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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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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席絹 ]【心有所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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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0 10:19: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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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裁毫無預警的蒞臨公司!

  一樓的接待大廳突然一陣錯愕的靜止,然後是慌亂加小心翼翼。接待處的小組長快步移出櫃檯,恭敬道:「總裁,請讓我為您服務。」

  葉遐爾手上拄了根枴杖;雖然他的腿已大致康復,但外出時他仍習慣拿手杖,以防腿酸時能加以輔助協步。大概也因為有了手杖,看來脆弱,才使得員工把他當易碎的物品看待。

  由於一、二樓規劃成銀行,大樓出入口則是由大樓右側進出,四十坪大的空間並不算豪華寬敞,一向是訪客與員工出入的地方,而高級主管們向來從地下停車場搭直達電梯上去,再不然就是從銀行那邊的電梯上樓,通常不太走這邊的。難怪下屬們驚惶得手足無措。

  「不必麻煩,我自個兒上去就行了。」他笑了笑,溫和有禮的點了下頭,走到電梯門前等待那還耗在十五樓不下來的電梯。

  一票基層員工戰戰兢兢的恭立在他身後。

  電梯下來了,走出來的人令葉遐爾一楞!是韋青,這人還沒放棄嗎?

  韋青臉色不豫,一副剛吃完排頭無處發的氣悶狀。見到葉遐爾忍不住冷笑道:「真難得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娶了妻子回來坐鎮公司之後,就好命的坐在家中享福不管世事了。」

  「我確實很有福氣。」他微笑,並不想製造爭端。

  「哼!娶那種女人,還不知以後要怎麼死,你保重。」韋青像是非要激怒他不可。

  「我會的,謝謝。」葉遐爾依然有禮溫和,簡直就是個沒脾氣的老好人。

  「就是有你這種減自己威風的男人,才讓那些女人自以為是武則天,拚命踩低男人,你是不是男人呀--」

  「我說--」拉長的嬌聲從銀行那邊傳來。「韋老闆,您沒事對我家老闆發哪門子火呀?你忘了這裡是誰的地盤,我們可沒忘哩。」邱麗韻一副盛氣凌人的表情。「還不快快讓開,既然不是好狗,就別擋路,沒看到我們老闆等著用電梯呀?」

  「邱麗韻,你--」韋青氣得像起乩,渾身抖。

  「總裁,請用。」邱麗韻換上一張卑恭的臉,存心要來客得到徹底的難堪。

  葉遐爾點頭為謝,交代道:「煩你代我送客,千萬別傷了和氣。」

  「是。」邱麗韻按上關門鍵,覺得水漾這個丈夫未免身段柔軟得近乎怕事。這種「傲」客,直接叫他滾不快意多了?還客氣咧!男人還是冷峻威嚴些比較有味道。

  更不知道水漾怎麼受得了他。太軟弱了!

  除了水漾之外,恐怕沒人知道葉遐爾對愈不在乎的人愈客氣。禮貌虛應的背後皆因半點也沒把對方放在心上。所以就算今天韋青在他面前諷刺完他全身上下,他也當耳邊風吹過,什麼也沒擱在心上。

  不重要的人,理他作啥?

  他今天突然來公司,是為了印證一件事。他大概猜到自己與水漾有何牽連了,只待她親口證明。

  證明之後,他還有很多的疑問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其實再過三個小時,她就下班了。他應該等她回家的,反正這事不急……但他就是坐不住,像個拿到藏寶圖並挖到寶的小男孩,想快快呈給大人看,並肯定他手中寶物的價值千金難買。

  他這輩子不曾這麼迫切過。

  想見她,立即見到她!於是他沒有通知就來了。

  抵達十八樓,呂依芳立即迎過來,不掩訝異:「總裁!」

  「水漾在忙嗎?」他緩步走著。

  「是的,五分鐘前『豐揚』的人前來開會。」

  葉遐爾淺笑道:「看來她是拿下『豐揚』的訂單了,了不起。」她似乎總是能達到她設定的目標。

  呂依芳走向茶水間--

  「還未定案呢。您要茶還是咖啡?」

  「果汁,謝謝。」他在沙發上落坐。既然她正忙,他不介意先在外頭的小會客區等她。

  呂依芳倒了杯果汁過來。

  「不好意思,我進去送茶水。」

  「不必告訴她我來了。」

  「啊……好的。」有點訝異,但照做就是了,沒她多嘴的份。她們這些人對水漾的丈夫很不熟,還是維持上司與下屬的客套比較好。

  才端著托盤要進去,但門已先一步被打開--

  「依芳,請幫我取消半小時之後的業務會報,還有,找一片胃藥給我--」水漾一開門就交代著,直到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丈夫才低呼:「遐爾?怎麼來了?」

  「沒什麼要事,你先忙你的,別管我。」

  「來,快進來!」水漾雙眼亮晶晶的。「那位豐先生也來了,你們兩位好久沒見面了吧?他才向我問起你呢!」哈哈!天助我也。她才開始覺得胃痛,老天就派救星來了。她真沒見過比豐步雍更難搞的男人了。

  不由分說被小龍捲風捲進她的辦公室內,就見三雙瞅著他看的眼睛。

  「先生!?」好驚喜的脆聲。

  「葉叔叔?」九歲小男童的呼聲。

  「嗨,好久不見。」成熟低沉的打招呼聲。

  全都是熟識的面孔。

  凝重的公事談判霎時軟化成輕鬆的好友同樂會。

  葉遐爾一一招呼後,才道:「看來我是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不必招呼我。」

  「哎!說這什麼話,好朋友當然要多聊聊。不如我做個東道,請大家吃下午茶吧。」水漾提議完,就要讓秘書去訂位--

  葉遐爾好笑的拉回她忙碌的小手。

  「不了,我就要走了。別忙。」由眼前情勢來猜,可以判定水漾一時之間討不到便宜,陷入了僵局,正想趁眼下相見歡的局面另尋契機。

  「哎--呀,別見外!你這樣來去匆匆,別人還道你不歡迎朋友來訪呢,怎麼說你也是『葉豐』的大老闆,於公於私,都沒有離開的道理。是不是啊,豐先生?」水漾當然看得出來對方陣營的真正主事者是誰,當然是九歲副總裁的父親豐步雍了。

  豐步雍長相非常俊挺,佐以一八以上的身長,簡直是優雅貴公子的典型代表,女士們性幻想的不二人選。不太笑,但又不至於讓人覺得失禮。總之,給人威脅感很大。真奇怪他這麼一個男人竟沒在商界發展,他看起來明明是事業有成的男人。但水漾很肯定她不曾聽過他的大名。也就是表示:這男人的成就並不在商界。

  可他的難纏,還真是沒人招架得了。誰會相信他與商界一點關係也沒有?

  豐步雍淡淡道:「我以為這件案子是水小姐全權處理。」

  「是沒有錯。但代理總裁仍是得服膺於正總裁的英明領導。相信這樣一來,貴公司也比較不會產生疑慮。」

  「也就是說,水小姐對自身的信心不足嘍?」

  這人今天是來找碴的嗎?水漾笑了起來,杏眼瞇瞇的好漂亮惑人。

  「我信心之充足,就如小副總裁的信心一般。對不對啊,士堯小公子?」

  九歲的小男孩像是正聽得津津有味,回答道:「是的,我相信我們都很有信心。」

  「那麼,一切就這麼底定嘍?」好個順手推舟。

  豐希桐咳了聲,似在忍著笑意,好抱歉的道:「不好意思,對你提出的附加條件,我們仍須從長計議。」

  攻防戰績又呈平手局面,看來今天誰也別想讓對方退讓到半步。

  葉遐爾輕聲建議道:「我看公事就到此為止吧。讓我請各位去喝個茶,並慎重介紹我的妻子給各位認識。」

  水漾同意:「很好。今天的公事到此為止。」反正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只會讓她胃痛而已。

  其它人亦無異議。

  魚貫走出門時,水漾挽著丈夫的手臂墊後。悄道:「不知情的人還當今天是商業小學的戶外教學,很像不是嗎?」

  葉遐爾笑笑的沒回答。什麼叫很像?根本就是這個目的。否則豐步雍豈會帶兒子過來?他又不管豐家的事業,一向也不露面的。

  她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第三人聽到了,而那「第三人」甚至沒有禮貌的裝作沒聽到,就見他回過頭,要笑不笑的回了句:「多謝指教,讓小兒獲益良多。」

  「我的榮幸。」咬牙切齒的客套回去,水漾美麗的臉蛋嘩刺剌的潑出紅暈,既是羞也是惱。

  「真可惜農村風景已淹沒在台北的繁華中。」

  「都市發展的必然,不必太感歎。」

  「又沒空下南部。」又是一歎。

  「是很久沒休假了,你倦勤了嗎?」看不出來妻子臉上有任何倦怠的表情。

  「沒--」拉長聲音,然後自言自語:「沒有農村,就沒有稻田,沒有稻田,就沒有稻草,沒有稻草,那我就不能扎草人--」

  「扎……草人?」何解?

