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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乘迷鳥的窩安在敕揚城最大的花樓──摘星閣內,當顧硯津衝過鶯鶯燕燕的包圍,找到他的房間時,房門緊閉,婢女說公子未醒。
日上三竿,該起床了!
顧硯津逕自推門而入,霍地掀開床帳,卻見千乘迷鳥正摟著摘星閣的老闆,裹緊龍鳳被睡懶覺,當場愣住,眼中閃過一抹不自在,他沒料到會看到這等畫面。
千乘迷鳥睜眼一見他的臉,嚇得全無睡意,趕緊拉高被子蓋住愛人露出的香肩,殺死人的眼神射向他。他從哪裡冒出來的?
「咳!咳!」顧硯津尷尬地乾咳兩聲,手緩緩地從床帳收回,然後轉過身道:「迷鳥,我在房外等你。」
他出了房間,在小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不一會兒千乘迷鳥就披著長袍、臭著臉走出來。
「不好意思,打擾了。」顧硯津笑道。其實他來訪的時間正常且適宜,是千乘迷鳥的作息不正常,「沒嚇著她吧?」他問的是摘星閣的老闆。
「她早上才睡,沒被你嚇醒算萬幸!」千乘迷鳥白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什麼事?」他想快點回去陪愛人睡覺,顧硯津最好有什麼人命關天的事情,否則下次書中的悲慘男配角的名字會是「硯津」!
顧硯津隨手盛住從枝橙上掉落的積雪,握在手裡一會兒就變成一攤冰水流出,他漫不經心地回道:「關於迷冬的事情。」迷鳥應該知道很多的。
「什麼?迷冬?」一聽到這個的名字,千乘迷鳥當場發飆,反應過度地跳起來,撞到了桌角,不可抑制地怪叫兩聲,抱著撞到的膝蓋咬牙切齒道:「你跑來打擾我睡覺,就因為千乘迷冬那女人?!你最好是來通知我她喝酒過度暴斃,否則別想我原諒你!」
沒這麼嚴重吧?迷冬又不是他的殺父仇人,用得著每次都要詛咒她嗎?迷冬到底對迷鳥做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
一滴冷汗從顧硯津的額頭滑下。迷鳥對迷冬的反應,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強烈和誇張!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他搖頭,「我對迷冬姑娘特別感興趣,實在不捨得看到她像你所說的那樣暴斃。」
「不要告訴我,你突然喜歡上那個恐怖的女人?!」千乘迷鳥瞪大了眼睛。之前交稿的時候,顧硯津已經表現出對迷冬超乎尋常的關注,多日未見,他不會真跑去研究迷冬,然後對她傾心吧?
撇開他和迷冬的恩怨,不帶偏見地說,迷冬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明艷熱情的外表很容易讓人一見鍾情,可是她的興趣和性格,讓身為男人的他深深地不以為然,巴不得這輩子和她沒有關係。
「不只是喜歡,而是非常喜歡。」顧硯津低垂著眼瞼,輕聲呢喃,然後歎了一口氣,「可惜,我有個非常強大的情敵,不好好想辦法,是很難讓迷冬傾情於我。」
千乘迷鳥一臉見鬼的表情,不可思議地看著顧硯津。他和顧硯津認識六年,他一向對女人不屑一顧,對風花雪月之事亦不熱中,現在居然告訴他,喜歡上他的妹妹!
天哪,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內斂精明的顧硯津身上呢?
他一時昏了頭,還是中邪了?
迷冬那女人,是只可遠觀,不可親近褻玩的典型啊!
「硯津,看在我們多年朋友兼合夥人的份上,我誠心誠意地奉勸你一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趕快抽身吧!」他抓著顧硯津的胳膊,苦口婆心勸說正往火海裡跳的好友。
「雖說迷冬是我妹妹,但我也不能昧著良心在你面前美化她,免得你被她的外表給騙了!不是我要詆毀她,像她那種整天往酒裡泡的女人,真的不適合你啊!憑你一杯倒的酒量,只會被她取笑、諷刺、鄙視得抬不起頭,就算你想和她當普通朋友,都不大可能,更別說傾情於你了。
「趁你還沒被迷冬打擊摧毀,趕快回頭,趕明兒我給你介紹更好的姑娘,不必如此自暴自棄自毀前程,把後半生賠在迷冬身上,迷冬雖漂亮,但只能算漂亮的酒鬼……」
他滔滔不絕地挑剔自家妹子,希望能讓中邪的顧硯津恢復正常,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要被美色給迷惑,及時回頭,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千乘迷鳥就是毀在迷冬身上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他實在不忍心看好友步上他的後塵,從此下半輩子都抬不起頭……
顧硯津滿臉凝重地看著不遺餘力詆毀心上人的千乘迷鳥,額頭上的青筋一直活蹦亂跳,砰的一聲,他拍桌打斷千乘迷鳥越說越離譜的話。「迷鳥,不要把迷冬當怪物,她沒有你說的那麼糟糕。」
「呃?」千乘迷鳥的臉頰抽動起來。顧硯津太不識好歹了,他是為了他著想耶!「你以為我故意誹謗迷冬嗎?」
「難道不是嗎?」顧硯津斜眼看他。
他的用心良苦,竟然沒人能懂!「哼,隨你怎麼想,反正我事先知會你了,如果你以後受不了迷冬,就別來找我抱怨。」自己一番好心被當驢肝肺,他沒好氣地白了顧硯津一眼,然後正色道:「實話告訴你,如果你的酒量比不上迷冬,她不可能對你動心的。你的情敵慕希聖,之所以會讓迷冬沉迷,是因為他的酒量深不可測。小時候迷冬曾說,她要的夫婿酒量一定要比她好,所以,你和她注定走不到一塊。」
哪有女人像迷冬那樣選丈夫,根本就是在選酒鬼!
