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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離開城鎮後,進入樹林內,隨著愈接近夏冶的住所,衛七月的心情愈是喜悅。
「九劍,你知道嗎?我們不斷往東走,會讓我想起『誇父追日』這個傳說呢,我們一直走一直走,說不定就會走到盡頭呢。」衛七月遠眺東方,眼睛卻因為陽光刺眼的關係看不了多遠。
「不會怕嗎?」他猶然記得初與衛七月見面時,她對自己相當懼怕。
「有你陪著,有什麼好怕?!」
「現在……妳還會怕我嗎?」
衛七月眨眨晶亮眼眸,先是以為自己聽錯了,九劍怎會關心自己怕不怕他呢,後來她才回復:「已經不怕了,因為你是個好人啊。呃,不好意思,我在人間待久了,就習慣這樣的稱呼,反正我們外表都很像人哪,是不?」
九劍唇邊淡淡噙著笑意。
衛七月看得出神了。
因為她很少看見九劍笑得如此溫柔和善。
其實她倒真心期盼夏師父的住所就位在日出之處,好讓他們不停地走,有時候夜半時,她總會想到自己與九劍這樣和平相處還能多久?
即便她全然忘記之前的事,可她也能感受到五年前必定曾發生不好的事情,否則她也毋需遺忘一切。
等她恢復記憶後,如此的幸福又能延續嗎?
她才不在乎自己的輸贏,她關心的是她和九劍有沒有可能在一塊。
就算是師父,也不曾給過她想全心依賴的感覺,在她心底,九劍是個特別的存在,倘若有未來,就算只能默默跟在九劍身邊,她也心滿意足。嗯,
「誰也追不上太陽。」九劍又無端一語。
「所以誇父很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啊,就如她永遠也追不上那副偉岸的背影……等等,她又想到哪兒去了?她想追上誰?
「我不認為他傻,既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怎能算是傻?」九劍自有一番見解。
「說得也是。啊,又下雨了。」好在她看最近的天氣經常下雨,買了把傘有備無患,總算今日派上用場了。「剛好我有傘。」
衛七月撐開傘,伸直手臂,為他倆擋雨。
「我不用了。」
「若是你不遮,我會過意不去。」衛七月很努力踮腳尖走路,誰讓九劍長得太高大、步伐又大又快,她跟得很吃力。
九劍看她走路東倒西歪,便接過傘幫忙撐著。
「謝謝。九劍,那個……那個……假如你和我對決結束後,接下來呢?」衛七月終於鼓起勇氣問。
「先看結果。」
果然,他仍在意勝負。
「倘若我輸?」
「就繼續找下一個對手。」
衛七月苦了小臉再問:「那如果……如果是你輸呢?」這句話她問得很小聲,深怕又刺激九劍的自尊。
九劍沒有立即回答,不過他的思緒也隨著這問題飛快在他腦中盤旋。
若再輸衛七月一次……他會如何?
繼續凝思擊敗她的方法,或是……
「你該不會想……自盡吧?」
乾脆退隱。他都還沒想完,她已經幫他想好了嗎?
「妳又希望我如何?」
「如果可以,我不想分出勝負。」如此一來,她與九劍就能永遠在一起。
「為何?」
「因為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那是不可能,妳我之間,非有個輸贏。」九劍再次戳破她的美夢。
「因為自尊?你不喜歡輸給女人,那我輸給你好嗎?」
「不准!」九劍冷冷低喝。「我要求公平的決鬥。」
「我……我……那……」衛七月慌張不已,想說些什麼,可又因太著急而結巴。
九劍不等她說完便說:「倘若我這次再輸,我會退隱,自此不再拿劍。」
衛七月心頭驀然一怔,不假思索道:「那我陪著你退隱……可好?」無論輸贏,她都希冀能陪在他身旁。
「為何要跟著我?」九劍的疑惑顯而易見。
「因為……」
稀疏的雨聲原是滴滴答答,一會兒工夫大雨如注,九劍為免淋濕衛七月,摟上她的肩拉進自己懷裡。
兩人來到一塊凸出的大石頭下,那裡勉強可供他們躲雨。
收起傘,九劍發現衛七月的衣服濕透一半,便拉開自己沒有濕的半邊披風將她包住。衛七月站在九劍的披風裡,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猶恐九劍會發覺她的心跳聲特別地快。
早先,九劍便說要施法直接帶她去夏師父的住處,可她不願意,因為她十分珍惜剩下不久的相處時間。
她很清楚等自己恢復記憶後,一切或許都會不同了。
「會冷嗎?」他總覺得身旁的她好似在發抖。
衛七月猛搖頭。「不會,很溫暖。」
雨勢如劍、雨聲似刀,刀劍齊落,一劍落於上、一刀割於心,這大雨過後,等著他們的是不可預期的未來。
突然間,她真不想找回記憶了,就這麼過一生,也是萬分愜意。
他倆佇立在大石頭下,相互溫暖彼此。
「九劍,我覺得我們應該認識很久了,我真的有這份直覺。」衛七月偎在九劍身旁,躲在披風下,雙眸直盯著外頭的雨勢。
一件披風將這個人間一分為二,雨停後,勢必得踏出去了。
能不能……不要踏呢?
這雨,千萬別停、別停啊。
「是嗎?可我想說妳我的第一次會面就只有對決那次,我……一點都不認識妳。」
衛七月苦澀地笑。
感覺到身邊那團小小的溫暖突然稍稍離開他,九劍偏了頭,剛好對上她迎上來的紅眶,兩顆豆大的淚珠就在眼眶裡打轉。
「妳又哭什麼?」
「哭?!沒有、沒有,那是雨水,剛剛好落在我的眼睛裡,我真的沒哭。」衛七月猶如掩飾什麼,只手一抹,卻遮掩不了她內心的孤獨。
她想如九劍這般堅強又沉穩的妖,必定不怕一個人生活,可她會怕,因為從以前開始,她就喜歡有人作陪,就算對方不說話,亦無妨,她便會安心了。
衛七月的淚水牽動了九劍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不捨。眼眶泛紅,又說不是哭,是當他愚蠢至極嗎?