  「沒了草人,我怎麼釘草人下詛咒哇。」水漾好慵懶的橫他一眼,又陷入哀愁中。

  好想、好想扁那個豐步雍哦。

  一整天下來,她已經非常的肯定那個男人是打定主意跟她對立到底了。就算合約簽了下來,不僅沒撈到太多好處,八成連命也要去一半了。

  「你真的是他的好朋友嗎?他幹嘛為難你老婆我呀?」她忿忿不平的質問。

  葉遐爾這才從一片迷霧中摸到了頭緒。原來是這事。他幾乎是有點可憐起她了。很顯然的,豐把水漾當成很好的示範教材,而且很有興致去探別人的潛能底限。一方面「教學相長」,一方面也讓希桐與士堯有實習的機會。

  他猜想,一時半刻水漾是擺脫不了豐了。他可以體會那種挫敗感。任何一個被豐當成對手的人,向來不死也半條命。就他所知的最大慘例就是豐家嫂子。所以其它人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最慘的那一個還賣斷終生去給豐步雍當妻子生孩子,這輩子再無翻身的機會了呢。

  「水漾,他一向是這樣的,對有才能的人總是表現得特別亢奮。」

  「那叫亢奮?」水漆翻白眼。「那我祈禱他不常處於亢奮狀態。那種刁難、難纏、教人恨得牙癢癢的劣性,教人很不想跟他打交道,但我有預感,下次跟我交手的還會是他。」

  他憐憫的拍拍她,為她的冰雪聰明喝采。

  「為什麼豐老爺子不抓他為公司效力?如果『豐揚』有這麼一個大將,版圖早不知擴張成多恐怖的模樣了。」

  「他志不在此。豐家內部另有一番故事,我們外人就別多舌了。」

  她不想對那人表示太多好奇,煩都煩死了,不去想最好。她爬上床,將文件丟在一邊,偎著他--

  「他是你朋友,你得幫我。」

  「我?恐怕無能為力--」他沒有走後門的本事。

  水漾戳了他一下:「不是要你去開說,而是站在我這邊當我的參謀!」

  葉遐爾推卻道:「這一點我亦是心有餘而力不--」

  「你、少、來!」她瞇起眼,長腿橫跨他下身,一下子坐在他腿上,居高臨下的:「再裝嘛!就算我水漾看走眼,以為你很需要幫助所以嫁給你;但我不相信豐步雍會跟一個平庸愚頓的人成為好友。我猜,你們搞不好在某種程度上有合作關係,只是不為世人所知。」

  非常地接近事實!他心口一震。多麼聰明的女子,超乎他的想像。不過,他比較在意的是--

  「因為我需要幫助,所以嫁我?」這使他記起了他下午趕去公司想立即見她的原因--雖然因為招待豐家一行人而致使滿腹疑問擱置,但他可沒忘。趁現在問正是時候。

  水漾突然有點不自在,靜靜的沒回答。

  「水漾,我們真的有交集過,對不對?」

  「我可不確定。」她哼:「別趁機轉移話題,如果你真當我是你妻子,就別把我排除在外頭,什麼都瞞我,要我自已去猜測,去發現--」

  「你回答我的疑問,我也會向你坦誠,可以嗎?」

  「不會閃躲?」

  「我敢嗎?」他苦笑。

  暫時滿意了,她以眼神暗示他問。

  看來他是別想得到她爽快的說個原原本本。她--真會記仇,以後他會謹記這一點。

  「你父母曾有龐大的債務,是否來自長年維持『寬慈育幼院』入不敷出的結果?」

  原來他真的查出來了!她驚訝的眨眨眼,芳心有著淡淡的喜悅。因為在乎了,才會想要去瞭解一個人的背景,如同她十幾年來總注意著他的動靜一般。

  「是的。育幼院沒什麼知名度,幾十年來都沒有足夠的捐款,最後只有舉債了。」

  「捐款的社會人士一定有許多,為什麼記得我?」當他看到資料上顯示出水漾在十五年前曾寄出大量的信件到各企業請求捐款時,才記起自己也收過這種信,正是「寬慈育幼院」。

  「因為那時只有你捐款啊。你不知道當時那一筆十萬元的匯款立即解決了我們沒飯吃,沒錢繳學費的困境。」

  「只有我?」不會吧?那麼慘?

  「捐款只有一筆,打電話來罵的倒是不少,以為我們存心詐欺,博取同情錢。後來我自己回頭看那些信,不得不承認沒有人會把那種小孩筆調的信當真,你會匯那筆鉅款來,才是不可思議的那一個,而且還連匯了三次。不怕被詐騙呀?」她一直覺得他是軟心腸的爛好人,所以自以為是的認定他在「葉豐」一定被欺負得不能再欺負,結果……哼!

  自已亂視,怪不得人。

  葉遐爾已不記得當時看到那封信是什麼感覺了。

  「那時我正準備出國讀大學,由於還有一點閒暇時間,長輩要求我到公司學習,就跟在主管身邊跑。有一天替秘書下樓拿信件,就看到你的來信了。這種信通常沒機會交到主事者手上就會被丟到碎紙機,你自己如今也是主管了,應該明白。」

  「當然。」所以說當年太天真了。在十二歲小女孩的認知裡,沒料過信件會寄不到收件人手上。

  他接著道:「要出國了,手邊剩下的錢也就用不著了,連同零用金加上班所得,一併寄給需要它的人,是我當時的念頭。不是什麼善心,只是覺得用不著。」出生富戶,對金錢的花用比較輕率,如此而已。

  水漾不理會他的解釋,行善怕被當善人看,無聊!

  「當時就不怕被騙嗎?」很大一筆錢耶。

  「有可能,但也許真的能幫到人呀。我很高興的知道,那些錢真的幫助到了別人。」

  不過……犯得著為了這一點小事而以身相許嗎?區區幾十萬元,沒那麼偉大吧?

  水漾看出他的疑惑,有點不情願地道:「你是唯一雪中送炭的人。那筆錢真的救了我們,使我們度過了那段沒有收入的日子,很難不去刻骨銘心。後來,我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你,但當然是異想天開,分處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哪有機會見面?後來我想到了,如果我學商,並且表現出色,也許哪天能考進『葉豐』當你的秘書,到時也算還了恩情,又可向你道謝。」

  「哦……」他訝然。顯然事情並沒照她的預期走。

  「我決定先加強自己的戰力,再往『葉豐』求取工作機會。七年前,韋明老先生意外的成了我們育幼院的捐款人,並提供我一個工讀的機會,於是『長明電子』成了我磨練自身的地方。」

  「看來韋老先生獨具慧眼。」

  「天曉得。」她翻翻白眼。「也不知為什麼那幾年我的手氣就是要命的好,光在外匯市場就替他撈了不少錢。所以後來他似乎想長遠留住我。」從韋青口中證實,老先生的遺囑裡要求兒子娶她入門。

  「你有才能,別人當然拚命想留下你。」葉遐爾點頭,心想她未免把自己訓練得太強了。「然後呢?為什麼以結婚的方式來到『葉豐』?我自認沒有偉大到讓你用出嫁的行為來報恩。」

  水漾瞪了他一眼。

  「因為我想嫁你。」白癡女人才會用賣斷一生幸福的方法報恩,她又不是那種人。

  呀?!這麼直截了當的答案更是令人錯愕。

  「我……何德何能?」他半是玩笑地。

  「你是無德又無能。」她也半玩笑的捅一刀回去,然後再正色道:「早先被書報雜誌上所形容的你所惑,感恩的心質變為雞婆的同情心。都說你能力欠佳、強敵環伺,繼承人大位怕是坐不久等等等……雜七雜八的使我俠義心腸一揚,恨不得馬上飛入『葉豐』替你砍惡龍退頑敵固守江山。我一直在想,與其輕如鴻毛的對你說聲謝謝,還不如實質而等量的表達出我的謝意。」她慎重的點了下頭。

  「那?」再來呢?別吊胃口快說了吧。

  就算是說書人也有喝口茶潤喉的空檔吧?口渴了不行哪?!爬下他身軀,她滑下床倒了兩杯水過來。

  「我一面加強自己的能力,並不時注意你的消息。你知道的,如果我們長期專注觀察一個人,必然會出現兩個結果:一是厭透了他;另一個是……喜歡上了他。」

  他心重重一撞,怦怦然的任由耳根染上赧色。他不太有機會被喜歡上,也從不以為那是什麼絕妙好滋味,但……由水漾紅唇中吐出的「喜歡」,竟宛如天籟,沖刷過全身的感受正是……絕妙好滋味!