「多謝告知,我知道該怎麼做。」顧硯津恢復一貫的冷靜,「那你可以告訴我迷冬的喜好嗎?」
有人興高采烈要往火坑裡跳,那他就成全他吧!
「迷冬從小就泡在酒裡,關於酒的一切她都會喜歡,如果你想送東西討好她,最好是絕密失傳的酒方,肯定能打動她的。」千乘迷鳥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打了打呵欠,「迷冬想交的朋友有兩種,酒量好和釀酒有方,建議你多多研究釀酒,說不定迷冬會忽略你一杯倒的酒量,多看你兩眼。」
「吱──」細微的開門聲引得千乘迷鳥抬頭望向房門,就見愛人裹著錦被、睡眼迷濛地看向他,他立刻跳起來拍了下顧硯津的肩,「你好自為之,我補眠去了!」他的寶貝若沒有他陪在一旁,會睡不穩的。
顧硯津點點頭,開始思索著他的話。迷鳥雖把迷冬視為仇人,但對她卻很瞭解。
儘管迷鳥要他別「自暴自棄自毀前程」,可他對迷冬的興趣,卻前所未有的高漲。
***
千乘酒莊位於城南,離硯書坊有兩刻鐘的步行路程。
一大早,顧硯津就抱著一個錦盒出現在千乘酒莊的大門前,這些天他很認真地思考過千乘迷鳥的話,也參考了他的意見,並且處心積慮尋找,終於得到一件可以和千乘迷冬「泯恩仇」的法寶。
千乘酒莊敞開的琥珀色大門高高矗立,古樸而威嚴,門口是兩尊醉酒羅漢的門墩,大門內的影壁雕刻吉瑞花紋,遮擋了酒莊內的建築物,讓人無法一覽無遺。
一大早就有夥計扛著酒罈出入,往門外的馬車裝酒,整個酒莊顯得朝氣蓬勃。
而守門的年輕門衛一看到顧硯津就把他攔下,詢問他的來意。
「在下是硯書坊的老闆顧硯津,有事拜訪,麻煩你通報千乘當家一聲。」顧硯津客氣道。
「你是小姐的新朋友吧?以前沒見過你。」門衛眼珠子在他身上轉啊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然後回頭喚住一個搬酒的夥計,「老陳,拿酒來。」
「馬上就來!」老陳似乎頗為興奮,飛快地跑進酒莊內。
「嗯?」顧硯津滿頭霧水,就見老陳笑得不懷好意地端來:亞酒放在他面前,嚇了他一大跳,愣愣地開口,「這是何意?」
他是麻煩他們通知千乘迷冬他的來訪,他們不但不通報,反而端了一壺酒過來,他實在想不通,這和自己來訪有什麼關聯?
「小姐有規定,第一次到訪的客人,一定要先喝三杯過門酒,才能踏進千乘酒莊的大門。然後在偏廳等候,再喝三杯洗塵酒,毫無醉意之客,小姐才會接見的。」門衛眉開眼笑地向顧硯津介紹他們當家的待客之道,未了還笑嘻嘻地補充,「過門酒是溫和的『紅笑』,洗塵酒是辛辣的『喜塵』,只要是小姐的朋友,人人都能見到小姐的。當然,如果你嫌這樣太麻煩,那麼,只要喝完三杯『滴落』不醉,小姐馬上就會來見你的。」
「滴落」可是千乘酒莊所出產最烈的酒。言下之意,如果醉倒就不是千乘迷冬的朋友,也見不到千乘迷冬。
原來如此,迷冬的交友之道果然如迷鳥所言,的確,以他的酒量看,迷冬是個不易親近之人。
一滴冷汗從顧硯津的額頭滑落,掉在錦盒之上,慢慢消逝。
要見佳人一面,還真不容易。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是不會輕易打退堂鼓的!
「嗯,給我酒吧。」他苦笑道:「對了,記得通知千乘當家出來『收屍』。」
門衛還在不明所以,一杯「紅笑」下腹的顧硯津,已毫無預警地倒在門衛身上。
「啪!」一酒杯落在門前石板上,碎片飛橫。
「老陳,快通知小姐!」門衛驚喊,不可思議地扶著身上的顧硯津,他手中的錦盒也滾落在腳邊。
當千乘迷冬被老陳一句「小姐,門外喝了杯『紅笑』就倒下的人,要你去『收屍』!」驚嚇到,匆匆從酒窖趕到「案發現場」──千乘酒莊的大門口時,看到倒在門衛身上的顧硯津,她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嘴角,翻了翻白眼。
這個一杯倒來她家表現他可恥的酒量,究竟有何貴幹呢?