「妳想留在我身邊就留吧,可話說在前頭,我不會照顧妳的。」
她早明白九劍不是那種懂得照顧人的,可她在乎的是他們真的能永遠相伴嗎?
「無論這場對決是輸是贏?」
九劍先靜默一會兒,然後才給承諾。
「無論輸贏。」
坦白說,他也不瞭解自己對衛七月抱持什麼樣的感覺,只是見她流淚,他會放不下。明明他倆應是對立的立場,可伴隨相處的時間久了,由他一開始所築起的牆,似乎也一塊塊碎裂了。
她說他們認識許久了……他卻一絲印象也沒有。
一點也沒有。
但他的手卻不自覺環上七月的背,將她牢牢圈住。
真的沒有?
當衛七月靠在自己身體上累得睡著時,九劍仍在思忖這問題。
晚風沉沉,吹動樹梢,葉片沙沙作響,一波一波的聲音如海浪般襲來,也捲起他心底的疑問。
衛七月這張臉,他不會忘,因為他曾敗於她手,可與她相處的感覺,卻又有股難以忘懷的熟悉漸漸浮上心頭。
他與衛七月究竟有何牽扯?
為何對她,他會有股放不下的感覺?
等到衛七月趴在九劍腿上熟睡之後,重霄化做青煙離開本命,一現身,炯炯的眸子立刻盯緊九劍的表情。
他不過才消失幾日而已,他們的感情就日行千裡,太可惡了。
「你幹嘛讓她枕在你腿上?」他跟在七月身邊五年了,絕對比跟九劍還久,憑什麼他後來居上?
九劍抬眸,神情波瀾不興。「她累得睡著了,你要她躺在地上嗎?」由於第一晚夜宿,躺在草地上入睡的衛七月在經歷過蟲蟻的攻擊後,就再也不敢,以至於後來九劍才會讓她放肆。
「那……那你何必一直『摸』她的背?」他如此珍視七月,這男人卻大剌剌地觸摸,實在可恨。
「她睡不安穩,我只是『拍』她的背幫她安定心神。」九劍的回答仍舊無懈可擊。
這五年,他看盡七月的孤單與堅強,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才不能現身安慰她,否則哪還有九劍出現的機會,而他也清楚七月喜歡的人不是自己。
這點最教他難過了。
「你是不是也喜歡她?」
面對重霄的問題,九劍選擇沉默。
「怎麼不回答?」九劍愈是一副彷彿事不關己的態度,他就愈反感。
「……我從沒想過這問題,要我如何回答?」
聽見九劍冷漠的回應,觸怒了重霄的脾氣。「你這是什麼答案?既然你不喜歡七月,為何要她留在你身邊?」
「她想留,我讓她留下,有何不妥?」想留下來是衛七月的意志,讓不讓她留下來亦是他的意志,既然雙方有共識,九劍不解重霄這外人生什麼氣。
「你讓七月留在你身邊,你卻不喜歡她,這對她是種很大的傷害,你懂不懂?」甚且這男人竟還說不會保護她的安危,他真不明白,七月怎會去喜歡上這只妖的!
若是他,肯定會把七月捧在手心呵護,不忍見她受到一丁點的痛苦,小心翼翼陪在她身旁。
甚少有人敢當面質問自己,九劍是挺欣賞重霄的仗義執言,不過他也管太多了。
「我不需要懂太多。」
「可你至少要懂七月的心,因為她是那麼喜歡你。」
正因為他是七月鑄造出來的劍、正因為他陪在七月身旁有五年之久、正因為他懂七月的心,所以他清楚她喜歡的人是九劍。
打他出現後,七月就如魚離不開水,眼睛裡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他才不想讓九劍清楚七月的心情,可偏偏不忍見她得不到響應。
「……又如何?」他的心情毋需對外人道也。
九劍這三個字一脫口,立刻燃起重霄的戰火。
「你出來,我要挑戰你!」
「或許再等一百年,我可以讓你挑戰。」九劍純粹就事論事地建議。
「我要現在!」
接收到重霄不容拒絕泛著怒火的雙眸,九劍不得已讓衛七月躺在地上,又解下披風為她擋去濛濛細雨才走出來。
「到遠一點的地方。」七月好不容易才睡著,他不想吵醒她。
九劍扔下話,隨即施展輕功離去,重霄也跟上。
他們來到一處空曠之所。
左邊是崖處,右邊是茂密樹林,一片飛砂走石,景色好不荒涼。
「真是適合決鬥的場地。」重霄此言才出,他的手立刻握住「重霄」。
九劍「訞艷」在手,擺出不主動採取攻擊的姿態,重霄見狀,心頭愈是氣憤,「重霄」一揮,劍氣又猛又烈直取九劍。
面對重霄的攻勢,九劍總是在最後一刻才閃躲,即使如此,神態依然輕鬆自若。
相較之下,亟欲求勝的重霄反而處處露出破綻,若九劍想乘機擊倒他也絕不是問
題,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只是不斷閃避。
在雙方過上數十招後,重霄終於察覺自己的莽撞,或許心底對九劍的君子行徑有些敬佩,可他仍想擊敗他的自信。
最後一招落定,他倆各立一方。
重霄的眼神逐漸沉穩下來,氣息也調勻,九劍等待的就是這刻--他要的不是胡亂出招的敵人,他期盼的是能激起他無限鬥意的對手。
「要認真的了?」
「當然。」嘴角銜著從容不迫的微笑,重霄儼然脫胎換骨。
「鏘!」兩劍交擊那瞬,激出足以震毀一座山頭的刺耳聲音,瞬間那片樹林應聲碎裂。
致命的一擊,誰也沒有手下留情。
在風平浪靜後,「重霄」自重霄手中被擊落在地,重霄欲撿起,「訞艷」已鎖住他的咽喉,讓他動彈不得。
「敗了嗎?」每當他擊敗一名對手,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這三個字。
重霄不服氣,冷哼出聲,「我不過是輸在經驗不比你多罷了,下次結果就不會是如此了。」
「還會有下次嗎?」他從不給對方第二次機會,舉高的手,迅疾揮下--
重霄沒有眨眼,眼睜睜注視「訞艷」紅色的火光倏然停在自己眼前不到一吋的距離。
「要記住,當你對決時,千萬別抱持有下次的機會,要不,死的可能會是你。」收回「訞艷」,九劍準備離開。
「你不殺我?」
「我很期待與你第二次較勁。」重霄是個值得等待的對手。
「你不是不會放過失敗者?」
「殺與不殺,決定在我。」語畢,九劍黑色的身影旋即消逝。
他不殺重霄,並非因為衛七月要他不殺人的緣故,純粹是他不想殺罷了。
原則……這兩字總覺得愈來愈模糊。
所以,他並不是非殺人不可,不是嗎?
