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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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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席絹 ]【別讓相思染上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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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2:20: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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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爸爸問我:想不想讓朱阿姨當我的媽媽?

  我說想。可是真的媽媽呢?她怎麼辦?

  而且爸爸把阿姨弄得好生氣,朱阿姨怎麼會願意當我的媽媽呢?

  要是有人一直用嘴巴親我,還過分地把嘴裡的食物吐給我吃,我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爸爸聽了我的話只是一直笑,把我抱起來假裝要丟出去,雖然不會真的丟,但是我還是嚇得叫出來。然後阿姨看到了大叫,用手上厚厚一疊報表打爸爸喔。要是我被打,一定會哭出來,可是爸爸居然笑得好開心呢!我偷偷想,一定是爸爸想要再用口水毒阿姨報復,所以才笑。我跟爺爺一同看電視時,電視裡的壞人要報復別人時都會笑耶。爸爸不是壞人,但是他卻對阿姨好壞……嗯,可是那種壞又不像對其他阿姨那一種,爸爸對其他阿姨都很冷漠,還不許她們碰到他呢!可是他卻一直碰阿姨,看起來好像色狼喔。

  我把想法告訴他們,阿姨原本很生氣,聽到後一直笑個不停。爸爸被阿姨推開之後,抓著我搔癢,癢死我了。幸好阿姨保護我,把我帶去飯店的廚房玩。

  如果阿姨當我的媽媽,那我每天一定過得很快樂,雖然對不起真正的媽媽,可是我希望朱阿姨當我的媽媽。

  晚上回家後,我這麼偷偷對爸爸講。

  爸爸笑著點頭,說我可以開始叫朱阿姨媽媽了。

  *****

  朱月幽有點心神不守,昨天他在她公寓撂下一句令人驚心的話之後  雖然隨之以一句「娶你是我未來的目標」搪塞過去,但她認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身上隱隱有一種篤定,像是知道了什麼,所以態度極度不同。

  怎麼說呢?如果說前些時候他莫名的怒火與騷擾是針對一名令他動心卻是已婚身份的女子,如今則像是在逗一名已屬於他的女人。

  人的本質不會變,所以縱使分開多年,她還算有點瞭解他。

  這個男人太驕傲了,不會隨便對人動手動腳--當然,也有可能他近幾年開始性情大變;他也有一點情感上的潔癖,不是他相當喜歡的女人,不太可能進行到親吻的地步--若他是這種花心孟浪的男人,只怕私生子早佈滿中日韓三地了。他的出生背景讓他對別人充滿距離與防備,所以縱使現在他已完全忘了過去,也改不去這種下意識的習慣。

  他沒有太知交的朋友就是證明,只有他的親人才會得到他全心全意的關心,以及讓他得以完全放鬆。

  他知人善用,對有能力的部屬不吝拔擢,權力不吝下放,因此高階主管對他相當忠誠與推崇;也建立不錯的友好關係,但不深入--主要是房令璽敞開的有限。

  朱月幽的觀察是:只有家人才能讓他不去放任何戒心。

  這並非刻意,是改不掉的天性與本能。

  所以說房老先生當初還真是做對了。要是他直言告訴房令璽說兩人其實本來就是陌生人,想必房令璽死也不肯當他養子,只怕身體一復原就抱著歡歡走人;要不也是在東皇做事報恩,卻永遠與老先生保持生分的距離。

  因此,他的改變才這麼令她戒懼。

  是誰?還是什麼?教他改變了對她的態度?!

  「別看我,我什麼都沒說。」老先生嚴正撇清。

  「我沒問您。」她放下點心,轉身要出去。

  房律龍叫住她:

  「朱秘書,要嘛你就別招惹他的注意;一旦招惹到了,天涯海角也沒你躲的地方。」

  「我沒招惹他。」是他莫名其妙來到她眼前。

  「你有的。」不讓她反駁,接著道:「你太愛歡歡,挑起他為人父的危機意識;你避著他、沒給他好臉色,勾起他的好奇。最重要的是你長得正好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不是招惹是什麼?」真念舊呀……呵呵呵。

  她的臉直泛熱浪,怎麼也控制不了--

  「您別胡說了!我從無意與他……那些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來東皇,只為了歡歡,根本不想和他有些什麼糾葛。既然他已忘掉過去,就不必再讓他想起,各自過著新生活就好了。」

  老先生撇撇嘴:

  「如果你甘心,就不會對他擺臉色。你其實是怨他的。我相信你無意用妻子的身份認他,這是你的體貼,因為你不願他想起任何黑暗的過去影響他現在的人生。但同時你又矛盾地氣他忘了你,將你連帶打包在『黑暗的過去』中遺忘。愛與怨,讓你對他很壞,我看了很欣慰……咳,不是,是看了很心急,你該給他一次機會的,就看在這傢伙動心的對象永遠只有你的份上,再重新戀愛一次不也很好?」

  朱月幽低下頭,不讓人看見眼中盈盈的淚光,低聲道:

  「我該出去辦公了。」

  老先生也不強留,只對她背影道:

  「別忘了那也是如願照顧歡歡長大的唯一方法。不承認還愛那小子沒關係,你總不至於連歡歡也說得出『不愛』這種話吧?!」

  背影微微一震,被說中了心事,步履不穩地開門出去。

  老先生喃喃道:

  「希望那小子懂得善用手中這張王牌。」

  女人心,海底針。紮起來要人命,也摸不清喔!