  「你對我……日久生情?」但那實在不可思議。「看著我無能的表現,陷入寶座不保的困境,還能讓你喜歡上我?你……沒問題吧?」

  「什麼問題?」她瞄他,站在床邊的姿勢左三右七,正是三七步的晚娘架式。「我哪兒不對了?」

  「違反了『女子擇偶基本定律』、『日久生情準則』、『以身相許備忘錄』!」他語帶指控。

  水漾幾乎瞪凸了眼。什麼跟什麼呀?這位先生最近是不是看錯醫生吃錯藥了?

  「什麼東西?」他以為他在教學生嗎?還定標題咧,那接下來是不是要引申出諸多小標題,要求她務必背牢,因為期中考必考?

  葉遐爾接過她手中已喝一半的水一口飲乾。

  「就拿以身相許來說好了別打岔,聽我說完。」他食指點在她紅唇上,成功阻止她抗議。「我知道你不以為然,但畢竟到最後,你還是嫁我了,也構得上是以身相許的一種。」

  好吧,算他掰得過。但那又如何?她睨他。

  「以身相許呢,自古以來,如果恩公又老又醜,既窮且才能泛泛,那麼受恩的美女們當下三拜謝過,跑比飛的還快,哪還來許身這一套?倘若是英俊卓絕的男人,自然是趁機纏上來,美其名報恩,實則要賴上一張長期飯票。你卻反其道而行,偏嫁我這個除了有點錢,其它都沒有的人,不是有問題還會是什麼?」欣喜於她的情意,但理智的一面卻又硬要舉出她種種不合理。

  水漾笑咪咪地:「我是水漾,一個慧眼獨具的女強人,你同意吧?」

  「呃……大致上同意。」

  「所以我識貨。」拍拍他胸膛。「很棒,極品。」

  他該覺得自已被抬舉了,還是被侮辱了?

  要說「謝謝」嗎?他開始自問。

  「或許一開始我是基於俠義心腸,然後又喜歡上你,所以決定嫁你。但很快的,我發現你並不平凡,也不普通,事實上你長期維持住『葉豐』內部勢力的平衡,不讓葉、紀兩家有誰強過誰的機會,因為那只會使公司垮在內鬥上。你不想『葉豐』毀在你任期內,但也不想壯大它。我大膽猜測你其實對這職位很厭煩,很想擺脫它,卻又動彈不得。因為你一旦離開,所有勢力將會失去平衡,『葉豐』瓦解成十數個小公司是可預見的。」隨著他掩不住的呆楞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說,我這樣有違背你那些胡亂編撰的原則嗎?」

  「你從不怕自已有猜錯的時候嗎?」他竟是這麼容易看穿的人嗎?葉遐爾心驚的自問。

  「錯了又如何?反正那也不牴觸我喜歡你的事實。就算你真的平凡普通好了,那又怎樣?我挺中意你的溫和、潔身自愛、不風流也不下流,處世態度雍容且絕不開罪任何人的本事。」她簡直是拎著一打高帽子拚命往他頭上丟。

  再捧下去,他若不是被成山的高帽子壓死,就肯定會化為熱氣球,飄向大氣層再也踩不回地球表面了。他非常的招架不住,耳朵紅透。

  「夠了、夠了!拜託!」

  「夠了?確定?」她一副還有滿肚子歌功頌德詞令欲宣洩的表情。嘿嘿!怕了吧?就知道他受不了這些。

  「非常確定。」他舉起雙手,差點連雙腳也用上。

  「很好。那--」她乖巧的遞上一杯滿滿的水。「現在,老公,該是你向我告解的時候了。來,喝一口,那邊還有半壺,夠用的。」

  凌晨一點,雙人枕頭夜未眠……

  「傳說」者,乃未經證實並被誇大的事件,甚至也緣自於杜撰。總而言之,可信度通常趨向於零。

  傳說,台灣某處有個「碩彥學苑」。它並不是真正的學院,至少這名字並未在教育部立案。這間號稱「學苑」的機構,說穿了也不過是類似「在職進修學分班」或「職業潛能開發補習班」,招徠一些對前途茫然的社會人士,刮掉他們一層油水,然後叫他們要對自己有信心、積極快樂的面對他們不順遂的人生,並相信自己掏出的大把銀子是值得的……等等。

  這種學苑之類的東西,台灣開了不少間,但為何「碩彥學苑」如此有名?

  其一,沒有人知道他位於何處。(所以是傳說)其二,有些在各大企業表現出色的主管們,竟自稱「碩彥人」;若再追問,就不肯說了。(鬼裡鬼怪的)其三,許多曾經把事業搞到清算作結局的男人,竟開創出事業第二春,並且作風手腕全然丕變,業績蒸蒸日上,他們,也自稱「碩彥人」。(腦漿重制補習班?)此後,「碩彥人」成了一種神秘又榮譽的標誌。非常多人想探其門路,也非常多人想瞭解那是什麼玩意兒,但偏偏那些「碩彥人」死不吐出一句,不知是忠誠度高還是怕被拆穿西洋鏡。

  所以,「碩彥學苑」幾年下來依然是個謎,加上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它更可榮升為世紀之謎。

  真假難辨的「碩彥學苑」依然只是一則商界的傳說,除了偶爾幾個人跳出來承認自己在那邊上過課,得到高人指點,以至於有出色表現外,這個名詞,並不會讓人刻意提起。

  天曉得一間不對外招生的學苑如何吸收學生,並賺進大把鈔票?太過無稽了不是?偏偏商界就是有那麼十來個人以自己當實證。

  「碩彥學苑」可以是傳說,卻不容人否定它的存在。傑出的一群「碩彥人」證明了它的存在。而死緊的口風,則加深了它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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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0 10:20: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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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漾化了濃妝去上班,以遮掩自己一夜無眠的熊貓眼,但卻掩不住她眼眸中的呆滯。一整個早上都沒發揮應有的工作效率。

  呂依芳端來第三杯提神的咖啡後,忍不住問:「水漾,你還好吧?」

  「我看起來像很好的樣子嗎?」她歎道。

  「就是不像才問你嘛。」她翻了下行事歷,確定接下來一小時水漾沒有其它外務,所以放心的靠坐在辦公桌邊問她:「怎麼了?是你終於外遇了,還是你終於清醒過來,看清了他實在是一個配不上你的世家公子草包男?」從昨日趙芸雙的轉述中,她對水漾這個軟弱任人欺的丈夫更加徹底反感。

  善良溫文是一種美德沒錯,但被人欺負時還能陪著笑臉的男人就歪斃了。這不叫寬厚,叫懦弱!

  配不上她的世家公子草包男?

  水漾瞠大眼,不明白呂依芳哪來的結論。葉遐爾確實是個世家公子,但絕對不是草包男,如果他是,那麼表示「草包男」這三個字已然成為智冠群倫男子的代名詞,而非罵人的話。

  「依芳,你聽過『碩彥學苑』嗎?」無力問了聲。

  呂依芳雙眼一亮!

  「當然。傳說中的『商業精英養成班嘛』!你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開始被媒體封為財神婆時,就有不少記者詢問我們是不是『碩彥人』,以為我們也是從那裡被栽培出來的。」

  水漾歎氣:「其實我並不記得那些,但對此機構倒真的是聞名已久,一直好奇它是否真的存在。」

  「當然存在呀!你別忘了那個豐希桐就是最新一個承認自己是『碩彥人』的人。記得三年前她剛回國時,雖然拿了張名校文憑,但卻做了幾個致命的決策,致使『豐揚集團』損失了一億多,當時簡直成了笑柄。沒想到沉寂了兩年以後,這半年來開始大放異彩,直升為老總裁的特助,現在還身兼九歲小副總的指導人咧!我真想知道那間學苑到底在哪裡?是誰在教授課程?怎麼那麼厲害!」

  看著好友一臉崇拜的癡相,水漾不忍心告訴她:碩彥學苑的創辦人與她五分鐘前才用鼻音哼過的人正是同一個。

  什麼神秘、什麼傳奇、什麼又什麼的了不起、莫測高深……突然像一隻空降的大禮盒,打開後,全赤條條的呈現!也像平空丟了一顆炸彈,轟得人頭昏眼花。

  傳奇,應是遠在天邊,永無法企及的;而現實,就是眼下柴米油鹽、酸甜苦辣的一切。但卻奇異的融和,並敞現於眼前。

  「碩彥學苑」是葉遐爾創辦的。

  葉遐爾與豐步雍是元老級教師,後來豐步雍在第二代教師培訓有成後,回歸他的本業,不再涉足這邊的業務。順帶一提,那位豐老兄的本業是企業顧問,開了間事務所,也非常非常的有名--

  「聽過『逢禎顧問公司』嗎?」奄奄一息的聲音。

  「有哇,是收費貴得沒天理,但還是有一大堆公司前去尋求協助的事務所嘛。最離譜的是,想請他們當顧問還要拿號碼牌掛號!聽說他們的業務排到二五年去了。四年前要不是韋老董事長掛不到號,也不會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交給你去胡搞瞎搞了。可以想像當時他有多絕望了。」奇怪,水漾一向不關心這些業界小八卦的,今天是怎麼了?