子夜,冷風呼嘯而過,大片篁竹順風而倒。
竹林之內,葉影交錯,形成一幅鬼魅之圖,加上夜色朦朧,一些能力下高的小妖魔紛紛不敢靠近。
而竹林裡,除了竹子外,再無其它,十分陰森駭人。
咻的一聲,黑影入林來,他的腳程極快,迅速在竹林內穿梭,當他抵達竹林最深處時,立即單膝點地。
「恭喜主人逃脫出來。」
竹林霎時一陣騷動,竹葉紛紛墜落飛舞,片片似刀,將跪在地上的男人割得傷痕纍纍,但男人仍然面不改色。
星點依稀,彎月如珠玉蒙塵隱沒在黑雲之後,一片寂然。
「花了五百年的時間逃脫,是值得恭喜嗎?」低啞的聲音透著令人懼然的語調。
「屬下失言。」
「夏冶呢?」
「稟主上,當時屬下等人守在外頭,並沒有看見夏冶走出來。」
怎麼可能?當時夏冶與他對決,使計讓他落入陷阱,怎可能不乘機逃掉?
「去過彼岸找尋嗎?」
「去過了,但夏冶的魂並沒有到彼岸,甚至在整個人間裡,我們也尋不到他的蹤跡。」男人如是稟告,自始至終沒有抬起頭過。
五百年了,夏冶應該早就死去或是轉世,他是人不是神,也不可能到天界去,那麼,他會在哪?
「不過主上,『訞艷』出現了。」
訞艷--夏冶最鍾愛的那把劍。
「很好,把『訞艷』給我帶回來。」
「遵命。」男人領令,隨即離開竹林。
夏冶,即便你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月亮忽而現蹤,光線散在竹林,將一抹白色的身影照得發亮。
如斯俊美的男子緩緩轉身沒入黑暗之中。
竹林依舊無聲。
從離開師父身邊,衛七月從沒一次能睡得如此熟,因此翌日醒來,她精神格外的好。
當她發覺身上的披風是九劍替她蓋上,顯得有些喜悅。
「他不過幫妳蓋上披風,值得妳如此高興嗎?」重霄表情冷然地問。
「重霄,你終於想出來了嗎?」她還以為重霄會繼續待在劍裡呢。
再不出來,他就更贏不了九劍,因此他決定從今天起要徹底研究九劍的劍術,以期早日打敗他。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既然如此,『重霄』換你背了,它本來就是你的。」「重霄」有黃金佐襯,重量的確不輕。
重霄接過「重霄」,驀然間出擺在心上好久的問題。「七月,妳是不是打九劍出現後就打算把我送給九劍?」
他被七月停頓許久,重新鑄造時九劍又剛巧出現,他會有此聯想也是不無道理。
「送給九劍?重霄,我雖然是因為九劍才繼續鑄劍,可從沒想過把你送給任何人,不過你現在也成劍靈,往後就是自己的主人。你的去留都由你決定,所以,自個兒的劍要自己扛,懂嗎?」
重霄朗朗揚笑,表情甚是開心。
有七月這番話,他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
下過雨後的天氣清明,雲霧漸散,露出的曙光金燦無瑕。
「謝謝。」衛七月把披風還給九劍。
「不客氣。昨夜睡得可好?」
「聽著雨聲,睡得很舒服。」
九劍仔細端詳衛七月精神奕奕的面容,確定她沒說謊後,霍地轉身。
若讓他施法,三天前他們就該在夏冶的住處,可她說想慢慢走、慢慢逛,說不定沿途也會讓她記起什麼也說不定。
他不確定這樣的作法能讓她想起多少,可與她的相處逐漸變成一種自然、一種習慣,莫名地,他也會想延長與衛七月相處的時間。
愈是相處,他就知她愈深,因此清楚她的自言自語是想掩飾她過多的寂寞;她外表看似柔弱,內心卻異常的堅強。
而知她愈深,便會愈不捨離去。
「九劍,你一直看著我是想說什麼?」她發覺九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好似有些不同了,但又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
究竟是哪裡不同呢?
一切還是先等衛七月恢復記憶再談吧。
「我們……該出發了。」
「啪!」衛七月雙手拍掌,霍然想通。
九劍的確對她有些不一樣,就是眼神變得更溫柔了。
「妳笑什麼?」
「沒有,只是覺得很開心而已。因為你昨天不是答應要讓我跟在你身邊,所以我覺得很高興。你沒……忘吧?」衛七月緊張地再次確認,深怕一夜過去,就全變了樣。
就這點小事也值得露出喜悅的神色嗎?
「我沒忘。不過,我更期待與妳的對決。」
三句又不離此事,衛七月不免又頭疼起來。
假使她贏,九劍也說會找下一個對手,萬一對方輸,不就害人賠上性命?倘若是九劍輸,退隱當然是好,可永不再拿劍……會不會有點矯枉過正?