  幸好他老人家不跟女人打交道已經很久了。

  *****
  由於有老先生幫忙,房令璽完全掌握不了她的行蹤,縱使他們處在同一楝大樓裡。房令璽一整天都沒看到她,要不是人事部那邊沒有她的假單,他還以為她休假躲他去了。但想想又不可能,轉眼要過年了,想必她已從歡歡那邊知道過年期間他準備帶父親與女兒出國度假,她能陪歡歡的時間只剩這三四天,她理應會好好把握才是。

  挑了一個空檔,手上夾幾個不大不小的企畫案來到董事長室,還沒開口呢,坐在外頭的幾個特助與小秘書們立即道:

  「朱、朱秘書下樓去了。」從早上到下午,三十四樓打來的每一通電話都是要找朱秘書,致使他們很本能地這麼說。

  房令璽就算覺得赧然也沒從撲克臉上表現出些許,以一貫的聲音道:

  「董事長在裡面吧?」

  「是的,請進……啊!那個……我通報一下!」秘書緊張得說不清。

  房令璽微撇了下唇角,這些人似乎太過神經質,幸好不是他的下屬;若不幸是,那他將會很頭疼。

  「不必通報。」他抬手阻止,一點也沒這必要,就算老先生此刻正在裡面偷看卡通,他也不會覺得震驚。這位老爹為老不尊的事跡早已罄竹難書,還有什麼名聲可以留給他探聽的?

  他推門進去,沒看到父親,倒是有聲音從他的休息室傳出來。父親在跟誰說話?是哪位公司元老兼掛名董事回國找他嗑牙嗎?早年甲乙丙丁等八位大老都健在時,一群老先生玩得多開懷,鬥嘴鬥得不亦樂乎。但是歲月不饒人,幾年下來,終不敵光陰的摧折,八位大老逝世了四個,剩下四個則跟著子女移民出國養老去了。以前常常回國,但這兩年因有些行動不便加上病痛,也不太回國了。反倒是硬朗的老先生常常飛加拿大、美國去找他們鬥嘴。

  沒聽說有大老回國,應該是在講國際電話吧?

  猜的沒錯,老先生放大嗓門正是在講電話。

  只見老先生耳邊掛著耳機型話筒,左手捧著碗,右手努力拿湯匙挖著碗裡的粉紅色芡狀物吃。

  「藕粉啦,沒聽過喔!我說我在吃藕粉啦!這種東西不必牙齒咬,呼嚕一口吸下去,解渴止饑又止饞,適合老人家以及小孩子吃,甜甜香香的。回頭我叫我那個無緣的媳婦多買幾包回來,我一個個寄給你們試吃,吃得慣的話,下次寄一箱讓你們吃個夠--無緣的媳婦喔,她就不想認丈夫,我又有什麼辦法?老丁,我偷偷告訴你,搞不好她以前是受虐婦女呢!」陰謀論口吻,語氣也三姑六婆了起來:「你看嘛,令璽長得帥、家世好、能力強,也沒什麼徘聞,更沒染上菜花性病之類的,放眼商場,可以說優秀斃了,但是朱小姐為什麼不認這個丈夫?這一定是有原因的嘛!我上次不是寄『飄零天涯一苦媳』那出鄉土劇的VCd給你們看嗎?裡面的女主角罔市被丈夫欺負打罵虐待,還被丈夫搶走所有嫁妝去賭,最後還被賣到窯子有沒有?我看八成是那樣啦!」老先生一副神算的口吻,那頭似乎反駁了什麼,所以老先生辯道:「厚!你不信我這個老先覺,居然寧願相信令璽的人格?啊請問一下,人格一斤怎麼算?他要是真那麼好,人家為什麼不認他,只想認歡歡?知人知面不知心喔,老丁,你不要因為股利分紅一年比一年多,你就被錢收買了,多少會賺錢的男人其實是個失敗的丈夫咧--」突地,老先生蹦蹦跳叫囂:「死老丁,你說啥?說我就是那個範例?!我給那幾個前妻的贍養費還會少嗎?她們離婚時笑得下巴都要脫臼了,這一點我哪有失敗?這跟令璽那情況根本不一樣,你別亂扯!」一口灌完藕粉,他笑得好奸的:「我當然希望有一個溫柔又廚藝好的媳婦,可是我才不要幫那個跩小子咧,他呀,太一帆風順了,吃點苦頭才算老天有眼嘛!啥?朱小姐喔?她就算不嫁令璽,我也會留她在公司讓她陪歡歡長大呀。你也知道女娃兒沒娘陪著長大是不行的,我家歡歡值得最好的照顧……令璽喔?我管他!他沒老婆也活得下去,嘻!搞不好他就是在房事上表現太差以至於人家妻子--哇!」幸災樂禍的聲音驀地戛止,張大嘴巴,什麼聲音也吐不出,眼珠倒是瞪凸了出來。

  房令璽原本無意打擾老先生繼續快樂地誹謗他的,要不是愈說愈不像話,他倒很有興致繼續靜靜旁聽下去,以期探知更多訊息。

  他走到老先生面前,滿意地看到父親近乎嚇昏過去的表情。順利從木頭人耳邊取下耳機,放在自己耳邊有禮道:

  「嗨!丁叔,我是令璽。最近身體好嗎?我爸嗎?他還在發呆……他的聲音大到連玉皇大帝都聽到了,我又怎會聽不到?嗯……好的,等他清醒,我會代為轉告您的祝福,說您正在為他唸經祝禱,您真是太善良了,不過金剛經有點長,大悲咒

  就好了。好的,再見。對了丁叔,如果您可以忍住不要笑那麼大聲,父親會比較相信您當真是在為他哀悼。」

  通話完畢。

  放好耳機,轉身看到一抹畏罪潛逃的影子。房令璽緩緩踱出休息室,在老先生握住辦公室門把時道:

  「爸--」聲音拉得老長。

  「我很忙,你自便--」

  「您的確會很忙,恐怕將會忙到無法出國過年。」他舉高手上那幾份文件,唇邊勾勒出無害的笑紋。

  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想被公事砸死的話,儘管逃沒關係。

  老先生氣呼呼叫道:

  「你威脅我?威脅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威脅一個含辛茹苦把你拉拔成人的父親?接下來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去養老院了?啊?我的命好苦--你做什麼!」哭聲哭調還沒火力全發,就被一聲咆哮給破功。只因房令璽正打算吃掉桌上那一盤他千辛萬苦A來的芋頭酥!