  「幹嘛?倦勤了?想去『碩彥』進修?還是想去聘顧問來打理公司?你好像還沒到那個地步吧?」她們五個女人目前配合得還不錯呀。

  「沒--」拉長了否定字。她振了振精神,問:「那,你知道『逢禎』的老闆是誰嗎?」她知道依芳最八卦,對商界的各種小道消息都有收集的嗜好。

  呂依芳想了一下:「叫唐力華,一個超級吸血鬼。」

  「只有一個老闆?有沒有其它合夥人?」

  「沒聽說過。光他一個就很可怕了,再來一個不就禍國殃民了,非把全台灣的錢吸乾才算數。」

  是很可怕!那個豐步雍非常難纏。

  水漾不太明白那傢伙為何也要故作神秘,把自己隱遁在商界,只願在幕後操盤。不過她倒是能理解丈夫不願露面的心態。

  葉遐爾自小看著親人的權力爭鬥成長,對自己的家族其實是厭煩的,恨不得掙脫的,但卻又無法一走了之。

  他也是有理想的,但肩上的擔子讓他無法為所欲為。當然他是可以在「葉豐」內大展長才,但他為什麼要?光是現在這規模,就有五、六個爭權奪利的派系。經營大了這樣的企業,不僅很沒成就感,還會招致更多的醜惡爭奪。

  但他又不能自立門戶,倘若他可以硬心腸的不管「葉豐」興亡,然後自行創業,一旦有所成,畢竟還是葉家的子孫,想不被親人干擾或拖累根本是妄想。

  他對事業有滿滿的企圖心,但對看了數十年的鬥爭早已倦得不能再煩倦。最好的方法就是這樣:不對「葉豐」費神,維持它的平衡就好,然後私下自立門戶,發揮己長、作育英才,既可達到事業成就感,又不怕被干擾。可以說「碩彥學苑」是他真正能呼吸自由空氣的地方……

  昨夜看著他平靜的陳述,她並不為他的成就而驚喜,反而難受著他的不快樂。

  也許他並沒發現,當他在敘述時,眼中閃過的是一種對親情的麻木無感,像是在談浩劫般的談他自小感受到的家族氛圍。

  他並不知道。其實,他非常非常不快樂。而那使得他不容易有情緒起伏。他向來的沉著冷靜,對事物的無動於衷,正是來自他不快樂後,變得不容易感受到快樂,也不知道真正的快樂是什麼。

  所以他的情感是空虛且麻木的。

  不懂得「施」,也無法感應什麼叫「受」。

  於是,她為了一個認知而失眠了--

  他,不知道什麼叫愛,不懂什麼叫情感交流。所以,她掏探他的心,怕是握到一手空。

  如果她要得到實實在在的心,那就得先找個法子填滿他,用他感應得到的方式。好……難!

  他們昨夜的最後對話是:「我要你的心中有滿滿的我。」

  「我心中有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他覺得這輩子再沒有比現在更好了,為什麼她眼中還有不足?就像一個已考滿分的孩子,還企求更高的分數……

  「不夠不夠!」他的困惑讓她心急!

  「那什麼又是『夠』的終點呢?」他不懂。

  「終點是當你說出『我愛你』。」

  而他,沒再言語。

  夜,就此靜下了。然而,清晨也到來了。

  她的熱烈,嚇到了他。

  此刻的她,在辦公室發呆;而他在做什麼呢?應也是在家中苦惱吧?

  他以為的滿分,其實只是她眼中的十分。但這又怎麼能怪他呢?原本他的世界裡,已太習慣一分、兩分的淺薄涼淡情份。所以當她每多一分付出,他幾乎都在受寵若驚的狀態,並覺得不可思議。

  等著瞧吧,親愛的老公。你還沒見識過什麼叫真正的滿分呢!你就抱著你手上承接到的那一丁點當成滿分去寶貝著吧,而我,會一記一記的敲得你滿頭包,讓你坐在彩虹上數著頭上飛轉的星星月亮太陽,當然,還有烏鴉,感受前所未有的奇異滋味--

  痛,並快樂著!

  葉氏夫婦再度從不同的國家飛回台灣。休息兩天之後,精神飽滿的召獨生子前來陽明山的祖宅議事。

  葉遐爾一踏進門,看到眾長輩排排坐的陣仗,不免暗自思索著原因。

  其實也不必臆測太多,能讓他父母一齊回國,除了公司的事,再無其它了。之前他出車禍時,他們也只是打電話回來問候一聲而已,後來得知公司裡暫無主事人,才飛回來坐鎮,以防各派系又要起一場奪位戰爭。

  從小生長在這樣的家庭,已太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才會忐忑心於水漾的熱情洋溢,百般不解她打哪來的活力,可以散發出這麼濃烈炙人的感情?

  人性,本該是冷漠;人生,本就是無聊,不是嗎?眼前這些人,就是這麼教他的。而他,也差不多要被這些人同化了,幾乎。如果沒出現水漾這個變數的話,他的人生肯定是平靜無波,直到死亡那一刻到來,也不能使他眉頭動一下。哪有可能活出現在的樣子常要吊高心應對她突如其來的索心手段;總要在她的媚惑下,臉紅心跳的任由定力一去不復返……?

  不過,縱使與水漾的相處一日比一日更加美好且刺激,但他仍是沒法子以相同的心境去面對這些至親,甚至連一點點渴盼也沒有。也許,他終究被教養成典型的葉家人,已太根深柢固。除了水漾,他的心難以再為其它怦動。

  何況……這些親戚眼中除了權勢,哪懂得什麼叫親情。若他突然熱切的付出與索求,怕不被當成瘋子看了?他心中諷笑地想。

  「爸媽、二叔、三叔、以及舅舅們,好久不見。」他頷首打招呼,讓管家收去他的外套與手杖。

  「遐爾,快過來坐。」葉母指著一處空位道。

  他無異議的落坐,靜待他們丟出問題。他猜:八成是要談水漾。他們這些人隨著水漾做出一筆又一筆漂亮的成績單之後,憂慮之心也隨之高揚,日夜總擔心著太過厲害的女人功高震主,終究會成為武則天--

  果然,葉父先開口了:「上星期水漾拿到了『豐揚』的訂單,有不少老朋友特地打電話到美國向我恭禧,直說財神婆的威力果真名不虛傳。『豐揚』的談判人員之難纏,大家是知道的。」

  葉母接著道:「聽說她接下來要談未來五年的合約,可見她有能力、企圖心也強,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向『豐揚』佔便宜。年紀輕輕,手腕倒是厲害。」

  像是五千公尺的接力賽,第三棒上場了。

  「我說遐爾,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明明身體都好了,作啥成日窩在家中?有沒有男人樣哪你!」三舅一向利嘴傷人不留情。

  「哎呀,幹嘛講這麼難聽?我們遐爾只是脾氣好,被那女人壓落底而已。是那個女人太厲害了啦!我們今天來是要集思廣益給他想個辦法,可不是來落井下石的。大家知道他性子,就別欺負他了。」二叔出腔扮白臉。

  黑臉三舅再唱一段以活絡氣氛:「是男人就要有氣魄!別讓自家婆娘爬上天,不思相夫教子,成日妄想侵佔男人的領域。我說,你就馬上回公司上班。水漾是個人才,叫她當你的秘書好了,給她降個職,也好教她減掉竄位的野心。」

  叫一個主將去當副官?他們何忍這般踏蹋人才?葉遐爾不敢相信這些長輩們偉大的決定。

  「我不認為她會接受--」

  他的話沒來得及講完就被無禮的打斷,大舅叫道:「哪有她吭聲的份!她不過是個外人,叫她當秘書就當秘書,不要的話,回家生孩子去吧!遐爾,不是舅舅想訓你,實在是你太忍讓你妻子了。」

  輪番炮轟完畢,並且也表達完早有默契的說詞後,葉父咳了兩聲,下結論:「遐爾,我們完全尊重你的決定。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別讓我們失望。葉、紀兩家合併,絕不容許大權旁落到外人手中。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葉遐爾平淡地應著:「我會好好想一想的。多謝大家的指教與尊重。」溫和的語氣讓他人完全聽不出裡頭蘊含了多濃冽的諷刺。

  葉母欣慰的點頭。

  「很好。你的妻子是個人才,你可得安撫好她,在你堂弟表弟妹們還沒能獨當一面之時,我們還是少不了她。在慎防她奪權的前提下,我們會盡力支持她的各項計畫,但求未來十年內可以順利的讓『葉豐』成為台灣十大企業之一,並發展成國際知名企業。」

  如何能一邊對別人說:「嘿,你被降職了」的同時還厚臉皮接著道:「別忘了要繼續拼老命替我的公司賺錢喔。」這些功利至上的人著實厚顏!可厲害了,壞人叫別人去當,好人自己做!這些日子以來,公司內各派系莫不極力向水漾靠攏,以期壯大自己的勢力,端差沒鞠躬哈腰了,但在背後又淨搞這種把戲。

  婉拒了雙親留他下來吃晚飯的邀請,他讓司機載回天母。車行中,他心中一直浮現一個想法:明知「葉豐」的掌權者們都是這副可鄙的德行,他還要把水漾留在那灘渾濁中與不值得費心的人戰鬥嗎?只為了這是他想逃掉的責任,就活該要她代受嗎?