唉,真是棘手。
倏然,強烈的魔氣包圍了他們--
九劍的「訞艷」隨即握在手,他把衛七月護在身後,重霄也現身持劍相向。
衛七月嗅到不對勁,靜默不語的躲在九劍身後。她明白自己在這裡絕對幫不上忙,只有盡量不替他們兩個帶來麻煩。
重霄喜歡一對一,不喜歡敵暗我明,遂而吼道:「沒有勇氣現身的傢伙,就給我滾回去!」
兩道紫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左一右夾擊重霄,他不想連累七月,便將那兩道紫光引到他處。
魔氣似霧將他們困住,九劍警覺戒備著,一眨眼,匱影由東方襲來,他立刻揮劍擋下。
魔影轉過身,那張臉竟與九劍一模一樣。
「九劍,我奉吾主之命而來,勸你交出『訞艷』即可保命。」
「劍在人在。」
「既然你想反抗,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魔影持劍,劍招迅疾難測。
心知對方是個高手,九劍全身沒來由地感到一股激盪。
衛七月知曉九劍戰意升起,連忙退得老遠。
魔影才輕輕瞥了她一眼,九劍以疾風迅雷之姿欺近。
不同的臉孔、身形,卻有著相仿的速度與劍術,一來一往,看得衛七月眼花撩亂,幾乎難以追上他們的速度。
交錯的身影、利落鋒利的劍氣,形成互不退讓的局勢,不久,「訞艷」愈戰愈狂,紅色火焰也益發鮮艷,反觀黑影則節節敗退。
另一方面,重霄已結束戰局回到衛七月身旁。
「七月,我這邊結束了,九劍呢?」
衛七月見重霄平安回來,安心不少。「還在打,你要不要去幫忙?」
「幫什麼?九劍不是很厲害,我還是先帶妳去躲起來,才不會讓妳受傷,走了。」
「可是……」
「放心,九劍不會有事。」
重霄強行欲把衛七月帶走,但當他倆指尖相觸時,衛七月當即清楚眼前的並不是真正的重霄。
「你是誰?重霄呢?」
重霄笑了笑道:「跟我走吧,妳自然就會看見他了。」
「七月!」一旁分心的九劍,也遭黑影偷襲,傷了手臂。
「九劍--」
九劍這才察覺原來魔影只是想拖延他的時間,壓根無意與他對打,他心急之下,招式更加致命,眼看魔影快要招架不住時,重霄竟抓住了衛七月做為威脅。
「九劍,我奉勸你放下劍,否則……」
「否則什麼呢?」
一股金色祥瑞之氣直接介入,迅速殺了假的重霄,平安救出衛七月。
魔影見對手來勢洶洶,急忙撤退。
出手相助是名身著金色華麗服飾的艷麗女子。女子雖貌美如花,展現出來的威嚴卻不容小覷,頗有不讓鬚眉之姿。
「不過幾個傢伙就讓你手忙腳亂了嗎?九劍。」
不一會兒,一名陌生男子持著「重霄」也出現在眾人面前。
「重霄!」衛七月擔心地大喊。
「妳的劍?」
「是的。」
「上邪,把劍還給這位姑娘。」女子下令。
被喚做上邪的男子親自把劍交到衛七月手上。
「謝謝。」
「不客氣。他只是暫時被封在劍裡,沒什麼大礙。」上邪客氣回禮。
「鸞皇,妳來做什麼?」
鸞皇一雙眼瞳深情款款。「當然是來追你了。」
又一個麻煩!
「七月,過來。」
衛七月聽話正想抬腳走向九劍時,鸞皇喝住她。
「站住!據說妳就是打敗九劍的女子?」
「呃,這……」該怎麼解釋才好?她對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既然妳擊敗了九劍,那麼,也該跟我比上一場……」鸞皇邊說邊朝上邪伸出手,接住一把劍,便把劍鋒指著衛七月。「我倒想見識見識能擊敗九劍的女人究竟有多厲害……」
衛七月呆愣住了,現在這場面說有多混亂就有多混亂,她不禁看往九劍的方向,可他似乎無意幫忙,他先前不是才很溫柔的對她,怎麼現在又這麼冷漠無情了?
那……那難道要她親自上陣?
「鸞皇姑娘,我……我沒辦法跟妳打。」衛七月硬著頭皮說。
「喔,這是看不起我了。」鸞皇的聲音冰冷如刀。
「不是,是我……」
鸞皇打斷衛七月的話,平舉劍鋒。「倘若無法讓我心服口服,我是不會承認妳打敗九劍。亮出妳的劍吧!」
亮劍?!衛七月聽到這兩字,又見鸞皇的劍鋒愈來愈近,霎時砰的一聲,又昏倒在地。
竟然昏倒了,這是怎麼回事?
「九劍,她怎麼了?」鸞皇面露不解。難道消息有誤,待在九劍身旁的女子不是那名曾擊敗他的高手?
「她失憶了,根本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也不懂劍術。」九劍抱起衛七月,凝視她的目光有些心疼。
剛剛那情況,他不是不想幫,只是想確定七月是不是有想起什麼,結果是他錯估了,對她很抱歉。
「那你還留她在身邊?」就她所認識的九劍並非如此好心。
「我要找回她的記憶,再與她較量。」這決定他矢志不變。
手上的重量真輕,他每天看她吃得那麼多,究竟是吃到哪去?
就連危險逼在眼前,她仍不忘護住重霄,一抹不快油然而生。
這把「重霄」果然是麻煩!
偶然瞥見九劍停留在衛七月臉上的目光是如此溫柔,教鸞皇好不詫異!
她所認識的九劍除了對劍才有可能露出那種專注的表情外,其它事物根本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更何況還是名不懂劍術的女子。
那名女子究竟是誰?
第六章
我不想殺你!
一點也不想,因為……因為我那麼喜歡你。
可,不殺你,又對不起夏師父的交代,所以我只有……只有……
「喝?!」夢中聽見令人心碎的聲音,衛七月剛睜開眸子又瞧見鸞皇那張絕美的臉,才會嚇得低喊出聲。
「我長得很恐怖嗎?」鸞皇冷冷地問。這個衛七月的反應也太大了吧?