「把他──」她正想說直接把他扔回硯書坊時,視線卻被地上的錦盒吸引了,老陳忙撿起來遞給她,她打開一開,眼中閃過訝然的光芒,隨即道:「把他抬進酒窖去,然後吩咐廚房送一桌酒菜來。」
千乘迷冬抱著錦盒,看了看醉倒的顧硯津,揚起了嘴角。既然他親自送上門來,那麼她這次可以好好地同他算算賬了!
***
千乘酒莊的酒窖很大,一個一個寬敞通氣的酒窖構成了酒的地下皇宮,每個酒窖裡的酒罈子按不同年份、不同種類貼上標籤,整齊有序的擺放著。
千乘迷冬常常會來檢查各個酒窖的情況,一整天沉醉在酒的芬芳之中也不會厭倦,對她來說,這些酒就是她的全部。
這會兒,她正在酒窖最外面的房間裡,房中的桌上擺著好幾碟菜,中央暖壺上溫著六壺酒,她一個人坐在桌邊,很有閒情逸致的淺斟輕酌,一邊翻看著從錦盒裡拿出的東西──來自東方大陸的《酒譜》,就是這東西讓她決定把顧硯津「請」進來。
顧硯津躺在一旁的木榻上,一聲不響地閉著眼。
奇怪,上次她灌了他一杯「喜塵」,他醉了一刻鐘之後就醒了,這次聽門衛說他只喝一杯「紅笑」就倒下。「紅笑」比「喜塵」酒性溫和許多,都已過兩刻鐘,沒道理他還不醒啊?難道,醉倒之後,他順便睡起回籠覺嗎?
千乘迷冬來到木榻旁,彎身看著顧硯津,竟有些晃眼。說實話,這傢伙長得比迷鳥順眼多了,只可惜酒量差到「天怒人怨」!
他一臉平和,緊閉的雙眼隱去了若隱若現的精明,俊俏的五官在房內微暗的燭光下顯得特別溫柔,根本就不像一個醉酒的人,反而有著春眠不願醒的閒適。
突然,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好像作了什麼美夢,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瀰漫著如春風般的笑意。
哼,他睡得可真舒服哦!
盯著他揚起好看弧度的薄唇,千乘迷冬猛地想起之前被他輕薄的事情,臉色瞬間一變,雙頰發紅,兩眼冒火,伸出了「魔爪」,捏住他的鼻子。她倒要看看他是醉還是睡?
「唔──」顧硯津難過的聲音逸出嘴唇,千乘迷冬的「虐待」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對上那雙火氣騰騰的丹鳳眼,他揚起無辜的笑容。「千乘當家,我們又見面了。」
他本想繼續裝醉,因為之前他偷偷張開眼,就看到桌面暖壺中溫的酒和迷冬嘴角詭異的笑,讓他脊背一陣發涼。他敢肯定,那麼多壺酒,總有一壺是迷冬用來灌他的,在他還沒有想好對策之前,最好以靜制動。
可惜,千乘迷冬不讓他作太長的美夢,捏住他的鼻子,剝奪他的呼吸,有謀殺他的傾向!
「哼,你很懷念我灌酒的技術,所以親自送上門來了?」她微微瞇起了眼,收回自己的手叉到腰上,非常有氣勢地站在顧硯津面前,燭光從背後照在她的身上,形成大片的陰影,把木榻上的他淹沒。
「其實,我今天是特地登門請罪的。」他不疾不徐地說,慢條斯理地起身,高大的身影脫離了她的影子,與她並肩而立,燭光也把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他看看四周,聞聞滿屋子的酒香,深深地吁了一口氣。醉死人的味道,害他有點昏昏欲睡。
「請罪?」千乘迷冬挑眉,滿眼狐疑,「你想耍什麼花招?」這傢伙之前老愛對她動手動腳,一抓到機會就吃她豆腐,上次才在慕府牆外輕薄她,半個月沒見,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錯誤,所以今天登門賠罪嗎?
「之前多有冒犯,還請千乘當家多多包涵。」顧硯津微笑,一副畜牲無害的模樣。
嗯,很像是來請罪的樣子。
「要我包涵也可以,若你能陪我喝三杯不倒。」千乘迷冬非常有肚量地說,「空口說白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她自認和尋常女子不同,性子開朗,樂於交友,就算與顧硯津有過節,只要他誠心認錯,她是不會太記恨的。
然而她對他「誠心」的定義──三杯不倒,似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顧硯津失笑,眼睛瞄向桌上被打開的錦盒以及翻開的《酒譜》,然後走過去,拿起《酒譜》說:「這份賠禮不夠嗎?」這本書可是他托人從東方大陸帶回來,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而且是迷冬所喜愛之物,難道還不能讓她解氣嗎?
