑意?不過可惜還沒讓她琢磨出來,那光采就已經消失。

「有事打我手機。」上司吩咐完,率先走向電梯。

「是。」梁霞衣雖然給上司製造了早退的機會,但倒沒想到她會完全不掙扎的就早退了。可見即使女強人也不一定是全年無休的工作狂,人家也是知道要休息的。

眼光拉回身邊,發現上司的老公居然還沒起步跟去,那也就算了,可他盯著她看做什麼?嚇人哦?哼,她已經怕過頭,不怕了啦!

他開口了,聲音低低的,並且微帶笑意:

「你很機靈,但需要再更機靈一點。」說完,走人。

咦?那是說……這個耿先生,並沒有對上司打小報告嘍?

突然覺得,就算耿先生是混黑社會的,也應該不是太壞的人。因為他沒有跟上司說她的壞話喔,為了這一點恩情,她以後會更努力幫上司擋色狼的。

嘻!工作保住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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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4: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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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就有個重要的會議,然後中午陪上司跟廠商吃飯,談論新的合作案;結果一吃就吃到下午三點,回來後立即準備資料讓上司拿去二十五樓跟總經理做報告,接著是連續一個半小時接到手軟的電話……

累,好累!

兩位特助今天被上頭的人借走,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能力特別好,所以每個月總有三五天分別被外借。在這種情況下,她一整天下來可說是沒有分毫喘息時間。雖然說她待的地方叫「開發部經理辦公室」,但是這邊處理的事務可不僅僅是開發而已。上司雖然只是經理,但是上頭常常會把一些案子丟下來,有時連海外的查帳事務也要他們做。

沒辦法呀,誰教這公司是經理的家族開的呢?而孟氏集團的未來接班人正是上司的親哥哥;偏偏上司的兄長又不務正業,一直不肯回集團裡做事,所以上頭的人便把繁忙的事業往這邊丟來,非要上司幫忙分攤工作不可,也不體諒開發部的事已經很多了,而且他們又不是不用休息的機器人--至少她個人不是吧!

難怪這間辦公室會特別大,而且還有專屬電梯,不必與其他人共用,原來待遇已經是總經理級規格。最近她才知道這座電梯只讓高階主管以及上層的員工專用,裡面有指紋辨識系統,一般人要是不小心搭進來,電梯還動不了呢。

算她後知後覺嘍!公司有哪個經理配備兩個特助的?通常有專用秘書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她早該明白這邊的一切都是特例,絕非因為美女上司是老總裁孫女的關係,而是這邊的工作多到足以壓死人哪!

唉!領高薪是要付出代價的!她早該知道。

現在已經四點四十六分了,上司還在樓上,應該不會太快下來。那她是不是可以靜待下班鐘響,快快樂樂回家去?如果沒有電話進來的話……

還沒來得及開始祈求呢,電話聲就給它響起來……唉,她今天真是勞碌命啊!

身子攤在桌上,一滴力氣也使下上來,不過語氣可是清脆又有朝氣呢。

「您好,這是孟氏集團,敝姓梁……是,是,我是粱秘書,經理現在不在位子上,您是哪位?喔……您是高總裁?您的聲音太有精神了,一時讓我認下出來呢,乍聽之下還以為是哪個三十歲的年輕帥哥的聲音,誰相信您其實已經五十歲了呢……什麼?!您六十三了!不,我不相信……」這尾大客戶龜毛得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每一個跟他做過生意的人皆叫苦連天。不過致命傷是喜歡聽人吹捧。

她知道每次這老先生打電話來不是嘮叨品質不佳要求降價,就是想延票期,偏偏他又是得罪不得的大客戶--整個日本市場都靠他呢。所以她在轉接給上司之前都會捧得他快樂似神仙,當他暈陶陶之時,要求也就不會那麼多了,至少都是在可接受的範圍。

可是……好累好累好累啊……

她想吃春雁做的牛肉麵、想吃夏艷拿手的脆皮烤雞、還有秋宴的廣東粥、冬焰的豚骨拉麵……蘇,口水差點流下來。

在她用精神百倍的聲音用力吹捧大客戶,身子同時頹垮在桌子上厭厭一息時,一抹頤長的身影無聲的由電梯中走出來,下意識望向聲音的來處,看到這奇怪的情景,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身形也為之頓住。

梁霞衣正在想辦法結束通話:

「明天嗎?恐怕不行喔……不,不是我們經理沒空,而是我們想訂下您最喜歡的『廣寒樓』的包廂一齊用餐才能表示出我們孟氏的誠意嘛。您也知道『廣寒樓』不好訂,一般都是提早一星期預約的,不過為了您這位貴客,我們經理一定會想辦法盡快訂到位子。是是是……我們早就明白您的非凡品味,到時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啊!瞧瞧我,真不懂事,居然一直在耽擱您的寶貴時間,直拉著您哈拉,太不應該了,就算覺得您的聲音充滿魅力也不該這樣的……呵呵呵,那就這樣嘍,再見。」吁--終於講完,真是脫了一層皮。喝水喝水,趕快喝水!

鈴鈴鈴--

下要吧?又有電話進來。已經下班了耶!她一張可愛的臉當下揪成苦瓜,然後,認命的接電話:

「您好--」

「小衣,下班了怎麼還不回家?你知不知道現在治安多壞、人心多麼邪惡呀?真是壞小孩,只會讓家人擔心。電視上有說:深夜問題多,平安回家比較好。你有沒有聽過呀……」那頭傳來一長串緊張兮兮的質問。

「媽!親愛的阿娘喂!小的之所以還沒起身回家就是因為要接您的電話呀。這是公司電話,我們不要講太多,不然公司會懷疑我公器私用炒我魷魚的。」

那頭的白媽媽聞言立刻緊張起來,馬上道:

「啊!那趕快掛掉,最好叫電信局消除通聯紀錄,別讓人查出來我有打這一通電話。對了,我回頭問問你爹,看看我們廟裡的信徒中有沒有中華電信的人。如果沒有,那我馬上起乩拜託三太子,讓他保佑你不要被革職掉。放心,小衣,你的前途就包在媽媽身上了。」通話完畢,over。

輕而易舉打發掉,回家嘍!

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將桌上的東西收入抽屜裡仔細鎖好,最後把皮包背上肩。轉身,走人--

「喝!」嚇了大大一跳。有人!什麼時候身邊站了個人?!她居然都不知道!

「你……回來了?」她低喘地道。

「嗯。」而且還回來有一會了。卓然直盯著她看,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別是要教訓她在電話中胡言亂語吧?做人別那麼嚴肅嘛,下班了耶,他就省省口水吧。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她一邊笑一邊走向電梯:

「今天辛苦了。深夜問題多,早點回家最好。所以我走了,明天見。拜!」嘿嘿,電梯剛好停在二十樓,真好!

她閃進電梯時,就聽到他叫了聲:「等等。」看來他打算一起下去的樣子,她按住開門鍵等他。想想也是,都五點半了,上司又不在,也沒吩咐新的工作,不下班還留著做什麼?今天可算是教人疲憊的一天呢。

不一會,拎著公事包的卓然也進來了。

「一樓還是地下二樓?」她一向搭公車,就下知道這位二冰先生是自己開車還是通車了。給自己按了一樓,然後看向他。

「一樓。」

習慣了他的惜言如金,梁霞衣漸漸不會對他的冷漠表象太過緊張。也許這個人不是在裝酷,只是不擅長更換表情而已。反正她一個人講話也可以自得其樂,他的寡言於她無妨。

「你沒開車哦?我以為像你們這種精英型新貴都會有一輛拉風的跑車當配備說。」

十樓、九樓、八樓……電梯無聲降落中,他也無聲,但是眼睛看著她。

感覺不說話好像怪怪的,她只好一直說下去:

「還是你的愛車其實是停在附近的收費停車場呢?也是,除了大主管有專用停車位外,其他人每天都只能碰運氣。我就聽說為了佔到車位,許多人只好提早半小時上班呢……啊!上星期你早到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喔。」快要到了,一樓快要到了,說拜拜的時間即將來臨,耶!

叮--一樓到了。

「那,再見。」她一邊走出電梯,一邊愉悅說著。

「不是。」同一時間,他也開口,但低沉的音調完全不敵她的清越朗亮,硬生生被蓋過去。

梁霞衣輕快的走向公司大門,笑容滿面的對門邊的值班保全人員道別:

「今下天是你值班呀?王先生。辛苦你嘍,再見。」

「梁小姐,再見。你也辛苦了。」保全人員笑得好榮幸,完全不見平日的威嚴沉肅。

出了大門之後,正想舉高雙手伸個大大的懶腰,卻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梁小姐。」

「赫!」她跳回地面上後,迅速轉身,沒料到會見到卓然。

「嚇到你了?」他微微擰眉問。

心臟怦怦亂跳,不是嚇到是什麼?他居然還敢皺眉,一副怪她膽小的樣子!但她能怎樣?只能陪笑道:

「沒啦,只是我以為你應該去停車場開車了。」她指著另一邊的方向。

「我送你回去。」他聲音好平板,不仔細聽還以為他說出口的是「天氣不錯」這種閒扯淡。

「嗄?送、送我回去?」她沒聽錯吧?這怎麼可能?雖然大家同事一場沒有錯,可他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呀,今天突然這麼親切是為了什麼?

「走。」像是一切就這麼說定,他轉身走人,認為她會跟上。

怎麼這樣啦!她好像還沒說好吧?這些酷哥的腦筋運轉方式跟平常人果真不同。不行,她得拒絕他,得讓他知道,帥哥不會總是吃得開--

前方的人察覺到她沒跟來,停住,看了過來。

趁現在,快拒絕他!

「我……」勇氣勇氣!她需要勇氣!

「還不走?」冷沉質問。

「喔喔,來了。」她唯唯諾諾拔腿跟上,記不起來「勇氣」二宇怎麼寫。

嗚……為什麼一看到他冷銳的眼神、高大的體魄,她就是沒膽說聲「不」咧?尤其突然想到會被派到經理身邊的男特助,起碼都有跆拳道黑帶好幾段的實力……教她哪敢頑拒?

這是一輛很平民的轎車。

很常見的廠牌,路上隨意可見;很普通的車型,整輛車子加上配備完成,應該不超過八十萬元。

她還以為當高級特助的人就算薪水還不足以應付各式享受,也會打腫臉充胖子,先貸款去買名車來開,以證明自己社會精英的身價說。當然也不是說買八十幾萬的車不必負擔貸款啦,而是那肯定容易償清的多,三五年搞定。看來這位卓然特助比她想像中樸實許多。

可、可是……她依然不大清楚他為什麼今天會做出這種奇怪的事--堅持送她回家。

「呃……對了,我似乎還沒對你說我家的住址。我家住在--」

他沒等她說完便道:

「XX路166號,『三太子宮』隔壁。」

「你怎麼知道?啊!原來你去過我家的廟求籤過哦?是不是我爸跟你提起他有一個女兒也在孟氏工作,所以你才知道我的?」這樣就說得通了!她記得國中時候有一個老處男老師特別愛找她麻煩,後來因為來廟裡問姻緣,三太子說一個月內必閃電結婚,後來真的結了,興奮得打金牌來酬神,舞龍又舞獅,而且從此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好到讓她起雞皮疙瘩。

雖然爸媽扶乩時不一定事事靈驗,但只要准個一兩成,有造福到一些人,就算受用無窮了;廟況也維持得還不錯,又不至於香火鼎盛到累死人。

他們家的廟從來不斂財,不做虧心事、不裝神弄鬼,而且還常常做好事喔。

「你是去廟裡求事業還是姻緣呢?應該是求事業吧?男人最愛問事業了。」

「我沒去過。」

嗄?沒去過?

「那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地理位置?還知道我家是開廟的?」

「一分鐘前才知道你家開廟。」

糗了!她一張秀麗的小臉立刻爆紅,唯一能做的是呵呵傻笑。

「是這樣喔,呵呵……那、那你有沒有興趣順便到我家廟裡拜拜一下?有拜有保佑喔,也許明天就中樂透了。」

「你中過?」

「我又沒買過。」她不太喜歡測試自己的偏財運,畢竟她從小到大連一塊錢也沒撿到過,想也知道自己還是安安分分工作比較實在。

「你很健談。」約莫過了三分鐘,沉默再度被打破。他奇跡似的起了頭。

「會嗎?」她好訝異他口中會出現這種類似誇獎的字詞……算是誇獎吧?

「你來後,經理少了很多麻煩。」

這是在肯定她的工作能力嗎?她輕飄飄的偷笑起來。

「我只是做一些應該做的事情,沒什麼的。」呵呵呵!原來是發現她這個同事優點多多,出於欣賞,終於要對她伸出友誼的手啦!

「似乎沒有你應付下了的人。」

「也不是什麼應付不應付的,大家好來好去,生意比較好做嘛。」商場上,客戶最大:職場上,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何況她從不跟人交惡,這是快樂處世的原則。

「很行。」他點頭。

「謝謝。」雖然跟他說話很累,但是人家稱讚她,她還是會開心接受下來。二冰耶,要他出口稱讚人可下容易。

二十分鐘之後,車子轉了個路口,已經接近家門。

「今天真是謝謝你。」

由於「三太子宮」廟前聚集了一些信徒以及機車、汽車,他只能將車停在距她家二十公尺處。她打開門的同時脆聲道謝。

他點了下頭,看著她的動作,沒出聲。

呃……他好像沒要立刻開車走的樣子,是在期待些什麼嗎?

「要……要到我家吃晚飯嗎?我姐姐作菜很好吃喔。」

他搖頭。

看起來不是在假客氣的樣子,那……怎麼還不走咧?

「你有話要說?還是有什麼工作要我明天上班前替你準備好?」

還是搖頭。他深深看著她,緩慢而清楚的開口道:

「第一,我沒有蛀牙。第二,上星期我早到不是為了搶停車位,而是鬧鐘太早叫。第三,早到的那天,我不是在跟你玩成語接龍,而是在說笑。」

嗄?啥?何解?

她傻傻的看他,為了他說那麼多話,也為了自己的聽不懂,微張的小嘴顯示出她的滿頭霧水。但那位灑下漫天迷霧的男人卻不負責釋疑,逕自開車走人,像解決一件掛心已久的大事似的輕鬆,滿天彩霞正是為了烘托他的美麗背景。

誰來告訴她,這位卓然先生剛剛到底說了什麼?

沒錯,是國語。

一個宇一個字拆開來看她都理解,就是組合起來之後完全下了。

誰來翻譯一下啊?

噢!頭好痛,今天果然是辛苦的一天。

「你今天心情不錯。」開車送經理回家,趙永新回到公寓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一進門就聽到夥伴下可思議的哼著小曲。卓然從不唱歌的。

卓然甫從健身室運動出來,正想回房間沖涼。見到他,開口道:

「回來了?明天進公司還是再度去花蓮?」

「大哥說最近公司比較忙,讓我留在台北幫大嫂。」

私底下他們都稱上司為大嫂。

卓然問道:

「花蓮那邊情形如何?大嫂今天有問起。」

「問題不大,接下來就只剩土地過戶的問題。那些地頭蛇不難處理。」雖是這麼說,但趙永新的眉頭還是皺起。

「那難處理的是什麼?」

「女人。」

喔。卓然理解的點頭。

這種問題一直都存在。雖說施恩不望報,可是絕大多數被幫助的人都想要知恩圖報,但女人圖報的方式比較讓人困擾。如果她早已有愛人、丈夫也就算了,若是單身且不幸的又略有姿色,那某些英雄型的人物就會深受其擾。要是那位英雄又恰巧已婚,困擾的程度更大數倍。

「那也是你的問題吧?」雖然沒有表情,但卓然是在說笑沒錯。

趙永新橫了他一眼。

「你下去的話,也逃不過女禍。」

「我沒下去。」從冰箱拿出兩罐啤酒,一罐丟給趙永新。「有沒有吩咐大伙看著點,別讓老大被染指?」

趙永新點頭。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別看我,我們沒有說動大嫂的本事。」卓然當然知道夥伴眼中的打算是什麼,行不通的。

大嫂的婚姻似乎是采「放牛吃草」政策,跟大哥聚少離多,從不曾發出一聲怨言,更不曾過問。而他們,又不是口才便給、舌燦蓮花的人,平常在公事之外,想發出一聲問候語以增進人際關係都要想半天,哪還敢妄想能夠鼓動上司下花蓮「護夫」呀。

「如果有梁秘書的口才,應該沒問題。連大哥都會被她逗笑。」趙永新雖然沒見識過她「有趣」的地方,可是平常看她接待客戶,都能把客戶治得服服貼貼、龍心大悅,想必是很有一套的。

卓然不知怎地,口氣有些緊繃起來:

「你……注意到她?」

趙永新有絲訝然的看向好友,問道:

「你沒注意到嗎?她很會說話,很會捧人,許多嗯心巴拉的諂媚話被她說出來就是特別自然,我們恐怕一輩子也學不會。」

原來……

不知為什麼,卓然一顆高吊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

「她……很有趣。」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評語。

「大嫂好像也挺滿意她,沒提過要換人。原本大哥想替大嫂找個身手不錯的秘書過來,上個月有幾個女孩子從國外學成歸國。」

「大哥對大嫂提過了?」

「不知道。不過我想他們都不會再提了,粱秘書表現得很好。」

所謂的「很好」,當然也包括了不會對他們亂拋媚眼。

說到這個,卓然天外飛來一筆問道:

「對了,你有蛀牙嗎?」

「有兩顆。怎樣?」

卓然點頭,說了:

「餐廳裡的流言說公司裡五個冰山不笑是因為有蛀牙。」

趙永新頓了下,然後搖頭,道:

「錯,不想亂笑是怕會有皺紋。」雖然才二十七歲,但是家傳的臉皮會讓他笑起來像三十七歲。

「我笑起來很凶。」卓然想起嚇哭過嬰兒的沉痛往事。

「她們真的誤會了。」兩個酷哥在一陣沉默之後同時說著。
      
雖然至今仍然搞不懂那天卓然送她回家時,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她感覺得出來,上班的氣氛是越來越和諧了。想必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也沒有自尋煩惱的嗜好,一切就拋到腦後去吧!就當作卓然先生只是在跟她隨意聊天,沒重要的,重要的是兩位冰山同事變得好相處就行啦。

也不是說現在的上班情況有多麼和樂融融,只不過是他們會對她點頭打招呼,也不會極力抗拒她順手提供的服務--比如說替上司泡茶時,順便給他們倒兩杯。

他們也會有所回饋喔,有時出差也會帶個當地名產回來給她當下午茶享用。

這得順便說說她的工作範圍。她是秘書,但是不常陪上司出去應酬,尤其出國或離開台北南下的這類行程,大多是由兩位特助隨伺左右。她的工作性質較像是內勤,只要能隨時準備好上司需要的資料,並將她的行程安排得妥妥當當就行了;而聽電話是她每天最重要的事。不管是上司打回來的十萬火急交代,或來自客戶的各式各樣問題,都不能等閒視之。

她的美女上司最注重效率,常常在會議與會議的空檔之中打電話回來交代接下來的工作--比如說「準備好XX產品的型錄與價格,各式樣本各一,我三點回台灣,五十分進公司。替我訂『流月屋』包廂,六點,五個人,主客是堂本先生。」

「流月屋」是頂級的日本料理店,不易訂到位子,但她得想辦法。至於堂本先生這個最近上司盡力爭取的大客戶,喜好什麼、厭惡什麼,就是她必須做足功課的事了。

為什麼上司更替秘書像換衣服?原因正是如此。她要求秘書隨時保持機動性,完全配合她的腳步。商場如戰場,開發部肩負著開疆拓上之大任,沒有慢條斯理慢慢來這種事情。工作隨時會吩咐下來,而且不容耽誤,適應得了的人還真下多呢。

當然,「孟氏集團」家大業大名氣大,爭取客戶比別人佔了些優勢,但是只要想賺別人的錢,大家必須下的工夫都一樣,這個時候還端著架子的人只能靠邊閃,等著當二世祖敗家去嘍。

所以她很佩服上司的拼勁……嘻!從這個月薪水多了三千元看來,上司也很滿意她喔。

傻笑完,看到時鐘指著十一點,旅行社剛剛送來三張飛香港的機票,下午去,明天早上回。兩點半起飛,但是上司還是安排了午餐約會要跟一家多媒體公司談合作草約呢。這一談,恐怕要談到一點去了。

那麼她應該現在就幫上司買一份餐點上來,嗯……或許買三份。

立刻打電話到公司附近知名的美味便當店訂了三個飯包,然後下去拿。時間完全沒浪費,當她提著三個香噴噴的便當回來時,甫由十八樓開完會回來的三人也回二十樓了。

「經理,這是剛做好的烤鴨飯。」她跟在上司後面。

美女經理啜了口溫熱的菊花茶,問道:

「中午與匯群網通的高先生餐敘的事確認過了?」

「是。」她鋪好餐墊,打開便當蓋。「機票也送來了。我已經通知香港那邊飛機抵達的時間,他們會準時到機場接人。」

梁霞衣報告完後,又道:

「從現在起四十分鐘之內沒什麼重要的事,你可以休息一下。」

「這四十分鐘是吃飯時間?」不是質問,只是微訝。

梁霞衣正色道:「好好吃一頓飯是很重要的。」何況她不認為上司在面對那位吃飯時總是湯湯水水灑一桌的高先生時,還會有胃口。先前她已經注意到了,出身絕佳的上司無法跟豬一齊吃飯。

咦?她是不是看到上司給了她一抹千年罕見的笑容?!