  房令璽只來得及咬下一口,盤子以及被吃過的那半個就被一陣颶風捲走。

  「這是我的!」吼!敢偷吃,殺無赦!

  房令璽對甜食一向不偏好,咬下那一口也不過是要讓老人家心疼而已。他在房律龍的瞪視下吞完那一口芋香,閒閒問:

  「不繼續嗎?您的鄉土劇台詞才說一半而已。」

  「你--想怎樣?我先聲明,自己的女人自己追,別想要我幫你!」老先生也豁出去了。誰怕誰?哼。

  房令璽搭著父親的肩膀一同走向沙發,讓老先生好好坐著吃點心,並體貼地倒了茶水在一邊讓他沖沖嘴裡的甜膩。才對滿臉戒備的父親道:

  「我也不敢求您幫我什麼。」怕會愈幫愈忙。「只要您別刻意阻撓我追求她就行了。」

  「她想躲你,我有什麼辦法?」老先生斜眼瞄著兒子,問:「喂,你是不是有虐待過她?」不然沒道理人家拒絕認他。

  「即使我什麼也想不起來,但我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女人!」房令璽臉色不太好,他臉上有長藍鬍子嗎?還是刺了「虐妻」二字?

  老先生悶悶問道:

  「你怎麼知道她是你妻子的?」

  「爸,您之所以會暗示歡歡不就是要間接點醒我?」他會猜不出來?

  「才不是!」房律龍嘴硬:「我本意是要歡歡去嚇她媽媽的。」

  不跟他爭這個,反正事實勝於雄辯。他最想知道的是--

  「您何時知道她是我妻子的?你們談過了對嗎?」

  老先生情緒突然焦躁起來:

  「對對對!是談過了,要不要鉅細靡遺地告訴你呀?啊!反正她是你妻子,你管我什麼時候知道的!」

  房令璽無言,只深深看著莫名發怒的老先生。

  「  看什麼?」老先生罵著。手上盤子也拿不住,索性重重放在茶几上撞出好大的聲音。

  「爸……」他開口。

  「幹什麼!別想再問我--」再問就抓狂給他看!

  房令璽突來的動作嚇飛了他所有的罵言--

  老先生嚇住了!這輩子還沒這麼被嚇過,只因……他,這個、這個……冷情內斂……不近人情的--兒子,竟然、竟然抱住了他……這個從不與歡歡以外的人有肢體上接觸的潔癖男居然……抱住了他這個老頭子……

  擁抱了他還不夠,更用感性的聲音嚇死他:

  「不問了,這樣就很夠了,老爸。」

  「噁心死了,你這死小子,噁心死了……」眼睛怎麼愈來愈模糊?害他都看不清東西了!喉嚨不知道梗到了什麼,害他說不出話來。等一下等那硬塊化掉了,一定要好好罵他,這個死小孩……嗚,怎麼可以這麼嚇自己的父親?大逆不道的死孩子,他的……死孩子!

  ******

  尾牙餐宴,她肯定躲不掉他的場合。

  她可以選擇坐在秘書處那一桌,那裡離首桌有十萬八千里遠;她也可以去與主管特助、秘書們坐一桌,那裡也不必面對房令璽。可是……她放不下歡歡,雖然歡歡跟在爺爺、父親身邊,但是那兩個大忙人光應付股東、董事們都來不及,更別說還得上台致詞招呼員工,順道當散財童子呢,哪還顧得到歡歡?所以她別無選擇地在董事長召喚之下坐在歡歡身邊。

  這是一張可坐二十人的大桌子,能與董事長坐同桌的人,身份自是不同。

  有重量級的股東與董事們,也有高階主管,加上其家屬,恰恰湊滿一桌。大概只有她是最不搭軋的列席者吧!所以有不少好奇的視線老往她身上瞟來,讓她不自在透了。

  「阿姨,這個紅燒獅子頭跟你煮的好像耶。」歡歡吃完一小顆,說著自己的大發現。

  「歡歡好厲害,居然吃得出來。」唉,這個小寶貝的挑食與敏銳味覺全部遺傳到父親,再加上房老先生也是挑剔之人,難怪總教廚師這般為難。

  「我想吃鳳梨蝦球,那個湯汁拌飯很棒哦!」她指著最遠的一道菜。

  「先吃一小口看看合不合口味。」朱月幽舀來一小匙給歡歡嘗味。她知道歡歡討厭太甜的菜,一下子給多了,要是不喜歡吃,歡歡就會失去吃飯的胃口。她可不

  希望看到這種結果,現下最重要的就是鼓勵歡歡多吃一點東西,以期慢慢抽長她的身高。

  歡歡喜孜孜地吃下,眼睛一亮道:

  「也是阿姨煮的那種味道耶!好好吃喔。」不會太甜、也不會太酸,讓人想一吃再吃。

  「好,那你再吃一些,等一下會有更多菜上來,現在不必吃太多。」

  「爺爺和爸爸好可憐,都吃不到。」歡歡看到他們正在敬酒,等一下還要上台說話。「爸爸中午沒吃飯,現在肚子一定咕嚕咕嚕叫。」

  朱月幽才不在乎那人怎樣,餓個一頓兩頓又不會怎樣,但一雙眼卻不爭氣地往他瞅去。遠處的他已喝光手中的酒,一邊瞎起哄的人立即又添滿杯子,並率眾吆喝著要總經理乾杯才能走。

  可見他平常做人多失敗,一大票人等著趁今天報報老鼠冤。東皇的尾牙宴向來縱容員工百無禁忌鬧鬧上司,而且絕對不秋後算帳,每年都有高階主管被灌得爛醉如泥,酒品好一點的,倒頭就睡;酒品差的,通常會被拱上台鬧笑話,去年還有男主管喝醉後被換上女裝在台上大跳鋼管舞呢。

  朱月幽隱隱擔心他空腹喝酒會傷身……如果他得了肝病……就、就不能好好照顧歡歡了,可能還會拖累歡歡擔起照顧他的責任!對!他必須保重他自己,想自殘的話等歡歡長大再說!

