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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男色魅惑(異色情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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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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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48: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男色魅惑【異色情3】作者:金萱

看著三個多前被自己惡意拋棄的她,在義賣會中挽著現任未婚夫的幸福模樣,
更堅定了他復仇的決心,沒錯,在勾引她和自己同居時開始,
他就在房內裝了一架針孔攝影機,將他倆的旖旎春光點滴不漏地錄下來,
一想到當她的新郎官及珍愛她如命的父親,看到在他床上的她是如此淫蕩、放浪,
不當場吐血、顏面盡失而傷心欲絕才怪!誰叫她父親在二十年前為了霸佔他家財產,
竟心狠手辣地殺害他的雙親,如今就別怪他這般糟蹋無辜的她,
只是當他看完徵信社這幾個月來的調查後,卻意外的發現了另一場悲劇,
她竟懷了他的孩子而且已五個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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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49:1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無關行人,無關地點,秋末的空氣中始終隱含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蕭瑟氣息。

  一名國小四年級孩童揮別了同行的朋友,背著沉重的書包奮力的爬上階梯,站在大門前,他努力從衣領內翻出懸掛在脖子上的鑰匙,然後以熟練的動作跛起腳尖開鎖再開門。

  進入公寓大門後的他先將大門關上,這才伸手將懸在脖子上的鑰匙塞回衣領內。他走到電梯前抬頭看了一眼電梯門上已經貼了一個星期的白紙,上頭寫了他學過的兩個國字“故障”,然後他像個小大人般的歎口氣。

  真是可惡!難道住在這裡的叔叔、伯伯就沒有一個人會把它修好嗎?如果爸爸在,一定難不倒他的。

  想到爸爸,小男孩的精神突加其來的振奮了起來,他迅速的跑向樓梯口,以最快的速度拾級而上,他背上原本沉重的書包在一瞬間猶如變成了毫無重量的鴻毛。

  爸爸,他已經好久沒看到爸爸了,不知道爸爸今天會不會回來?媽媽說,爸爸在很遠的地方賺錢,所以不能像雅健的爸爸一樣每天回家,可是等到爸爸賺到很多錢後,一定會馬上回來看他的,而且會帶很多機器人給他,所以他每天都在等。

  好不容易爬上了五樓,他一邊氣喘吁吁一邊用力的敲打著緊閉的鐵門叫道:“媽、媽!開門,開門,我回來了。”

  往常,每當他敲門大叫的時候,媽媽總會在門內應聲說:“來了!”可是今天門內卻什麼聲音都沒有。

  小男孩又用力敲了幾次,在得不到任何回應後,他突然將背後的書包卸下,翻箱倒筐的從裡頭拿出另一支媽媽給他的鑰匙,媽媽說那是為防意外,如果她剛好出門不在家的時候,他可以自己開門進去,可是他從來都沒用過。

  他轉動鑰匙,沉重的鐵門在“答”的一聲後開了,小男孩使勁的推開它,在進門後再使勁的將它推上。

  “媽、媽!”他揚聲叫道,然後順著走道一一巡視屋內的每一個房間,企圖尋找母親。

  走著走著,突然之間,他被眼前的一切給嚇呆了,母親的房間,原本潔白的床單、棉被,猶如被打翻的紅墨汁沾染到而變得花紅,這邊一大片、那邊一大片,就連床鋪下都有。

  床下紅色的墨汁披延了一小段,連接的是趴臥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的母親,令他睜大了雙眼。

  “小……裼……”一個微弱的聲音忽然從角落裡傳來。“小裼……”

  被嚇呆的小男孩緩緩地轉動頭顱望向發聲者。

  “乖……乖孩子,過……過來爸爸這兒……”霍振東氣若遊絲的躺在地板上朝小男孩叫道。

  “爸……爸……”嚇呆的小男孩盯著橫躺在地上的父親,父親身邊也有好多紅墨汁。“爸爸!”一瞬間,他跑向霍振東。“爸爸!爸爸!”