啊啊啊!別那麼快收起來嘛。

「粱。」

「是?」

「你果然機靈。」而且……有趣。如「他」所說。

啥?不懂耶!這些住在冰山裡的俊男美女們可不可以偶爾說點像正常人說的話啊?說點她們這種凡夫俗女聽得懂的話嘛。

又不是像她爸媽是做乩童的,專說那些所謂的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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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5: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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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人很注重家庭生活,每個月必定會找一個周休二日的假期全家人來個「台灣名勝二日游」。

已出嫁的、未出嫁的,都不得缺席,否則就等著跪在三太子神像面前學著當乩童繼承家業吧。

這次他們來到山明水秀、鳥語花香的花蓮。

呼呼呼……咻咻咻……淒風慘雨、鬼哭神嚎……

聽說今年的颱風會很少,了不起三兩個充場面而已。而他們這幾個帶賽的傢伙正好躬逢其盛,與今年第一個從花蓮登陸的颱風來個遭遇戰。

「氣象局明明說這個颱風應該不會撲台的呀。」

飯店裡,房間內,一票人聚在一起對落地窗外的狂風大雨歎息。

「莫非、莫非是三太子在懲罰我們?一定是昨天我們供奉的水果中,有它不愛吃的。啊!我早該知道,三太子會嫌榴撻太臭,現在他一定被薰暈了!」悲觀的白家媽媽撲向床頭,垂淚懺悔起來。

一邊的白家爸爸不改其向來樂觀到下行的本色,道:

「三太子怎麼會嫌棄榴楗,那個很貴又很好吃溜。一定是他吃得太高興,所以降下甘霖給台灣解解旱啦。下這麼大的雨,我看全台灣的水庫都填滿了,今年不必怕限水了。耶!連帶腸病毒啦、瘧疾啦、登革熱啦,也不怕流行起來。」雙手合十遙拜完家中的神明之後,他拿出幾張符道:

「有沒有人要收驚或什麼的?爸爸這裡有符,可以做符水暍喔。」

他五個女兒很不賞臉的一齊搖頭,比嗑了搖頭丸的人搖得還起勁。

真無情!白爸爸只好訕訕然道:

「那我到大廳去幫別人,昨天一整夜大風大雨、雷雨交加的,一定有很多人嚇到,需要收驚。反正今天也出不了門,你們自己去玩飯店的各種設施打發時問吧。」

「我要去五樓做SPA,有沒有人要一起來?」春雁以幽怨的聲音問道。

「飯店經理請我吃飯,有沒有人要陪人家去?」秋宴眨著迷濛大眼問。

「我要看書。」夏艷抱著一大堆笑話書籍不放。

「我要睡覺。」冬焰直接倒回大床。

四雙美麗的大眼都對梁霞衣放電,希望她相陪。

粱霞衣吞了下口水,望向風雨暫時趨緩的外頭,很堅定意志地道:

「我要出去走一走。」

說完,很快溜掉,不讓任何一位姐姐纏住她;那肯定是慘事呀!

她不想聽大姐沒完沒了的深宮怨婦論;也不想聽二姐恐怖的狂笑聲(重點是會笑到打人),三姐的艷遇每天來三回都不嫌多,無趣;而睡了那麼飽的情況下,也只有冬焰還能續攤睡下去了。

好不容易出來玩,當然要多看一下風景呀!趁現在外面風不大、雨也小,趕緊四處走走,晚上就要搭火車回台北了耶。

本來是明天下午的飛機,可是機場關閉了,又沒得玩,於是大家決定晚上就回台北。

煙雨濛濛哪……

撐著結構堅固的超大雨傘,她走出飯店。雙眼移不開被煙雨籠罩住的群山,很美很美,難怪日本人來台灣旅遊都非要來天祥、太魯閣不可。要不是交通不便,花東地區肯定是台灣最熱門的旅遊點--當然現在已經是了,但這種美景應該要更熱絡幾倍才對。

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花蓮變得像台北一樣熱鬧,那這種天然的景致、這種鮮美的空氣還保得住嗎?難喔。所以說,環保與商業總是對立衝突。

她喜歡也習慣熱鬧擁擠且便利的台北,不過倒也很能欣賞眼前這一望無際的空曠。要是日後在此長居,並不是無法想像的事。她的童年記憶很少,不過依稀覺得這種群山環繞的景致不算陌生,也許她小時候住過這樣的地方吧。

她十歲時被白家人收養,日子才算是安穩平靜下來。而十歲以前的事,她記得的不多--也許是不願意去記,總之是一片無法理解的混亂。據說(據電視上說)失去記憶的人若是勉強要想起以前的事,都會頭痛欲裂呢,所以怕痛的她當然不會自討苦吃,想不起來就別想啦,當下的日子過得好才重要嘛!

咦?那是什麼?!她的眼光被前方茶亭裡的人吸引住,不由自主的定過去。

很顯然的,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鬥毆。看來即使是颱風天也抑制下了某些人逞兇鬥狠的細胞。

「好膽別走,你給我記住!」

這一句是自古以來,被打得該該叫落荒而逃的人之必備台詞。眼下那些已經跑得老遠的小混混們自然不會忘記撂下這句話。

茶亭裡,剩下三女一男。

而那男的,很巧,是她見過的,姓耿,至於叫什麼就不知道了。不過梁霞衣很是知道這位耿先生是有妻子的,而且妻子正是她的美女上司。那麼一個已婚身份的男子懷中衝進一位非他妻子的女人,這又是什麼情況?

偷吃嗎?

八卦八卦!天大的八卦!

由於亭子裡邊的人沒有察覺到她這個外人的到來,那她也就乖乖站在一邊偽裝成一棵樹,旁聽他們談話,不吭聲。

「不是要求你們最近少出門嗎?」美女上司的先生問著,語氣嚴厲冷然。

「耿大哥……我們只是出來走走……真的悶壞了嘛!對不起啦。」兩位十五、六歲的女孩嬌嗔直嚷,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珠美、卉芳,你們明知道張阿狗他們正盯著我們,你們為什麼還要給耿大哥惹麻煩?!」一個年紀大些,頗為美麗的少女出言斥暍。

兩個小女生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叫卉芳的那一個。

「哼!你也別來這一套,真以為自己是耿大哥的馬子哦?告訴你啦,要管我們還早得很啦!我們才不會承認你劉宜娜是大嫂咧。」

「夠了!現在,立刻回去。你們會得到該有的懲罰。」

兩位偷跑出來玩且遇險的少女其實很敬畏這位耿大哥,但因為仗勢自己姿色頗佳,加上芳心暗許,總想搞出一點花樣引起他的特別關注。現在目的達到了,當然是乖乖聽話走人,要吵回家再吵嘍。

原以為他們會就這麼定了,根本不會發現到她,但人家終究還是發現到她了。美女上司的老公那雙眼還真利呀!

就見他微瞇的目光掃過來,立即鎖定她。

「是你?」

顯然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因為距上回初見面已經隔了三星期,這位先生居然還記得她這個小小的路人甲。莫非是……她當時的糗態讓他印象太深刻的關係?所以唸唸下忘?不要吧,大哥,記憶力那麼好做什麼啊!

「咳……嗨!您好,耿先生。」

「你是誰?躲在這邊想做什麼?」年紀二十左右的清秀女子率先定向她,警戒的問著。

「你誰呀?想幹嘛?」叫卉芳的那個女孩也問著,三七步的架勢一站出來,便很有小太妹的調調。

梁霞衣掛著牲畜無害的甜美笑容,縱使心中納悶這位耿先生怎麼會容許旁邊的人這麼沒大沒小,也不會表現出來。

「你們好,我沒要幹嘛,只是剛好散步到這裡的遊客。你剛剛是不是被小混混騷擾呀?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一看到漂亮美眉就想虧兩下,有時候一點分寸也沒有。你們要小心一點呀,偶爾把自己弄得醜一點嘛。」

兩個小女生咭咭笑出聲,化敵為友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哎呀,他們不敢怎樣的啦!反正耿大哥會幫我們出頭。」

「對呀對呀。」

美女上司的丈夫伸手輕拍兩位少女的頭,對大女孩道:

「宜娜,你先帶她們回去。」

那位叫宜娜的女孩雖然眼中滿是好奇與不願,但是不想被認為幼稚不識大體,只好抓著另兩位比她更不情願的小女生走人。

看著小女生嘰嘰咕咕的抱怨,定向不遠處的小箱型車,然後上車,離去。之後,梁霞衣才偷偷吞著口水瞅向一邊的耿先生。他……想說什麼話嗎?或者應該說--他想警告她回公司後別亂說話嗎?

他真的多慮了,她梁霞衣是喜歡聽八卦、瞭解八卦,但還知道一點輕重,不該她說的,她一個字也不敢說。

「呃……耿、耿先生,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怎麼會來花蓮?」

「來、來旅遊。」據實以告。下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麼?大家又不熟,其實不必有太熱絡的寒暄,不熟裝熟很尷尬呢。

「在颱風天?」

她看錯了嗎?耿先生的嘴角好像抖得很嚴重耶。不會又要爆笑出來了吧?這個人有沒有同情心呀,出來玩卻遇到颱風天是大慘事耶,也不同情人家一下。當心她一個不爽,偷偷跟他太太告狀喔!

「呵呵,可不是每個遊客都有機會見識到這麼波瀾壯闊的東海岸。」

「樂觀是一種福氣。」他道,真的笑出來了。

挖苦她哦?雖然不容易從他變化極少的面皮上解讀出情緒,不過她天生明辨秋毫、擅於亂猜,所以覺得他挖苦她似乎挖得心情變很好。

「耿先生……嗯,我得回去了。您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說的。真的!」她決定表明心志,聲明自己不會回去亂說,可以爽快放她走人了吧?

耿先生微揚濃眉,驀地,左手蜷成拳狀掩住發笑的薄唇,裝成在咳嗽。

「無所謂,你盡可以回去說。我不介意,真的。」

赫!這麼大方,不會是想陷害她吧?膽敢散播上司的八卦,頭砍個八次都不夠死,她才下干!

「說什麼呢?剛剛發生什麼事我都忘了耶。」推推推,一推二五六。

他又笑了。厚!這個人可不可以保持一點「大哥」的形象給別人探聽呀?

「您慢慢笑,我要回去了。」

「梁小姐。」他叫住她。

哼哼,還不是怕她回去說,想拜託她了對吧?!她停住步伐,下巴微揚的看向他,以彰顯自己的氣勢。

他說話了,但沒說出她猜測的任何一個字:

「我叫耿介桓,『雪頤院』的負責人,如果考慮換工作,可以來找我。」

意思是……她被挖角了嗎?

回到工作崗位後,她得閒時都會浮上這個問號。

可是哪有人挖角是挖得這麼沒誠意的?也不說說福利呀、待遇呀、周休幾天什麼的,就只說想換工作時可以找他。聽起來好像是說:喂,如果被革職、被裁員時可以來找我,我會好心的收留你。

聽聽!這是人話嗎?想詛咒她也不必這樣。

不過,嘻!有人挖角的感覺還不錯呢!想她梁霞衣,二十三歲,大學畢業才一年,連同學生時代的打工一起算,統共做過四份工作。之前的爛工作不說,其它都算混得很開,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肯定她了。

雖然她百分之兩百不會離開這家大公司,不過偶爾享受一下自己的身價非凡感覺真好;也許以後她會高昇為總裁秘書喔,也就是那種看起來很高貴、很精英的女強人喔。

如果上司的哥哥始終掛名當總經理,死也不肯回來接掌公司,那麼她的美女上司下就成了公司實質上的執行長了?要真有那麼一天,她下就跟著雞犬升天啦?!耶耶耶!人生真是充滿了希望呀!

「梁,幫我找出『台芳』的檔案,通知企劃部下午兩點開會。」通話器裡傳來上司清冷的聲音。

她應了聲,馬上起身到資料室尋找。十坪大的資料室裡,卓然也正在裡頭,下知在找些什麼。

「嗨,需要幫忙嗎?」抽出上司要的檔案,見卓然似乎找得不甚順暢,好心問著。

卓然像被她嚇了一跳,看向她,幾秒後才道:「不用。你找不到。」他自己歸檔的東西都找不著了,她更無法找到。

「那可不一定。」她驕傲的輕哼,隨手抽出碎紙機旁的一份東西,「喏,『東興』的樣本檔案,趙特助放的;還有,『威揚』的報價資料,你放的。」她指了指櫃子上面與雜物放在一起的白色檔案。

他一愣,冷淡問道:

「你移動過我們的資料?」不然怎會亂放一通?

「才沒有。」她瞪著圓圓的眼睛。「要我真的動了,那些東西應該躺在檔案櫃裡,而不是其它奇奇怪怪的地方。我以為你們這麼做是因為有獨特的歸檔方式,哪敢亂動?」看來不是啥獨特歸檔法,而是根本沒有建檔概念。

他望著她,眼神看起來惡狠狠的。

呃呃……不會是生氣了吧?她暗吞口水。

「你……」

「對不起!我不該冒犯,其實你放檔案的方式很有創意,不像我們這些凡人只會用死板的方法歸檔,改天我真該跟你請教一下,到時請你不吝賜教。您忙,我不打擾了!」快溜。

卓然的發愣沒有太久--要是太久,她早就一溜煙閃老遠去了。他很快伸出手,抓住她,叫道:

「先別走,至少告訴我『大康』的合約放哪裡。」

「在印表機上面啦!」咻!閃人先。

卓然轉頭看過去--可不是?那份讓他找得滿頭大汗的黃色檔案不正躺在印表機上面對他說哈羅?

怎麼會在那裡?誰沒事把重要檔案亂擺?!

啊,記起來了!昨天修改完一些條款後,怕今天會忘記擺哪裡,於是認為放在印表機上最顯眼,一進來就看得到,不必花時間找……

不必花時間找?唉……

他花了二十分鐘還是找不到,真是自找麻煩。

剛從客戶的公司出來,台北市的交通依然壅塞,車速大概才三十。

趁上司閉目養神時,偷偷看她。

美女有很多種型態,而她的上司則屬於貴族型的美女。

像夏艷,外表也是長得冷艷,但是因為出身於平凡人家,給人家的感覺就是冰山而帶刺:但是上司畢竟是出生自豪門世家,在高雅的氣質蘊養下,對人冷淡卻得體,高傲但不失禮。雖進退得宜,但平常人依然感受得出彼此鴻溝似的距離,知道她來自不同的世界。不知道她的朋友是否都是相同氣質的千金小姐?

如果她是男的,而且幸運的娶到這種美女的話,天天躲在棉被裡偷笑都來不及了,哪會想在外邊拈花惹草呀?真不知道耿介桓先生在想什麼。當然她也不敢隨便定論他一定有在花蓮把美眉啦,但是已婚的男人應該要避嫌呀。

即使是友情的拉手或擁抱都不應該,台灣又不是開放的西洋國家。像她家,要是大姐夫敢單獨跟年輕女性吃飯(即使是洽公),回家一定馬上會被淚水給衝出來,浸在淚海裡,沒三五年別想脫身。還肢體接觸呢,找死!

「有事?」不知何時,美女上司已經睜開眼,當然是發現她的偷覷。

梁霞衣連忙以笑掩飾--

「沒有。我看你好像很累,要不要在這個案子完成後,替你安排一個假期?」

「不用,我不累。」

就知道是這個回答。這些工作狂真是沒救了!