  「歡歡,你把這一盤端去給爸爸吃,然後把爺爺帶回來。爺爺年紀大了,讓他先來吃飽再去應酬。」

  「好。可是爺爺會回來嗎?他最喜歡灌別人喝酒了,我看他玩得很高興。」歡歡看到爺爺在那邊笑得好開心。因為他跟人家拼酒,要是贏了就灌別人;輸了,有爸爸以及辛叔叔他們代喝,他都沒有事。

  朱月幽微笑地夾了一塊入口即化的紅燒蹄膀放到盤子裡,道:

  「喏,這塊拿給爺爺吃,他會跑回來的。」

  「啊!是爺爺上次偷吃的那一種對不對?」歡歡記起來了,有一次阿姨自己帶來的便當不見了,被爺爺偷吃光光。因為裡面有爺爺最喜歡的蹄膀,爺爺聞到味道就偷吃,害阿姨那天只能吃爺爺的龍蝦定食。

  「嗯,快去。」

  「好。」歡歡很快跑過去。

  朱月幽眼睛直跟著歡歡,看到她小小的身子穿過人群抵達父親身邊,輕輕拉了父親衣擺,很快得到注意力。房令璽見到女兒時也向她這方瞅來一眼,令她不自覺別開眼,裝作根本沒在注意他。

  眼角斜光瞄到了那邊的動靜,歡歡讓兩位大人蹲下身來乖乖吃著她手上端的食物。如朱月幽所料,老先生拉著歡歡快步走回來。今年的主桌上可是有他愛吃的菜呢!哪還容他耗在別桌灌蟋蟀?吃好料的比較要緊啦!

  「朱秘書,你好樣的!去廚房露了兩手也不告訴我,我還以為你只是去幫忙擬菜單而已。」老先生一坐下就夾了一堆菜到盤子裡。

  朱月幽微笑不語,見新菜上桌,正忙著給歡歡添菜呢!

  歡歡張口吃下阿姨餵給她的炸鱔魚球,含糊說道:

  「阿姨,爸爸要你過去幫他擋酒。還有爸爸說他的肚子很餓,我們再替爸爸送東西吃好嗎?」雖然一雙眼離不開滿桌好吃的東西,但是爸爸肚子餓耶……

  朱月幽哪捨得讓歡歡這樣來來回回的?歎口氣,拿來他的盤子夾滿一盤菜,再倒一杯烏龍茶放上,她便起身了。

  「歡歡,等一下想吃什麼請爺爺夾給你,阿姨馬上回來。」

  「好。」

  往他的方向走去,他的視線一直鎖定她,讓她連抬頭看一下也不敢。

  微微抖顫的手,像是預知了今晚的糾葛才要開始……

  之前的逃離,在此成了徒勞。

  今晚,會怎麼樣呢?

  *****

  結果是扶一名醉鬼回家!

  雖然她已經盡量遞給他烏龍茶來偽裝酒了,但是總也有躲不開的時候,結果今年居然成功灌醉全公司員工最敬畏的總經理!大夥歡呼之餘可沒膽提議要他上台跳康康舞--現在失業潮好不容易趨緩,怎好再往上攀新高增加社會痛苦指數呢?

  於是乎,才八點,尾牙吃到一半,她便被董事長委以重任--照顧爛醉如泥的總經理。

  兩名特助外加司機將房令璽送到房宅的大床上後便匆匆離去,因為百萬抽獎即將開始,每個人都想試手氣,不趕回去參與怎麼甘心?

  他們理所當然地拋下她,根本沒問她要不要一起走。近日來流竄在公司上下的流言已使得他們「想當然耳」地認為她沒有不留下來照顧總經理的道理。

  她甚至連反駁的機會也沒有。在尾牙宴上遇到了以前的上司洪處長,以及同事林瑤芳,一點解釋機會也不給她的,直接囑她要好好握緊手上的釣竿,別讓那只咬住餌的優質大金龜給溜了!簡直是讓她連申訴的機會也沒有。

  唉!她還能怎麼辦呢?董事長要她送人回來的動作已讓所有人往她最不想承認的地方想去了,她已是百口莫辯。

  「嗯……」

  床上的人像是極不舒服,直伸手扯著領帶,翻轉身體與身上那件半褪的西裝外套搏鬥。

  她走過去,將手上的濕毛巾攤開,先敷上他赤紅的臉,得到他一聲舒服的輕吟,轉而向下輕抹他脖子,將他領帶拉開,解開兩隻鈕扣,整片胸膛已然呈現在她眼前……臉蛋倏地狂湧上熱浪!

  去,又不是沒見過,臉紅些什麼?她暗罵自已。

  褪下令他不舒服的西裝外套,隨著他發出愉悅的輕歎而微笑。這人呀……總是受不了拘束,一到了夏天更是誇張,非要脫個光溜溜不可。後來還是因為女兒的出生才教他收斂一些,畢竟女兒的健康教育課程不必那麼早。

  忍不住思念的手指自有其意志,滑上他俊挺的面孔勾畫著記憶中從未變過的線條。

  還是這人、這臉、這身體,但卻已不是她的男人、她的世界、她的愛戀……

  她的心被撕裂拉扯  他是蘇驥瑭呀!她心愛的男人呀!當心口這麼叫囂時,總是瘋狂地想他,想得心都碎了!他卻又是房令璽,一個從來不認識她的世家子……根本不認識她呀!

  「如果……」她輕喃著:「我也能失憶,那該多好。」

  她拉起他一隻手貼在自己臉頰邊,淚意盈盈,聲音辛酸。

「不准。」

  低低啞啞的聲音從理應熟睡的男子嘴裡逸出。

  她震驚望入一雙漆黑似暗夜的眸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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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2:2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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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了!