衛七月猛搖頭。「不是的,是我作惡夢了。」
難怪九劍要她幫忙看顧,原來是不放心啊。「不過是個夢而已,怕什麼!」
「九劍呢?」
「跟上邪在比試。」
比試?「可是九劍不是會……」
「放心吧。上邪是持刀的,九劍與他是單純較量,沒有分輸贏。可惜我拿劍,九劍就從來都不肯跟我對決。」害她每次都敗興而歸。
「我想是因為九劍喜歡妳,才不捨傷害妳吧。」
鸞皇聽了朗朗大笑幾聲。「哈哈……他喜歡我?喜歡他的人是我。我要求跟他比劍,我贏,他必須娶我;我輸,就算命被取走也無妨,但他偏偏只會躲避我的挑戰。」
「是九劍不捨得殺妳,才會不願跟妳比試。」若九劍懂得喜歡別人,這固然是好,但她的心情竟有些苦澀。
「這句話有矛盾。既然喜歡,何不乾脆娶了我?」
「我就不明白了。」
鸞皇明亮銳利的眸子開始上下打量起五官也十分精緻的衛七月。
「妳看我做什麼?」
鸞皇露出疑惑的表情。「在看妳既然不懂劍術又失憶,九劍還將妳留在身邊的理由何在?」
「九劍沒跟妳說嗎?」
「我認識九劍很久了,可從沒見他對一個姑娘如此費心。」她印象中的九劍是個冷漠無情、寡情寡義又絕情的妖,可偏偏又同時相當沉穩、有原則,所以她才會如此傾慕。
「他沒有對我很費心,只是不得不跟著我,因為他執意要跟我對決,所以得幫我恢復記憶。」這樣講起來還真辛酸呢。
鸞皇雙手環胸,一臉不信。「我剛剛聽他說了,因為妳失憶,他才會跟著妳。或許一開始是對妳的高超劍術執著,但若不喜歡妳,他才不會抱妳呢。」以前她受傷,九劍就連攙扶她也不肯,令她氣了好些天。
「可是,我……」
「停!我講這些話可不是要讓妳好過,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說起來,我和九劍的目標一致,我也真想見識妳的劍術究竟如何了得,能教九劍心甘情願去鬼門待著,妳肯定不簡單!」鸞皇挑起秀眉說,她體內好戰的血液又開始奔騰。
怎……怎麼又來一個了?
大家都說她劍術好,可偏偏身為當事人的她卻沒有任何記憶。
獨獨她不記得所有的事情,這感覺真糟。
見衛七月一臉無奈,就連趾高氣揚的鸞皇也不忍。
她一手搭上衛七月的肩道:「反正一切都先等妳恢復記憶再說吧,想太多也是沒有用的。」
「說得也是。鸞皇,妳人真好。」
「呵,我本來就很好了。」
衛七月頓了頓才接著問:「妳也不是人吧?」
「我是凰,鳳凰的凰。」
「那上邪是?」
「應該是精或是靈吧,他是我偷來的,我也不太清楚他是什麼,這問題我不在意,妳想知道自己問他好了。」鸞皇豪氣干雲的表示,「總之,我想跟妳說的是,在我沒認輸前,妳就不算擊敗九劍。至於九劍最後是誰的……我不介意與妳公平競爭,反正我都追了一百年沒成果,也不怕再多一個對手,這樣說不定還能刺激我呢!」再者,她也認定衛七月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壓根不怕。
她相信九劍最後還是會選擇她的,她有這自信。
「一百年?!會不會太久了點?」衛七月掩不了驚訝與欽佩。
「呵,因為我欣賞九劍啊。妳也喜歡他吧?」
被看穿心事,衛七月沒有尷尬,乖乖點頭承認。「原來我這麼不會隱藏心事,連剛剛才認識的妳都看出來,那九劍不就……」
「九劍那傢伙啊,心都在劍術上,不會看出來的,我認為當他的劍還比較幸福。可妳為何不想讓他看出?假如他知道妳喜歡他,不是比較順利?」鸞皇為她的論調感到怪異。
衛七月抿唇笑得靦腆又溫柔。「我只求能待在他身邊,一直看著他就滿足了。」
「妳的要求真不多。」如此不貪求,無怪乎九劍會多對她好些,就連自己也會情不自禁想對她好些,「假如九劍……被我搶走呢?」
衛七月先是一僵,神情透出無比的無奈,然後才說:「我只求他快樂就好。九劍不太常笑,我希望能讓他天天都面帶笑容。」
只要九劍快樂,她別無所求。
鸞皇搖頭又歎息。「妳真是夠傻了。」
以為自己夠癡情,沒想到眼前的衛七月卻勝過自己,寧願喜歡的人幸福,自己則無所謂,若換做是她……恐怕是做不到的。
剛結束一場比鬥,九劍與上邪正在吐納調息。
上邪收氣,冷不防迸出一句話,「你對鸞皇究竟如何?」
九劍連眼都沒睜開,頗似不想理會上邪。
「九劍,難道你看不出鸞皇喜歡你嗎?為何你要一再躲避她?」上邪又加重口氣。
「我對鸞皇不打算如何,她想追在我身後,就隨她。我既已說出我的答案,她不接受也是她的事情,別反過來要求我得全盤妥協。」上次才讓重霄逼問,現在又一個上邪,害他的心情有些不愉快。
「她一直喜歡你。」
九劍反問:「你不也喜歡她?」
上邪低頭,心頭一緊。「她喜歡的人是你。鸞皇值得你真心對待……」
「要我別辜負她是嗎?你們是很犧牲,都為喜歡的人著想。」但誰會替他著想?都要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這算什麼呢。
「你們?」除了自己還有誰?