「那、那,今年的員工旅遊,我們與企劃部排在一起辦,企劃部說八月底他們有空檔,問我們參不參加。」每年的員工旅遊可是一件盛事,但因為總部的人上上下下加起來五六百人,一齊動員的話太累人,所以由兩三個部會合在一起辦,成了行之有年的方式。

「我們開發部一向不參加。」美女上司說完,見到秘書一張可愛的小臉蛋明明失望至極還硬撐出笑容的可憐樣,不禁改口道:「如果地點不錯,可以考慮。」

耶!可以員工旅遊了!她連忙點頭:

「地點不錯,三天兩夜的行程,從墾丁開始玩,然後到花東一帶泡溫泉、做  SPA,很棒喔!如果是這種旺季,一個人的開銷少不了要八九干塊耶,比去香港還貴。公司很大方,全額補助,所以企劃部的人都要去,還有會計部的人也要求加入,可見一定很好玩,不去太可惜了!」

畢竟是二十三歲的小女生,說到玩還是會眉開眼笑。孟紅歌原本平淡的心情也被她的興奮感染出一點愉悅,就算對玩樂沒興趣,也不忍教她失望。

「如果兩位特助沒意見,那就報名吧。」

梁霞衣聞言,傾身向前,抱住前方空位的椅背,對開車的卓然道:

「卓特肋,一起去玩放鬆一下吧!」

卓然不語,像是考慮中,而且還偏向拒絕的樣子。

「我一向不參加。」果然是不太贊成的語氣。

「為什麼?去玩很好耶,可以放鬆心情,回來後會更加愉悅的投入工作中,為公司創造好績效!」

卓然依然保持思考的神情,將她的心吊得七上八下。厚!這麼不乾脆,看來她只好回家請老爸開壇作法,看能不能將他腦袋「喬」得合群一點。

「可不可以啦?三天兩夜耶,除了周休二日之外,我們還賺到一天假喔。」

「不差那一天。」很不在乎的口氣。

你不在乎,我在乎好不好!大哥。她差點用眼白的地方瞪他。但不行,人要以和為貴,事情磋商起來才會圓滿。

車子已駛進孟氏大樓的地下停車場,眼看又要投入忙碌的工作中,想來梁霞衣的努力還需要更多。下過她的上司倒是很善良,競拍了拍她的肩,在下車時說了聲:「加油。」

然後不理會她的目瞪口呆,逕自下車。

卓然停好車,也下打擾她,隨她發呆去。

「別逗她太久,我需要的是精明能幹的秘書。」孟紅歌率先定向電梯,經過卓然時,丟下這句話。

因沒回頭,所以沒見到卓然因她的話而微赧了耳根。

不過,卓然其實也不曉得自己幹嘛覺得不自在。

耶耶耶!四票全部通過!真的可以成行了!

太崇拜自己了,不枉她梁霞衣多年來的淬煉,舌燦蓮花的唬爛本事根本是橫行天下無敵手了。瞧瞧那雨位冰山,不就是在她一連串的恩威並施失之下,屈打……呸呸!不是那個詞兒,是曉以大義成功才對。

拜他倆胡亂歸檔的福,就在他們又找不到重要檔案,求助於她時,她趁機提起旅遊的事。嘿嘿!完全不抵抗,居然就同意了耶,而且從此決定把檔案室歸她管--以前都是各管各的。加上她是後進,雖然對他們的「亂行」很發指,但也不敢怎麼樣。

如今這種鬆了一口氣的快樂,就跟收復一座城池的感覺一樣。

「呵呵呵!高夫人您真是愛說笑,您雍容華貴的美麗,哪是我們平凡女子比得上的!男人最愛說客氣話了,高先生稱讚我們經理美麗,只是一種客套呀。送花?哎喲!說到這個,高先生送您卡地亞珠寶,只送我們經理花,這不是高下立見了嗎?花這東西只是社交禮儀,我們經理每天送出去的花至少十來束哩。是的是的,就是這樣,我們經理還說造成這樣的誤會,心裡難受,剛剛吩咐我立刻送一大束正宗荷蘭空運來台的鬱金香向您賠罪呢。怎麼?還沒收到嗎?一定是快到了,您等等喔,好的,再見!」掛掉後立即打到相熟的花店:「喂,大妞,是我。你馬上送一束鬱金香到X  X實業,指名高夫人簽收。記得呀,要說這花是荷蘭進口的,能說多貴就說多貴……哇!陽明山出產的又怎樣?就不是花啦?快去快去!」

O.K.!搞定。她揮去額上的汗水,真是!為了一篇胡誨的八卦報導,害她浪費一個小時的時間。要不是這位高先生最近正要簽下新一季的訂單,閃失不得,她哪會這麼對打電話來興師問罪的高夫人狗腿那麼久?而,整問辦公室裡也只有她做人圓滑些、講話客氣些,才應付得了這些閒雜人等了。

唉!人在商場,身不由己呀。

秘書的任務之一,就是別教上司因為一些阿哩不嚏的瑣事分心、煩心。她自信這一點是她在這個崗位上做得最好的事……ㄟ,之一啦!其實她其它事做得也不賴嘛。嘻!

「梁。」上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喊:

「有!有!我在!請問有什麼吩咐?」嚇死人喔,明明有通話器,怎麼不在裡面叫人就好了呢?

孟紅歌微笑,很淡的笑著,下過已經「驚艷」得梁霞衣皮皮剉了。外面正在下紅雨嗎?不要呀,下酸雨已經夠可憐了耶,怎堪再被紅雨驚嚇?

「剛剛那是高煒大的夫人?」

顯然上司是注意到她那通電話的內容了。硬著頭皮,她點頭:

「是的。」

「你不必對客戶太謙恭。商場是講實力的地方,孟氏的產品品質一向優良,好東西自然賣得出去,有些人你不必理會沒關係。」

也是啦,但是……

「大家好好往來,雖然不見得多一個朋友,總下至於多一個敵人呀。而且,經理你呀、特助他們呀,公事公辦、明快俐落是一種風格,但是如果在公事之外連負責聯繫、安排約會的秘書都語氣冷淡,從不廢話的話,那會讓人覺得整間公司的人都很無情高傲,一些有心人難免就會胡思亂想起來,這樣不太好。」雖然說大公司有大公司的身段,但是高高在上會讓人有壓迫感,有時根本沒有瞧輕人的意思,不過人家就是會誤會。

就見美女經理凝眉沉思起來。梁霞衣暗罵自己的多舌,幹嘛說這些呀,像在指責上司高傲似的,想被革職嗎?呆瓜!

「經理……呃……請原諒我的胡說八道……」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不,是我太主觀,你一直很稱職。我該謝謝你才是。」她已逐漸能明白最近幾個月工作流程無比順暢的原因了。

稱讚耶!她被稱讚了耶!真的假的?梁霞衣懷疑自己在作夢。

「不會啦,那是我應該做的。」

「原本我只是不要你受委屈,明白嗎?」

「不會委屈、不會的!他們都很好應付。」只是一點口水嘛,無妨的。

看秘書自得其樂的模樣,孟紅歌又笑了。忍下住伸手輕揉了下她的頭,雖不適當,但疼愛之情表露無遺。

這不只驚呆了梁霞衣,連一旁原本專注於工作的兩人,也錯愕得連手中文件滑到地上都不自知。

看來,美女上司是非常非常滿意這個可愛的小秘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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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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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旅遊的日子很快來到,共有兩個部門加開發部經理室的人參加。由於還有眷屬一同來,所以遊覽車租了三輛才夠坐。清晨四點半出發,順利在中午以前抵達墾丁。一票睡得七歪八倒的人下車後簡直換了個人,個個都像出柙猛虎般的精力旺盛。

共同的行程決定從下午一點開始,這段時間隨便大家自由活動,看是要在房裡休息,還是到附近購物吃小吃都隨意。

梁霞衣將行李往房裡一丟,轉身就要到大廳與同事們會合。剛剛會計部的人吆喝要去逛街,十分鐘後出發,想參與的人盡快集合。走到電梯前遇到了卓然,她問:

「你也要去逛街啊?那女同事們一定高興死了。」

卓然搖頭。

「你要出去逛街?」

「是呀,難得來墾丁,當然要盡量玩呀!」

電梯到了,不過他拉住她,讓其他人先下去。載滿人的電梯很快往一樓降下。梁霞衣訝然的瞄著他的手,不解他幹嘛抓住她?他不是從來不與別人動手動腳的嗎?

「你有什麼……」

「我陪你出去逛。」

她搖頭道:

「不必啦,樓下一大票人一起行動才不會走丟,我們跟團比較好……」

「我這邊熟,不怕走丟。」

一副他說了算的神氣。這個人很霸道喔。雖然愛情小說都會亂設定身為男主角的必備特質之一,是這種叫做「霸氣」的東西,可是他不會真的誤會這種惡癖在現實生活中吃得開吧?不行,今天她一定要不畏強權、不怕惡勢力的提醒他,否則他這輩子別說想娶老婆了,只怕人際關係也是一團糟……

還來不及苦口婆心,他就開口搶先發言:

「我知道便宜又好吃的路邊攤在哪裡。」冷淡的聲音。

「我說……」

「還知道去哪裡買土產。」冷漠的表情。

「咦?」怪了,他怎麼像是在努力說服她的樣子?雖然是用命令的語氣,但他真的是在引誘加說服耶!

「我還會幫你提回來。」

她很快伸手阻止他再說出更多利誘條款,如果她再不答應,這位二冰先生恐怕連家傳的冰山也要拿出來送她嘍!

「好好好!立刻走。」這次換她拉住他,揪著他衣袖走進空著的電梯。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所以堅持兩個人獨自逛街,不和其他人一道。

他們走到出租機車與腳踏車的地方,她問著。卓然租了一輛機車牽到她身邊,沒有馬上啟動,回道:

「嗯。等一下找個地方喝飲料再談。」

看著他拿來一塊抹布仔細地擦拭機車座椅,覺得他其實頗為體貼,可是……

「為什麼你說話的口氣那麼冷漠?常常顯得像命令。」

「會嗎?」他動作一頓,眉頭又打了個蝴蝶結。

「你……生氣啦?」她口氣變得好小心。

「我只是在想你的話,你怎麼會當我在生氣?」他忍耐很久了,覺得她解讀別人情緒的功力真的有待加強。老這麼誤會他,他多無辜!

「你看起來很像生氣呀。」

「胡說。」蝴蝶結打出第二朵。

梁霞衣二話不說,掏出背包裡的小圓鏡,湊到他眼前--

「以一般人的標準來說,這表情就叫生氣。」

卓然瞪著鏡子裡的自己,不語。眉頭是很皺,但是眼神又不凶,明察秋毫的人都該知道他沒在生氣。

「我本來就長這樣。」他橫她一眼。

梁霞衣聳聳肩,對這種臉皮從來不運動的人也就不忍多苛責。長成這種表情,想來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嘻……

也許是工作上愈來愈融洽,她逐漸不怕這兩個人了。她甚至猜測這兩人之所以酷酷的,搞下好是因為木訥,而非來自跩。這樣一想,就覺得這兩位同事挺可愛的,雖然講話語氣冷淡客氣且疏遠,但是在冰箱裡住久了,也就不太怕這些冰人啦!她的適應力是很強的。

他發動機車,示意她上來。

她看了看自己的及膝裙,吞了下口水,交代道:

「請您務必小心騎車,不貪快、不逞速,謝謝。」

他的回答是遞給她一隻安全帽。

好吧,當作他是同意了。就算下顧念她這可愛小秘書的大好前途,總會珍重一下他前程似錦的未來吧。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之後,她小心翼翼的側坐上去。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揪緊座椅後頭的橫條。

車行很慢,才三四十左右,很兜風的態勢。她的心終於安了下來,有心情跟他談天了。

「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有沒有女朋友呀?」這可是全公司女性都很好奇的呢。

沉默。

她、心跳快了些,小聲問:「你……生氣……」

他突地停住機車,害她心臟差點也跟著停了。

「你總是問完一個問題之後,不給人時間回答,就認定對方在生氣嗎?」機車停在一處熱鬧的市集旁,他回頭問她。

嗄?他在指責她嗎?

好冤枉喔。「我是看你沒回答……」

「我在想啊,想完就會回答你。」他示意她下來,將安全帽放進椅座下面。

梁霞衣一邊動作一邊回應:

「這種事還要想哦?不就是『有』以及『沒有』這幾個宇嗎?」

他搖頭。「我就不能先想要不要回答你嗎?」

「那你也未免想太久了。」她稀奇看他,「平常工作時,你不是明快簡潔的嗎?有時候企劃部的人要跟你哈拉,你都可以在一分鐘之內打發掉他們,就沒見你想個老半天。」

「那是工作場合,隨便說有事要忙就可以了。」

「那你當然也可以隨便應應,打發我呀!聊天嘛,不就是閒扯淡以填充無言以對時的尷尬情境,再說……」

「我不想打發你。」他說著。

「啊?!」她愣住,突然問講不出話,本來有滿肚子的「偶個人認為」大論也忘個精光。

「吃冰?」他指著五公尺處的冰果店。

「這是問句?」她好小心的確認。

當然!不然還會是什麼?看起來像不耐煩的眼神,其實只是詢問。

「不吃?」可能都市小姐不喜歡坐在騎樓下吃東西。那沒關係,市場裡有幾家泡沫紅茶店,可以吹冷氣的那一種,她應該會喜歡。

梁霞衣搖頭,在他要轉身走進菜市場前抓住他袖子。

「等等,我只是在發呆,沒拒絕。這家木瓜牛奶好像不錯,我要喝。」

點完冰品之後,她很探索的看著他。

「看什麼?」他直視她。

梁霞衣歎了口氣。道:

「你詢問別人時都下加幾個能夠代表詞性的字眼裝飾一下嗎?比如說,剛剛你可以這麼問:要不要吃冰?不喜歡吃冰嗎?這一類的。」

「有差嗎?」聽起來不都一樣?

有差!她點頭加強,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問道:

「你這種簡潔的說話方式……對了,還有別人問你話時,你就皺眉,甚至還用三年的時間來思考怎麼回答。難道沒有因為這樣被別人誤會,進而惹上麻煩過嗎?」

「誤會有,麻煩嘛……」他再度凝眉,忖度要坦白多少。

「不會吧,大哥!你真的要我等一二年才要回答嗎?」她花容失色的問,雙手分別貼在臉頰上,做出某世界名畫的招牌動作。

他嘴角顫抖著,不知道在隱忍些什麼,是想忍住笑,還是忍住咆哮?

「你……在逗我?」他問。

因為他的一本正經,她也就跟著正襟危坐,點頭--

「是的。不過順便提醒你,當別人在耍寶時,你可以笑,或跟著哈拉,但就是不要一副研究的樣子,把場子搞得像冷凍庫。」

他一愣,受教的點頭,讓梁霞衣肯定這位酷哥同事真的是性情木訥,不擅人際往來的種類,而非恃才傲物,自命商場精英在那邊跩不拉嘰。瞭解之後,對於他的奇怪表現也就能等閒視之了。

「對了,閒話先別談,先說說原本你想找我幫忙的事吧。」

他訝然--

「你知道我有事請你幫忙?」不會吧?他還沒開口,而他的表情不至於洩漏出什麼端倪才是……

梁霞衣揚起得意的笑,呵呵呵完後道:

「當我末卜先知吧!」

她先是睜大眼睛,睜大得差點讓眼珠子蹦出來。

「……這幾年來,大哥都忙於救援雛妓,以及安頓她們的事情。包括幫她們戒毒、訓練她們在社會上自立、學一技之長,下要讓她們再活在恐懼中。」

然後張大那張號稱櫻唇的嘴,此刻拿整顆水煮蛋來塞應不是難事。

「……大嫂是大哥生命中的意外。他原本不結婚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結婚只會拖垮妻小。可是他們彼此喜歡,就結婚了……」

「等等等等--」她舉手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拜託你添加一些形容詞來增加氣氛,然後盡量詳說好嗎?明明很精采的故事,你怎能說得像唸經?」現在是消費者時代喔,他要瞭解。

「我有詳說。」他不悅了--一種又被誤會的不悅。

她不敢置信他居然還敢申訴。「哪裡有?!」明明講得很枯燥好下好?而且最重要、女孩子最喜歡聽的愛情部分更是簡略得令人髮指!

「如果沒有多餘的說明,那只有這樣:大哥大嫂分居兩年,趁現在來到南部,替他們製造見面的機會,培養感情,請你幫忙。」這才是他的風格。

「這樣隨便說說,我才不要幫。」她不是這麼好打發的。而且話又說回來:「我哪來的本事呀?你們自己來就可以了吧?」

「我們沒本事。你有。」

她真不知道他哪來的信心,在她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的時候。

「你們比較熟耶!相較之下我是很外面的外人呀。」

卓然搖頭。「我們與大嫂不熟,因為大哥的關係,她照顧我們,但是沒有私誼。你們女孩子比較好溝通。」

她張大嘴巴問道:

「咦?聽起來好像是你認為夫妻之間的破冰行動應該由女方來努力嘍?怎麼你們男人的大男人主義在這裡就收起來下用了?」這沒道理嘛!

他凝眉,「不是的。」皺眉五秒,「情況不同。」眉毛扭出麻花造型,「他們之間,大嫂條件很優。」想、再想、用力想……

「停停停!」粱霞衣很快的阻止他接下來可能的動作--例如拔眉毛或扯頭髮,然後終於抓狂等等。「讓我來組合一下!你個人認為耿先生與經理之間,因為經理身世很優、各種條件都很棒,某種程度造成了他們之間的心結之一。這無關於男權女權的鬥爭,而是條件好的那一個理所當然要主動?哇!那我還真同情全世界的名媛淑女們,若不小心摒除門戶之見下嫁平凡人,其下場不只是遠離養尊處優的日子,還要恪守以下原則--不該享受、不該被寵愛、不能穿好吃好,完全以照顧丈夫卑微可憐的自尊心為人生唯一大事。」

「你誤會了!不是這樣。」卓然在她的滔滔不絕中,努力爭取申訴的空間。

「可我聽起來就是這個意思。」她還想再說,但他已經先出口為強。

「大嫂很寂寞,但是大哥不知道。」

「那你們可以說啊,對你們大哥說嘛。」這有什麼難的?