  “小裼……乖,”霍振東極盡所能的想伸手最後一次撫摸愛子,卻無能為力。他用力的喘息,感覺胸腔裡的氧氣就快耗盡了。“記住爸……爸的話,去……去……”他表情一變,變得猙獰而可怕,雙眼凸出的瞪著小男孩。

  “爸爸!爸爸……”

  “薛……尚行,記得……薛尚行……”咽下最後一口氣,他死不瞑目的凸睜著雙眼,自始至終都看著他獨留在世上的孩子,以後,兒子是否能一個人堅強的活下去?即使不能,他也無能為力了。

  經過一陣驚悚的顫抖,男人突然從床上坐直起來,當他意識到自己剛剛夢到了什麼時,他不禁抿緊嘴巴下床,然後從床頭邊拿起煙、火,推開陽臺的玻璃門站在陽臺上狠狠地抽起煙來。

  二十年了,也該是時候讓那男人嘗一嘗痛苦的滋味了。

  薛尚行,是你該償還欠我的一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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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4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由於地球污染,臭氧層被破壞,地球上的自然環境、氣候也一天天的隨之變壞。大雪、熱浪、龍捲風,各式各樣的天災在世界各地層出不窮,為人類生命帶來了莫大的傷害。

  臺灣,地圖上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島,也逃不開自然界的懲罰。

  十一月天,四季中已屬秋末要轉冬的時刻,人們卻依然被頂上的豔陽曬得頭昏眼花,大有即將中暑昏倒之虞。

  薛羃箴舉步艱難走在人行道上,感覺空氣中逼人的熱氣與濕氣悶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老天,這是怎麼樣的一個玩笑,十一月天的天氣竟然比仲夏更炙人?她抬頭看了一眼,一片雲彩也沒有的蔚藍天空,懷疑半個小前的那一場西北雨到底有沒有下過?如今柏油路上的雨水早就全蒸發到了空氣中,煙消雲散。

  汗水從她額上冒出,簡單的套裝下是一副汗流浹背的身軀,她明顯的感覺到裹住雙腿的褲襪潮濕而悶熱,卻恨自己無力改變什麼,因為她還得趕回公司上班。

  每次遇到這種苦不堪言的情形,她總是忍不住想起父親的話,他說——好好的一個大小姐讓你做你不做,為什麼非要到外面受苦受難,每天累得不成人樣?如果你想上班,爸爸公司這麼大,隨便也能弄個經理給你做,而你卻願意到外頭給人做牛做馬,當個讓人隨便就可以呼來喚去的小職員,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在想什麼?

  薛羃箴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其實她並沒有在想什麼,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像一般人一樣為生活打拚,而不是當個米蟲,當個什麼都不會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而已。爸爸為什麼始終不懂呢?

  不願想起因這件事而與父親的不愉快,她搖了搖頭試圖甩開一切,沒想到更刺激了從剛剛便一直隱隱作痛的頭部。又是另一項讓父親理直氣壯反對她出外工作的理由,出外工作這兩年,她著實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許多。

  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她稍微調整了一下夾在腋下的牛皮紙袋,再將手中那袋沉甸甸,裝了六杯綠豆沙的塑膠袋換手拿。她得再走快些才行,要不然等她回到公司時,手上的綠豆沙不成了綠豆湯那才奇怪!

  走過兩條街,她穿過了聳立卻絲毫造就不出半點陰影的建築物來到大馬路邊。她的公司就在馬路的那一頭。

  頂上的太陽不改其熾熱的繼續曬在她身上,薛羃箴氣喘吁吁的撐著即將虛脫的身體,在望了一眼閃爍的行人穿越號志後,她決定不理會那即將轉為“行人禁止通行”的號志,從人行道上跨進斑馬線上,她連走帶跑的沖向對面。

  人愈是緊張,就愈是容易犯錯。眼見斑馬線的盡頭就在一步之遙而已,薛羃箴夾在腋下的牛皮紙袋卻在這時滑了下來,一瞬間只見她袋內的檔散落了一地,而汽機車的引擎聲卻已迫不及待的從她身旁飛馳而過。

  “我的天!”

  薛羃箴一臉驚懼的低呼出聲,在同一瞬間她迅速的蹲下身去,手忙腳亂的在馬路上撿拾已經隨汽機車飛揚的檔。

  “你這笨蛋!”