千乘迷冬眼睛一亮,精神一振,移步到他身旁,手指捲著長髮,微微側首,看了他許久,才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上次問你時,不是說你店裡只有一本《品酒錄》嗎?」
他所帶來的《酒譜》,不同於《品酒錄》,她看了幾頁,非常喜愛,《酒譜》所言之理可用於研究新酒。
顧硯津送她此物,的確讓她十分心動。
「嗯,這本《酒譜》是我奔波十多天的成果,我可是非常誠心誠意地向你賠罪。」他把《酒譜》放在她的手中,含笑道:「若此物還不能得到你完全諒解,那麼我向你承諾,以後收集更多各式各樣的酒書,甚至其他名酒的配方與你,交我這個朋友,應該不吃虧吧?」投其所好,誘之以利,他就不相信迷冬會拒他於千里之外。
各式各樣的酒書?名酒的配方?
他真的可以收集到嗎?
千乘迷冬的心怦怦直跳,兩眼直冒星光,吞了吞口水,平了平激動的心情,然後看著顧硯津的眼睛,問:「你確定有辦法弄到那些東西?」
「當然,只要是文字記載的東西,都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他肯定地點頭。
他的哥哥顧硯旋在上日國經營一家拍賣行,只要有錢,不管是皇帝的玩物,還是王爺的收藏,他都能弄到手,而這本《酒譜》,就是從他那裡拿來的。
千乘迷冬小心翼翼地捧著《酒譜》,定定地看著顧硯津,然後下定決心,點頭。「好,只要你不再犯之前的錯,我就原諒你,交你這個朋友!」
為了讓釀酒技術更上層樓,她可以忽視他之前的孟浪。
「我保證,我不會再唐突了。」他會讓她同意的,雖然在那之前他會很懷念她唇中醉人的味道。
「很好,那為我們的化干戈為玉帛乾一杯!」千乘迷冬眼珠子一轉,馬上倒滿兩杯酒,興致勃勃地端給他。
「這個……」他額上開始冒冷汗。她明知道他一杯倒,還倒酒給他啊?
看來,迷冬交朋友,是非要酒助興不可了。
「放心,你醉倒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她笑呵呵道,「難道你不覺得該慶祝一下嗎?」不喝酒,就太沒有氣氛了!
「其實,能交到你這個朋友,我很開心,的確該慶祝,但是──」顧硯津目光閃爍,遲遲不肯接過她手中的酒,「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
千乘迷冬見他婆婆媽媽的,大有拔腿就跑的趨勢,於是二話不說,伸出手勾住他的頸項,非常熟練地表演她的獨門絕技──灌酒。
哈哈……果然百發百中,看他怎麼跑!
顧硯津嘴角微微抽搐,酒香竄下四肢百骸,一下子麻醉了他剛剛清醒不久的神經,無奈地看著得意大笑的千乘迷冬,他咚的一聲倒在她身上。
果真如迷鳥所說,迷皋、不好惹,他都這麼誠懇地向她賠禮道歉,她也要灌他酒,如果每次都被她灌酒「倒斃」,那他該怎麼和她培養感情呢?
真叫人頭疼的迷柬、姑娘啊!
千乘迷冬笑嘻嘻地拍著顧硯津的肩膀,然後扶他到木榻躺好。
一杯酒後,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
他的酒量雖差,可這個醉酒的習慣還是滿有趣的,呵呵,而且……她突然靈光一閃,顧硯津只是一杯倒,清醒之後,又可以繼續一杯倒呢!
這麼說的話……她開始算計。他一杯倒後兩刻鐘就能清醒,那麼一個時辰可以灌他四杯,一天就可以灌四十八杯!
哇!這麼一算,顧硯津的酒量還不錯,看來他還是滿有潛質的,完全不像迷鳥,嘿嘿……也許她可以把訓練迷鳥酒量的那一套搬到他身上。
她的朋友皆是酒量一流之人,而顧硯津這個新朋友,她要把他調教得實至名歸!
千乘迷冬終於找到了釀酒之外的第二個愛好,開始一邊捧著《酒譜》看,一邊嘿嘿笑看著即將要清醒的顧硯津,喜孜孜地喝著酒。
第四章
作為千乘迷冬的朋友,酒量是第一考量,以顧硯津的一杯倒程度,她交這個朋友可是冒著被其他「酒友」恥笑的危險。
所以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改善他的酒量,即使不能進步到千杯不倒,也不能可恥的一杯酒就倒。
自從他們兩個化干戈為玉帛之後,顧硯津就常來到千乘酒莊,每次在酒窖裡他都會向千乘迷冬請教關於釀酒的問題。果真如他之前承諾的那般,沒有再出現不當的舉止,反而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釀酒的研究之上。
經過這段時間對他的觀察,千乘迷冬覺得他吸收新事物的能力很強,而且發現他對釀酒有著莫大的興趣,對這方面的瞭解比身為千乘家人的千乘迷鳥還要多,這讓她對顧硯津的印象大大改觀。
經過這段時間的交流,他已經可以憑靈敏的嗅覺分辨出千乘家的幾種招牌酒,可惜酒量依然是一杯倒,每次要他通過味覺來加強對酒的認識,顧硯津一杯下去,仍是毫無意外地倒在她身上,害得她未能盡興。
不過這個原來和那只花鳥「臭味相投」的顧硯津,終於也和她有了共同語言,她要讓他們變得更加「志同道合」。
她對這個新朋友很看重,甚至如當年發現慕希聖那般,衍生出了探索的念頭,這讓她有種莫名的興奮,對改造顧硯津的酒量異常亢奮。
於是,塵封多年專屬於千乘迷鳥的「酒神養成計劃」再次重出江湖,她因此雀躍不已。
「這是練酒房。」她把他帶到後院偏僻的廂房,一推開門,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讓她多了一抹懷念的心思。自從迷鳥離家出走之後,這個練酒房也空置六年,今天終於再次派上用場了。
空曠的房間四周擺滿了酒罈子,房中央放著一個如浴桶大小的酒缸,木頭地板鋪著酒紅色的地毯,春風徐徐地吹進敞開的窗,吹得酒香四溢,整個空間裡瀰漫著醉人的味道。
練酒房?這是什麼玩意?