「你認為重霄如何?」
「劍術普通,性格還是很孩子性。」
「說他是孩子性,你不也和他做了同樣的事!」都在強人所難。他不愛逼人,也不喜歡被人強逼。
上邪回想先前九劍放重霄出來後,重霄就立刻抱著衛七月,不讓任何人靠近,那神情、那模樣儼然就是另一個自己。
原來重霄喜歡衛七月啊。
「別讓我也認為你和重霄是同樣稚氣無知。」九劍補上這句話。
「九劍,那不叫無知,是因為我們都有喜歡的人,都希望她快樂,才會質問你,我承認我的舉動不太尊重你,可同時有兩名女子喜歡你,你的抉擇又是如何?」
「不如何。」九劍回了他三個字後轉身欲走。
「九劍,你不可能永遠置身事外!」上邪在他背後喊道。
「上邪,我已經有想相伴一生的人了,不過絕不是鸞皇。」他從不想置身事外,而是在等一個最佳的機會。
當九劍回到衛七月靜躺的樹下時開口便問:「可以走了嗎?」
衛七月連忙起身。「沒問題。」
察覺衛七月臉色仍然蒼白,九劍挑起她的下顎審視。「別逞強。」
「我沒事的,別擔心,我早點恢復記憶,你就早一步能和我對決,不是嗎?」
「妳真這麼想?」
「……是啊。」衛七月避開九劍的視線回道。
「七月,妳究竟在擔心什麼?」他不喜歡七月逃避自己。
衛七月眨眨眼眸,一會兒才遂而坦承,「其實,我很害怕找回記憶後的我會變成什麼樣。我身邊沒有一個人真正認識我,就連師父也說不太清楚我的過去,他對我的認知僅止於五年前我告訴他的而已,因此我的過去還是只有我自己才清楚。
「以前的我究竟是怎麼樣的個性,一切都要等拿回我的記憶才能得知,這種感覺有點孤獨,那好比天底下只剩我一個了……九劍,我真的會怕,所以有時候會希望你突然說別去找回我的過去了,然後,我就一直陪在你身旁,當然,我也明白那是不可能……對不起。」
不知何故,他竟能懂衛七月心底的擔憂。
「為何道歉?」
「我很自私啊,就只為了我自己著想,完全沒有想到你還很期待我恢復記憶。」衛七月彎彎唇,試圖化解自己說出這段話後的尷尬,但那笑容卻意外的苦。
「若妳完全沒想到,就不會說出這些話來。妳喜歡我?」
衛七月鎖緊眉心,神色有些慌。
鸞皇不是說九劍看不出來,怎會……
「你看出來了?」她怯怯地問。
「不,是重霄說的。」
「九劍,我並沒有要你作出什麼決定,我只想陪在你身邊就夠了,假使有一天份有了喜歡的人,那麼,我會安安靜靜地離開,真的……我保證!所以現在請別趕我走……」衛七月邊說邊低低啜泣,明明說好不准哭,她偏生哭了,真是一點也不勇敢。
「假若有一天我喜歡上別人?」
「我會在你身後默默祝福你……」
一如過往,我……
「我希望你自由,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九劍,我希望你自由,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咦?又是誰在她耳邊低喃?還和她說了同樣的話,到底是誰?
「妳認為我不自由?」他沒想到衛七月竟認為他不自由。
「呃,我也不曉得剛剛為什麼要那樣說,」衛七月搔搔頭,覺得很不好意思。「抱歉,又說錯話了。」
「不,妳沒說錯……」
無拘無東,乍看之下很自由,其實不然。曾經,他羨慕過鸞皇,因為她身邊總有上邪相伴,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倆總不分開。
他也希冀能有個人牽絆住他,讓他有所牽掛。
或許……或許七月正是他等待已久的人……
九劍輕輕一歎,輕撫衛七月的青絲。
「七月,我沒想過會喜歡別人。我已經允諾過妳留在我身邊,妳該知道我習慣安靜,因此我的身邊除了『訞艷』外,就只會有妳一個而已--」
「嗯,我知道了。」她不會要求九劍答應自己什麼,但能聽到這番話,她已心滿意足。只要瞭解九劍是有想到自己,她便開心不已。
另一頭,剛取水回來的鸞皇,默默站在樹邊,看著他們倆。
他們兩人中間尚有一些些距離,但鸞皇卻感受出一股誰也無法介入的親暱。
後來,四人一塊東行。
重霄回到「重霄」裡去懺悔了,因為他自責沒盡到保護衛七月的責任,差點害衛七月受傷。
這趟路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藏著心事,因此氣氛格外地教人如坐針氈。
夾在中間的衛七月,不知如何是好。
「七月,妳餓了嗎?我帶妳去找吃的東西。」上邪見她一人孤獨地坐著,便好心邀她。
「嗯,好。」她回頭看了看九劍與鸞皇,默無一言跟著上邪離開。
待那兩人離開,鸞皇忍耐不住終於開口,「你喜歡七月?」
九劍笑了聲,不語。
「你這算什麼回答,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別想用笑容掩飾。」
「我沒打算以笑掩飾,只是,鸞皇,妳追在我身後那麼久,多少也該懂我的性子才對。不想說、不想說的,全都看他自己,誰也勉強不了。
鸞皇臉上少了平常的飛揚,此時有些落寞。「可我也未曾見你對誰好過,偏偏你是那麼呵疼七月,就算你不承認,我這旁觀者也一目瞭然!光是看你讓她留在你身邊就再也騙不了人。」
「我不也讓妳追在我身後?」九劍反道。
「不只如此。」早上的時候,她取水回來本想藉機會插入他們其中,可她等了很久,最後失望離去,只因她根本找不到一點兒空隙讓自己介入,那兩人之間再無容納第三人的立足之地了。
沒錯,九劍是沒反對她追在他身後,可也不假辭色,她的存在,是可有可無的。
體認到這點,鸞皇覺得很難過。
有了衛七月可做比較,沒想到九劍對待自己當真如此冷漠無情。
「鸞皇,我對妳沒有所謂的喜不喜歡,妳想做什麼,我都由妳,但別逼迫我,要不,連朋友也沒得做!」隱含威脅的口吻,誰能不懂。
「我知道。」鸞皇心不甘情不願地說。
呵呵笑聲由遠而近,他們同時轉頭,正好看見衛七月與上邪有說有笑的走來。
鸞皇看慣上邪的溫柔,不以為然,可九劍沒見過衛七月笑得如此開心,而且還毫無防備的走在一個認識不到兩天的男人身邊,那種感覺令他不好受。
「你們笑什麼?」鸞皇好奇地問。
「上邪剛剛跟我說了你們以前發生的事情。」
「上邪,你出賣我?」前塵往事都是她的愚蠢所造成,她一點都不願提起。
原來看起來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的鸞皇竟有那種過去,任誰聽了都會想再繼續聽下去。
「鸞皇,別這樣嘛,是挺有趣的,上邪還說……」
「既然沒事,可以走了嗎?」九劍插嘴,霎時場面又冷卻下來。
上邪察覺九劍動怒,更慇勤地對衛七月說:「七月,我幫妳背『重霄』吧,妳一個姑娘家,背那麼重的兵器很累的。」
「謝謝。」
正當衛七月要把「重霄」交給上邪時,「重霄」竟自己飛開。
別碰我!