  曾經,他以為她要,所以卸得毫不愧疚。但現在不了。就算她胸懷武則天的權力慾,他也不要讓她陷在那些鄙人鄙事中耗掉她寶貴的青春與才能。

  她還是可以當她的武則天,卻不一定要在「葉豐」當。太不值得了。

  水漾代他扛下了責任,而今,他也感受到了那種心情,因為他想很想為她做些什麼,只希望她過得更好,活得更安適自在。

  如果他曾百般不解她為何想來「葉豐」,那麼現在他知道了。因為關心,因為不捨他苦悶,也因為希望他快樂。那是體貼!以往他從不曾體驗過的。那也是感情……

  好舒心的吐了口氣!為了她傾注在他身上的情意,常讓他胸口脹脹的、甜甜的……也不由自主想為她做些什麼。

  那,就讓她做一個快樂的武則天吧。

  至於「葉豐」,管它的!是好是壞,已不是他的責任了。今天的談話,讓他僅剩的一點心軟也消蝕殆盡。為了這些有血緣卻無情份的親人去苦守「葉豐」的基業,何必呢?人很奇怪,一旦想通了之後,什麼也不掛心了。

  日後「葉豐」會如何,是他們的事!而他的未來肯定與「葉豐」無關。

  有關的,只有那令他心跳加速、常常提心吊膽的女子--水漾。

  那真是不錯!娶到了一個你永遠掌握不了、摸不清她還有多少手段的奇女子。

  早晚他一定會得到心臟病,但,值得。

  心情驀地大好,他揚聲問:「還沒到家嗎?」

  司機像被主人的好心情嚇到,忙道:「就快了,再五分鐘。」

  回家,多棒的字眼!那代表著有水漾的地方,她對他敞開的心。活了三十三年,他第一次為「家」這個字而感動得不能自已。

  第二天,讓葉、紀兩家長輩們非常滿意的,葉遐爾果然乖乖回公司上班,坐回了他總裁大位;雖暫時沒敢要水漾卸下代理總裁之職,但那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最後還是得乖乖當個小秘書來輔佐她丈夫。女人的本份嘛,她早該認份的--

  一群人自得的這麼想。

  對水漾來說,這也是個好消息。不僅可以成日磨著她親愛的老公,逗逗他,還能向他討教商業手腕,蠶食他那一套「碩彥學苑」裡教授別人治理公司的本事,又可以把那討人厭的豐步雍交給他去應付。

  早就想這麼做了!那個豐子(偉大厲害的人通常被尊個「子」字,如孟子、孔子。為表彰豐步雍的偉大,若不叫他豐子,豈不失禮?)總愛沒事溜來「葉豐」,出了一堆刁難的點子要她迎戰,偏偏兩造之間還在談合約,不能拿掃把轟人出去。她已經非常肯定自己絕對能拿到那張合約,但付出的代價是讓豐子先生充份滿足了對她這個女強人的研究。

  葉遐爾暗示過她:一旦豐步雍對某人感到好奇與欣賞之後,接下來絕對會花很多很多時間去瞭解、研究他,直到自已覺得「夠了」為止。

  真是……咬牙切齒的感到榮幸!也快要讓她揚聲喊救命!既然擺脫不了他,那找個擋箭牌不犯法吧?檄天之幸,葉遐爾不就收假歸來了嗎!

  阿彌陀佛兼阿門,哈利給他路亞!

  才不管他是為了什麼原因回來上班哩!天天可以同進同出最重要。所以她根本沒問他。

  但還是有人生怕她不知道,硬是上樓來講給她聽。

  葉展宏就是這麼個不識趣又煞風景的人。

  他們夫妻倆正窩在總裁辦公室交接「豐揚」的後續談判工作。她是擺明了拒絕再玩,不管他同不同意,她就是再也不要跟那個豐子窮攪和了。

  然後,葉展宏闖了進來,一副替天行道的凜然表情。

  「你怎麼能這麼做?!」他吼。

  瞧瞧她老公這個龍頭老大當得多沒尊嚴,隨便一個人都把這裡當自家後院逛。水漾淡淡提醒:「你忘了敲門。」

  「別管敲門不敲門了!你一定還不知道對不對?」葉展宏對她露出愛憐的情聖表情。

  不知道什麼?是副總統有沒有打電話「嘿嘿嘿」三聲?還是核四究竟會不會蓋?她想全台灣的人恐怕都不太清楚吧。

  「有人請你上來嗎?」她又道。

  「水漾!」葉展宏忍無可忍地叫:「你知不知道你要被打壓奪權了?你的丈夫正是那個要剝削你一切的人!」

  水漾退了一小步。這人非得叫得這麼大聲嗎?自己想當大聲公,別人可不見得要當聾子,有沒有公德心呀!

  葉展宏伸手指向端坐在沙發上的人。

  「你問他!看他敢不敢說實話!說他是不是要降你當一個秘書,當一個沒用的花瓶!」

  「當秘書?」高揚的聲音。

  「秘書是沒用的花瓶!」尖銳的抽氣聲。

  水漾與呂依芳互看了眼,而呂依芳很快的把手上的花束與花瓶丟到一邊撇清兩造之間的「親戚」關係--她正巧把剛收的海芋插到瓶子中送進來。

  情況很是滑稽,也很尷尬。葉遐爾必須很忍耐的克制自己臉皮保持在呆板的原樣,切切不可爆笑出來。

  「你……你要我當你的秘書?」好飄搖的聲音,水漾危顫顫的走向丈夫。

  「你說我是花瓶?!」呂依芳飆向葉展宏。

  「水漾,我……」葉遐爾想解釋。

  「不必花言巧語了!你算人家什麼丈夫,連替自已妻子出頭也不敢!我--」

  葉展宏的撒野也只能到此為止,因為他被呂依芳揪住,她發火道:「你又算什麼東西!?敢罵我是花瓶!沒有人敢這麼侮辱我過!你給我解釋出一個道理!」

  「放開我!小小一個秘書敢這麼對我!我--」

  「水漾?」呂依芳才不理他,挑眉看她上司。

  「送客。」水漾根本把他當空氣看,眼下只盯著她的老公。他們之間可有得聊了。

  很快的,辦公室內只剩他們夫妻。

  葉遐爾一臉謹慎,希望她能心平氣和聽他說明。

  水漾則是滿臉慎重,雙手合十的肢體語言像是正期待夢想成真,只待他來宣告……

  「請你聽我說。」他開口。

  「那你就說啊。」講重點啦。

  她……在生氣嗎?他小心翼翼的、謹慎的道:「你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也是我的妻子……」

  「這早是事實,不必再歌頌下去了。」她揮揮手。

  葉遐爾覺得她的態度詭異得讓他難以接續著講。

  「你……的心情還好嗎?」他得確定一下風向。

  「還可以。你快說啊,是不是要我當你的秘書?」快點公佈嘛!吊人胃口很不道德耶。

  「是的,我必須降你的職,委屈你當我的秘書,然後……」沒有人打斷他的話,他自個兒因為瞠凸了眼以致啞口無言。

  就見水漾一副歡欣愉悅、薄海歡騰的亢奮表情,就差沒跳起來比出勝利手勢了!她……她氣到瘋了嗎?他好小心、好小心的輕聲喚她:「水漾?」

  「你知道嗎?」她好夢幻的摟住他。「我一直的夢想就是當個很神氣的女秘書。」

  「是、是嗎?」他結舌。

  「可惜卻沒有機會體驗。」

  葉遐爾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水漾在他臉頰啵下一隻口紅印,開心道:「謝謝你給我表現的機會!我一定會是個比依芳更出色的秘書的!」拍胸脯保證,女中豪傑氣勢萬鈞。

  好雄心萬丈的氣魄!葉遐爾不由得打心底竄上一陣又一陣的冷顫……

  奇怪,不是快夏天了嗎?怎麼覺得好冷?