  她為時已晚地想起這男人喝醉的狀況跟別人不一樣,他醉酒之後一定會睡著,因睡覺是他醒酒的方式,一旦小睡後醒來,也差不多清醒了。

  心下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逃--

  沒能如願,因他早已抓攫住她手臂,讓她跌入他懷中。

  「放開我--」她低叫。非常後悔沒丟下他走人,以至於自己陷入這種境地,只因不忍看到他難受。

  「月幽,我們該好好談談了。」他不讓她掙脫。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卻已像一種愛撫,令兩人都發出一陣戰慄。

  她躲著他的眼光,氣急道:

  「你放開我!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房令璽聲音裡有絲歎息:

  「你不覺得這一切對我並不公平嗎?如果要判我刑,至少讓我瞭解自己的罪行。」

  她拒絕:
  「人生本來就不公平,你也不必向我索求公平,因為你不需要,我也不會給你。放開我,讓我走。」

  「我需要,你代我決定的事情已經太多了,這一次請讓我自己來。」他不讓她再躲下去,一手箝緊她腰身,另一手勾起她下頜,四目相對,再無處躲藏。他的熾熱對上她的驚惶,先前的你追我跑只是徒勞白忙一場。終究,她還是落入他的抱擁中,一如雨水終會匯流向大海,不管曾如何在大地中鑽營躲藏。

  朱月幽氣道:

  「我沒有替你決定什麼,我手上從來沒有決定權!」她多麼希望她有,如果她有,她就不會活得這般孤獨可憐。

  「沒有?何必妄自菲薄?你決定讓我失去一名妻子;你決定讓歡歡沒有媽媽;你決定將我的記憶滅失,使我二十歲以前的人生徹底空白。你握有我所有記憶卻不給我;你是我妻子卻不認我,就這樣站在一邊看,以那種我犯了罪的嗔怒眼光……不!更正確一點來說,是那種看負心漢的眼光對我。你決定我有罪,於是你決定要懲罰我--懲罰我愛上你卻又一輩子得不到你的心!」

  她面孔泛紅,氣與羞交雜,差點教她講不出話。

  「你你、你自己要失去記憶怪誰?我欠你呀?」

  「沒錯,你就是欠我。」他一張討債的面孔。

  「我欠你什麼了?」是他欠她才是吧?怎還敢顛倒黑白?!

  房令璽面孔抵著她的,氣息一陣陣噴到她臉上:

  「你欠我全部。你打算讓我當一輩子的負心漢,好教你順利地、光明正大地去恨一個你心愛的男人。」

  「我沒有愛你--」她低吼出聲,但是很快被消音--以唇。

  「再多說幾次如何?」他終於放開她紅艷的唇時,壞壞地建議著。

  朱月幽嚇得把唇瓣抿入嘴裡,秀麗的面龐像是著火般的紅。

  「你是我的妻子、我女兒的媽媽。這種事不可能瞞我一輩子的,就算父親沒查出來,光是你對歡歡的態度,我終有一天會往這方面推斷的。」

  「我不是你妻子--」她抗拒被他冠上所有格!

  「你否認歡歡是你女兒?」房令璽只問這一句就讓她不敢反駁。

  朱月幽無言。她可以否認全世界,就是不能否認歡歡,歡歡是她的心肝寶貝啊!

  「我可以用科學的方法加以證明你跟我的關係,你知道的,只消到醫院驗DNA,一切便真相大白。你要更多的證明嗎?」

  她搖頭,不要。

  「月幽,你一直讓我不好過,姑且就當作你在報仇吧。也許我有諸多的活該,所以我認了,誰教我失憶呢?什麼罪都得認,沒上訴的機會--」見她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他笑:「咦?不同意?我想就算是失去記憶,一個人的本質也不會變太多。我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你應該瞭解,今天要是有一名下屬毫無理由地冒犯我,我怎麼可能會讓他好過?即使是一個--教我如此傾心的女子。」

  轟!夠了,他夠了!他再調情下去,她肯定要腦充血了。

  「你、你少顧左右而言它!我告訴你,不管你心中打什麼算盤,我都無意參與其中。你繼續當你的黃金單身漢吧!最好去找個門當戶對、美麗溫柔的女人來讓你的人生更圓滿如意。你是天之驕子房令璽,不是我的丈夫蘇驥瑭,所以你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房令璽忍不住要問:

  「回答我一個問題,蘇驥瑭是個很糟的丈夫嗎?」

  「他很好!跟你完全不同。」她只想氣他。

  「我跟『他』唯一不同的是姓名。」他提醒她。

  她努力要推開他,不想談這話題。

  不同的,一旦名字不同後,曾經屬於蘇驥瑭的過往也全部不見了!他怎會明白她這樣細微的心事呢?他不會瞭解當她因為「蘇驥瑭」的消失而吃盡苦頭之後,這點差別分外刺眼。

  「我不會變,不會因為失去記憶而改變性情;也不會因此而改變品味,十年前會讓我喜歡的女人,現在還是牢牢拴住我的眼光。我一直以為我是冷情的人,這些年來,女人、男人都因為我的不近女色而認為我等的那一個人是她或他,鬧了不少笑話娛樂我。哪裡知道原來我的心真的在等待,而那個被我等待的女人正日日夜夜地咒我怨我?」

  她瞪他,叫道:

  「我沒咒你,也許我根本打定主意另尋新生活,你少在自己臉上貼金!」

  不公平啊……他因為無知而快樂過日子,她則承擔所有的害怕活在思念的煎熬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跌跌撞撞裡咬牙撐過絕望,只憑著他們父女一定還活著的飄渺信念……

  思及此,滿腔的委屈化作淚水滂沱而下。

  對!她小心眼,她嫉妒他的無知、恨他獨佔女兒多年,害她飽嘗八年的絕望苦澀,還要不時地自欺才能活得下去,任由希望與絕望交戰得她筋疲力盡。

  這種折磨人的等待與追尋幾乎逼瘋她,讓她的愛意等量地滋生出怨恨,是!她多麼氣他怨他,多麼想重新為自己的生命找一個出口,當她孤獨哭泣時,多希望有一雙溫暖的臂膀擁住她。不是沒有遇見溫柔的男人,只是那擁抱都不夠暖,刺骨寒風還是往心口竄進來。

  他的愛情在她心口烙印太深,往後不管誰來都取代不了,只會讓她的想念更錐心。

  沒錯,她就是不想讓他好過,不行嗎?!