顧硯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酒氣瞬間充滿了胸口,全身的毛細孔彷彿都被酒氣侵佔,讓他有些昏眩的醉意。
然後,他有些傻眼地看著一臉興奮的千乘迷冬,詭異的感覺躍上心頭──他似乎變成了甕中之鱉。
他今天一來千乘酒莊,就被她拖著走,手拉著迷冬的手,這樣的親近讓他有點飄飄然,直到這刻才意識到情況不妙。
「迷冬,你帶我來這裡參觀嗎?」不大像,看她炯亮的丹鳳眼反射出晶瑩的光芒,整張臉充滿了幹勁,好像有什麼計劃正在醞釀著。
「不,是讓你熟悉一下環境。」千乘迷冬勾起嘴角,笑得躊躇滿志。
「熟悉環境?」顧硯津暗暗捏了把冷汗,希望自己的預感不要成真。
「對,以後我就在這裡訓練你的酒量,只是舉手之勞,你不必太感激我的。」她非常豪氣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我的朋友酒量都是一等一的好,所以你絕不能繼續可恥到一杯倒,這會讓我抬不起頭的。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要求你的酒量和慕希聖一樣深不可測,只要達到央啻國國民酒量的平均值就好。」
她對他可是非常寬宏大量的!
顧硯津只覺眼前一黑,反射性地將手扶在千乘迷冬肩上,免得自己因承受不了她的「偉大計劃」摔倒。
練酒房,顧名思義,就是鍛煉酒量之房,千乘迷冬一帶他來,他就有了烏雲罩頂的感覺,心存百分之一的僥倖,也被她的「豪言壯舉」打破。
「迷冬,你當真?」他最後的掙扎,「我的酒量天生如此,恐怕再怎麼訓練也是枉然。」他的體質對酒只有一杯的容量,再多就無福消受了。
「放心,我有自信。」千乘迷冬只差沒拍胸膛保證了,「改變酒量,就要從你的體質開始改善,我相信我的『酒神養成計劃』在你身上一定會成功的。」
「酒神養成計劃?」他嘴角抽動兩下,明俊的雙眉緊鎖,聽她這說法,似乎這套計劃以前失敗過,「我是你第一個實驗對象嗎?」應該不是。他的腦中閃過千乘迷鳥的身影,沒來由的一陣冷颼颼的感覺爬上了脊骨。
「哼,這是我為了那只該死的鳥制定的練酒策略,誰知他半路落跑,害我整套計劃夭折。」千乘迷冬一提起千乘迷鳥就咬牙切齒。
當年為了改善迷鳥的酒量,她可是請教了許多人,才制定這麼一套「酒神養成計劃」,還為他特地建了練酒房,準備把他培養成千乘家萬杯不倒的酒神級接班人。誰知那隻鳥太沒用,寧願半路捲起鋪蓋離家出走,也不要配合她的「酒神養成計劃」!
「呵、呵。」顧硯津乾笑兩聲,「我覺得既然在迷鳥身上都不成功,我的情況應該也和迷鳥差不多,所以就算了吧?」迷鳥就是因為「酒神養成計劃」才對迷冬恨之入骨吧?
「不行!」她非常嚴肅地瞪著他,以不容置喙的口氣說道:「你是我的朋友,我都為你壞了交友的原則,你好歹配合我努力一下,只有當我說放棄的時候,這個計劃才能停止。」
她可是捨命陪君子,親自訓練他酒量,他應該感謝她,絕不可以像那只花鳥一樣糟蹋她的一片苦心!