「我們沒辦法,因為大哥忙……」

男人的「忙」很了不起嗎?梁霞衣柳眉倒豎,努力平心靜氣道:

「勸你最好說清楚一點,不然我可能『又要』誤會了。」

卓然的臉色也不怎麼美妙,但那是為了搜索枯腸裡寥寥可數的形容詞。

「我不會說故事。但是他們真的很相愛,只不過有些身段放下下來,再加上忙……」他伸手阻止她開口,「我說過,大哥投入救援雛妓的工作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這種事,不管男人或女人來做,都很重要。他不是忙著賺錢,是忙公益,而大嫂很支持他。」

對喔,剛剛他是說過。她不禁想起上回在花蓮巧遇耿介桓一事,原本誤以為他在花蓮偷吃說,看來是誤會了。人家做的是慈善事業呢!那幾個女孩子看來正是他從火坑裡救出來的人。可是……

「做善事是很好,但有必要拋家棄妻嗎?齊家而後治國平天下,一個連家都顧不好的男人,根本不算好人,因為他本末倒置,錯待自己最重要的人,這甚至像是做給別人看的沽名釣譽!」

「錯!他做這麼多,可沒去報名『慈善楷模』或『十大傑出青年』。」

「他何必?只要那些少女感激他就受用無窮了。」她記得那些女孩相當喜愛他,又敬又愛的,一定讓他的英雄感充分得到滿足。

卓然搖頭。「他也不必她們感激他。」

她揮手。「不談那些,反正耿先生就是工作忙、就是妻子太體諒、就是那一點點心結,於是放任夫妻情分走到這一步就是了。他從來沒想過妻子會被別人追走嗎?這麼篤定?或者不在乎?」

「他在乎,但是情況還不允許。」

她看了下手錶,在這邊已經耗過了午餐,再耗下去,今天就跟不上玩樂的行程了。這怎麼可以!這邊必須速戰速決:

「這樣吧,你就用一下午的時間去跟趙特助集思廣益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說服我的說辭。先前你提的那些對我來說都不夠,只讓我覺得對婚姻無能的男人,孤獨一生也好,省得誤人誤己。老實說吧,要是以後我先生這麼被動,裝出一副『等愛的男人』死樣子,我理他才怪。」

「不是的,你不明白--」他起身,想再多說一些,但……

她順手拉起他,「喂,該走了。聊了這麼久沒逛到街就算了,要是連玩也沒玩到,那我會心痛的。」結帳,定人。

「但是--」

「沒有但是。」將安全帽拿出來,戴好。

「你誤會--」發動機車。

「六會、七會也沒關係,晚上再說啦!」起駕回宮,叱!

不輕易答應卓特助的原因之一,當然也包括了她想知道上司是怎麼看待她的婚姻的。雖然說勸合不勸離、家和萬事興什麼的,但是這世界上錯結的姻緣太多,有時候分開反倒幸福些,誰知道他們夫妻是不是其中一對呀。

行程的第一站來到聞名已久的海生館,大家耐心聽完解說員的講解之後,迫不及待各自去看自己最有興趣的魚種。

梁霞衣跟著上司來到珊瑚區,心中付度著該如何開口比較不會顯得很刻意?雖然說哈拉這東西對她來說是小意思,不過她還沒把這種本事使用在這類冷淡貴氣的人身上就是了,就不知道吃不吃得開。

「經理,那邊有椅子耶,要不要過去坐?」

「不了。走一走,運動也好。」

美女身邊向來是不得閒的。那票胡亂繞了一圈的企劃部曠男們,終於瞧見大美人蹤跡,三兩個人就傻呼呼的快步過來,跟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沒兩樣。

「孟經理,要下要結伴一起去看大龍蝦?不然去看海藻……」

當下七嘴八舌起來,把這方的寧靜徹底破壞,當然也把梁霞衣美好的算盤給砸鍋掉。

企劃部曠男們見遲遲得不到大美人的首肯,不免想多拉一個人當說客,也許小綠葉反倒建功咧。

「梁秘書,你一定想去看大龍蝦對不對?不然也會對那種叫紅魚的怪東西朝思暮想對不對?你就跟你家經理一起去嘛,千萬不要因為我們這幾個俊男在場而假客氣喔!」說完還擺出自認最帥的角度。

俊男?憑他們這幾個不修邊幅、趕起企劃案來三天不洗澡的傢伙,也敢擅自封「帥哥」稱號?別說孟氏大樓總部的前一百名帥哥沒他們的份了,恐怕開放全台灣女性來票選,大象林旺的票數都比他們高。

不過梁霞衣很快的原諒他。因為「自信」是男人唯一的化妝品,一個男人沒姿色已經很可憐了,她怎麼忍心再奪走他們的化妝品,告訴他們換顆頭顱會比較實在呢?

於是,她也只好說出善意的謊言:

「帥哥們,那個紅魚我們剛剛有看過了,你們自己去看就好了。」

「別客氣啦,自己看跟專家看是不同的,我個人對海洋生物頗有研究,那個珊瑚產卵啊……」

她好無辜的拿出簡介,在他面前揮動。

「你看的那一本跟我看的應該都一樣吧?」

「書皮的顏色不一樣。」曠男們覺得這個小丫頭真的是太下懂人情世故了。當男人想在美女面前表現時,就算是吹牛,也不該殘忍的戳破啊。

這時,一群以結束單身身份為最終目標的怨女們,察覺到這方的熱鬧,款步定了過來。

這可正是曠男怨女狹路相逢哇!會不會激出飛揚的火花呢,就看這次的遭遇戰了。這陣仗,旁人不好打擾,於是梁霞衣俏俏尾隨上司的步伐退場溜掉。

真是!給他們一攪和,正事都差點給忘了。

她走在上司身後,思索著怎麼開場白比較好,可是……好像怎麼開始都會顯得很突兀耶。

上司替她省了事。

「怎麼不去多走走看看?」

「啊!有看呀,剛剛走一圈了。」

「跟著我走,不會有趣的。」

梁霞衣跟上來比肩而走,問道:

「什麼有趣?」

「我不是好的聊天對象。」與她有私誼的朋友少得可憐,一般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她相處。而她也無意改變現況。

「沒關係,我是,那就好了。」哈拉嘛!這她最會了。

孟紅歌看向她,露出一抹笑。

笑什麼?她說了什麼好笑的嗎?沒有呀,她還沒開始發功耶。

「你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長得像嗎?會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姊妹?」

孟紅歌停住笑,先是搖頭。「長得不像。」然後問:「你怎會這麼說?這種話你怎能毫無芥蒂的說出來?」

梁霞衣搔搔頭,疑問道:

「『失散多年的親姊妹』嗎?為什麼不能說?我需要芥蒂什麼?」

「你……是白家的養女。」美女上司的神色充滿歉意。

梁霞衣點頭。「對啊。那怎樣?」

「這種話對一般人來說只是玩笑話,但是對你來說便是殘忍。」

「不會啦!想那麼多做什麼?自尋煩惱喔。」

她的太過輕鬆令孟紅歌側目。見過太多身世飄零的人的各種面貌,就沒遇到過這種愉悅以對的表情。

「你不會感到上天不公?不會因而憤世嫉俗?」

梁霞衣聳聳肩,然後比著手指道: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這種事又沒有比較悲慘一點。像有的人天生會讀書,做什麼事情都一把罩,更可恥的是他還不必花多少時間就可以做得比那些努力了一輩子的人還要更好!這不公平。還有人天生很美很美,走到哪裡都被禮遇,古人甚至還發明了『紅顏薄命』來感歎喔,就沒聽過誰會感歎『醜女薄命』的;再有啊,就是有的人出生在很有錢、有錢到爆的人家--」啊!死了!她怎麼可以在上司面前舉這個例!她家正好是有錢到爆哇……

孟紅歌搖頭,輕道:

「別緊張,我不在意的。確實人生不公平的事太多,只是我們都習慣無限放大自己的不幸,於是那一點怨恨,就成了全世界都欠他的理由。」她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梁霞衣用力點頭,「就是呀,然後弄得別人不快樂也就算了,還搞得自己人生一片黯淡。何苦嘛!人是為了更好的明天而活著,才不是為了活著怨恨已經挽回不來的失意過去啊。像我爸媽,我姐姐,都對我很好……嗯,偶爾是很煩人沒錯啦,不過我還是很愛他們喔。一定是三太子有保佑,所以我才會成為他們的家人。」

突然想到什麼,孟紅歌問道:

「梁,你在什麼情況下來到白家?」

梁霞衣想了一下--

「其實我記得的不太多。曾經在很多地方住過,後來住得比較久的地方是一個警察伯伯的家,大概有幾個月吧。下過後來梁伯伯因公殉職了。然後被送到孤兒院,在那邊遇到白爸白媽,他們本來要收養兒子,可是當時他們嘴裡說要找個香火,但是卻一直抱著我不放,說我好可愛。以為我才六歲,聽到我十歲了,白媽當場噴淚,替我哭了一天一夜。我猜,當時院長一定是被她哭怕了,就讓他們把我打包帶走了。」

「那你的姓?」

「就跟梁伯伯姓啊。梁伯伯獨身,也沒小孩,爸爸要我留著他的姓,紀念他。」

「本來的姓呢?還記得嗎?」

她尷尬一笑。

「呃……我今生……大概不會有機會知道親生父親的姓氏……所以也就無所謂記不記得了。呵呵!」

是孤兒嗎?孟紅歌輕歎。

為什麼上司似乎有點失望的樣子?

梁霞衣偷偷瞄著,付度上司的心思,但猜下出來,只覺得她……真是個不太快樂的人啊。

是天性?還是來自婚姻下順遂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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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6: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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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上司會抽煙呀?!

粱霞衣在沐浴後來到飯店的後方庭院散步,第一個見到的熟人便是坐在公園椅上吞雲吐霧的美女上司。

挺意外的,當她下屬三四個月,真的沒見她在辦公室裡抽煙過。呃……那,她該不該安靜的走開?還是若無其事的留下來說聲「今晚夜色真美」?

正在游移不定時,人家早就發現她了。

「梁?」孟紅歌看向她,隨手捻熄了煙頭。

「呃……沒關係的。」她會裝作沒看見,絕對不會亂說。

孟紅歌淡道:

「你會過敏。」

啊……原來是體貼她喔,她都忘了自己會過敏說。

「嘿嘿……謝謝經理。呃,經理玩了一天不累嗎?」

「只是走一點路,不算累。」她拍拍身邊的位子,示意粱霞衣坐下。

梁霞衣小心的瞅著她:

「經理的心情好像有點悶,是不是因為我堅持要來玩,你不好拒絕……」

「跟這無關,四處看看其實不錯。我一向繃著臉習慣了,你別介意。」

梁霞衣沒被打發掉,可能是因為今晚上司的心情看來特別黯淡的原因,致使她很想能幫上一點忙,就算是聊聊天也好嘛。要知道,雖然東拉西扯這檔事兒沒啥建樹,可是卻有無形中讓人心情開闊的功效呢!

反正,心情煩躁時,做些什麼都好,就是別一個人悶著,不然只會愈悶愈難過唷。所以她的家人才會這麼喜歡打電話來找她哭天搶地,有益身心嘛!

「經理,我、我上次在花蓮有見過你先生喔。」

這個話題來得突兀,令孟紅歌怔了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

「是這樣嗎?」

猜測不出這話題有沒有令上司覺得隱私被侵犯,她小心謹慎地問:

「不、不能談嗎?」

依稀彷彿是故作輕鬆的聲音:「怎麼會?你談。聊天而已。」

「他好像跟很多女孩生活在一起的樣子哦?我看那些女孩子很尊敬他,把他當大哥、老師一般的敬愛。那時我跟他們偶遇,好像是因為幾個女孩子為了引起耿先生注意,而故意讓小混混找麻煩的樣子。我聽卓特助說耿先生建立了一些私人慈善機構,專門幫助少女、兒童的。他真是了不起呢。」

「嗯,大概吧。」

梁霞衣忍不住問:

「經理,你不曉得耿先生在花蓮做什麼嗎?」

孟紅歌略顯尷尬的別開頭,淡道:

「我不過問,知道不是做壞事就成了。」

「你不問,然後耿先生也從不說的嗎?」哇!這對夫妻問題大了。

「我們……彼此信任。」她有些艱澀的說著。不過這確是事實,做了兩年夫妻,雖然聚少離多,可彼此是信任的。

梁霞衣搖頭。

「有時候這種『信任』幾乎是『冷漠』的同義詞耶。經理,你不認為當你完全瞭解、也明白另一半的工作內容、來往朋友之後,才能付諸於信任,也才有資格這麼說嗎?若一切都沒有,那就不能這麼說啦。很多夫妻都錯把漠不關心當信任,結果任由問題滋生而不去試圖解決,難怪離婚率居高不下。」

「你好像挺有研究?」孟紅歌輕笑,不管心中有無因為她的話而受影響,至少表面上是隨意輕鬆的。

「我有兩個姐姐已經結婚了呀,還有一個『萬人追』三姐,其實我那四個姐姐都長得美,美還不打緊,還容易讓男人想追求。於是這十幾年來,我有幸見識到很多次戀情花開花謝。人家說戲棚下站久了,不會演戲也會編劇,男女之間的攻防戰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

「也包括你的經驗嗎?」

「嘿嘿……」梁霞衣搔搔頭,傻笑道:「當然也包括我單戀失敗的血淚史啦。」話題好像偏掉了喔,快快轉回來才是。

她接著道:

「經理,你都不會好奇耿先生平常在花蓮做什麼哦?」

孟紅歌道:「我知道他在做哪些事……」

「正事之外呢?喜歡吃什麼?休閒時做什麼?有沒有女人纏他?他工作推展得順下順利?有沒有想你?有沒有計畫你們第一個寶寶何時來報到?」截斷上司的話,一口氣給他問下去。

一時給問得啞口無言,孟紅歌語氣失了些許鎮定,彷彿還有些倉皇:

「這些……不重要的。」

「是你覺得不重要,還是你覺得耿先生一定會認為不重要?」

「有差嗎?」

梁霞衣用好大的點頭以茲證明。

「有差!如果你真的覺得不重要,那我也就不必多舌了。也許你的婚姻是一場所謂的商業聯姻,不講感情的,那旁人又何須置喙勒。但是,要是你自己基於身段或害羞的天性而不讓自己表現主動,不去對丈夫表達感情關心,導致彼此因為體貼、客氣而漸行漸遠,那不是太冤了嗎?我不覺得耿先生會拒絕你的關心耶--如果你忌憚的是這一點。」

孟紅歌看向她。

「你才見過他兩次不是嗎?怎敢說得像你已經很瞭解他?」

呃……因為她天生善於察言觀色以及瞎掰,而且還常常掰得八九不離十。不過這不好明說啦,說了就不威風啦!

「就算我分析得有些誤差好了,可是經理,耿先生會回台北見你,那你呢?你曾經南下花蓮找過耿先生嗎?」想了一想,她右手成拳輕擊在左掌手心上,叫道:「唉呀!這真是不公平說!」

「我不公平?」由外人眼光看來,她真的對他太冷淡了嗎?

「不是啦!是耿先生,他不公平,他好詐!」沒讓上司發問,她接著說下去:「你看嘛,卓然,還有趙永新是耿先生的眼線……」說到一半被打斷。

「他們不算--」孟紅歌的說明沒能接續下去。

「算啦!雖然說他們的主要功能是在公事上輔助你、保護你,但是只要你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肯定會如實回報呀。這麼一來,對你瞭若指掌的耿先生當然會安心待在花蓮,還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我敢發誓他一定不會為了你抽悶煙,因為他不必患得患失嘛。」

「我、我不是為他抽悶--」這次沒有旁人搶話,但她卻無法將字句說全。下是嗎?不是為他嗎?好久不再買煙了--兩年前他那句「好女人不該抽煙,很臭」,讓她下意識不再用這種方式排遺煩躁。

事實也證明了,香煙跟煩躁不是對立關係,反倒像是焦孟不離的好兄弟,讓人更加心悶。

抽煙,或許只是為了自殘;更或許是為了氣他--氣討厭她抽煙的他,縱使他根本看不到。

不明白上司心中正在想些什麼的梁霞衣,逕自說著她的看法:

「你不能老是處在劣勢呀,經理!雖然我瞭解你要當女強人已經夠辛苦了,根本沒時間研習馭夫術,不過這門課千萬不可荒廢……呃,當然前提是你要這個丈夫啦。你要嗎?」

她要。孟紅歌無言,但是心中忠實呈現出這個無需思索的答案。

可是,能怎麼個「要」法呢?

孟紅歌並不是隨和合群的人。自小到大,優秀的才能與超凡的家世讓她始終處於領導者的地位,這也訓練出她果斷的行事風格與堅定的意志力。活了二十五、六年,總是別人聽她的;而對於長輩,她只須接受指令,完美執行便成。沒想到……她也會有傻傻跟別人走的一天哪……

直到搭上了卓然租來的轎車,隨著車子駛往花蓮的方向,她依然神魂不屬,怔怔看著外頭的星空。心中空蕩蕩的,當然也有一絲不知所措的惶然。她做了什麼呢?就這樣讓梁霞衣拉上車……說是要去拜訪「雪頤院」,在她還沒想到完美的拜訪理由時,他們就不由分說的開車了……

她不是這種任人搓圓捏扁的性子呀,她其實是強硬而冷漠的,但……她怎麼會在這車上呢?在她還沒通盤想過一遍之前……

現在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外頭只有點點星光與黯淡的路燈相對應,天地間一片孤寂。要是在台北,所有的狂歡才剛要開始呢,但是人跡稀少的東海岸線,夜晚就是結束了,只有他們乘坐的這一輛車,還在叛逆的展示喧嘩。

像她的心,該靜的,卻……由著它喧囂吵鬧。

他……會以什麼面孔迎接她突兀的來訪?

是笑?還是一無表情?

他是否會覺得困擾?

心,悄悄瑟縮。

車內,沒人打擾孟紅歌的沉思:趙永新待會要換手開車,所以此刻閉目休息中。梁霞衣原本也想睡一下的,畢竟今天玩了一天,但是亢奮的心情讓她捨不得合眼,左看右看的,不意在後視鏡中恰巧對上了卓然的眼。

她露齒一笑,比出一個勝利手勢。由於這行程來得突兀,他們二人只接到梁霞衣打電話到房間來交代著「快租車,咱們去花蓮,要快!」這寥寥數句,便迅速辦理。只知道上司同意去花蓮了,卻不明白梁霞衣怎麼說動上司的。他們很詫異,畢竟大家都瞭解經理不是容易被說動的人,全身上下更找不出一絲衝動的因子;她果決,同時也深思熟慮不是嗎?

她以唇語悄悄對他道:「別急,我會跟你說的。」現在下是他好奇的時機啦!重要的是別讓上司隨時吐出要轉頭回墾丁的命令呀!梁霞衣覺得上司正在天人交戰中,於是狀若下經心的對卓然問道:

「卓特助,我一直很好奇耶,是什麼動力讓耿先生這麼致力於救援那些被推入火坑的少女呢?公益事業很多種,他為什麼對此特別執著?」

卓然當然是依照慣例沉默了五、六秒才回答:

「他,想找妹妹。」

啊……梁霞衣訝然下已,倒沒料到竟會是這個原因。看來耿先生似乎有個挺悲慘的身世,這會不會正是上司無止境包容夫婿長年待在花蓮的原因呢?體貼他想找尋妹妹的心意。

這說得通,因為上司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小女人,怎麼可能放縱丈夫遠遠逍遙著,不盡義務呢?也合該是這種大事,才會讓夫妻南北分隔,彼此不怨了。

「沒有眉目嗎?」應該是沒有,她猜。

「沒有。」茫茫人海,難了。

「總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吧?一個人的能力有限,他呆呆在花蓮等,能成什麼事?」好歹跟警察攀個交情,或勤走各大酒店、娼寮打聽一下,三教九流都弄點關係,做起事來才不會那麼事倍功半吧!