  商場上開始議論紛紛,指責著「葉豐」種種虧待有財神婆之稱的水漾。

  「哪這麼好的事!又要她作牛作馬替人賺大錢,又防她奪權,半點權力也不肯下放!」閒言閒語。

  「是啊,真是精打細算,天下間的好處都讓葉、紀兩家佔了個全。把一個能力高強的人貶為秘書,簡直是糟蹋人才。」耳朵咬來咬去。

  「如果我的公司有水漾這等人才,整個公司就交給她去管,我當個大股東環遊世界去多好,也不怕沒大把鈔票撒著玩。」有人蠢蠢欲動。

  「對呀對呀!趁機會列好優渥的條件,把她延攬過來,年薪千萬也值得。」心動不如私下行動。

  「你想得美!別忘了她是葉家的媳婦,哪動得了?」有人潑冷水。

  「哎唷,嫁給那種無能丈夫,她早晚要休掉的!大伙等著看吧,沒了『葉豐』這塊肥肉,水漾還能忍受這種丈夫多久?你們可別來跟我搶,一旦她離婚之後,我是要定她了!娶來當小老婆更好,嘿嘿!大美人呢。」口水流了滿地,正好當鏡子瞧瞧自個兒的肥腸禿腦樣。

  嗡嗡聲不絕,不遑多讓於三姑六婆的威名,這廂四叔七公們的舌頭肯定比萬里長城還長。

  台灣的商界,又添一筆詭譎,波濤暗湧的情況猶如颱風抵達前的假象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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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0 10:21: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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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茶嗎?」一杯水果茶熱呼呼的奉上。

  「謝謝。」

  「看報嗎?」今日各大報的重點新聞已呈現而上。

  「呃,謝謝。」

  「抓龍嗎?」

  「謝……噗!」啥?她說啥?有人噴出一口茶。

  身為萬能女秘書非常的臨危不亂,不僅立即抽來面紙吸乾了水債,更拿來一件小圍兜攤開,就要綁在某位可憐男士的脖子上。

  幸而可憐男人反應還算迅速,立即躲得老遠,並呼喊出聲:「水漾,你為什麼會有這東西?」

  「那有什麼!我還買了奶嘴、玩具等一整套呢。瞧,小圍兜不就用上了?來,快過來,我幫你圍上。手工西裝很貴的,別弄髒了。」她招招手。

  「你……沒別的事做嗎?」他幾乎想舉白旗告饒。

  「我不就在做了嗎?你敢說我不是個盡責又完美的全方位秘書?」她瞇瞇眼,甜甜地問。

  未免也太盡責、太全方位了吧?葉遐爾從來不知道原來當一個秘書太過盡心盡力為公司服務時,身為上司的人就會遭受到地獄般的折磨。

  「看在三十分鐘後要開股東會報的份上,你就讓我安靜的偷個閒,休息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需要含個奶嘴來鎮定你的神經嗎?」她打開一個小皮包。「『可愛牌』、『乖寶寶牌』、『安寧牌』……」都是好看又可愛的安撫奶嘴哦。

  「不用了。真的!」他無力地呻吟。

  「確定?」水漾一副盛情被潑了冷水的失落表情。

  「很、確、定。」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喔……」歎口氣,坐回秘書位子上,只好拿起一邊的毛線棒開始打毛衣。善用零碎時間是當人秘書者熱愛生命與光陰的表現。

  「水漾,你沒別的事做了嗎?」葉遐爾斗膽地問。

  「都做完了。喏,待會你要上台報告的資料,全在你桌上了。早上交代的文件也全歸檔整理完了。你從這個月一號的行程已滿滿排到月底,目前沒有更動的必要。剛才要服伺你,你又拒絕,我只好縮回位子上哀怨的打毛衣了。當然,如果辦公室內有蟑螂,我也會去打的。」

  葉遐爾覺得她實在是有當演員的本錢,如果真去當女明星,搞不好就以黑馬姿態一舉拿下海內外最佳新人大獎。

  自從降職讓她當秘書之後,她每天興高采烈的上班下班,安排出的行程可以操勞死全天下的工作狂。對外時,她是安排完美的秘書,使得一切的會議、行程都流暢得不出半分差錯;對內,她奉茶送點心,將所有文件整理得條理分明,讓他處理起來得心應手……

  但,也就真的,她不再管所有的開發案、投資等事項、一大堆送上來的工作,無非希望能由水漾經手下決策,但她才不管,早就言明了--

  「秘書的功用是打理上司的瑣事,哪來的權力管公司的決策?哪個秘書敢越權到這種膽大包天的地步?我只是『葉豐』的總裁秘書,請記住。」

  於是乎,他常常累個半死,而她卻閒得已打完三件毛衣。葉遐爾開始深深的嫉妒起她,因為她真的玩得很快樂!在扮演秘書的過程中,非常的快活!

  他真的相信她的夢想不是當一名女強人,而是女秘書。但因時勢所「迫」,不得不坐上主事者大位,成為人人景仰的女強人。而今有幸圓夢,她簡直玩瘋了!一點也不在乎別人降她職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但她不想問,他卻不得不說。因為他想帶她離開「葉豐」,必須聽聽她的意見,以及得到她的配合。

  不過……現在是談話的好時機嗎?她看起來玩得正興頭,如果他開口說明自己的意思,會不會太失禮、太煞風景了?實在感到有點……唉,掃興,但還是要開口。

  「水漾,我們來談談好嗎?」

  「你說啊,我有在聽。」她站起身,拿毛衣在他身上比來比去。嗯!他穿米黃色很好看,很符合他溫文的氣質,看來很陽光。

  「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聽從長輩們的施壓,將你降職、遠離決策核心?」

  他肩膀很寬很挺哦!她比了比他的背。漫應道:「因為你一向在他們面前當個阿斗牌繼承人呀,怎麼可以有失常的演出?我早知道他們看我不順眼了。」

  「只是這樣嗎?那我又何必娶你來接任總裁之位?我有可能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嗎?」他失笑。

  水漾聳聳肩。

  「你現在不就在做了嗎?」拉出一條長線圈住他腰,想量他腰圍。

  他順勢摟住她腰,乞求道:「認真點,拜託。」

  「嗯哼。」她抬頭看他,夠誠懇了吧?看在他逆來順受由著她玩了十來天的份上,好吧!要談就談。

  「我珍惜你的才能,希望你能有更愉快的工作環境,至少不是在被剝削的職場中工作。要你留在『葉豐』,實在是太委屈你了。我承認我不是很盡職的丈夫,才會讓你代我扛下這份令人厭煩的擔子,可是現在我想開了,這擔子就擱下了吧,我們不必理它--」

  「喲?!」好稀奇,他怎麼看開的?「當真嗎?」

  「如果你也同意,我們就放下它。」他不確定她是否還想經營這裡,畢竟已談成了好多大生意,大致上也上軌道了。

  「為什麼?」突地,她好玩味的問。

  「因為我再也不認為『葉豐』值得我們耗費青春--」

  「不,我不是問這個。」她伸出手指描繪著他唇線:「我好奇,你怎會突然心疼起我了?進而覺得要替我著想?」

  「我們是夫妻啊。」理所當然的脫口而出。

  水漾盯著他,緩緩道:「我們早是夫妻了。結婚半年,當了半年代理總裁,由著你去經營你的『碩彥學苑』,神秘兮兮的搞著網路教學。你已太滿意這樣舒心自在的生活,怎麼會想要改變呢?怎麼會認為我該有更好的發展呢?」

  他沒有馬上回答,知道她在勾誘些什麼。她在索愛,要他開口承認自己的心已徹底淪陷,不再是純粹的因利益而結合的夫妻,而他,也終於成了她要的那種丈夫了!可……一定要開口嗎?這些日子以來她早知道他的生命已少不了她的參與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是東方男人表現感情的方式,何況他生性內斂,不輕易談「愛」,她這不是為難人嗎?可……她的表情……像是索不到便誓不甘休……