  一個焦急的數落聲突然由她頭頂上響起,薛羃箴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整個人已被一股蠻力猛然的拉到人行道上,並撞上一堵厚實的胸膛。

  “我的文件……”

  她頭頂上的男聲立刻生氣且諷刺的打斷她。“比不過命重要!”

  然而即使如此,下一秒鐘她卻感到他將她推開,越過她回到她剛剛所在的地方——馬路上。

  “拿著!”

  一瞬間,一疊紊亂的紙張突然落入她手中,而在她來不及有所反應的時候,他已再次轉身躍上馬路,在來來往往的車流中撿拾她四處散落的文件。

  薛羃箴完全呆滯的看著他移動的身影,忘了頂上熾熱的太陽。

  幫她的人是個男人,一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與她往常所見、所接觸到衣冠楚楚的人完全不同,他有著寬闊的肩膀,雖然她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她知道他也有著寬闊的胸膛,而且令人感覺到安全。至於他的聲音,她似乎還可以聽到他那句令她忍不住瑟縮的“你這笨蛋!”

  他一向對人都這麼不客氣嗎?她忍不住皺眉想,雖說她剛剛的舉止有些愚笨,但是兩個漠不相識的人,他用不著一開口就是毫不留情的罵她笨蛋吧,這個男人瞪著前方的薛羃箴整個人突然的呆住,腦中變得一片空白。在拾起最後一張飄落在安全島上的檔後,轉過身正對著她的男人竟是個帥哥,一個比她夢中情人更像夢中情人的帥哥!

  功成身退的他越過馬路後,將手中零零散散的文件交到她手上。

  “喏,應該都找到了。”他說,看著雙眼直視且目不轉睛盯著他的薛羃箴,他眼中閃過一抹揶揄的笑意。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她猛然把眼神調開。

  “謝謝。”薛羃箴喃喃地對他道謝,眼神不大自然的在四處飄蕩。

  老天,接下來她該說什麼?她的臉沒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吧?真是太丟臉了,對方也不過是個長得比較帥一點……好吧,是帥很多點的男人,但是她也用不著表現得像幾百年沒見過男人的樣子,又是臉紅,又是手足無措的說不出話吧!真是太愚蠢了!

  不過他真長得那麼帥嗎?帥到讓自己說不出話的地步?也許她是被太陽曬昏了頭、花了眼,看錯了吧。

  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她慢慢地將眼光移回他身上,從他被包裹在牛仔褲裡修長的雙腿到他粗細適中的腰身,雖包裹在衣服下卻依然看得出他結實的體格,寬闊的胸膛、肩膀,還有修剪得恰到好處的發梢。

  完蛋了,他不會真的跟她剛剛所看到的一樣帥吧?

  薛羃箴不死心的將希望寄託在他的五官上,她從他又濃又黑的眉毛看到他堅毅的下顎,當然她先越過了他那雙會懾人的眼睛——這也是她剛剛得到的感想,當她停在他雖薄卻又異常性感的嘴唇上時,幾乎忍不住想伸出舌頭舔舔她過幹的唇瓣。老天,如果男人也流行擦口紅,需要廣告宣傳的話,他光靠兩片唇就可以一輩子不愁吃穿了。而且它還適合接吻……

  “你這樣看我,不會是想要我吻你吧?”

  就像她正在偷吻睡夢中的他,卻被早已清醒的他抓個正著般,薛羃箴窘得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個洞好鑽進去一樣。在偷看了他一眼後,她的臉垂得幾乎要碰到地。

  “別不好意思,跟那些一看到我便強吻我的女人們比起來,你的反應算是含蓄的了。”他說,聲音中充滿了毫不隱藏的揶揄笑意。

  “對不起,因為你長得好像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所以……”薛薑箴絲毫不肯放棄任何可以挽回自己面子的希望,她唯唯諾諾的為自己的行為作解釋,怎知道她話還沒說完,他卻已迸笑出聲。

  “很聰明。”他笑著說,“不過我不是已經說過不必不好意思了嗎?會盯著我看的女人多得是,我並不在意多你一個。”

  他自大的語氣一掃薛羃箴的困窘,她在一瞬間抬頭,皺眉瞪著他道:“你向來都這麼自大、自以為是嗎?”