卓然投給她一抹難解的眼光,但終究沒說什麼。

她也不甚在意,反正不是重點。

「我很好奇,他知不知道有些少女想用以身想許的方式報答他?」

這句話夠勁爆,別說孟紅歌立即被揪住全副注意力,連小憩中的趙永新也給驚醒。

嘿嘿,大家都很在意對不對?

「你不會不知道吧?我上次看到的,差不多是這種情形耶。」

卓然緩緩回應--幾乎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態度:

「大哥……沒放在心上。所以……不是問題。」

才怪!問題大著呢!至少當妻子的心裡會很難受。男人喔,就是不能理解。

「沒放在心上?那多危險呀!要是哪天被灌醉了、下藥了,造成事實要他負責那怎麼辦?我大姐夫曾經差點這樣被他的好友吃干抹淨呢!看這招多狠。」

「大哥不可能……」兩位冰山爭相為耿介桓的人格背書。

「人心難測啦!」揮揮手,梁霞衣雖然同意耿先生不會亂來,但是別人會啊!現在禁藥滿街都是,什麼搖頭、搖腳、強姦藥片的,要整一個人還不簡單?

一陣沉默後,卓然問:

「你大姐怎麼面對你姐夫差點失身的情況?」

梁霞衣丟過去一道「孺子可教」的讚賞眼光。轉得好呀,二冰!

「其實我也很意外,她居然沒有先哭再說,反倒是一把將昏迷在床上的姐夫抱住,對那個衣衫不整的女人道:下藥、迷姦、性侵害未遂、妨礙家庭、侵害名譽,等著坐牢吧你!色情狂。」哈哈哈!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好笑。「那女人以為我姐姐會哭著轉身就走,並且拋棄我姐夫說。結果不但沒有,還嚇得那女人尖叫逃走,嚇跑人之後我姐才哭得差點沒把我姐夫淹死。」好不容易笑完之後,她才慎重點頭:「這點要學起來,很有用。」左看右看,才發現原來三座冰山都隱約浮現笑意耶,真稀奇,他們慢慢會笑了呢。

孟紅歌說道:

「我以為你大姐很柔弱。」她還記得梁秘書的身家調查內容。

「她是呀。不過當有人想染指她老公時,她不會介意給對方顏色瞧瞧。她的柔弱是給丈夫看的,又不是給情敵欺負用的。」

卓然正色問她:

「如果是你呢?遇到相同狀況會怎麼做?」

她想都不必想:

「到時再說嘍!我現在又不知道我將來會嫁誰,更不知道我會不會愛我先生。搞不好我早就巴不得甩掉他,那發生這情況不正是天助我也?」

「如果你愛的話,會怎樣?」卓然不肯放鬆,仍問。

這是替經理問的,還是別有它意?她猜不出來,但回道:

「要是很愛,那就沒有讓賢的道理啦。開玩笑!敢動我的人,先去問我家的三太子允不允吧。」

「不讓?」再次確認。

「對啦對啦!自己的男人為什麼要讓?只有『不要』,沒有『讓賢』。」這就像買了一件衣服,喜歡的話會一直穿,不喜歡了才會丟到舊衣回收桶。道理是一樣的。

他的表情是淡淡的笑,像是非常滿意她的回答。

滿意?為什麼?她不解,但跟著笑了。

覺得這個卓然,愈來愈像個活人了。

她的功勞呢,嘻!

凌晨三點,全世界都該睡翻了過去的時刻。

他們抵達了位於花蓮山區裡的「雪頤院」。

「雪頤院」是一棟中古的三層樓建築,佔地頗大,前後都無人家。

一盞垂在屋簷下的五燭光小燈泡靜靜的向他們這群下速之客打招呼。

嗚……汪!嗚……汪汪汪!

不知打何處傳來的狗吠聲,權充二十一響禮炮。

接下來是不是該有人出來列隊表示歡迎了?梁霞衣只是隨便想想,倒沒料到會真的有人出來。拜託,三更半夜耶!

紗門打開,首先出來的是一個體型高大的男人……輪廓上來猜好像……好像就是耿先生耶,這個人都不必睡覺的嗎?

耿介桓首先看到的是趙永新二人,直覺問:

「為什麼一齊來?」聲音冷峻、苛責。

趙永新連忙道:

「我們是跟著……」

「立刻回去!不管她怎麼說!這邊沒你們的事,我說過你們的任務是保護她……」終於發現兩位男子身後有人,而人,正是他的妻……

「我們沒有離開大嫂。」卓然多此一舉的說明。

梁霞衣很想笑,但不敢。情況很好笑,但氣氛很僵凝,這時候敢笑的人,得有不畏死的非凡勇氣才行。她可沒有。

「怎麼來了?」他越過兩個下屬,站定在她面前,問道。

「不能來嗎?」她問。無意表現得像質問,但還能怎麼問?

耿介桓注意到她低啞的聲音裡泛著疲憊,伸手扶住她腰背,道:

「當然能。不管怎樣,先休息吧。明天再談其它。」

他沒表現出拒絕,也沒詫異或驚喜。那,他心中對她的到來是何看法?孟紅歌抬頭看他,但因為夜色太濃,她看不清;而環住她腰那略微緊束的手勁,教她安下一顆惶然的芳心。

「李嫂,麻煩你清出兩間客房。」

「四個人睡兩問哦?雙人房嗎?」不會吧?他是這麼安排的?梁霞衣不敢相信。

耿介桓對她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也在?!」

好極了,原來他從頭到尾目中無她!這是要挖她角的人該說的話嗎?

「不,我不在,您看到的是幻象。」她翻白眼。

耿介桓對一邊的大嬸改口道:

「李嫂,清三間房。」

大嬸搞不太清楚情況,問道:

「耿先生,不是該清四問嗎?我沒有雙人房了。」

耿介桓微微一笑。

「我的太太跟我睡,替我多準備一個枕頭,多謝。」

幾聲抽氣聲來自四周,梁霞衣這才發現身邊不知何時聚攏了四五個熊腰虎背的大漢。嚇死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哦,要不是抽氣聲大得像打雷,她恐怕不會發現他們,就算他們已經站得離她如此近……

耿介桓也不理會他們,逕自摟著妻子進屋。

「啊!你們等一下,我就去準備一下房間。如果肚子餓的話,廚房有點心可以吃。」第二個回過神來的是李嫂,她快步進屋工作去了。

「她就是大嫂?那大嫂怎麼來了?」一名大漢問趙永新。

趙永新聳聳肩。

「有空,就來了。」

一群人圍了上來,問東問西的,短時問內不會罷休。卓然警覺,趁機拉了梁霞衣的手往廚房竄去。累了一整天,不想再被折騰下去了。

「大哥看來很驚喜。做對了。」他回頭對她一笑。

厚!下要突然對她笑好不好?!很嚇人耶。她被他嚇得一顆心蹦蹦亂跳。

「有嗎?他有很高興嗎?看不出來。」

卓然將她安置在餐桌前,熟門熟路的找出不少食物堆在桌上。

「這裡物資豐渥喔。」看著滿桌的餅乾、蛋糕,實難想像這裡是一間收容所。根據她自身的經驗,每一個慈善機構都有糧草短缺的問題,能吃飽就是天大恩賜了,哪能奢想美味點心?「這個機構是孟氏贊助的嗎?」通常必須有財團長期支撐,才能不虞匱乏。

卓然搖頭。

「這些東西是上課完後的成品。大哥會讓她們學會一技之長後,再輔導她們就業,才算責任完成。」

「原來如此。那他……有輔導失敗的嗎?」

「當然有。」並下是每一位被救出火坑的少女都能腳踏實地的工作。有許多人在擺脫人口販子的控制之後,依然以販賣靈肉維生,賺錢全歸自己花用,覺得太划算不過。

梁霞衣問:

「對於這種情況,耿先生不氣餒嗎?」

「並不。」

「不可能,他至少會心痛或生氣一下啊,畢竟花了這麼多心力救出她們……」

「他不會為那些自甘墮落的人心痛或生氣。」如果她更熟悉大哥一些,就不會說出這種好笑的話了。

「真的?那他的心臟一定很堅強。」

「的確是。」

粱霞衣自認做不到。如果她救了一個人,就會希望那人珍重珍惜自己重新做人的機會。要是發現那個人依然墮落,怕要吐血三升不止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讓大嫂願意來?」

說到這個就得意了。她呷了一大口冰開水後才道:

「當然是先弄得她心惶惶,再趁她六神無主時拐人就跑。重要的是別讓她有時間思考,要是她真的深思熟慮了,一切包準泡湯。」

「聰明。」

她不客氣的收下讚美,得意洋洋道:

「對於你們這種冰山人種喔,我漸漸研究出一點心得了呢!」

「哦?」卓然問道:「那,你認為我們這種人該怎麼追求另一半,對方才會瞭解我們的心意?」

「你們自己要在那邊高唱『愛你在心口難開』活該打一輩子光棍啦。我猜是這樣:除非你們心儀的女子同時也傾心於你們,然後卯起來追,傚法國父革命的精神,你們就順水推舟、欲迎還拒的作態幾天再臣服。最後是happy  ending的美麗結局嘍。」她認真的分析。

卓然不置可否,只接著問:

「如果他心儀的女孩不可能追求他呢?」

她呵呵直笑,很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那就打光棍嘛!用接下來的生命來懊惱嘍。」人跟人是互相的啦,而且感情上來說,先動心的人本來就比較弱勢,無關男女的。「雖然世上是有『佳偶天成』這回事,但畢竟少。我們這些平凡人只能自力救濟,能努力出個『人定勝天』的姻緣,便是了不起。你相中的好女孩,別人也會知道她的美好,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嘍,先下手先贏啦!雖說不一定追得到,但總是試過了,沒遺憾了。」

不理會他的深思,她埋頭吃蛋糕。

許久,他問道:

「你追求過嗎?」

「當然!」她用力點頭,「他是我高中的社團指導老師,很厲害、很棒、很內斂!是我想像中大俠應該有的樣子,我迷死他了。」

「大俠?」多麼懷古的用語。

「他們家開武道館的,一家六兄弟都是武功高手,每一個都得過國內外比賽的冠軍呢,但他們都不會四處炫煙喲。」

語氣低沉緊繃些許:

「你追成功了?」

她歎氣。

「沒有。我們白老師有點像隱世高手,指導我們一學期之後,就跑去大陸修行了。聽說現在在九華山、武當山之類的地方。」不想給人瞧扁,她挺挺胸,又道:「但是我在大學時有追到一個學長喔。我們還交往了一年,直到他出國唸書,才自然分手。」

聽到分手二字,他眉頭上的那朵麻花才卸下,幾乎可說是精神一振。

「現在呢?出社會後,有沒有遇到想追的人?」

「哪有這麼快!我才剛適應這份工作耶。至少需要半年,才能挑出一個好男人來追。」

「我不想等半年。」他說道。

「啥?」他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所以我來追你好了。」

赫?!直接給他傻掉。

 「你說的,只會等人追,就等著打光棍,而我不想。」

 逕自說完,也下給她消化的機會,就道:

   「好了,現在,可以教我如何追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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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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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發現身邊有人,下禁驚嚇了下。

啊,是了,昨天她來到他身邊,所以他的床上,窩了個她。

她沒有馬上起身,一雙大眼四下打量著。他的床很小,只是五尺乘七尺的規格,以他的身量來說,這張雙人床拿來睡他一個人剛剛好。而她這個臨時訪客的到來,讓兩人必須依偎在一塊,才不至於有跌下床的危機。

他在她的公寓過夜時一向無此困擾,她的床大多了。但是啊,偶爾有這樣的侷促,對夫妻來說,也是不錯。

「我們結婚多久了?」他低啞的聲音在她頭頂轟轟響起。

原來他也醒了,只是也相同不想起身。

「兩年又一個月了。」

「不算新婚了。」

「是呀。」她翻了個身,順著他的臂彎偎入他懷中,讓他抱滿懷。

「那你怎麼還是沒習慣身邊有人睡呢?」他當然察覺了她剛才的輕微戰慄。

她悶聲道:「我沒有機會習慣。」

這語氣很淡,不過絕對是閨怨。他微揚唇角沒作聲,雙手下意識的享受搓撫專屬於他的溫香軟玉,當然也不刻意避過她自左肩頸蔓延到左手臂上的那些粗礪疤痕。相同的傷痕,他身上也有,但因為身上的傷疤各式各樣都有,以至於沒有這種疤痕突顯出頭的機會,不若出現在她白玉瑩軀這般招搖。

要是別個女人身上有疤,早就千方百計整形弄掉它們,可她偏不,硬要讓這些醜東西跟她一輩子。

「再睡一會,今天是假日。」他們昨夜並沒有多少休息的時間。

八點了吧?他從陽光的強度判斷。決定兩人可以在房裡賴上一天:他不是貪懶的人,但是太好的心情教他縱容自己貪懶一次。

「你……不問我來做什麼嗎?」他的愛撫令她氣息不穩,幾乎無法出聲。

「問了才奇怪。」他咕噥,然後慎重的對她道:「我們昨夜沒用保險套,你知道吧?」

他這麼說,是擔心會有孩子?

「那又怎樣?」他不想她孕育孩子嗎?

耿介桓輕且堅定的勾起她下巴,讓兩人眸光相對才道:

「買一抽屜保險套的人可不是我。」

「難道就是我嗎?」她咬牙問。不敢相信他竟會誤以為她有膽子去買一箱保險套回家放!一個丈夫常常不在的女人,是沒機會添購這種東西的。除非她爬牆爬得不亦樂乎。

他一怔,問:「那是誰?」

孟紅歌沒好氣的瞪他:

「還會有誰?!不就是你那好義妹--耿靜柔。」

耿介桓差點衝出滿腔粗話。這個丫頭,總是無法無天!

「我以為,你不想生孩子。」

「做避孕措施的人可是你。」她冷冷提醒。

他們夫妻需要針對這件事情好好溝通一下!他當機立斷,腰身一挺,連同她一起帶坐起身。枕頭放直,他依著床頭櫃貼坐,而將她安置在自己懷中。一切就緒之後才開口:

「讓我們來說清楚。我一直以為你不想生孩子,所以家裡有保險套。」而且還是很多、很多、很--多保險套!以他們夫妻聚少離多的情況來看,差不多夠他們用到地老天荒。

「我曾開口要求你使用嗎?」別把這帳算在她頭上。

他回道:「你也不曾叫我別用呀。」

「我說你就聽?這時候就聽話了?稀奇。」他可不是應聲蟲型的丈夫,這麼說真是好笑。

「你沒試過,又怎會知道你說的話我不會聽?」他問她。

她望向他,許久後才低聲問:「你會聽嗎?你想聽嗎?」

「你說,我就聽。」這是他的回答,低沉且溫柔。

最後落下來的吻,像契約擬定後的簽名蓋章。

……我們生一個孩子吧,紅歌……

耳邊彷彿聽見他這麼對她央求,但昏昏茫茫的神智讓她無法思考……

而,唇角泛開的笑,怎麼也不能收……

「你一定是水土不服了。」梁霞衣權威的診斷完畢。

「我沒有。」卓然堅定的推翻她的診斷。

從早上十點半醒過來到現在,他們就坐在外頭廣場邊的木頭長椅上討論這個話題。耗了半小時以上,就是沒個完美的定論,不過倒是吃了一頓早餐,也喝了一大杯茶水,算是唯一的建樹。

粱霞衣一點也沒有被帥哥告白後應有的嬌羞(連假仙一下也沒有),整個腦袋想的都是這位冰山是不是被南台灣的炙熱融掉了哪裡,於是造成短路現象,才會突然對她表示出好感?

「我這次忘了帶符出來,要不要今天晚上回台北時,去我家三太子廟拜一拜?我爸收驚化煞方面很行的喔。」

「你還是下相信我要追你?」他沒想到她固執到這種地步。

「我相信,所以才會替你擔心。你一定是生病了。」

卓然皺眉。

「喜歡你的人都被你歸類為有病?你是這麼想的?」

她雙手揮著--

「不是這個意思啦!喜歡我當然是很正常的事。問題是,說喜歡我的人是你耶!你這尊冰山二號耶!」這才是奇怪的地方嘛!

「冰山又怎樣?不能娶妻生子嗎?」

不會吧?!追都還沒追到,就想到娶妻生子去啦?

「可以啊,問題是……很奇怪嘛!」她搔搔頭,努力想找回自己如滔滔江河般的好口才,但今天好像有點短路,話都說得詞下達意。

卓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奇怪什麼?」

氣氛依稀好像有點小火爆,梁霞衣怕惡人的天性讓她一下子小心翼翼且狗腿起來:

「沒啦。我、的意思是說,像你這樣好條件的冰山,呃、不是,是好條件的都會才俊,照理說應該是把眼光高放在都會美女身上才是,因為龍交龍、鳳交鳳嘛!這個時代已經不流行大職員愛上小職員的故事了……」

「我們是同事,沒有位階之分。」他截口吐槽。

赫!真個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口才不在好,能吐槽就贏!這傢伙的反應能力愈來愈好了喔。可是用在她身上就稍顯不夠意思了點,他不覺得嗎?

「是、是這樣沒錯啦,謝謝你提醒,不然我還真忘了我們沒有位階之分。不過……不過我還是會常常覺得我們活在不同的世界……」

「就算我活在北極,也還是在地球的範疇。」什麼叫做不同的世界?

「嘿嘿嘿,真幽默。」她吞了吞口水,雖然不太曉得別人是怎樣開啟追求心愛女子的第一步,不過肯定不會表現得像討債吧?「你……請問你……以前有追過女孩子嗎?」

「沒有。」

「那就是說,你根本沒有經驗嘍?」

「我有經驗!」她怎會以為他是處男?!

梁霞衣也是機靈,覺得他的回答似乎不是她所問的。糾正道:

「卓特助,我是說:你沒有喜歡過女孩子,進而去追求的經驗。而不是誤會你三十高齡依舊是童子雞。」

他濃眉當下糾結起來,整張臉栘到她鼻尖前一公分處,讓雨人相視的目光差點望成了鬥雞眼。

怎、怎麼了嘛?這麼近,很嚇人的耶。

「卓、卓……」嗚……附近有沒有人呀?救人喔!

「我叫卓然。」

「是!是!小的當然知道您是卓特助然先生。」

「我叫卓、然!」她是故意氣他嗎?

「卓然!」她改口的毫不猶豫。

他神色和緩了百分之二十,接著才道:

「我沒到三十歲,下個月十號剛滿二十六。」這才是重點。

「那……」又怎樣啦!他幾歲關她什麼事了?

「我只大你三歲,不是七歲。別用『老』當藉口,拒絕我的追求。」

什麼追求?根本是追殺好不好?凶巴巴的,欺負她沒見過壞人哦?