一陣風夾雜著春的花香,灌入練酒房,在顧硯津和千乘迷冬之間吹拂,揚起她如水般的長髮,髮絲在她臉頰劃過的剎那,彷彿蝴蝶在花間跳躍,留下一縷縷芳香。
顧硯津心頭一震,著迷地看著表情認真而顯得異常明艷動人的她,紅潤的唇微微抿起倔強的弧度,清亮的眸閃爍著堅定毫不妥協的光彩……
他不知不覺看著她恍了神,第一次有人用這種眼神看他,第一次有人為他打算計劃,他的心恍然間暖了起來。她的眼睛彷彿有種魔力,深深地吸引著他;她的身上有種發亮的熱情,如耀眼的火焰,讓他有飛蛾撲火的衝動。
初次在慕府的驚鴻一瞥的悸動像暴風雪般捲回,那種渴望靠近的心情再次浮現,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拂向她的臉頰……
千乘迷冬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顧硯津的手碰上她的臉頰,冰冷的觸感讓她猛地驚醒,忙往後退一步,避開他的碰觸,有點不悅地皺著眉,提醒有些失神的他,「顧硯津,你到底要不要配合我的計劃啊?」
他回過神,有點尷尬地垂下手,握緊拳頭,然後閉了閉眼,深呼吸,恢復平靜,笑道:「千乘當家這般熱情,我怎會拒絕呢?」
何況,他也不想放過任何靠近迷冬的機會,雖然「酒神養成計劃」聽起來讓他的眼皮子直跳。
「這還差不多。」千乘迷冬滿意地點點頭,一轉眼就把他剛才的逾矩拋到腦後,興致勃勃地吩咐,「那麼,從明天開始,你晚上來這裡,我好好地訓練你。」
「嗯。」顧硯津頷首微笑。
***
在「酒神養成計劃」施行的第一天,他就後悔了,也開始明白為什麼迷鳥會對迷冬恨得咬牙切齒。
「快脫衣服啊!」她靠在練酒房內碩大酒缸旁,一手捲著長髮,一手指著熱氣騰騰的酒缸,「這缸內是融雪之水,剛開始只加一罈酒,等你適應之後,我再加一
壇,你快點進去泡,別磨蹭了。」
泡水酒,是要讓顧硯津的身體適應酒的存在,她還在酒裡加了促進身體吸收酒氣的藥材,先改變他的體質,增加他身體對酒的「容忍度」,然後再一步一步,從酒性最溫和的水果酒開始飲用,慢慢改善他的酒量。
一想到自己的偉大計劃有一天能夠在他身上實現,她的心就一陣激盪,雙眼放光。為了集中心力實行「酒神養成計劃」,她把很多事情都挪開,甚至連慕府最近訂的一大批酒,她都交給夥計去準備呢!
顧硯津站在練酒房的門口,聽到千乘迷冬的話後,冷汗直冒,幾度想奪門而出,但在她熱情的眼神注視下,他忍住了。
如果換個情境,千乘迷冬要他脫衣服,他會開心得闔不攏嘴。可現在,他一點都笑不出來,手不自覺地抓著衣襟,心有顧忌,一向平穩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為難表情。
「欸!」千乘迷冬沒好氣地撇撇嘴,然後衝到顧硯津面前,拽起他的胳膊,毫不客氣地把他拖到酒缸邊,埋怨,「你不是說要配合我嗎?幹麼一副受欺凌的表情啊?快點脫衣服,難道你想讓我親自動手扒你的衣服,把你扔進去嗎?」
哼,以前可是他吃她豆腐耶,現在竟然好意思在她面前裝矜持?
「你親自動手……哈、哈。」顧硯津乾笑,扯動臉上的肌肉,丟過去一記挑釁的眼神,「你敢嗎?」
如果由她動手的話,似乎會是個不錯的享受,嘿嘿!
「你──」千乘迷冬的俏臉莫名一紅,朝他翻了下白眼,「別開玩笑了,我還是清白姑娘呢!所以,你快點自己動手,不然我請護院來幫忙了。」
她剛才只是隨口說說,他還當真啊!
「我自己來,你轉過身去。」顧硯津無可奈何地垮下肩,眼色一凝,長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眼中的不安。
千乘迷冬笑咪咪地點頭,轉過身去,聽著身後傳來脫衣服的窸窸窣窣聲,直到一聲撲通之後,她才轉過身,就見他整個身體都淹沒在酒缸之中,只露出腦袋,朝她露出勉強的微笑。
「感覺怎麼樣?」千乘迷冬好奇地問。
「酒氣好重,有點頭昏。」顧硯津皺了下眉,他全身都開始不對勁,整個人變得昏沉,頭腦也不清醒,彷彿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不行,不能在迷冬面前倒下,否則不但會丟人,而且也會讓迷冬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他不想嚇到她。
「你要慢慢習慣。」她乾脆搬來椅子坐在一邊,大放豪言壯語,「放心,有我在,一定會讓你脫胎換骨,變成酒中豪傑的!」
「但願如此。」
可惜他的身體似乎無法配合迷皋、的「雄心壯志」,雙眼不自覺地瞇了起來,他努力地張開,可最後還是抵不住酒氣的攻擊,昏昏然地閉上眼,頭一歪,醉倒在酒缸中。
「不會吧?」千乘迷皋、大大傻眼。他才剛泡耶,不過喝兩杯酒的工夫,他就倒下了?!
看來泡水酒改變體質的策略用在顧硯津身上,比用在迷鳥身上還失敗,至少迷鳥泡了三天之後才倒下的!
只能先把他弄出酒缸,免得這樣泡在裡面著涼了。
千乘迷冬悻悻地喚來兩個下人幫忙,當她瞄到顧硯津的背後時,驚愕地瞪圓了眼睛,和下人一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背。
寬廣的背,濕淋淋的水酒滑過一片縱橫交錯的猙獰疤痕,像是粗長鞭子肆虐留下的傷疤,醜陋且觸目驚心,讓人不自覺地揪起心,彷彿那種痛通過眼睛蔓延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普通的書鋪老闆嗎?為什麼背上會有這麼嚴重的傷呢?是誰對他下這麼重的手?
「你們快幫他擦好身體、穿好衣服。」她回過神提醒下人,心中的震驚卻久久徘徊不去,握緊的雙手,莫名地發涼。
他到底曾經受過多大的傷害呢?