  他霍然朝她微微一笑。“不,我一向都是謙虛有禮的,除非碰到某位小姐困窘得恨不得挖個洞鑽到地底去,否則我是不會犧牲小我自毀形象的。啊!你可別又想找地洞鑽喔。”

  薛羃箴忍不住狠狠地瞪著他,一張漲得通紅的臉,煞是好看。

  “你不點點看東西是不是有缺?”他自在的欣賞著她因困窘或憤怒而通紅的臉龐,一面指著她手上的檔挑眉問。

  “不必了。”她像是賭氣般的說,接著卻在下一秒鐘因看到他臉上毫不隱藏的笑意而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老天!她到底在幹什麼?竟然對一個才剛幫助她,甚至於可以說是救了她一命的救命恩人耍性子,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個路過的陌生人,薛羃箴,你是被悶熱悶瘋了不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副感謝的模樣看著他說:“再次謝謝你的幫忙。”然後再點一下頭後轉身就走。

  “喂,等一下。”

  來自身後他明顯的叫喚聲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還有什麼事嗎?”她不耐的問道,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怒氣衝衝的?

  “這些東西你不要了嗎?”他指著地上被她遣忘的那一袋綠豆沙,笑意盎然地說。

  看了一眼地上的袋子,再轉頭瞪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薛羃箴忍不住無聲的咒?了起來。她真的是白癡、笨蛋、沒有大腦!那麼重的東西竟然也能忘,她真的是……

  “謝謝。”

  悶著聲向他道謝,她往回走打算提起那袋害她再次在他眼前丟臉的綠豆沙。可是當她半彎下腰伸手提那袋子時,他突如其來的提袋動作卻早她一步,害得她的手整個罩在他手上。

  薛羃箴活似觸了電一樣,她渾身一僵的立刻縮回手,在驚訝之餘憤怒的瞪著他尖叫道:“你幹什麼?”

  “幫你呀。”他嘴角一揚,百般無辜的對她微笑。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

  “多謝你的好意,不必了!東西還我!”

  “這可是你說的喔。”看了她一眼,他揚了揚眉頭將沉甸甸的袋子遞給她。

  薛羃箴不發一言的接過袋子轉身就走,其迫不及待的姿態與其說是想逃離他那雙老是充滿揶揄卻又異常具有魅力和性吸引力的眸子,還不如說她想保有一些女性該有的矜持與自尊,掩飾她只是輕觸到他的手就為他脈搏加速跳動的羞人事實。天啊,她竟隨隨便便在幾分鐘內就為一個男人怦然心動,不會是因為太久沒有男人的關係吧?

  到了公司時,她用力的推開公司的玻璃大門,再狠狠地將它甩回去關上,好似只要將這道門關上後,同時也能關閉她心中對於剛剛的意外事件的所有思緒。

  坐在辦公室的眾人因她大力的關門聲而不約而同的抬起頭看她。

  “對不起,外面溫度太高了,綠豆沙可能已經溶得差不多了,你們快過來拿吧。”她看了他們一眼,若無其事的微微笑道,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羃箴。”身旁的張闠喚她。

  “什麼?”她一邊整理剛剛從馬路上搶救回來的散亂文件,一邊轉頭應了一聲。

  “你沒碰到楊霍嗎?”

  “什麼?誰?”

  “楊……”前方的玻璃門霍然被人推開,打斷了張闠的話,也同時吸引了她們倆的注意力。

  薛羃箴在看清來人是誰時,一雙在平常就已經稱得上大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得更大。

  “楊霍,就是他,外銷部新來的業務。”張闠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叫道,“長得很帥對不對?不只長得帥而已,他在聽說你——一個女同事單獨一人出外辦事,還要順道幫我們買飲料時,立刻義不容辭的說要去幫你,只不過沒想到你們倆這麼無緣,竟然錯開了沒碰到。羃箴,像這種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她早已經死會,而且生活幸福美滿。

  薛羃箴緩緩地轉頭,茫茫然地看著她。

  好好把握?這種男人?我呸!如果她夠粗魯的話,薛羃箴發誓,這兩個字她早已衝口而出了。

  楊霍——那個她在兩分鐘前與之分手,一分鐘前才發誓自己這輩子再也不願碰到的男人,那個在馬路上救了她和她的文件,卻不斷以笑容揶揄她,還眼睜睜的看她以狼狽之姿提著沉重不堪的綠豆沙卻未伸出援手幫忙的男人!這種男人?她——哼!