雖然心裡很毛,但她還是勇敢的開口爭取自己的權益:

「可能是我孤陋寡聞,您這樣……算是在追求嗎?跟別人似乎不一樣耶。」

「不一樣?」他發出疑問。

她用力點頭。「真的不一樣。」

卓然頗為認真的想了一下,很大方開明的道:

「那好,你教我如何追求你。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嗄?!她傻眼。哪有人這樣的!

「你要我教你追求女孩子的方法?」

他點頭,滿是不恥下問的悲壯神情。

「然後,你一邊學,一邊來追我?」

再度點頭,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梁霞衣身子無力的一晃,啞口無言之餘,哪還來的心神注意到卓然正勾摟住她綿軟的身軀,兩人一副相依相偎的親愛模樣。

她什麼也注意不到了,整個雪頤院,就只有她沒注意到,偎在卓然懷中的她,已被眾人貼上「卓然女朋友」的標籤。

真的很困擾,但是她的困擾心情沒有持續太久。可能是,卓然沒在身邊盯著她;可能是,上司與耿先生的感情進展更吸引她;更可能是,她很健忘。總之,三個小時之後,她的目光移不開上司顯得分外美麗的臉龐,早把卓然拋到天外天去了。

愛情啊!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喝!哈!呼--嚇!」

鋪滿楊楊米的大屋子內,四位猛男正在示範柔道。據說現在是教授女子防身術時間。四位猛男裡面,有兩位是她所熟悉的趙永新與卓然。帥哥的功效是很大的,讓一群小女生興致勃勃的參與,而沒有人偷溜。要是待會兒被摔倒了,一定是鶯聲燕語唉唉叫得心甘情願。

哼!不過她才不在乎,不會放在心上的。

她與上司坐在最後面,與上課的人約有五大步的距離。上司的先生端坐在最前方,也是授課的老師之一,不過今天有了卓然二人幫忙,他便坐在一邊檢視一些文件,眉頭沉肅,很是威嚴。

「經理,如果不知道耿先生是做慈善事業的,任誰都會猜他是黑社會老大耶。這誤會可大了,他有沒有覺得很困擾?」粱霞衣輕笑出聲,接著道:「慈善團體不都會去向企業人士募捐嗎?有沒有人曾經誤以為他是黑社會的人來勒索呢?」

孟紅歌輕訝的看著她,唇角蠕動了下,但終究沒說話。

「你當初與耿先生戀愛時,有沒有誤會過呢?」覺得上司今天美麗非凡又平易近人,所以她才敢跟上司一直閒扯淡下去。

「沒有。」

「沒有哦?真厲害,我們都會誤會說。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差點以為看到幫派大哥呢,都忘了現在台灣的黑道老大不是流亡海外就是蹲綠島說。」

孟紅歌搖頭,輕拍梁霞衣的肩膀。

「我說的『沒有』,是指我與他並非戀愛結婚。」

「怎麼可能?你們這麼相愛!」她叫,根本不信。

她脫口而出的話,讓孟紅歌美麗的雙頰猛地泛上紅潮。天!這小女生說話就不能修飾一下嗎?非得這麼直刺刺地。

「不會是相親吧?」可她看來,耿先生不會是上司相親的對象,一點也不門當戶對啊!這是看得出來的,耿先生身上沒有半絲富家子弟的氣味。

「當然不是。原本與他……該是沒交集的。」

「是苦戀嘍?『小姐與流氓』那種範例?」這有可能。

小秘書充滿夢幻的雙眼教她差點不知該如何說起。

「不是的……」

「說嘛說嘛!是怎樣的情況?」既然說了,就要說個全啊,下然她會好奇得吃不下、睡下著耶!

孟紅歌覺得這小女生真是逗,笑了出來,說了:

「他,並不想要我,我們的婚姻是我的一廂情願。」聲音澀澀然。

梁霞衣張大嘴巴,沒料到上司會這麼說,還用一種幾近自厭的口吻。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因為那是事實。」

「是你認為的事實?還是你們夫妻一致同意的事實?」

「沒差的,都一樣。」

梁霞衣搖頭。

「我不認為耿先生是能夠被勉強的人。」拜託!那種意志力堅定的人,豈會允許別人對他搓圓捏扁的?

「婚姻上,他無所謂,不在乎,娶誰都沒差。」她只是他的負擔。「他活著,活到今天,只有一個目標--找到他的妹妹。其它,都無所謂,沒什麼能讓他留戀的。」

「才不是!耿先生看向你時,眼光多溫柔呀!」

「他的妻子,就算不是我,也會得到他的忠誠與溫柔。」她是實際的人,這一輩子都不作白日夢。

梁霞衣搖頭,覺得上司的思想好灰暗。不行!她一定要說說自己的看法,明明不是那樣的!她這個人其它方面或許普普,但是察言觀色上來說可是一把罩呢!不會出錯的。那代表她看到的事實比上司透徹!

「耿先生不會娶他不愛的人的,我--」

孟紅歌沒有察覺身邊突來的靜默,只道:

「你不明白,我們的婚姻只是別人的一場遊戲。他配合得無可奈何。」

再沒有梁霞衣反駁的聲音。也好,別來這麼多聒噪,讓她安靜的看他吧……咦?他呢?竟是不在前方的位子上了,幾時離開了?

然後,她寒毛不由自主的直豎,感應到身邊勃發著一股冷銳的氣勢--是他!

還沒回頭,他的聲音已經在她左耳邊沉緩揚起:

「我需要一個示範的對象,你來嗎?」耿介桓的語調裡聽不出情緒。

「示範什麼?」孟紅歌壓抑著心驚,力持鎮定的問。

前方突來的女聲介入夫妻隱匿的氛圍,將兩人世界硬生生拆開成眾目睽睽。

「耿大哥,我來就好了,一直都是我陪您示範給學員看的,孟小姐是台北的嬌貴小姐,恐怕禁下起摔打。」

如果梁霞衣的記憶沒出錯,這位小姐好像是叫……宜娜……是吧?一個很明顯愛慕著耿介桓的女子。

愛情真是偉大啊,讓即使是氣質溫文的女子,也會產生大無畏的求偶勇氣。可是……人家是夫妻耶,想死會活標的話,有點不太道德吧?尤其在人家妻子面前。

不過,這些雜七雜八的個人觀感現在都下重要啦!重要的是,她親愛的美女上司會怎麼回應呢?大美女會乖乖雙手奉上夫婿給小美女嗎?

就見得,原本表情有些緊張的孟紅歌在面對突然蹦出來的情敵時,雙眼變得冷漠威嚴,那種一生下來就處於發號施令地位的身世背景,當然會有不怒自威的氣勢。

根本不必開口說些什麼,就已經讓剛剛勇敢發言的那位小姑娘畏卻的退了一小步,連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

「我跟……跟耿大哥比較有默契,他不會弄痛我……」

「我也不會弄痛你,放心。」孟紅歌出人意表這麼說。盤坐的身軀微一使勁,便已起身。「走吧,別讓大家久等。」

咦?!上司要跟宜娜示範防身術?梁霞衣張大嘴巴,沒法去預料哪一位會被扁得比較慘……經理長得窈窕纖瘦,感覺上不會佔到多少便宜耶。

不過耿介桓當然不允許這種事在他眼皮下發生。何況,比這件事更重要的是剛才他所聽到的言論。夫妻倆溝通之途仍迢遙,沒空攪和其它旁事。他伸手抓住她,轉身對不遠處的卓然道:

「卓然,你來示範。宜娜學了一年,不是初學者,你可以放心。」交代完後,帶著妻子走人。

眾人只好遺憾的歎氣,錯過一場好戲,真失落啊!

覺得有點生氣。

梁霞衣第N次瞥向廚房,從窗口望進去,清楚看到一群鶯鶯燕燕正繞著幾位猛男團團轉。上完防身術的課程之後,少女們的新偶像於焉產生。尤以卓然與趙永新最受青睞。

所以梁霞衣不意外上完烹飪課的現在,每一位女孩都企圖將成品塞進他們嘴巴裡,看能不能抓住他們的胃之後,也得來一場美妙的戀情。

就說嘛!他們那種長得不差、事業前景看好的精英們,是永遠不退時的白馬王子人選之一。還說什麼沒有位階之別,明明就有好不好!這種差別在於:他的好條件可以一路吃香到老,但她則不行。雖然她是長得不差,工作上也算平順,可是絕不可能在異性裡吃香到老。這也是為什麼務實的女人總是找比她醜的男人下嫁的原因了,理智嘛!

像她自己就很理智,所以出社會後就不曾對條件超好的男人流口水,頂多樂於聽他們的八卦而已。

這卓然,哼!一定要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不太明白自己在氣什麼,但就是很氣!一定是花蓮的天氣熱得沒天理的關係。幸好等一下吃完晚餐之後就要回台北了,不然她一定會中暑。哼!

女人會吸引男人的原因有千百種,而男人會吸引女人的原因就簡單得多。俊帥、多金、有前途、老實、可靠……等等等,通常只要具備以上一個特色,就有讓女生心儀的本錢:有時候甚至是蠢,都會被當成可愛的原因。

所以卓然理所當然被包圍。他長得不錯,有前途,加上還有帥帥的身手……真是看不出來啊!

她當然知道冰山特助的工作職責之一是保護經理的人身安全,但倒是沒親眼看過他們大展身手,於是一直也就把他們當白面書生等閒視之。直到親眼看到他們充滿力與美的身手後,才認知到他們是文武雙全的。

哼!有什麼了不起。如果說紅顏注定是禍水,那俊男的下場也差下鄉啦!她才不跟他們攪和呢,隨便他去給那些女生拆吃入腹好了,她沒興趣。用力踢開腳下礙眼的小石頭,決定不要耗在這裡浪費生命,到別的地方去亂晃都好過沒事杵在這裡踢石頭,都快踢出一個坑了。

「霞衣。」走沒幾步,身後便傳來卓然的聲音。

她小姐選擇性失聰,沒聽到啦!

不對!等等等一下!他叫她什麼?霞衣?!請問她跟他很熟了嗎?轉身決定興師問罪,但不幸轉得太快,步伐也倏止得突然,她一頭給轉進滿堵厚實的胸懷中。嗯……有肌肉的喔……不,不對!現在不是陶醉的時候,就算她對猛男型的異性有著不可遏抑的偏好,也不可以對這一位流口水!做人要有風骨。

「放開我啦!」她推開他。「誰說你可以叫我名字的?請叫我梁小姐。」

卓然也沒為難她,將她扶正後,與她並肩走著。

「為什麼不能叫霞衣?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答應了嗎?」

「你沒有拒絕。也同意要教我如何追你了不是?」

她忍住大叫的慾望。

「沒有拒絕是因為我嚇呆了,忘了反應!」

「你沒拒絕,就是同意。」他堅持。

「我沒同意,就是拒絕!」要比口才嗎?她可是「說」遍天下無敵手喔。

卓然一點也沒有想跟她比口才的念頭,只問:

「你在氣什麼?」她看起來就是很生氣的樣子。

「你管我氣什麼!你忙那些女人都忙不完了,別來管我氣什麼。反正我的心情不干你的事,走開啦!」出奇不意推他,但也只能推開他一小步。

「你生氣?為什麼?我以為你不懂生氣的。」他好稀奇的看她,索性抓住她手轉身對他,讓兩人面對面看著。

什麼叫她不懂生氣?

「我又不是機器人,怎麼會沒有七情六慾?」就算是聖人也會有抓狂的時候好不好!

「以前沒看過,為什麼現在會生氣給我看?」他只想瞭解這一點。

對耶!她幹麼生氣給他看?他又不是她的家人。她向來不會對外人生氣的,因為從無意與外人交惡或結仇,「以和為貴」正是她的座右銘哪!那現在……在他面前,是在氣個什麼勁兒?更別說他真的沒惹到她了……

真是發神經了1

0K!神經發完了,道歉吧!

「我錯了,真是對不起。」

卓然沒有露出被道歉的欣喜,他一臉迷茫的看她,懷疑她是不是去過四川觀光,並且順便學回變臉的絕活?

梁霞衣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情緒會起伏成這樣,但幸好自己有克制,沒有失態太多。唉……真是尷尬。

「你嫉妒嗎?所以生氣。」不管了,還是把話題轉回正事上。不管她變不變臉,他只在乎這個。

嚇!什麼嫉妒?!才、才沒有好不好?!不要亂說啦!

她一定要辯駁!用她滔滔下絕的好口才辯駁回去,讓他不要沒事胡思亂想……

「卓然,我--啊--」她尖叫出來,因為看到卓然身後、大門的方向正奔進一群騎著重型機車、手持開山刀的暴走族!

天呀!哪來這種陣仗呀?!

她驚嚇過度,以至於完全沒發現卓然迅速摟她入懷,將她抱得好緊,都快把她尚稱小小挺挺的驕傲上圍給擠凹成吐魯番窪地……

轟轟轟--

一場戰役即將觸發,血,將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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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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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這裡的負責人?給老子滾出來!」

重型機車呼嘯在「雪頤院」前方的空地上,繞了好幾個大圈之後排列成馬蹄形,以卓然二人為中心,面對宅院的方位叫囂。

怎麼會?怎麼會?這種古惑仔式的情節下都是發生在香港電影中以及社會新聞裡嗎?梁霞衣傻眼之餘下忘抖出秋風下的落葉姿態。常常聽人家感歎說台灣的治安日漸敗壞、人民痛苦指數節節高昇到青天白雲裡去,但是她以前都沒什麼實質的感受,也覺得大家都言過其實了。而今證明,她錯了。

可是……老天爺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用這麼震撼的方式讓她領悟自己的無知與錯誤!嗚……莫非是最近沒常去拜三太子的關係?還是三太子跟老天爺的私交不太好所以庇佑不了她?不要吧,她最怕壞人了,還有那些西瓜刀、開山刀的,真是嚇人呀!

卓然沉著的擁住她,繃緊的肌肉是一觸即發的氣勢。他身邊不知何時已經聚集四五位猛男,不過都沒有人開口,任由那些人惡形惡狀的叫囂。

梁霞衣覺得一股涼意從頭頂灌到腳底,對眼前的情況很憂慮。這些男人既然出來幹架了,為啥竟是連一根木棍也捨不得拿出來壯場面?人家手上拿的可是刀耶!刀--耶!

真實生活畢竟不若拍電影,恐怕就算是黃飛鴻在此也肯定會被打成豬頭,就別說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了。這些人懂不懂呀?!嗚……三太子,救人喔……

「帶她進屋去。」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邊的耿介桓開口對卓然交代。

咦?上司的老公幾時出現的?他不是拉著經理出門去了嗎?雖然在現下這情況裡還能好奇這種事很奇怪,但她就是偏生好奇起來。至少,要是她今天不幸給波及個正著,飄去了枉死城的話,還能做個明白鬼嘛!對,這樣一想,就不覺得奇怪了,還有點理直氣壯呢。

「走。」卓然擁住她,轉身走向屋子。

「我、我自己進去啦,你趁現在去廚房搜集菜刀、水果刀拿出來分大家用,也許還可以搏他一搏,千萬別逞強。」

他將她推入紗門內。

「把門鎖好。」根本沒採納她務實的建言。

這些逞英雄的男人就那麼想當烈士嗎?!他們有沒有替會為他們擔心的家人想一下啊?

「卓然!你沒聽到我說的嗎?拿把菜刀防身--」聲音嘎止。

因為被偷親了唇角一下。

「欠你一個吻,等會還你。」說完,推她進去,順手扣上門板,轉身離開。

呆若木雞。紛紛亂亂的大腦只閃著一個疑問:她……遇到劫匪了?遇到劫匪了?她都還沒同意當他女朋友,他就來這招偷香,真是……真是太過分了!

她碰碰嘴唇,麻麻的、熱熱的,覺得生氣,但又……有點回味……

廣場上,一群上門踢館的人持續威脅恐嚇:

「老子早就說過了,這塊地我們『見建』營造公司是買定了!好聲好氣跟你們商量,叫你們離開,你們就是不識相!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恁爸今天就讓你們知道跟我們作對的下場!怕了吧?怕了的話就乖乖簽下上地讓渡書,然後跪在地上道歉!」多麼趾高氣揚,不忘隨時摧動引擎聲轟炸他人脆弱的耳膜。

「我們無意在花蓮惹事。」耿介桓沉聲說著。

不若敵方此起彼落的叫陣聲,這邊裡只有他一人發言。

「嘖!果然是怕事的卒仔!過來過來!讓大哥我教訓教訓你,也許裡面的那些妓女就不會被我們抓去接客。」他們當然清楚這裡是私人的雛妓收容所,沒啥靠山的。

旁邊的小嘍囉瞥見二樓窗口有位大美人,大叫道:

「那個!二樓那個!厚,去接客一定賺很多錢。老大你看!」

眾人看過去,沒看到人。

「阿狗,你別耍寶了,這裡的女人只是能看而已,哪有美人?」

「有啦!穿白衣的那個。喂!卒仔,去把那女人叫出來!」直接自認為是這裡的老大了,便對那些沉默的男人頤指氣使了起來,根本沒發現為首的那個男人臉色已不知打何時起冷沉了下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連在屋子裡發抖兼發呆的梁霞衣都感覺得出來。雖然不太瞭解為什麼,可是空氣變得沉凝是很明顯的事。怎麼了嗎?好像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

「梁?」下樓來的孟紅歌對門邊的梁霞衣輕喚著。

「經理,外面好像要打架了,我們要不要報警?」對對對!馬上報警才是正事,剛剛是在發呆個什麼勁啊?浪費寶貴時間!

孟紅歌伸手按住她已拿起電話的手。

「不必,他們應付得了。」

「你不明白啦,經理!外面很多壞人,手上有刀耶!我們什麼都沒有,你一點也不擔心耿先生他--」

孟紅歌搖頭。

「我剛從二樓窗口看到了,這些人不曉得他們惹到了誰。」

就見她轉向廚房,拿出茶壺燒熱水,一副準備泡茶的樣子。梁霞衣當然跟了過來,廚房這邊的大窗戶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外邊的狀況。滿屋子的女人不知都躲到哪裡去了,感覺上每個地方都空蕩蕩的。

「經理,耿先生他們就算身手矯健得足以參加奧運拿金牌,也只怕不敵黑社會的開山刀亂砍一通呀!」現在是怎樣?如此危急的情況,為何擔心害怕的人只有她一個?顯得她好歇斯底里似的。

孟紅歌微微一笑,道:

「黑社會?雖然黑社會裡有很多人渣,但人渣倒不一定全出自黑社會。」

「經理,現在不是玩謎語或俚語的時候吧?我心臟都快嚇停掉啦!」

孟紅歌將小秘書拉到窗邊,外頭不知何時已經開扁了。梁霞衣嚇得不敢看,怕看到卓然被砍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就算不會那麼慘,但刀光劍影的,總會有血液四處亂噴吧?她不敢看啦!