  房令璽先是被她的淚水淹沒得手足無措,從沒想過她會是個水做的女人。將一整盒面紙捧到她面前治水患的同時,由著她把眼淚鼻涕送給他的衣服作紀念。

  歎氣地摟緊她。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頭吧,才會週身長滿了刺,見他一回螫一回。

  他被失憶折騰了八年,而她因失去親人所苦。很難去比較誰的苦頭比較大,但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卻絕對是心碎的!

  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也就罷了,但是明明知道自己有孩子卻又分隔於茫茫人海中無處尋覓,那是多麼刻骨的疼痛!他是理解的,先前光是因為月幽得到歡歡全心的喜愛,就已教他渾身不舒服了,更別說要忍受與歡歡相隔兩地,他想都不願去想。

  對於這一點,他對不起她。這襯衫報銷得不冤枉。

  「……不要愛你了……為什麼愛你得這麼辛苦、難過……你根本不知道……我過得多寂寞……」她抽抽噎噎地罵著,不知何時自由的雙手擰成拳一記一記往他背後招呼去。

  房令璽輕撫她秀髮,低啞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你什麼都不知道……一直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她悶泣指控,多年的痛楚讓她眼淚流不停。

  他歎道:

  「我不必知道什麼,光你這樣哭,就讓我覺得自己罪不可赦了。我一定是很對不起你,不必任何實質的指證。」

  「你變得油嘴滑舌了,當你是我丈夫時,才不會這樣!還我蘇驥塘來!」

  「當我是蘇驥瑭時又是怎樣呢?」他真的非常好奇。

  她推他:

  「既然你知道我是歡歡的媽媽,又怎會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房老先生那裡有你的生平,不必問我。」屬於夫妻之間的甜蜜記憶,她誰也不分享!

  房令璽淡淡地道:

  「我沒向他要任何資料,也不打算向他要。」

  她怔住,連眼淚也忘了流,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你不想知道?那你又何必逼我--」

  「我想知道。但是我不能去逼問一名對我恩重如山的老人,如果那會因此戳破他的謊言,傷了他的心的話。」

  她瞪他,很快理解到一點:

  「你從來沒相信過老先生對你身世的說明是嗎?」

  房令璽喜歡她的聰慧,忍不住輕啄了下她唇瓣,得到她瞪眼回敬。

  「如果我是笨蛋,那東皇就不會在我的經營下依然健在。」他笑,並指出極其明顯的事實:「名字、身份都可以假造,但是父親沒有辦法給我完整的求學經歷。沒有畢業證書、沒有畢業紀念冊或自小到大的照片,沒有認識我的人。當我漸漸復原,問題也一一呈現,我便再也不相信我是打出生就被父親收養的謊言。」

  「你沒試探過?」她不相信,因為他不是得過且過的人。

  房令璽回憶道:
  「一開始我太虛弱,什麼也不能做。不過八位大老與父親漏洞百出的說辭總是互相矛盾,而且每天編得不一樣居然還不自知,竟然還一副沾沾自喜的樣子!不過由於感覺不出惡意,我便把這疑惑藏在心中。後來我猜測也許我真的沒有其他親人了,因為歡歡嘴裡只叫爸爸媽媽,再沒其它稱謂。為了證明這一點,這兩三年來我開始頻頻在商業雜誌上露臉,而八卦雜誌也偶爾編派一些子虛烏有的花邊,若我有親人早該出現了--你之所以來到東皇,應該就是從雜誌上找到我的吧?」他問。

  她下意識點頭,發現自己這般誠實之後,立即補充說明:

  「我、我太想歡歡,只是為了歡歡所以才來!」

  他拍拍她,不在這一點上爭執,只要她現在是在他懷中就行了。

  「那時沒有人來認我  我是說除了一些自稱是我妻子的人之外。我想你應該有看到那些八卦,世人都以為我是房律龍自小養到大的養子,失去的記憶只有娶妻那一段。這讓一些女子充滿了幻想,想來試試自己的運氣。」忍不住笑出來,因她正抬眼瞪他。「吃醋嗎?」他問。

  「我何必?你又不是我丈夫。」哼!她一點也不在乎。

  「想不想知道她們沒能得逞的原因?」

  「歡歡不認得她們。」這還不好猜?哼。

  房令璽微笑,熾熱的眼光未曾稍移她秀致的面孔。

  「那是一部分。再者,我對她們沒感覺。最後,她們沒一個說得出我二十歲以前的故事,她們從八卦雜誌上的版本去延伸,直說我是為美人棄江山,她們對不起我……也是,是很對不起我,居然騙我。」

  忍住笑,不想順遂了他逗笑她的意圖。可是他早從她眼中看出笑意,她是很容易取悅的,他就是知道。雖然是沒來由的篤定,但他隱約知道如何讓她破涕為笑的方式,她的張牙舞爪其實是虛張聲勢,保持不久,因為她本質上就是一個溫柔心軟的人。

  記憶可以消失,但是曾經深深愛過、瞭解過、擁抱過所產生的熟稔與習慣是磨滅不去的。他覺得她的身形非常嵌合他的胸膛;他覺得她的笑與嗔怒都非常可人,其他女人的喜怒哀樂都動搖不了他心一丁點,但只她朱月幽,就是能不斷撞擊進他心坎最柔軟處,教他心動得不能自己。

  她是他的!真真正正屬於他的女人,手握他遺失的記憶、過往,又來到他的新生命之中,將他的人生綴補出圓滿,她怎麼以為自己還能全身而退呢?如果她真的瞭解他性情的話。

  「月幽,與其說我厭惡腦中一片空白的感覺,倒不如說其實我在等一個人--等一個我愛的、卻不小心被我遺忘的女子。」

  「你……」她聲音暗啞:「你怎麼知道你……愛著某個人呢?」

  他凝視著她,不讓她遁逃開他火熱情感的追獵:

  「因為我發現其實我非常討厭小孩,也非常排斥與任何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也許我的過去令我養成這種習性,那麼,沒道理我會這麼愛歡歡,也願意與一名女性生下孩子。所以我推斷,我一定是很愛歡歡的母親。你說,是嗎?」

  她的臉又燒起來,根本不敢作答。

  「沒有家人來認我,讓我推測自己恐怕是孤兒的身份。」他觀察她的表情,見她沒其它的異議,苦笑道:「原來我還真能未卜先知。」

  朱月幽唇瓣蠕動了下,斟酌了半晌,道:

  「我們兩個……很早就同樣失去雙親了。」

  他緊擁住她,像是互相取暖慰藉。閉上眼,哽聲輕問一句:

  「如果你深刻體認過失去的痛,那你為何還要放手?為什麼不願意像我一樣追求?我們的生命裡擁有的已經這麼地少了呀!」

  回擁著他,只能怔怔地無言。他的難過輻射進她心坎裡,現在的他與當年那個向她求婚的他,竟說出相似的話啊……

  這人,依然是蘇驥瑭呀!就算他已是另一種新身份……

  *****

  她說她必須想一想,像逃難似的,就這樣從他懷中逃開。

  一天、兩天……沒意識到年節悄悄來臨,只想躲著他。直到一遍歡歡打來的電話,她才驚覺整個長長的年假裡,歡歡要跟爺爺父親一同去溫哥華度假。

  「阿姨……我們現在在機場,我好想你喔!很想很想的,可是爸爸說你忙,才會一直沒有來看我,嗯,我想阿姨不是故意的。那,等我們過年回來,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呢?我我……那個,爸爸說我可以叫你媽媽耶,可不可以呢?阿姨,我很希望你當我的螞咪喔……啊!要上飛機了,新年快樂!再見……嘟」

  電話留言一遍又一遍地聽著,懊惱不已自己竟然沒接到這通電話!只因不想被房令璽找到,她總是往外跑,沒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陪著採辦年貨的人潮擁擠一氣,就是不敢回家。

  她需要想一想,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想,誰都不要來逼她做出什麼決定!但是她忘了農曆年轉眼已經到來,歡歡的電話留言教她整顆心都揪疼了……

  不只是歡歡叫了聲「媽媽」、不只是歡歡要離開她這麼久……而是更多更多的傷心寂寞漫湧而來……怎麼,又是過年了呢?這種理所當然要闔家團圓的日子……她多怕這種日子呀……怕在這種日子裡望見自個赤裸裸的孤獨,卻完全沒有能力去改善這絕望的處境……

  她不堅強,也從來不想一個人呀!

  伸手再按一次重播鍵--

  「……我很希望你當我的媽咪喔……」

  我是你的媽媽呀,歡歡,她流下淚水,整個人蜷縮在角落,不知道該怎麼對自己的心交代,因為她此刻還是一個人。

  房令璽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也表達他的感情,更是對她勢在必得。現下的逃脫也不過是一時的,要是真的放開她,他就不是房令璽了;因為他擁有的、能在意的

  東西已太少,所以一點點也不肯放,全要牢牢抓住。

  對親情的渴盼讓她恨不得立即與他們父女相認,共享睽違的天倫之樂,但是,她的情感仍彆扭著不願輕易臣服。因為她這些年過得好辛苦、好辛苦,已經決定不要丈夫了!他用失憶來拋棄她,她無法原諒自己的愛情這麼被糟蹋,而他卻總是心想事成!

  丈夫仍然愛她又怎樣?她依然這麼孤單!

  不管叫房令璽抑或蘇驥瑭,他都是一名渾蛋!

  不要他了!她一個人習慣了,也哭習慣了。孤單又怎麼樣?害怕又怎麼樣?那個人反正永遠不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到來!

  一種持續不斷的噪音從遠方傳來,直到鑽入她耳膜,她才發現自己哭得好淒慘,困在悲愴的氛圍裡,什麼外來的聲音也聽不到。要不是一盒面紙已用完令她不得不起身尋找,還真聽不到有人按門鈐。

  她先進浴室洗臉,動作遲滯地希望外面那個人會因為沒人回應而走開。但希望破滅,電鈐依舊吵死人地響著。

  是誰?是來收房租的房束太太?還是樓上的單親媽媽又要來寄小孩?

  門打開,不是她想到的任何人,而是--

  房令璽!

  一個應該已經上飛機飛加拿大的人!

  「怎麼是你?!」她的聲音好低啞。

  他伸手輕撫她微濕的面孔,眼底是不掩飾的憐惜。

  「你……不是出國了?」她別開臉,躲開他燙人的手指。

  「忘記拿一些重要的東西,所以又折回來。」

  「護照?」他是這麼粗心大意的人嗎?

  「不,比護照更重要。」他勾住她柳腰,將她半抱起來。

  「你做什麼?!」她訝異地叫出來。

  「拿我忘了拿的貴重物品。看不出來嗎?」他笑。已穩穩抱住她往樓下走。口氣多麼理所當然。

  朱月幽怒叫:

  「我不是你的東西!放開我!」

  「放開你,然後讓你一個人躲起來哭,順帶增添我的罪狀,將我打入萬劫不復?不,別想我會這麼繼續放任你,用這三天來懲罰我八年來的遺忘已經太足夠。現在,我們一家團圓。」

  「你說了算嗎?我沒準備這麼快原諒你!不勞你代我決定原諒的時間表。」她氣得槌他肩。

  房令璽任由她去施暴,吃苦當吃補地刻苦耐勞。

  「你可以用未來的五十年慢慢去準備各種原諒我的心情,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們就順便結結婚、養養孩子,過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吧!」