  「水漾,你懂我的。」

  「天曉得。」她退離他懷抱。

  他拉住她--

  「你知道我是真心高興有你當妻子,並希望與你一同生活一輩子的,絕不是像我父母那樣相敬如冰,又各自在情人的懷抱中追尋虛無縹緲的愛情。」

  「但你曾經以為夫妻就該像你父母那樣不是嗎?」

  「別說你不知道,我的想法早被你扭轉到一百八十度的方向去了。」他苦笑。一直在揮白旗的人可是他哪。

  她哼了哼,挺驕傲的。

  「水漾,是你造成今天這局面的,也是你讓我們的生活變成這樣子的,所以我會開始掛記你、心疼你,忍不住為你設想,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你就別在這一點挑骨頭了,我們一同離開這裡可好?」

  她不應他,只問:「男人不說愛?」

  「行動比較重要不是嗎?」他試圖講理。

  「我愛你!」她宣告。

  他心重重一怦,嘴上咧了個大笑容而不自覺。

  「是……是嗎?」伸手想抱她、想吻她、想……

  「啪!」毫不留情的拍開他的手,令他一楞!一熱一冷間,體溫嚴重失衡。

  「很快樂?很欣喜若狂?心跳加速,覺得春城無處不飛花?」她問。

  但教他怎麼回答?他小心收起呆樣,全神戒備。

  「哼!要是『我愛你』這三個字不重要,那你幹嘛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這六個月以來我哪天不是以行動表示心跡?但你也不過從死木頭轉變成貨真價實的丈夫而已,才沒像現在這樣!為了公平起見,我勸你早日學好這三個字的發音,不然,咱們走著瞧!」撂話完畢。

  葉遐爾不敢置信她會這麼對他!

  「如果我給了你全世界,卻沒講出這三個字,你就否定掉我付出的一切嗎?」

  「如果你連全世界都給我了,又怎麼會吝惜這區區的三個字?簡直是不可理喻!」

  到底誰才是不可理喻呀?葉遐爾忍住氣問:「別扯了,還是說說你要不要離開『葉豐』吧。」

  「不--要!」她哼聲轉開臉,繼續打她的毛衣。

  氣死人!她根本是存心作對。

  「水漾,別無禮取鬧了。」

  「老公,您也別龜毛了。」

  「你--」

  叩叩兩聲,呂依芳小心的探頭進來,以這輩子最謹慎怕死的語氣道:「總裁、水秘書,開會了。」

  也好。彼此冷靜過後再回來談。他拿過文件,對她道:「走吧。」

  「一路順風。」她看也沒看他一眼。

  「你!」他深吸口氣,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自個兒走了,從他微跛的步履可以看出元氣大傷的程度。

  水漾瞪著他的背影,狠狠的瞪、瞪、用力瞪!忽地--

  「啊!水漾!」呂依芳尖叫。

  「咚!」一顆毛線筆直敲中葉遐爾的後腦勺!在外邊七、八位秘書助理的見證下(瞠目外加結舌),總裁夫人「虐夫」的行徑火速的在十分鐘內傳遍大樓上上下下、裡裡外外--

  又為商界貢獻一則可茲熱絡討論的閒話,功德無量。

  在外界探照燈似的注目下,葉遐爾夫妻每日的一舉一動都被關注著。

  聽說,在水漾「施暴」的那一天之後,夫妻倆便正式分居了,所有葉、紀兩家的親戚群起挺自家人,全部痛斥水漾的潑辣無德,欺凌自己丈夫。

  「水漾虐夫」的效應很快渲染開來!

  曾暗戀她的葉展宏再也不曾出現在她面前。

  「長明電子」的韋青也開始接受一攤又一攤的相親。聽說誓言今年內必會娶個溫柔善良的嬌妻。

  而那個老會在公開場合表演情聖臉的和達宇,再也矢口不提自己被水漾三振出局的憾悔往事。

  三個公認的青年才俊、黃金貴族單身漢早把對葉遐爾的不滿轉為深深的祝福,因為他絕對需要!

  大鬥法開始了!

  「葉豐」內部不可避免的又起了一場權力爭奪戰。首先,就是要先攘外,再關起門來內鬥。於是水漾以及她旗下的四大女將全成了被炮火瞄準的目標。

  被削去權柄的水漾根本護不了自己的心腹,何況她正在與丈夫冷戰中,早已自顧不暇了。於是,呂依芳先是以另有重用為由,調到總務部當主任秘書,管理三個小事務員,以及看守公司文具用品等公司財。

  就像骨排效應一般,只要倒了一片,其它相依相旁的,也沒能逃過其倒地的命運。

  林書艾被調到印尼當土地開發評估員,隨她愛去不去,不去就走人。

  趙芸雙被降職成基金經理人,而她負責的基金正是前不久她下令要解散的那幾支,也就是說,她是失業定了。

  邱麗韻被調到澎湖開飯店,而那間飯店目前只是一塊荒地,就待博弈條款通過才動工。台灣人民都知道,要那條法案通過比叫阿婆生子還難。那麼她去澎湖做什麼?吹吹風、看看仙人掌,然後成天唱著「外婆的澎湖灣」嗎?

  很明確的,水漾的勢力被消滅了。

  這一天,一個薄海歡騰的日子。葉遐爾被父母電召來陽明山,想是要慶祝攘外成功,並進行下一步了吧?

  他依然是個沒主見的兒子,溫和而無決策能力的「葉豐」總裁……

  但,快要不是了。在踏進門之前,他微笑地想著。如果他沒猜錯,今天是非常重要的關鍵時刻。

  由玻璃的反射,看到自己的笑臉:不,不行,他得哀傷一點,切記切記!再三整了整表情,他才走進去--

  沒有意外,屋裡又坐全了一票當權人物,半個也沒缺,就怕自己因為沒出席而被幹掉,這種場合當然要來排排坐。二十人大餐桌上,就等他一人。

  「遐爾,快來。」葉母招手,並吩咐傭人:「可以開飯了。」

  他點頭依言坐定,見到十數雙投來的同情眼神,他低下頭,一副頹喪失意的模樣。

  「我說,水漾那女人也厲害,聽說『豐揚』的小開正秘密接洽她,有意延攬她去當總經理。更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底!」

  「平民出身的女人終究不懂人情世故、做人處世,把家中的事鬧得人盡皆知,真丟光了我們葉家的臉!」

  「有什麼辦法呢?遐爾太溫和了,根本管不住她!」

  「可見我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一個包藏禍心的女人,簡直是養虎為患!雖然現在壓制住了她的勢力,但隱憂還在啊,誰知道她何時會夥同外人反咬我們一口?那女人可厲害了。」

  一言搭一言的,默契之好讓人歎為觀止。誰會相信這些人已互鬥了一輩子?莫非「敵人就是最瞭解你的人」確實是真理?

  葉父使了個眼色,讓眾人住口,由他發問:「這些日子以來,你也辛苦了。現在你與水漾怎麼樣了?她還是沒回來?」

  他點點頭。低聲道:「她回娘家了,暫時請假沒去上班。」

  「你別替她說話了!那女人明明沒把你放在眼內!」有人怒道,那口氣活似娶水漾的人是他。

  葉母冷道:「遐爾,你對人就是太善良,也不看看人家是怎麼對你的,可別善良過頭到被賣了還替人數鈔票。」

  「不會的,母親。我與她是夫妻啊。」

  葉父冷笑:「家都不回了,還夫妻呢。她什麼時候把你放在眼內了?!別忘了你肩上扛著『葉豐』的責任,如果有人存心想對付你,你是連骨頭也別想有剩。」

  「爸,你們都誤會水漾了--」

  葉父拍桌喝道:「都現在這樣了,你有點骨氣行不行!?那個女人的野心還不明顯嗎?也不過降她做個秘書,就不甘心的興風作浪起來!別以為我們在國外,什麼事也不曉得!我都知道了!半個月前水漾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你,還踹你受傷的腳,破口大罵不說,還吐你口水……」

  葉遐爾張口結舌的道:「不……這……是誰……講的?」傳話的人未免太有想像力得離譜,簡直比天方夜譚還離奇!