「如果他們算是黑社會,那也還是比不上那些混了大半生黑社會、如今正努力漂白的人。別怕,卓然他們會有分寸的。」

「什、什麼分寸?」她沒敢看向外面,大眼睛牢定在上司美美的臉上不敢挪栘些許。

「那就是……」說到一半,外邊傳來淒厲嚎叫聲。

「我的手!我的手……被踹斷了……哇!」叫完,昏倒。

孟紅歌靜靜說完:「整治他們曉得痛,但絕不殺人。」

接下來,一群人紛紛自報災情--

「你!你打斷我的肋骨--」

「我的腳好痛啊!」

「西瓜刀刺穿了我的大腿,救人喔--」

「會死人啦,快逃!」

然後是機車引擎聲狼狽響起,聲音依然刺耳,像輓歌般哀鳴。

「等等。」耿介桓擋在傷兵殘將面前,不是沒打夠,只道:「把那些昏在地上的人也清走。這裡是山上,環保清潔車不會開上來收垃圾。」

那些人當然不敢抗命,事實上沒被揪住再打一頓就是老天保佑了,只不過要他們清走同伴,那有什麼問題!

兩三下,烏合之眾退場也。

「大哥,需要我們留下來幾天嗎?」趙永新問。

「不用。他們不會再有機會上山挑釁。」耿介桓不厭其煩多說幾次:「你們該明白,沒有什麼事比保護她重要。」

「我們明白。但是看到您這邊這樣的情況,大嫂也會擔心得坐立難安。」卓然平實說道。

耿介桓忍不住抬頭望向廚房那方的窗口,那邊,妻子也正看著他。很冷靜的臉色,但眼中是不是仍有一抹藏不住的憂慮?

「她沒機會擔心。明天我就去解決在『見建營造』背後撐腰的地方角頭。」這種事早該解決了,他一直隱忍,是想和平解決,而不要動用義父的勢力擺平。畢竟……他已漸漸淡出江湖、淡出龍焰盟,所謂的漂白,不就是一切困難靠自己解決嗎?但,為了不讓紅歌擔心,速戰速決是唯一的方法。他願意破壞自己的原則。

「我們願意幫忙……」卓然二人急於表示跟隨赴湯蹈火的意願。但耿介桓打斷他們的話。

「重新做人不容易,你們是所有兄弟們的表率,別走回頭路。一旦動用龍焰盟的勢力,還差你們兩個嗎?別衝動,小子。」見屋子裡的婦孺都開門迎了出來,他沒再說什麼--也沒心情說什麼,因為正向他走來的美麗妻子,已佔據了他滿心滿眼……

偷看一眼。他轉頭,她閃開,裝作正在看車外風景。

車子開到客戶公司門口,趁他找停車位時,又偷看他一眼。仍是被察覺,但這次他因為好下容易找到一個車位,先搶再說,暫且放過她。

他紳士地替她開車門(以前沒那麼慇勤的,不過從他「欽點」她為女友後就有了),但抓她出來的動作實在粗魯--

「哎,你!」她低叫:「我所謂的『紳士風度』,是指攙扶淑女下車,而不是把人當一袋物品似的拎出來!」

「好,那再來一次。」不囉嗦,立刻將她推進去,樂意而勤勉的練習著當人男友必須具備的各種美德。

「哎啊……噢!」

才跌進去,就被一隻健臂勾摟住後腰,以慢動作撈出車子--據說這樣就叫做溫柔體貼。卓然雖然不太能理解,但是仍乖乖學習著,只要她喜歡就好,畢竟她是他要追的人,完全按她的指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追女友便萬無一失。

「你、你、你……」她叫得近似哀鳴。

「還是不對?」他問。雖然還有公事在等著,但他還是可以再練習個幾次,花不了多少時間的,反正他們有提早到達,不怕遲到。0K,再把她放進去--

「住手啦!你在丟沙包哦?想趁機吃豆腐也不是這樣!」

吃豆腐?這個他有興趣,馬上求教:

「那要怎樣?」

「你還真敢問?!你居然以為我會教你如何吃我的豆腐而不被呼巴掌這個絕活?開什麼玩笑!你這個冰山機器人是哪裡短路了?!」她瞪他一眼,飛快抓開他的手,不讓他再行兇下去。

她雖然身強體壯,可沒有被摔來甩去的癖好。

「你不教?為什麼?」再怎麼沒追過女人,也知道接吻吃豆腐是情人間必經的甜蜜過程,更是他該享有的福利,他才不會放棄。

「我還沒喜歡你到那種地步啦!更別說你上次偷親我的事,我還沒原諒你。」想來就氣悶。那天打架前偷親她一次下說,打完後又來一下,趁她呆若木雞時得逞,真是……勝之不武,呃,好像不是這個成語,不過那不重要,總之那不是他該得的就是了。

「那你什麼時候要原諒?」他好想再親親她,尤其當她偷看他的時候、當她只對他擺凶臉的時候、當她杏眼圓瞪如現在的時候……他都好想用力抱住她,深深烙印下一個吻,在她唇上、在她心上。

他從來不是有耐心的人,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曾有一大段時間是逞兇鬥狠、強取豪奪的。而女人之於他,更是像件唾手可得的消耗晶,只要他要,隨時就有,不識「等待」為何物。

但是,她不是他以前那個世界的女子,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他必須學會如何在這個「正常」的世界裡當個正常人;而今,他喜歡上這個正常世界裡的正常小姐,卻不知如何正確表達起。總是感到笨拙,常常讓她賞白眼,但不知怎地,竟是不覺生氣,只更想吻她;但不敢孟浪,除非有時太過克制不住。

如果是以前,他只須拽著人就定,通常女方還會自備床與保險套。

如果是以前,女人只求一晌貪歡,嘟來的紅唇如烈焰,只想一夜焚燒成灰燼,任其沉淪、醉生夢死。

男男女女的肢體糾纏,與其說是交歡,不如說是取暖;就像賣火柴的女孩,在凍死之前,以一根根的火柴尋得慰藉,不求明天,也不敢想有明天。

擺脫過去,而今一切都是新生,他依然手腳沒個放處,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卻又無計可施。

而她就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像座發光體,有著他所欣羨的如魚得水--處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悠遊自在。多麼多麼希望自己終有一天也可以……

原本只是看著她、欣羨著她,也偷偷學著她,因為太渴望活出一個正常人的模樣,但後來逐漸變調。已經不是羨慕,而是喜愛。當他猛然察覺時,烙印於心的喜愛已經不可自拔,病入膏肓,嚇了自己好大一跳。

但他一點也不想抗拒,順著心的方向,喜悅的沉淪。

沉淪於愛情絕對比沉淪於黑暗的社會底層好過太多,恐怕不只兩個宇宙的距離,即使天堂與地獄之遙也不過如此。就算現在她又瞪他,紅紅小嘴正叨叨念著--

「你這個人真過分,魂遊天外,根本沒在聽我說話,那你幹嘛發問呀?浪費我的時間。走人了啦!我們跟劉董約十點見面,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哼!別以為她會忘記這件事,如果晚上他有送她回家,一定要再唸唸他。哪有人一邊請教如何吃豆腐,又心不在焉不肯乖乖聽罵的?

他笑,輕輕扶住她手肘,領她穿越斑馬線。

「嗯,現在比較像樣了,可別再把我當沙袋撈來扛去的。這一次我打六十分。」她念歸念,卻不吝惜讚美他的進步。

對嘛!輕手輕腳多好,粗魯的莽漢是追不到女友的。畢竟當今世代,母性愛已漸漸式微,女孩子們要的是被疼寵尊重的甜蜜愛情,而不再會因為「那個男人需要我救贖照顧」這等蠢念頭而去投入一段把屎把尿的感情裡犧牲奉獻。

既然他要追的人是她(唉!不給追也不行呢),那麼她的種種教授,受益者還是自己嘛,所以她不得不小心指導呀。

雖然這種進展很奇怪,但是他的機器化加上她的年幼無知,湊和湊和嘍!她這個人一向不挑的,多隨和呀!

嘻!老實說,跟帥哥走在一起的感覺還真棒,有一種麻雀變鳳凰的虛榮感耶。誰會知道他其實一點情趣都沒有,還不怎麼懂人情世故呢。人家現在只看到他對女伴的體貼,根本下曉得這是剛剛惡補成功的結果。

如果以後想轉行,開一間「理想情人訓練班」或許是不錯的主意,肯定會財源滾滾喔!她真的很厲害呢。

其實她有駕照,但就是不敢開車上路。但那不是她傻眼的原因,而是他……

星期天,約會與特訓的日子。也不知道事情怎會變成現下這個樣子,梁霞衣左思右想就是想不透。原本是這樣的--

「我什麼時候可以再吻你?」為了遵守那見鬼的紳士風度,聽說突襲「偷香」是萬萬不可行的。不顧女方意願的情況下,就等著被判紅牌出場吧!所以他只好天天詢問,問到她說可以的那一天,看誰撐得比較久。

「不想給你吻啦!」她真是被問煩了。哪有人這樣的?老用一張平板嚴肅如法官的臉來正經八百問她這種事,都不會臉紅呢,真是夠了!

「為什麼不想?如果是因為你有口臭,我不介意--」

她瞪他--

「你才有口臭呢!」

「以前我吻過的女人沒這方面的抱怨。」所以他絕對沒口臭。

「我以前的男友也沒說我有呀!倒是他自個兒有一點,所以我後來只許他親臉頰。」咦?談到這裡做什麼?是好漢就別提當年勇,翻什麼老帳呀。

「那我親你臉頰。」做人要公平,以前的人可以親,表示他也該比照辦理。他開始評估她可愛的小臉哪個部位親起來比較可口。

梁霞衣差點被他理所當然的口氣拐出一聲「好」,幸好聲音轉到舌尖時硬生生煞車成功。

「不行!你才追我一星期耶!而且還是一邊學習一邊追,現學現賣的。哪有人這麼快親來親去?至少要兩個月好不好!」

「上一個男人也是等兩個月才親?」他才不信。這張蘋果臉蛋多麼引人犯罪,是個男人就會忍不住。

說到這個就好玩了,她忍不住想起當年的畫面。笑道:

「才不是他親我,那時他教我開車,認真的表情讓我一時忍不住,就偷親他一下,他嚇呆了,真好玩!後來才自然而然的進展到情侶間的濃情蜜意。所以說,這種事要順其自然,不要排什麼時間表--啊!你抓我做什麼?要去哪裡?」桌上的牛排才吃一半,他居然就要結帳走人,發什麼神經哪?!

果然是發神經。他將她塞進車中,隨之上車後,很快往市郊的方向開去。

「我教你開車。咱們現在就到郊外的賽車練習場。」

轟!梁霞衣被他的話炸得傻眼。怎、怎麼有人這樣啦!為了親吻而無所不用其極,還明目張膽的表現給她這個「未來受害人」看!哇哩咧……冰山機器人的大腦運轉方式果真不能以尋常凡人的心思去揣度。

她結結巴巴地叫:

「我我我已經有駕照了!」

「但你不敢上路。」所以他得把握這個可以比照辦理的機會。「你放心,我十五歲就會開車,技術沒問題。」她說的,謙虛的男人最英俊,所以他就不補充說明自己拿過幾項地下飆車賽冠軍之豐功偉業事實,有一次還學人家飛越淡水河成功呢!

梁霞衣哇哇叫:

「不敢上路又怎樣?反正我搭公車方便又安全,一點也不想買車來開!」

「你總是要會。」他代她決定。

「為什麼?」她瞄他,「卓然,千萬別犯了紳士大忌。」對女性尊重一點哪!

卓然也不跟她討論女權或沙豬什麼的,只道:

「因為我會送你一輛車。」

下巴掉下來!這、這人追女友也太過不惜血本了吧?!

「你哪來的錢?這輛車的貸款已經付完了嗎?」

他看她一眼。

「你該說的是,你喜歡什麼廠牌的車。」

不要裝得像個一擲干金的敗家子好不好!她沒好氣道:

「如果我說要一輛法拉利跑車呢?」

卓然靜默了下,專注看著前方開車。

嘿嘿!沒話可說了吧?沒事別裝大方啦,做人要量力而為嘛。

以為他的嘴巴會就此裝上拉鏈,但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然道:

「二十年後,我買給你。」算了一算,只要投資得當,造價千萬的跑車應該不難在今生買到手。嗯……也許他該去拜託孟冠人大哥代為理財投資,不然拜託洛洛小姐也可以……不!不可以,洛洛小姐玩心太重,不保險。還是請孟大哥幫忙好了。

「你瘋啦!我只是隨便說說耶,你這人聽不懂開玩笑呀?!我開法拉利做什麼?等著被搶嗎?你沒看我連機車都不買,就怕被擄車勒贖!」這人怎麼老實成這樣?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想要滿足你的各種願望。」

「這位大哥,你沒必要這麼做好不好?在愛情中是有很多替代方案的。比如說:我要星星,你就買玻璃彈珠冒充;比如說,我想去曼哈頓購物,你就帶我去信義計劃區吃一杯霜淇淋;比如說,我想搭麗星郵輪,那你就帶我去淡水河搭渡輪。這樣不就得了嗎?要是我想要什麼你都給,那還得了!如果我叫你去砍人呢?你就去呀?呆瓜!」

「我會去砍,如果你希望。」這一點很好達成。

「我不希望!」她大叫。轉頭看他一副不知悔改的的神情,伸手輕拍他肩膀,「你不可以做壞事,我最討厭壞人了!」

他將車子轉入一條狹小的馬路,地面的柏油斑駁零碎,車行在上面像顆跳豆般起起伏伏。

她被顛得頭暈腦脹,沒了聊天興致。

兩人一路沉默到賽車場,直到引擎聲停止,他下車,繞過車頭來到她這邊打開門,伸手攙她出來時仍是沉默。

她吁了口氣。

「頭有點暈,這種馬路真是--」抱怨沒說完,自己停止,因為望見他暗沉的臉色。他……怎麼了嗎?也暈車了?

「霞衣。」

「嗯?」

「我以前是壞人。」

嗄?!她愣住。

然後,氣氛沉了下來,感覺上是正在下七月雪的樣子。

冷得她發寒,嚇得她噤聲。從沒想到卓然會這麼讓她害怕過--

「你會瞧不起我嗎?」

「我我我……」不知所云。

「你能接受我嗎?」

「不、不……」不能先說說你是哪一類的壞人嗎?

不能嗎?卓然黯然無語,原本扶住她的手掌也畏卻的放開。

「上車,我送你回去。」他道。

嗄?「不是、不是要教我開車?怎麼要回去了?」

「你怕我。」他不明白她幹嘛還逞強?

梁霞衣點頭,「誰叫你要說自己是壞人。」

「我說以前!」她是怎麼聽的?他現在像壞人嗎?!

「那、那以前……以前是怎樣壞呢?」問完,又怕起來了。

他察覺到她不自禁的懼意。問道:

「你怕某一種壞人是嗎?哪一種?」

她結結巴巴道:

「千萬……不要跟我說……你當過什麼人口販子或皮條客什麼的。我覺得那種壞人最壞最壞了。」

卓然瞪大眼叫道:

「我沒有!如果我在道上混到四五十歲或許可能會是,但我十八歲那年就洗心革面了。」

幸好幸好!她放下一半的心,問道:

「那你之前是怎樣壞呢?」

「混流氓、飆車、鬥毆、吸毒--」

「吸毒!」她捧住臉頰低呼。「現在還吸嗎?」

卓然忍耐地問:「我現在像吸毒者嗎?」

「我不知道怎樣才叫不像呀。」滿足人家好奇心一下會怎樣?

「我現在連咖啡都不喝。」

「你也太矯枉過正了吧?」難怪上班只喝白開水,還以為他想保護他那口美齒呢。

「我不會再讓任何會上癮的東西控制我。」

「喔。」那需要很強的意志力喔,他把持得不錯耶。

「現在呢?你決定學開車還是回家?」他語氣裡有著緊繃,讓她選擇要他或否決他;選擇推他上天堂或踹他入地獄……

可不可以別老是一張判官臉面對她呀?雖然她被嚇得很習慣了,但是還是比較期待他用別種表情面對她嘛,不要忘了他正在追她耶!

「都不要。」哼!胡亂把她從餐廳拉出來,飯都沒吃完,現在她也要回敬一下啦!

他一愕。都不要?那她要什麼?

「走,我們去加油站。」她下指令。

「為什麼?油箱裡的油還八分滿。」

她笑嘻嘻地--

「中午堅持吃牛排是我的不對,也難怪你會在我吃一半時就結帳。我下該忘了汽油才是你的主食,想必你是餓壞了吧?機器人也是要補充燃料的呢。」

怔愕到天外天去,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走呀,機器人先生。」

她在逗他。他漸漸發現了這個事實,由著她推他定向駕駛座。她以為他不會太快回神,所以一點防備也沒有,擺佈著他,就像他真是一尊機器人似的,玩到不亦樂乎。所以當他突然一手勾住她後腰,一手壓住她後腦勺竊吻時,她真的是嚇了個魂飛魄散。

才、才交往一個星期耶!他怎麼可以進行到深吻這項高難度的動作?!

這種事怎麼會來發生?

哇哇哇!

……嗯,果真沒口臭……

她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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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1:58: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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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不成文的規定吧,辦公室戀情都傾向於不公開。他們也是不公開……如果說他們也算戀愛的話。

應該……算吧。都吻了不是?更別說先前還一起吃吃暍暍接接送送的,好像情侶間的工作都做了個全,若還在那邊頑抗就顯得矯情了。

她正在聽電話。現在,跟客戶哈拉閒扯淡是她的職責範圍之一,把客戶弄得服服貼貼之後,再送給上司去料理,合約的成功率多了好幾成,所以她也就很理直氣壯的隨時抱著電話滔滔不絕。

「梁小姐,請給我『大全』的檔案。」趙永新走過來。

「……原來如此!周董,我老早就覺得你一定有什麼獨家秘方在保養,不然怎麼可能看起來永遠年輕?要不是你上次說出五十四這個數字,我還真傻傻的以為你才二十五咧……呵呵……」看也不必看,抽出「大全」的檔案呈上,十指繼續在鍵盤上飛舞。這一份調查報告經理十分鐘後要看呢!快點把重點整理出來。

卓然從二十二樓開完會下來,走到她面前。

「霞衣,這是會議記錄。我整理過了,你直接歸檔就好。」

她抽空給他一抹笑,繼續道:「……我就知道周董你會喜歡香水百合,也只有那純白高潔的香花,才配得上你高貴雍容的氣質啊……」收過檔案,擱在等會要送回資料室的提籃上。

他該走了,但就是跨不開腳步。一天裡總會有幾次望她望到失神,偶爾還傻笑出來。現在還好,還沒開始傻笑,但是卻伸出手輕撫她紅嫩嫩的臉蛋,引人側目也沒關係--反正此時此地也只有一個趙永新能側目,隨便他去側目到脫窗吧!