  「無賴!」她罵。

  但他不應。

  「渾蛋!」她又罵。

  這回他微抬一邊眉毛。

  「我不要你!」她挫敗地大叫。

  他終於有所動作,將她給放下來,因為已經到了樓下。

  「你要的,你只是生氣自己竟然還要而已。」他歎氣:「別生自己的氣,光是氣我就已經耗盡你全部的力氣了,若連自己也氣,你日子還要過下去嗎?」她的心事他知道,從遇到她至今總是明的暗的吃排頭,直到知道她是他妻子,並辛苦了這麼多年,一切也就能夠理解了。

  「為什麼你要來?你的身邊根本沒有我的位置,你一個人已經過得很好了,不

  像我--」不像她,這樣的思念欲狂,這樣的無法自力……「我不要你可憐我!」

  「可憐?」他不可思議地歎口氣。「告訴我,當年我是不是追你追得很辛苦?」他覺得自己才是可憐的那一個。

  朱月幽搖頭,她當年很輕易地被他追走。只因……想要有家人,想要有人疼,而這個男人這麼深深地震動她芳心,嫁給他,就像嫁給一個美夢,她與他從此有了家,以為一輩子都會活在這美夢裡。

  「月幽,我知道你覺得不公平,覺得我不勞而獲,予取予求。相較於你的辛苦,我是幸運沒錯,但是我這八年來不會比你好過多少,記憶是一片空白,只能活在別人替我架構的身世裡,相信自己是他們杜撰的那個人。幸運的是父親真心對待我這個他半路認來的兒子,可是又因為這恩情,我必須放棄自已真正的那個身份,只因不想令老人家傷心,擔憂著隨時會失去我。但是我不好過呀!我對任何女人都沒興趣,這輩子唯一的希望是能想起所忘的一切,因為那片記憶裡有歡歡的母親,她可能是我深愛的女人。」他望著她。「你有明確的面孔與姓名可以思念,但是我沒有。我只能猜測,不停地猜測--是不是有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讓我深愛著?她活著嗎?她過得好嗎?曾不曾因為想念我與歡歡而哭泣?她還在找我嗎?還是已另覓歸宿?這些問題常常縈繫在心中,讓我不想、不願去接受其他女人的感情。」

  她怔怔地看他,從未想過堅強穩重如他,心中竟也有這麼多的不確定。這些都是她沒想過的,一個失憶的男人還會去想那麼多嗎?會去牽掛著一張空白的女性面孔嗎?

  他不是會說謊的人,那麼,這是真的了?

  「如果我與歡歡是你的傷痛,那你則是我的桎桔,讓我這輩子再也無法把愛情給出去--而我,甘之如飴。」

  他放開她,退後一步,靜待她的決定。

  投入他懷抱,對愛情投降,雙方和解;或離開他,讓他無止境追求下去,延續著折磨。他這次讓她選擇,並且奉陪。

  她知道他的意思,但這只是假民主罷了,這人永遠不會放手的!

  可惡,無賴!

  很生氣呀,但是心中那沉鬱多年的塊壘,似乎化掉了,他大張的懷抱突然變得誘人不已。她的呀!這懷抱從來就只是她的呀!就算荒廢許久,依然是屬於她的城池,為什麼不收回?

  身隨心動,她迎向他的笑容、他的懷抱,回到了她的家!

  她又有家了啊!

  「我的記憶回來了。」他擁緊她,歎息裡有深深的滿足。

  她在他懷中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

  她的愛情也回來了。

  這樣,也就夠了。

  他把她當作是全部的記憶,夠她填平所有委屈了。

  「走了。」他輕吻她。

  「去哪?啊!你不是要出國?!」猛地想起,忽地又感傷起來。

  房令璽搖頭,撫去她緊鎖的眉頭。

  「是他們要出國,爸爸與歡歡。我怎麼可能去別的地方呢?既然你在這裡。」

  「你……存心要惹哭我。可惡!」她哽咽叫道。

  他接住她拳頭,摟她往路邊的車子走去,笑道:

  「今年,我們一起過年。以後誰都不許缺席。」

  她坐入車內,看到車上一張歡歡與他的合照,輕道:

  「沒有歡歡。」

  「明年會有的,還有爸爸。今年就讓我自私一點完全擁有你。」

  她笑,同時又想哭。望入他闃黑的深眸,也見到相同的感動。

  她,又有家人了。

  他,則找回了遺失的那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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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9 12:21:3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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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碎碎念

  我本來就是天涯孤獨一老人,真不知道令璽那小子在替我煩惱些什麼?

  一個本來就沒親人的人隨時失去不屬於他的親人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呀!

  告訴你,我老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哼,怕了吧!

  我才不擔心他發現自己真正的身世呢!要不然我也不會千方百計……咳,就算構不上千方百計,總也是經由歡歡嘴裡去提點那小子了嘛,以他的精明厲害,隨隨便便都可以融會貫通,猜出全部的啦!我房某人的兒子嘛!想裝笨都很困難。

  我才不是因為覺得他偶爾不自覺浮現的落寞、若有所失的神情教我心疼;更不是覺得他太累太辛苦,要忙公司、又要照顧我與歡歡,一個大男人老這麼透支體力心力下去,搞不好四十歲不到就病垮了。不是喔!真的不是喔!

  沒看過電視呀,那些養父養子的關係一向都是利用來、利用去的,根本沒感情可言。所以別誤會我心疼他,他是養子,請記住。

  就說了嘛!不小心查到朱月幽是他妻子的嘛!又不是故意的,更不是刻意的,一切都是巧合啦。

  何況朱月幽手藝好,人也美麗,看起來就是那種非常會照顧人的賢妻良母,她再度與令璽當夫妻的話,我也受惠呀。

  記住!一切都是因為利益上的考量,我才不是真心要他們夫妻團圓呢!

  喂喂,那是什麼眼光!懷疑呀?

  誰聽過養父會疼愛養子的?

  要是你真的那麼誤會,就真的是頭殼壞去了!

  還看?!

  厚!不理你了,我要去幫我兒子買一顆大鑽戒回去給他求婚用。那小子喔,沒我幫忙就是搞不定的啦!

  誰教我是他爸爸呢?呵呵呵!

  以後就是一家四口了喔,呵呵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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