當場,又是一陣尷尬……
衛七月只好再把「重霄」背回去。「還是我自己來好了。」
九劍冷冷一瞥,注意到衛七月背劍的姿勢有些怪,上前逕自取下「重霄」。
「九劍?」難道九劍曉得她的肩膀受傷了?不可能,她掩飾得極好。
你也別碰我!
重霄又抗議了。
「要懺悔就給我乖乖懺悔,少說話!」訓了重霄一頓,九劍轉身領在最前頭。
鸞皇靜靜跟上去。
感受到九劍不明說的溫柔,衛七月心頭一陣歡喜。
上邪來到衛七月身旁。「怎麼了?」
「沒事,我們走吧。」
即捷肩上的傷很痛,衛七月硬是咬牙忍耐不願拖累大家的腳步。
過了晌午後,九劍說要休息,衛七月聽見流水的聲音連忙獨自走到河邊想取河水冷敷,看能不能讓傷處降溫。
「何時受的傷?」九劍早已跟在後頭。
「可能是之前掙扎的時候傷到,沒關係,冷敷就沒事了。」
「脫下衣服,我幫妳看傷勢如何。」
就算大家都不是人,可男女授受不親啊。「九劍,我想由鸞皇代勞好了,她……」
不待她說完,九劍又說:「妳寧願信她也不信我?」
「沒有,我脫就是了。」衛七月乖乖解開衣服,露出左肩的部分。
九劍看了看,二話不說,大掌隨即輕輕覆上去。衛七月內心微微一怔,先是感覺到冰涼,後來才漸漸溫熱起來。
微酣的午後,夏日涼風徐來,一陣清意穿越樹林,停在他們身邊逗留。
衛七月抱膝而坐,合上雙眸,感受九劍對她的溫柔,因為他總是把溫柔藏得太深。
假使能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知該有多好。
唉,她又只想到自己了……
「九劍,我不痛了,謝謝。」她等九劍的手一離開肩上,馬上把衣服穿妥。
「堅強會忍耐固然是好,但強忍就不太妙,萬一因為妳的不注意導致傷勢惡化,妳拖累的不只是眾人,還有妳自己。」也不知怎地,九劍突然想糾正她那種凡事都為別人著想的體貼,就算是體貼也要有個程度,不是任何人都行的。
「對不起。」衛七月聽著他的訓示,乖巧地道歉。
唉,他並不想聽她說抱歉,那他想聽的是……是什麼呢?
「妳和上邪走得很近。」這日下來,他發現這點。
本不該有任何感覺,可偏偏老讓他聽見他們的相談是多麼融洽,那種熟識的程度好似衛七月與上邪才是最先認識的,他與鸞皇是後來加入。
衛七月沒聽出他另外的意思,單純的回答:「因為你走在前面,鸞皇跟在你後頭,所以上邪才會走在我旁邊。」她有條理地按照順序說明。
不,他不是這意思,但……算了。
「九劍,你沒事吧?我看你這兩天都不太說話,雖然你原本就很沉默了,可連一個字也不說就太奇怪了,平常你多少還會回答『嗯』、『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問妳,什麼是『喜歡』?」他不答反問。
衛七月雖詫異九劍想瞭解這種感覺,但他想明瞭,她會說給他懂。
「我覺得喜歡就是想對一個人好、期盼他快樂,如果要求再多一點,應該就是想留在對方身邊永永遠遠吧。這些都只是我的感覺,也不知准不准,你聽聽看就好。」收到怪異的目光,衛七月立即打住不再說了。
他喜歡看見她真心的笑,就算她獨自喃喃自語也覺得可愛不會想再阻止、她說要陪在他身邊,無論決鬥之後的結果如何、她說會怕找回記憶後自己變了樣、她說希望他自由去做想做的事,她……不知由何時起,他的心裡都只剩下她的一言一行。
原來……這就算喜歡哪。
九劍凝視七月的眸子,悄悄洩漏了一些心緒。
「我們回去吧,他們應該在等我們……」
「我想多坐一會兒。」
衛七月移動腳步,囁嚅地問:「那我可以留下來陪你嗎?我不會吵你的,我就坐在那裡就好……」
九劍沒有多話,拍拍自己身旁的草地,衛七月會意過來便坐了下來。
兩人中間隔了半步的距離,可衛七月覺得此時此刻是他們最近的距離了。
這片刻的回憶,她永遠也不會忘。
原本跟在九劍身後的鸞皇,獨自默默返回。
就算九劍不理她又如何?