  他的訝異看在長輩們口中簡直就是默認。

  「我們會替你討回公道的!這話是呂依芳說的!她是水漾的人,講出來的話還會有假的嗎?!遐爾,把她休了!這女人留在身邊,你早晚會沒命!」葉母叫著。

  「她……她恐怕……不會同意……」葉遐爾抖著聲音。

  好可憐,他到底被妻子虐待了多久?眾人連忙圍住他,表現出難得一見的血親至情--

  「我們也想到她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我們這邊有個想法,你聽聽看:也就是說,你先把你手中的股票登記回你父母名下,讓水漾沒辦法在你身上搞怪,那麼無利可圖的她,當然會立即與你離婚--」有一個長輩道。

  葉遐爾的頭垂得好低,聲音更是抖得不成句:「她……不會……放棄的……」

  「只要她一天不離婚,我們就一天不把股票給你,她還是什麼也沒有,看她能耗多久。女人的青春有限,她聰明的話就會早日放手,改而找下一個男人下手去了。」葉母以女人的觀點論著。

  葉父像是討論已有結果的道:「好,就這麼辦。我想最好的一勞永逸方法就是拿回遐爾手上的股票,並且撤了他總裁的職務。這也許是一場長期的抗戰,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爸、媽,我……」葉遐爾終於抬頭,眼中還有隱隱的淚光……

  葉父、葉母,以及全部親族長輩們全堅定的看向他,承諾道:「別擔心,一切有我們,直到你們離婚為止,我們都讓你放長假,不讓水漾有機可乘。公司就讓我們打理吧,就不相信一、二十人對付不了她的野心,她別想在這邊撈到好處!」

  長期抗戰的宣言,氣勢如虹的發了出來。

  沒料錯,確實是長期抗戰,並且遙遙無期。

  葉遐爾成功的解脫,不費吹灰之力。

  想笑而不能笑,真是痛苦。他拭著眼角的淚,覺得肚子好痛。不行了,他要快點回家,不然會內傷!

  「我……我走了。」

  「也好,快回去吧。明天就看我們大展身手吧。」

  很快的,他走了。

  並再也沒回來--

  沒再回來當「葉豐」的總裁。

  也沒再拿回「葉豐」的繼承者股份。

  林書艾念著手上剛出爐的財經版頭條標題:「『葉豐』總裁易主!老總裁老當益壯,重回大位,誓言再創『葉豐』新氣象。」

  呂依芳接著念第二份報紙:「葉遐爾資質平平,無力撐大局,股東齊迎老總裁,盼以魄力平『葉豐』之多事秋。」

  「拜託,真夠了。呆子一群,演大戲也沒看頭。」邱麗韻啃著芭樂卡茲卡茲的響。

  趙芸雙伸了伸懶腰,用腳趾頭頂了頂一邊的水漾--

  「喂!現在我們全成了失業人口,你有沒有什麼打算呀?我們全都巴定你了。」

  她們這一票朋友並不太瞭解水漾與丈夫之間在擺什麼譜,不過都還是依她所交代的,從「葉豐」退了出來。明著看像是被鬥垮了,但事實上要不是她們自願走人,「葉豐」想鬥她們,只怕會死得很慘。要搞垮一間公司是太簡單的事。

  水漾這幾天都窩在自己的公寓中,如同外人所見,確實是與丈夫分居了。

  但與其說她是怨婦,還不如說她看來比較像悍婦。畢竟所有人都聽過她扁葉遐爾的傳聞。四個好友也許依然不明白那男人有什麼好,但還是寄予葉遐爾一把同情的眼淚。可惜喔!就算他是個無能的男人,也不該承受這種婚姻暴力的折磨即使只是被丟一顆毛線球。

  水漾看向她們--

  「你們還愁工作沒著落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已有不少大企業捧著錢來求你們去上班了。」

  「可是我們不太想分開。」呂依芳說著眾人一致的心聲。「而『豐揚』好像是不錯的選擇,大公司耶,一定很有得玩。」

  「你們真以為我會去『豐揚』啊?」她哪那麼沒志氣!拜託,她還想與豐步雍別苗頭咧。

  「不是嗎?那你幹嘛與豐步雍接觸呀?」林書艾叫。

  「他是想拉我們去替他作牛作馬。他的公司叫『逢禎管理顧問事務所』--」

  沒說完,便引來一陣呼叫!她們都知道這是一家很厲害的顧問公司,但並不知道原來老闆之一是豐步雍。

  趙芸雙眨眨眼。

  「更棒!『逢禎』常接海外的case,派專業經理人去經營別人快倒掉的公司,很有挑戰性耶,你不要嗎?」

  水漾正要開口冷言冷語,但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是豐步雍。

  「在下竭誠歡迎各位大將加入敝公司,我是豐步雍,很榮幸認識各位。」

  「嘩!」四女再一次呼叫。對未來充滿了雄心壯志!

  不過水漾眼中只看到一同前來的葉遐爾。

  她瞪了他一眼,轉身回房。

  葉遐爾立即跟上。

  快二十天沒見,相思已然滿溢成災!

  他想過千萬種見面會有的情況:不是火爆發飆,就會是惡意的引誘,讓他去沖冷水沖到重感冒……很多很多,但就是沒料到這一種--

  她衝過來摟住他用力親吻了一下,然後再推開他,一副怨婦被夫欺的泫然欲泣貌。他都還沒來得及伸手狠狠摟她個夠,就又被她推個老遠,真令他手足無措……

  唉!仔細想想,他又幾時曾在她面前冷靜自若過呢?自從娶了她之後,他只有愈來愈獻出自己的份,再沒有防守自己一顆心的能力了。

  「水漾,我來了。」

  「你來做什麼?讓我養呀!被奪權的大少爺。」她凶巴巴的。整個人坐在床上不肯面對他。

  他坐在她身邊,將她摟入懷。

  「唉,就是要讓你養。」他笑。

  她哼:「我才不養不愛我的人。」

  「你明知道那不是真的。你的心思玲瓏剔透,怎會不清楚我的心,看不明白我為你打算的一切?你只是嘴巴上要我不好過而已。」他親她一下,印在白嫩嫩的頰上。

  她癢得笑了下,但很快又板起臉:「因為你也是嘴巴上讓我不好過!」禮尚往來嘍。

  「水--漾,你總要給我時間。如果你可以用十五年來得到我的心,那也該有一點耐心來讓我學會如何使用甜言蜜語。」他會說的,總有一天。而他們的人生還很長,有一輩子那麼多……真好不是?

  她想了下,決定當個講理的好情人兼體貼的好太太。「好吧,給你時間。」五分鐘應該夠了。

  他笑,感動同時也鬆了口氣。

  「謝謝。老婆,我好想你。」這些日子以來,像是活在暗無天日的黑洞裡。

  「沒有走私?沒有爬牆?沒有企圖甩掉我?」她問。

  他哪敢?!何況實在找不出比她好條件的女人來外遇了,即使有,那些女人也不會有水漾這樣靈狡敏慧的性情來讓他永遠應接不暇、大呼痛快。

  「別說笑話。」他又吻她一下。

  她自得的睞著他,對自已向來有信心,對他的人品也有充足的瞭解,所以也不刁難。問道:「以後真不回『葉豐』了?要是他們回來找你怎麼辦?」他的身份不可能永遠守得住,早晚會被發現。

  葉遐爾搖頭。

  「不回去了,無論發生什麼事。」

  「就算公司分崩離析?」

  「我料想那會是三年後的事。」他想了下:「也好,早該如此了,五、六個派系,分成五、六個小公司,誰也不必爭了,各順所願。」

  「更好。」她笑,看了下時間。五分鐘已到。

  他點頭,正想開口要她與他回去,但她突然開口道:「我不愛你。」

  他喉頭一緊!「你愛我!」她最好別開這種不好玩的玩笑。

  「我愛你?」她揚眉。

  「你當然愛!」

  「愛什麼?」

  「愛我,」他低吼。「說!你愛誰?」

  「你愛誰?」從善如流。

  「你!」他抓住她肩。「你愛我!」

  敢否認就試試看!他火氣啵啵地冒。

  啊哈!騙到了、騙到了!

  「你愛我!你說你愛我了!」她又叫又跳。

  葉遐爾沒有印象,皺眉道:「我沒說。還有,你快說愛我!」

  她叉腰:「你沒說?你不愛我?你不要命了!」

  「我當然愛你,但我要你說--」自行住了口,瞪著她,看她咧出笑容,很快樂,很美麗,像他捧了一座天堂到她腳下……

  他笑了,摟住她,輕喃:「我愛你。」真誠的、虔敬的,他說出來了。

  「我也愛你。」她獻吻,熱情得足以融化北極所有的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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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10 10:22:2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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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帶一筆這是一封信,寄到各個公司行號,尤其以經營不善的公司收到最多。信件的內容是這樣的:

  你要振衰起弊嗎?

  你的公司沒人沒才嗎?

  你即將關門大吉嗎?

  經濟不景氣,政府不爭氣,財神爺對你不睬也不理,別忙著歎氣,凡事要努力,絕處有生機,包你笑嘻嘻。

  請諮詢「財神婆管理顧問事務所」。

  我們有最合理的收費(絕對比同業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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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打包票讓你賺錢,不賺錢則不收分文服務費。

  本公司所有人員皆來自「碩彥學苑」所培訓;並在「逢禎顧問事務所」任職多年,陣容堅強,無與倫比。

  意者請洽電話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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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彥」出品,絕無弱兵!

  「逢禎」背書,招牌保證!

  無誠勿試,試了必成。

  財神婆事務所水漾敬上  
 
 
一一全書完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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