千乘迷冬的心,微微泛疼。
***
練酒房的地毯上鋪著厚厚的棉被,棉被中的顧硯津已經醉了兩刻鐘,而千乘迷冬一直坐在旁邊,臉色凝重地看著他。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一旁的她,臉色沉重,雙眉緊蹙。他再看看自己的樣子,心裡震了一下。迷冬看到了嗎?她被他嚇到了嗎?
「你醒了。」千乘迷冬眼睛一亮,若無其事地調侃道:「你未免也太誇張了吧,這樣也能醉啊?」
他的傷,她該不該問呢?
「沒辦法,我和酒這東西八字不合。」顧硯津起身,深呼吸,練酒房內還瀰漫著濃郁的酒氣,害他又有種向酒投降的無力感。
「嗯,看來以後要多泡泡才行。」她若有所思的說。
「不會吧?」顧硯津頭痛不已地看著一臉認真的她。
「放心,第一次難免不習慣,以後會好的,迷鳥也是這麼過來的。」只是他最後失敗了。這句話千乘迷冬沒有說。
難怪迷鳥要飽了,現在他也有這種衝動。
「希望如此。」他不想讓迷冬失望,只好如是說。
「還有──」她頓了頓,有點不自在地捲著頭髮,心裡又掛念著他背上的疤痕,不問的話,今晚肯定左思右想睡不著覺了。
「怎麼了?」顧硯津正襟危坐,心底忐忑不安。
「你的背……那些傷是怎麼來的?」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之前下人幫忙把你弄出酒缸時,我不小心瞄到的。」
他低下了頭。果然,迷冬看到了他最醜陋的那一面。
「當然,若你覺得為難,就算了。」她忙不迭道:「我只是隨口問問。」其實很想知道原因。
「小時候不聽話,被父親打。」他不想騙迷冬,只好避重就輕的回答,「還有做錯事,被師父懲罰。」
兒時,羨慕哥哥的自由自在,而他只能在小小的地下室活動,讓他心生反叛,偷跑出去被父親抓到,狠狠教訓一頓,說他一輩子只能當個影子,別想走在陽光下。
後來被送去學藝,稍不如意,就會被師父鞭打,慢慢地他也習慣了,只好不斷地磨練自己,直到學成回到顧家,然後被送到央啻國,他身上的傷才慢慢地結痂成疤。
「很痛嗎?」千乘迷冬小聲地問。聽他漠然的口氣,彷彿那些傷只是被蚊子咬到一樣,無關緊要。
「呃?」顧硯津愣了一下,才道:「不痛,那麼醜的疤痕,嚇到你了吧?」
聽到這話,她的鼻子莫名一酸,眼淚瞬間失控奪眶而出,她捂著嘴轉過頭,直搖頭。他沒有嚇到她,她只是覺得心疼,為他雲淡風清的話語難過。
那麼大面積的傷痕,怎麼可能不痛呢?除非他已經習慣那樣的對待,所以才不把那些傷放在心上。
可她為什麼會為他心疼呢?他只是她一個有點特別的朋友,沒道理從看到他的背後,她就一心掛在他身上,而且,竟然會為他心疼掉淚,她只是同情他吧?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千乘迷冬忙擦乾眼淚,回過頭,淺笑道,心底卻有些莫名的沉重。
不料,顧硯津突然伸出手,如颶風一樣把她捲進他的胸膛。突來的親近,讓她反射性地想要推開,而他落寞的聲音卻止住她的動作──
「迷冬,謝謝你為我流淚。那些傷,曾經很痛,痛得讓我麻木,可現在,我真的不痛了。」
除了哥哥,迷冬是第二個心疼他的人,她的眼淚讓他對她的渴望更加濃烈,濃得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擁抱她,一點都不介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千乘迷冬的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任他抱著,卻不敢再問,曾經的顧硯津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她怕……知道太多,會讓他們的友情變得更加複雜。
***
千乘迷冬故意忽略那次顧硯津泡酒醉倒之後,兩個人意外的親近,反而興致勃勃地研究新泡的水酒,改變酒缸內水酒的成份,換上了具有強身健體效果的藥酒,也加重了水中的中藥成份,漸漸地讓顧硯津泡到一個時辰才醉倒。
連續泡了半個月後,千乘迷冬就開始灌他各種各樣的酒,從女孩子喜歡喝的清甜水果酒,到消毒使用的烈酒,全部喝過一遍。可是不管什麼酒,他照樣一杯就倒,這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以前訓練迷鳥時,雖然最後也以失敗告終,可那隻鳥最高紀錄還有十杯,哪像顧硯津,一點進步都沒有,讓她非常鬱悶。
可憐的顧硯津經過一個月「酒神養成計劃」的折騰,已經到了一聞到酒味就腳軟的地步,每次一進入練酒房,他就會被酒氣熏得暈頭轉向,然後千乘迷冬一倒酒給他,他一喝必倒。
看到她為自己的「不爭氣」大受打擊萎靡不振,顧硯津非常討好地說以後會努力,然後說有朋友約他去酒樓聚會,請她看在兩人是朋友的份上,一起赴約為他擋酒,還「引誘」說其中有個朋友酒量驚人,至今未逢敵手。