反正他身邊除了自己再無其它女子,她相信總有一天她必定能感動九劍那顆冷漠的心,可過了今日之後,她再也不敢抱持這種想法。
她一直認定九劍無心無情,對所有人都如此,她也不以為意,也認為自己機會很大,才不斷跟在他身旁。
剛剛她卻不小心見到九劍這輩子都不會給她的溫情--他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衛七月的感情捧在手心上。
她曉得九劍不會一時之間就對衛七月產生莫大的重視,因為他喜歡「習慣」,一旦習慣就難以改變,她追在他身後一百年,對於此再清楚不過了。
九劍已經習慣有衛七月的陪伴。
對,只是習慣有衛七月作陪,還不算是……喜歡,還不算……
呵,就算她心底再如何否認,也無法磨滅她親眼目睹的那一幕。
不只是習慣而已,九劍對衛七月的溫柔早已明明白白呈現出來了--他已經認定衛七月了。
「啪。」
聽見腳步聲,鸞皇馬上展露笑顏。
「上邪……」
上邪面露愁容,隨即擁抱她。「我知道妳想哭,可妳從來都不在我面前哭,就這一次吧,別再逞強了……好不好?」
也只有上邪對自己溫柔了,鸞皇環住他,在他胸前不顧自尊的嚎啕大哭。
一百年的執著,終於不捨得放也不行了。
她鸞皇是拿得起也放得下。
欣賞九劍,也喜歡衛七月,一個光、一個影,他們是適合的一對。
「我就只哭這一次,就只哭這次就好……」
上邪摟緊鸞皇,對她的堅強萬般不捨。「我不會看的。」
鸞皇哭了好半晌,才恢復平常的表情,她輕輕推開上邪,也不言謝。
「等衛七月恢復記憶後,我仍要與她一戰,結果不管如何,我們就走吧。上邪,倘若你想離開我也沒關係。」以前,她亦是獨自生活。
「是妳把我偷走,就該一輩子照顧我。」上邪一臉堅定的表示,雙眸透著執著。
對於上邪的答案,鸞皇的心情登時轉好。
「放心,我一定會照顧你。」是了,她身旁也有上邪相伴啊!
「鸞皇,只要是妳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幫妳。」上邪喃喃地說。
「上邪,你說什麼?」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
為了鸞皇,上邪迷昏重霄,趁九劍與鸞皇雙雙不在時,把衛七月引到他處。
「上邪,你說這裡有什麼啊?」衛七月走在前頭四處找尋上邪所說的有趣東西,驀然間,聽見身後有刀子的聲音,她趕忙回身,上邪持刀的模樣立刻映入她眼簾裡。
「這裡只會有妳的遺體。」
「為什麼?」衛七月滿臉詫異。
「沒有為什麼,只有我想做而已,所以妳得死。」
「為了鸞皇?」
「為了我自己。」他一心求鸞皇開心,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會盡力完成她的心願。
衛七月腳步開始往後退,面對逼命而來的刀鋒,她不敢大意。
「七月,我會盡量讓妳不痛苦的--」
一語盡,刀提起,眼看就要結束衛七月的性命時,九劍提劍及時阻止。
「鏘!」是刀與劍的交鋒。
九劍二話不說,展開一連串毫不留情的攻擊,面對要殺害七月的上邪,他招招欲置其死地,很快地,十來招之後,劍鋒挑落了上邪手中的刀。
自知已敗,上邪合上眼,等待最後一劍--
「住手,不要!」遲來的鸞皇連忙擋在上邪身前。
上邪心驚,大喊:「鸞皇,妳做什麼?快走!」
「走什麼?我說過要照顧你的。九劍,你為什麼要殺上邪?」
九劍沒收回劍,凜凜注視上邪。「妳可以先問他為何要殺七月!」
「上邪要殺七月?」鸞皇毋需問也清楚定是上邪為了自己才會想殺衛七月,因此罪不在他。「九劍,你要殺就殺我吧,上邪不過是代替我去做的,要殺衛七月的是我,不是他。」
「鸞皇?!」上邪沒想到鸞皇竟會袒護自己。
「鸞皇,若妳袒護他,我也不會輕饒。」他絕不允許有人傷害七月。
「我說了是我的錯,不關上邪,要殺就殺!」鸞皇毫不畏懼地說。
「很好--」一句很好,宣告了鸞皇與上邪性命的終點。
冷不防地,衛七月緊緊抱住九劍的腰。「不要殺他們!九劍,我不想看見你殺人……」
「上邪想殺你耶!」既然是敵人,萬萬不可留。
「我又沒死。」衛七月抬起小臉,眉心蹙起。「九劍,不要,我求你!」
鸞皇不替自己擔心,反倒擔心起為他們求情的衛七月了。
向來九劍想殺的人,從沒有網開一面過,因此她不以為九劍會對自己留情,只是她也擔憂起衛七月了,她膽敢阻止九劍,恐怕也會替自己惹來殺機。
衛七月那一抱,也留住了九劍的理智。
久久後,九劍放下劍。「你們走吧。」
難得九劍大發慈悲,鸞皇心知這一別,也恐無相見之日了,但她仍然帶著上邪迅速離去,只因她已清楚自己與九劍今生絕無可能。
「九劍,謝謝你。」瞧見鸞皇離開,她方鬆口氣。
「為何替他倆求情?」
「一半替他們求情,一半是我真的不想看你殺人。」
適才他是真的想殺了鸞皇他們,可被衛七月這一抱,也將他的殺意徹底瓦解。
「他們已經走了,妳可以放開我了。」
「九劍,你在生我的氣嗎?」
「不,我只是在想……」九劍欲言又止,很快把要說出口的話又吞回。
「想什麼?」
「沒有。」九劍別過頭。
「九劍……」衛七月察覺九劍的怪異,卻又不知該怎麼辦。
「我沒事,趕路吧。」
衛七月捉住了九劍的手,頭一次不順從他的意思,硬是要逼他說出心裡的話。「你心底必定有事,是因為我嗎?九劍,我要聽你說--」
「七月,等妳恢復記憶的時候,妳還會喜歡我嗎?」莫名地,他有著不好的擔憂。
「當然會了。喜歡你跟我恢復記憶是沒有關係的。」
「嗯,走吧。」
「九劍,你真的沒事?」衛七月扯著他的衣袖,不太相信。
九劍乾脆握住她的手,衛七月眨了眨眼,一顆心卜通卜通地猛跳著。九劍竟然握著她的手呢!
這動作終於讓衛七月不再發問,九劍淡淡地說:「我們走了。」
他所知道的七月是失憶後的她,那假使等她恢復記憶,他們又會如何呢?
不過無論如何,他的身邊除了「訞艷」,就只會有七月相伴,這點永不會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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