  “嗨,又見面了。”在稍微停下來和幾個人打聲招呼後,楊霍筆直的走到她面前對她微笑招呼道。

  她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她還未開口,一旁的張闠卻已忍不住好奇的來回盯著他們倆問:“你們倆認識?”

  “不認識。”薛羃箴一臉她才沒那麼倒楣的表情,沒好氣的說。

  “嘿,你在生氣嗎?不會是因為我沒替你提東西而生氣吧?我可是有問過你,但是你卻說不必的喔。”楊霍說,嘴角邊的微笑和眼神中的揶揄一如她所熟悉的。

  “我說不必是因為你沒告訴我你是公司的新人呀!”明明知道少跟他打交道才是上策,她依然忍不住地迸聲道,她實在氣不過自己被耍了的這件事,可惡的他!

  “我沒說嗎?喔,那真的是我不對了,對不起。”他眉頭一揚,笑嘻嘻的說。

  瞪著他臉上沒有半點道歉意味的表情,薛羃箴用力的吸了一口氣。“算了,”接下來她說:“反正我早就習慣了,有沒有多一隻手幫我根本就沒差,忘了吧。”

  “原來你們在路上並沒有錯過。”一旁的張闠在聽了他們的對話之後,恍然大悟的說。

  “豈只沒有錯過,我甚至於還救了她一命。”楊霍挑眉對張闠說,眼角餘光清清楚楚的瞟到薛羃箴揚起怒不可遏的雙眼瞪他。

  “救命?”張闠驚呼出聲,“怎麼一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楊先生,你沒事做嗎?如果沒事做的話,也請你不要在這邊危言聳聽可以嗎?”薛羃箴趕在他開口前,冷冷地盯著他說,怎知他卻朝她露齒一笑。

  “老闆萬歲,”他戲劇性地道,“是他要我第一天上班不要太緊張,先到這邊來跟美麗的採購小姐、會計小姐們打打招呼、聊聊天。有這是擁有美好的人際關係才會擁有美好的未來,不是嗎?”

  狗屁不通!薛羃箴嗤之以鼻的想,想當初她就是深信這句話,所以才會擁有現在想擺脫都擺脫不了的良好人際關係——動不動就有人請她做這個、做那個的。不過關於這件事她老早就妥協了,畢竟在張氏企業,公司內除了她這一個外人之外,公司裡全部的成員都是由張氏親朋好友組成,她不下地獄又有誰下呢?所以,算了吧!

  “既然如此,就請你好好地去擴展你美好的人際關係吧,我還有工作要趕在下班前完成,可以留點安靜給我嗎?謝謝。”她瞥了楊霍一眼後說,隨即不再理他的低下頭工作。

  想要擁有美好的人際關係是嗎?那就去吧!最好你的人際關係能好過我,以取代我這個超人氣的跑腿工作。薛羃箴無心的想,邊整理著眼前亂糟糟的文件,她在不知不覺間專注地投入了工作中,周遭吱吱喳喳的聲音再也影響不到她。

  下班後半個小時,辦公室裡的人除了薛羃箴以外已跑得一個都不剩,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更甚者,她甚至於不知道在何時愛上了下班後獨自一個人待在公司裡的清閒,讓她可以上網逛逛,或者翻翻一些張氏家族從家裡帶來的過期雜誌,她覺得這種生活其實也滿愜意的。

  泡杯咖啡,走到窗前享受窗外秋末微風的輕拂,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微微地向上揚了起來,她得想想,再過兩個月就是爸爸的生日了,她這個獨生女兒該迭什麼禮物給他才能討得他歡心呢?

  “辭掉工作搬回家住就是對我最好的禮物。”

  隱約間,耳邊像是傳來父親嚴肅的說著這麼一句話,讓她的嘴角在一瞬間不由自主的又揚高了許多。恐怕爸爸這次又要對他的生日禮物失望了。

  “什麼事情讓你笑得這麼開心,不介意讓我分亭一些吧?”