酒量驚人,未逢敵手。
這八個字讓千乘迷冬精神百倍,馬上生龍活虎地點頭答應,鬥志高昂地陪他赴約。
千曲樓的雅間內,不時傳來一陣陣喝采聲。
「千乘當家果然好酒量!」
「夜將軍,好氣魄!」
顧硯津所說的朋友,是央啻國夜弘將軍,他們兩個因兵書而識,今日夜弘從邊境回朝覆命,幾日後又要回邊關,於是一千熟識好友就趁著這個機會約在千曲樓聚會。
「顫老闆,沒想到以你的酒量竟然會認識千乘當家,真叫人刮目相看。」眾人看著拚酒的夜弘和千乘迷冬,然後揶揄顧硯津。
「是啊,聽說千乘當家的朋友都是酒中豪傑,顧老闆的酒量何時進步如此神速?」
「錯,顧老闆依然滴酒不沾,看來還是一杯倒的酒量,他會和千乘當家如此之熟,嘿嘿,我看是另有隱情哦!」有人開始擠眉弄眼。
「對啊,顧老闆,你們兩個有什麼風花雪月之事,快快招來!」有人開始起哄。
「你們幾個,想知道我和顧老闆怎麼認識的,先贏我酒再說!」千乘迷冬看向眾人,提著酒壺挑釁。
「千乘當家,我認輸,我不能再喝了。」夜弘喝得滿臉通紅,不知何時已經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舉手投降。再喝下去他會爛醉如泥。
「哇,夜將軍竟然輸了!」有人驚叫,然後訕訕地看著千乘迷冬吞了吞口水,哪敢與她比酒。
「喝得盡興吧?」顧硯津笑咪咪地問,優雅地喝著茶。
「還好啦,可惜他不比了。」千乘迷冬斜眼看了下夜弘。真是狡猾,都還沒有醉倒就投降,哪能喝得盡興。
「千乘當家,我若醉倒被抬回家,將軍的面子可就沒了。」夜弘搖頭失笑,一比酒量的話,侍御史慕大人是個不錯的人選。」看似文質彬彬的慕希聖,酒量卻深不可測,每次酒宴,都是眾人皆醉他獨醒。
「咦,原來夜將軍認識慕大人啊,可惜他不肯跟我比酒。」千乘迷冬這才想起,前些日子慕府訂的酒,昨天夥計好像已經送過去,這陣子她只顧著顧硯津的事情,竟然忘記親自送去,她想待會兒順便去慕府看看。
「原來如此,不過,過幾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灌他酒了。」夜弘突然笑道。
「啊?」她不解。
「今天朝上,皇上已經為永陽公主和慕大人賜婚,三天後由攝政王親自主持婚禮,灌新郎酒可是個好節目噢。」
「匡啷!」
千乘迷冬的酒杯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千乘當家,你怎麼了?」夜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沒事。」她勉強地笑了笑,搖頭,雙眸失神。
顧硯津擔憂地看著她,而眾人又自顧自地談開。
「這麼說,夜將軍待到公主大婚之後就回邊境?」
「是啊,邊境最近有些動亂,不能離開太久。」
「嗯,聽說朝中主戰派開始蠢蠢欲動。」
「夜將軍,這次仗會不會打起來?」
「不知道,要看攝政王的決定……」
千乘迷冬的雙手緊握著,全身僵硬,彷彿嚴冬刺骨的冰冷在春末席捲而來,凍得她全身發寒。
她不相信夜弘將軍說的,慕希聖怎麼會這麼突然要和公主成婚呢?
為什麼之前一點預兆都沒有呢?
不行,她要親自去問他……怎麼可以這樣呢?
顧硯津輕輕地拍拍她的肩,然後點頭向眾人示意之後,帶著精神恍惚的她離開。
「硯津,你告訴我,夜將軍剛才是在開玩笑吧?」一走出千曲樓,千乘迷冬猛地回過神,抓著顧硯津的手,臉色蒼白地問他,「希聖他不會和公主成親吧?」
「迷冬,我也不清楚。」他歎口氣。八成錯不了,只是事情未免太突然,這其中是否有隱情?
「聽說永陽公主三天後下嫁慕府,慕家的人都開始準備婚禮了。」路過的行人話家常般地談論著公主的婚事。
「對啊,聽說攝政王親自主持婚禮呢。」
「嗯,聽說永陽公主是攝政王最疼愛的妹妹,婚禮一定會很隆重的……」
風把行人的聲音慢慢地吹遠,而千乘迷冬如石像一樣呆立在路邊。
「迷冬。」顧硯津憂慮地拉著她的手,「不要亂想,我送你回去吧!」雖然聽到慕希聖要成親的消息,他有一點點的竊喜,可看到迷冬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卻很擔心。
迷冬喜歡慕希聖,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明白慕希聖的婚事對迷冬的打擊,他必須陪在她身邊。
「不!」千乘迷冬突然甩開他,然後朝慕府的方向奔跑。
「迷冬,等等!」他喊道,急忙跟上,生怕她會出事。
「你不要跟著我!」她回頭尖叫。
顧硯津的腳步猛地煞住,怔怔地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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