你做什麼啦!她一邊發出笑聲,一邊以唇語嗔他,請他克制一點。

拜託!他又不是小說裡可以不務正業、成天找女主角吃豆腐的男主角總裁;而她也不是只要跟總裁玩親親就可以領乾薪的女主角秘書,工作時間內最好各盡本分吧,別逗了!

親她一下。

得寸進尺喔!小心我告你性騷擾!她繼續以唇語嗆聲。但清脆甜美的聲音依然如一地奉承:「我真是的,又因為聊得太愉快,耽誤你寶貴時間,太不應該了,周董,請你千萬不要見怪,我馬上將你的電話轉給經理。哇!她一定會對我發飆啦!她一直在等你電話說……嗯,謝謝周董替我美言,嗯,我轉過去嘍--」按下保留鍵,打開通話器:「經理,周董在二線。她對降價10%的要求不再那麼堅持了,我猜降個3%就能讓她滿意。」

「辛苦了。」那邊道,然後接力著這通電話,聯合搞定這位難纏的客戶。

終於解決!她連忙暍下一大杯鮮搾西瓜汁補充水分……咦?哪來的西瓜汁?好像是從卓然手中接過來的。

「剛剛回公司時順道買的,我想你會需要。」他盯著被她眷顧過的吸管口,有點虎視眈眈的,也沒多猶疑,就湊過去吸了一口。

她叫:「哎呀!幹嘛啦!」現在是上班時間,克制一下好不好?

「我在檢查西瓜汁的新鮮度,畢竟買一個半小時了。」說得好理直氣壯。

「上班不要摸魚!想被炒魷魚喔!」所以說她最討厭辦公室戀情了,以前看人家在那邊你儂我儂雞皮疙瘩滿天飛就覺得很困擾了,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便油然產生一股「以身作則、端正上班風氣」之正義感。

卓然聳聳肩(稀奇呵!機器人也安裝「聳肩」程式),開口道:

「請給我『東儀』的估價單。」

「拿去啦!」她不客氣的把檔案推到他懷中,順便看能不能把他推遠一些。

「這麼凶。」他咕噥。

「哪裡凶?!」她對他齜牙咧嘴。

「梁小姐,這是『希鐳建設』的企劃案。」趙永新遞過來一疊檔案。

梁霞衣立即堆起滿滿的笑。「辛苦你了。」

「霞衣--」卓然喚她。

「還要做什麼啦?!就說別摸魚--」臉轉三十度,對著與趙永新並列在她桌邊的卓然凶巴巴。他就是不知道要克制是吧?要是被革職了別來哭--

話語與思緒都嘎止,因為他偷吻了她一下。

「你--」她發指他。

卓然一點愧疚的表情也沒有,只道:

「上班別摸魚。」

「是誰在摸魚呀?!」她雙手叉腰,擺出茶壺架式。

他平平板板的說明:

「你應該對我有禮的甜笑,表示出同事之誼:但是你凶我,就像個女朋友,就是在摸魚,公私下分。」

她給堵得啞口。他……說的確實是事實,她一直沒給他好臉色耶,甚至表現得像一個恨鐵(丈夫)不成剛的黃臉婆。

噢!不!她才二十三歲,還是一朵嬌花的年紀,還沒準備當黃臉婆啦!

「你你你……去工作啦!」她跺腳,最後還是裝不出陌路人的神氣,畢竟他是她的男朋友哇!

哼!不理他了,她還得送文件進去給經理看呢。

她小姐轉身敲門遁入主管辦公室內,留下兩位表情一般、眼神卻各異的男子在原地杵著。

趙永新終於肯定這些天來的感覺是正確的。

「你跟她,在一起了。」

卓然點頭。「我喜歡她。」

「那她……知道我們的過去嗎?」

「知道,但沒問更詳細的情形。」

趙永新不可思議的盯著已合上的門板,喃喃道:

「我們這種人,有那麼輕易被接受嗎?」至今他還是覺得在這個正常的世界裡適應不良,跟任何人都有溝通上的障礙。

卓然道:「一定有那樣的人,只要你肯找,沒有想像中的困難。」而且過程裡更是喜悅連連。讓他總想看她親她,甚至光是想到她就會傻笑……這種心情呀……就像、就像,嗯……吸毒時的飄飄欲仙……不!不該亂形容!應該是說,就像飆車飛越大肚溪一樣爽……ㄟ,好像又不恰當了。去!管他的,反正就是開心得快要死掉就是了!

這就是戀愛呀!真正的戀愛,一種充滿光明的喜悅,一種下由自主會幻想起子孫滿堂遠景的亢奮。他愛她!

「你愛她?」趟永新詫異於好友眼中灼亮的光華。

「我愛她。」卓然毫不猶豫。

「愛是什麼?」他不懂,感受不到。

卓然笑得好愉悅,「愛是一種對未來幸福的期待。」

嗯……

數不清是第幾次壓抑下反胃的不適感了,但因為胃裡並沒有食物,所以只能不斷乾嘔。

是有了吧……孟紅歌隱隱約約知道。面對著窗口,外頭的藍天白雲正清朗,與下方的繁忙喧囂形成強烈的對比。但這些都再也激下起她各種思緒,以前心煩時、想「他」時,都會看天空來平定心情:而在工作上遇到挫敗時,就往下看,從川流不息的忙碌中激發自己的鬥志--不能輸!不要輸!

但是此刻卻是什麼也不想,只想好好擁抱肚子裡的寶寶,沉浸在溫馨獨特的氛圍裡,讓滿滿的愛意傳遞到子宮內,期望孩子已能感應……

她是個太彆扭的女人,所以常常錯過;她又是個太膽怯的女人,想愛卻不敢主動。所以很多時候她是自厭的。

「你是我唯一敢放手愛、表現出愛,不必擔心會被拒絕的人兒呢。」她輕喃。聽說寶寶不會嫌棄母親笨拙,也不會嘲笑母親愛意表達不當,她可以恣意去愛他,連同對孩子父親的愛意一道愛進去。

上次從花蓮回來之後,她期待過他會來台北看她,畢竟在花蓮時,他對她熱情又眷戀--幾乎讓她錯覺兩人是恩愛夫妻了。但沒有,他沒有來,連電話都沒有,至今已一個月了。

趙永新告訴她,花蓮的事已經解決,耿介桓帶人踏平了那個地方角頭的窩。叫她放心,別掛記他,一切都沒事了。

這樣就是對她的交代了嗎?這樣的體貼就夠了嗎?

以前或許夠,但在他對她表現出類似濃情蜜意的舉動後,為什麼轉個身就若無其事?人不上台北,連電話也沒一通,依然只讓人傳話?


……或許,是她的錯,她讓人覺得無法憐愛,堅強到不必情人思念,一個人也會過得很好。

她是一個感情上的弱者,偏偏愛上一個誤以為她是強者的男人。青春總是耽誤蹉跎,轉眼間,紅顏已老。她並不是在逞強,只是不曉得該怎麼做;或許她女強人兼具千金小姐的身份讓她該要主動的,否則就有一頂「高不可攀」的大帽子兜頭扣下來。永世不得翻身。

偏她總永遠不是個討喜的角色。

在家族中,再怎麼優秀的人都比不上大哥的一根手指頭。而偏偏大哥孟冠人卻對自身所擁有的天賦聰明不以為意,以遊戲人間為職志,至今未對家族做出任何貢獻。而她這個小妹,始終活在他的陰影下。

而今是婚姻,嫁給了自十八歲就暗戀上的男子,期望得到溫暖的胸懷讓她棲息,但現實畢竟不允許,他有太多重要的事得做--幫龍焰盟漂白、救援雛妓,順道輔導她們重新走入社會;最重要的是,找到他那自六歲就被賣到私娼寮的妹妹--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麼多年了,以龍焰盟在道上的勢力,要能找著早就找到了,不會至今仍音訊渺茫。已死亡,恐怕是唯一的答案,但是耿介桓不會接受,不願面對。

那位小妹啊,雖未謀面,但卻是她婚姻中的一大陰影。

或許她的人生就只能這樣,在任何領域裡都有對抗下了的陰影,遮掩住她自身的光華。她的人生舞台裡,主角的戲份就跟配角一般多。

兀自沉思時,通話器傳來霞衣甜美的聲音:

「經理,副執行長以及你大哥在外面,要讓他們進去嗎?我已經先說你不舒服,正在休息中。」

姑姑與大哥?!他們怎麼來了?姑姑一向不下樓的,而大哥根本把孟氏大樓當燙手山芋,抵死不肯接近半步,為什麼突然來了?

「霞衣,請他們進來。」

「好的。」

外頭的梁霞衣接收到指令後,立即笑容可掬地對貴客道:

「經理請你們進去。」忍下住又開口道:「副執行長,我們經理今天真的很不舒服,如果有公事,就先讓特助他們處理,可以嗎?」

孟氏企業的副執行長--孟娟平聞言,特意看了這個甜美的小女生一眼,笑了,「不會累著她的,放心。再繁重的工作,也還有她大哥頂著呢。」說完還揶揄地望向身邊那位俊美得像明星偶像的男子。

「親愛的姑媽,你可以讓我良心再更不安一點沒關係。」男子以傭懶的語調低喃,低低沉沉的聲音讓人聽了耳朵發麻。

哇!經理的哥哥好帥喔!一般來說,豪門子弟多豬頭是不變的定律,可是優生學的意識抬頭了幾十年,人家大富翁的子女也都改良成功了耶!尤其這些孟家人,都可以去當明星了。

可能是察覺到她的注視,經理的大哥看了他一眼,給了一抹傾倒眾生的笑才進去。

他一定很花心吧?梁霞衣在心裡偷偷地猜。

「他有未婚妻了。」卓然走過來,語氣隱約不悅。

「我也有男朋友了呀,輸他呀?!」比這個做什麼?中等美女也是有身價的!她哼了哼,睨他。

卓然瞪大眼,幾秒後笑了出來。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回答,這口醋真是白吃了。

「笑什麼笑?上班啦!」她推他回位子上,鞭策他身體力行「認真的男人最英俊」之示範。姑娘她還得泡茶進去呢,沒空料理他這個老是莫名其妙發笑的傢伙。

「姑姑,大哥。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孟紅歌招呼兩位貴客落坐於辦公室一角的小會客區沙發上。

孟娟平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

「三天前的高階主管年度健康檢查,你為什麼沒上去檢查?」

「我忙。」這很重要嗎?居然為了這點小事而來?

「忙什麼?忙著掩飾身體的狀況?」眼光犀利的從侄女蒼白的臉色掃向平坦的小腹。剛好看到她撫在腹上的手很快栘開。

孟紅歌沒有任何辯解,只是不語。不會忘了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或明或暗的保護著她--連公寓裡的鐘點女傭都是。那麼會有人把她最近不適的狀況傳回大宅,就不意外了。

孟娟平輕輕一歎!活了五十多年,見識過各種大風大浪,早已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歎息出聲,但對於這個優秀卻不快樂的侄女,她每每總是歎息。即使紅歌已經出嫁,但還是她最牽掛的。這孩子,就是學不會好好善待自己。

「介桓知道了嗎?」她問。

搖頭。

「不跟他說嗎?」

無語,亦無表示。

一旁沒說話的孟冠人終於開口了:

「姑媽,你非得用審犯人的口氣嗎?懷孕是好事,全家人知道後,怕不樂翻了。現在重要的是讓妹妹安胎,好好休息調養,生出一個健康白胖的娃娃。」接著對妹妹道:「你看起來很不好,要不要先搬回大宅,讓家裡的人調養調養?」

孟紅歌搖頭。

「我一個人,不會有事。」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適,一切都還好,心情也還好,甚至是喜悅的,因為她將要擁有一個寶寶。在母親的身份裡,她是主角,被全心全意的需要與依賴,她的愛是被渴求接納的。

「紅歌,聽話。」孟冠人仍是迷人的笑著,但語調裡有著不容違逆的威嚴。

她看向兄長,這個令孟家長輩頭疼又寵愛無比、讓孟家平輩小輩們喜愛欽服的人。她敬他愛他,也厭他,恨不得離他遠遠的。但他是她的兄長,同胞手足哪逃避得開呢?!

「我聽話。」她同意。

隨便他們怎麼安排吧!反正,她只是孟氏、孟家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而今又已出嫁,還想怎樣呢?一場大戲裡,能拿喬的只有大牌紅牌,至於小龍套們,安分任人安排也就是了,沒有抗議的權利。她是小龍套,她很認命,也不得不認命,掙也掙不來的東西,不必白費力氣。

她沒看到兄長眼中閃過的不捨與挫敗,這可是世界奇觀之一呢。但是孟娟平看到了,看到了這個優秀而遊戲人間、任何困難都在他手中成為輕而易舉小玩意的侄子,眼中確確實實有著這些情緒在飛轉。跟他那古靈精怪且不按牌理出牌的未婚妻鬥智時想必都沒這麼困擾過。

但這是無可奈何的呀!紅歌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也知道她不快樂的前半生是因為活在他的陰影下,而今孤單的婚姻生活,更是他一手促成的。縱使是因為紅歌性情上傾向憂鬱自苦,但身為她的家人,怎能放心得下呢?所以孟娟平今天帶著孟冠人一起來,畢竟紅歌還是會聽從大哥的命令的。冠人是他們這些小輩的領袖人物,公事上來說,更是未來的繼承人,紅歌不會違抗。

門被輕敲兩下,接著打開的門板出現一張甜美帶笑的小臉。

「抱歉打擾了。我送茶進來。」

哇!氣氛有點沉重耶,不知道在談些什麼憂國憂民的大事?她輕聲介紹道:

「這是鮮搾蘋果汁,我沒濾掉果渣。」給經理的。「副執行長的菊花普洱茶,還有孟先生的咖啡。」分配好了飲料後,每個人都有一份小點心配成套享用。這是因為經理一整天沒吃東西,還一直在吐,多少吃一點才有吐的本錢嘍,不然胃多難過呀。

孟紅歌已經習慣對秘書微笑,看向粱霞衣道:

「謝謝你。」沒有胃口,喝一些果汁正好。

姑侄二人迅速交換了訝然的眼光。孟家的冰山大小姐幾時會對別人和顏悅色起來了?她連對家族大老都下笑的,有禮得生份。

梁霞衣接收到貴客的側目眼光,不太明白為什麼,只好微笑以對,退場嘍。

才關上門呢,就被嚇了一跳,沒料到外頭會出現另一名稀客--耿介桓。卓然與趙永新已然迎上前去,臉上滿是驚喜。

「大哥,怎麼來了?來看大嫂嗎?」這麼快就知道大嫂身體不舒服啦?卓然記得他兩個小時前才對花蓮那邊的人提起的。

耿介桓微一揚眉,問道:「她怎麼了?」

梁霞衣走過來道:

「身體不舒服,早餐午餐都沒吃。」這個做丈夫的應該有所表現一下吧?

「看過醫生了嗎?」耿介桓下意識往她的辦公室走去。

「沒有,但是剛剛副執行長已經進去……」趙永新的說明沒能說完,因為急響而起的電話鈴聲從耿介桓身上揚起--

耿介桓一手放在門把上,一手打開手機聽著,才說了一聲喂,便渾身一震!「真的?找到矮仔明瞭?他人呢?很好,我馬上過去!」掛完電話,他臉上露出罕見的欣喜若狂,打開門便衝進去,沒仔細看裡頭還有什麼人,眼中只有孟紅歌!

他快步走向她,用力張臂抱住她,並轉了一個圈,接著是熱情的烙上一吻!

孟紅歌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嫁給他兩年多,從未見他如此喜形於色,他是那麼不輕易表達出情緒的人呀!而今為什麼會笑得這般開懷?難道是……

「找到了,紅歌!找到當時買走我妹妹的那個仲介人了!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覺得找到她是有希望的!是生是死都終於能有一個明確的答案了!」

她唇邊的笑來不及收,仍是上揚的弧度,但心口好沉,像被一顆巨石壓住,所以喘不過氣來。原來……能讓他驚喜若狂的唯一大事,仍舊是只有……妹妹。

真傻了她!怎還會誤會他可能是因為知道她有身孕而……喜悅著的?傻瓜,傻瓜透頂!

「你替我高興嗎?這麼多年的追尋就要有下落了。」他額頭頂著她的,眼光纏綿的鎖住她。

「高興,我很高興。」隱下心中的苦澀,為他多年的辛苦有代價而喜悅。如果不是現下這狀況,她一定會更開心一些。

現在這樣……叫她怎麼說出口呢?我有孩子了,你高興嗎?

「現在我馬上趕過去,原本想陪你一起晚餐,現在恐怕不行。聽說你最近身體不舒服,要懂得照顧自己。晚上我或許會回家,也或許不會,你別等我……」他叨叨交代著,一點也沒有平日的冷淡寡言。

你會更高興一些嗎?對於我有了孩子一事,會不會比找到妹妹更讓你開心呢?她無言望他,由著他在急於衝出去之前說著更多關心她身體的言詞。

一個賢慧的妻子應該體諒、應該貼心、應該為他的夙願得償而喜悅不已……但是她發現她做下到!因為她現在不想聽他妹妹的事,不想聽他隨口匆匆的交代,只想要他擁住她,擁住他們的小孩,不要走……不要這種去意急急的表情……

「你要走了?」她問。

「嗯。晚上我會跟你聯絡情況,我很高興事情終於要結束,一旦事情都完結了,我們將能……」電話又急響而起,打斷他的話。他接起:「喂?什麼?看住他,我馬上過去!」收線後,他對孟紅歌道:

「我得走了,那傢伙企圖逃走,結果跌下樓,現在在醫院。」他拍拍她,立刻轉身走人。沒關係,他們夫妻的日子還長,等這些事都完結之後,他們將可以過著正常夫妻的生活,再不離分。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那傢伙!」孟冠人立即跟上去。

但孟紅歌拉住他。「別去。那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心願。」

「你該說的!那也是他的孩子。」

「我不要他為難。」

孟冠人銳利地戳破她心中真正怕的--

「你不要的是:一旦他知道你有身孕,卻還是轉身離開的結局。你怕他的選擇仍舊是妹妹!你不相信他會為你留下來,你不相信自己有價值!」

孟紅歌默然,也是默認。

氣氛緊繃,敞開的門外頭,梁霞衣等人也聽得清清楚楚。詫異,但不敢出聲。直到一聲痛苦的乾嘔打破寂靜?大家才全都驚慌起來,場面陷入焦急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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