  靜寂的辦公室突然傳來他的聲音,被嚇了一大跳的薛羃箴在一瞬間轉身,驚駭的雙眼睜得老大的瞪著朝自己前進,然後停在身邊與她並肩站在窗前的楊霍。

  “咖啡?還有沒有?不介意讓我喝一口吧?”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咖啡,然後挑眉問。

  薛羃箴想說介意,然而他的一雙大手卻早已包裹住她捧著咖啡杯的手,然後在她瞠目結舌之際聯手帶杯的將它們捧到他唇邊猛喝了一口。

  “真香。”楊霍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凝視著她微笑道。

  薛羃箴霍然將手由他手心抽出,將咖啡留給他,有些驚慌地質問他,“你在這裡做什麼?”她的心竟然再次因接觸他而狂跳,她到底是怎麼了?

  “理由大概跟你一樣吧。你呢,在這裡做什麼?”他看了她一眼,又喝了一口咖啡問。

  “你不是說理由跟我一樣嗎,那你還問什麼?”克服那不該有的感受,她冷凝的盯著他說。

  “噢,真的嗎?原來你留下來的理由真的跟我一樣,我真是太受寵若驚了。”他眉頭一挑,突然露出一抹眉開眼笑的表情,並且目不轉睛的盯視著她說:“你等一等。”

  一鼓作氣的將手中的咖啡喝完,他在她渾然不知他要做什麼前將咖啡杯放下,雙手改而環在她腰上,溫柔而堅持的將她拉進他懷中,接著便低頭吻住她。

  薛羃箴在一瞬間身體僵硬得幾乎要碎裂。他在做什麼?!她瞠大雙眼,直覺反應的伸手將他推開,然後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做什麼?”她幾乎是用尖叫的質問他。

  “做我們都想做的事,這就是我留下來的理由,你不也是嗎?”楊霍開口道,在一瞬間又伸手將她帶回懷中,這回他可謹慎的記得用一隻手將她的雙手限制在身後,讓她無法再伸手打他。她打起人還真的是滿痛的哩。

  “我……去你的!我警告你不要亂來,楊霍!放開我!”強壓下臉上驚恐的表情,薛羃箴冷靜地命令他,一顆鼓動劇烈的心臟卻像要跳出胸口似的。

  他低著頭看她,一雙不知在何時間變得深邃的睛睛毫不隱藏的表露出對她的興趣與欲望,且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紅唇。

  “你知道嗎?從在馬路上看到你的第一眼之後,我就一直在想像親吻你的滋味。”他老實說。

  “你——色狼!”

  “我?色狼?”楊霍睜大了眼睛。“我以為你所想的跟我一樣,在下班後單獨一個人留下來也是為了讓我們有更進一步的機會,我想你不能否認在馬路邊的時候,你眼中就已經寫滿了對我有意的邀請吧?”

  “你……你亂說什麼,我……我沒有!”為什麼她的聲音連自己聽起來都沒有一點說服力呢?

  “你有。”

  “我沒有!”即使有也要說沒有,她絕不承認自己曾經以渴望的眼神望過他,絕不!

  “有。或許你要我替你證明?”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揚,在她懷疑他想要怎麼替她證明前,突然以腫脹的下體輕觸了她一下。

  薛羃箴立刻倒抽了一口氣,雙眼在一瞬間驚懼的睜大。老天,這個男人到底想怎麼樣?竟然對她……他們今天才第一天認識不是嗎?不,事實上他們根本就稱不上認識,勉強來說只不過是有過三面之緣的工作同事罷了,跟陌生人實在沒什麼兩樣。可是,他竟然就這麼大膽的對她……

  別再想剛剛那短暫卻熾熱的接觸,那會讓她有種心跳要停止的感覺,至於再之前那短暫的一吻,不能否認的,她除了被嚇到之外,現在的她根本是後悔的,後悔剛剛她的反應為何要這麼迅速,這麼迅速的推開他,如果能讓他再吻久一點的話,如果——

  突然之間,薛羃箴被自己的想法嚇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幻想著與他深吻的滋味。老天,他是個陌生人呀,一個她根本一點都不認識的男人呀,而她卻……天啊,難怪僅只是在馬路邊的一個意外,竟就讓他如此大膽的不請自來。有意的邀請?噢,老天!

  “你可以先放開我嗎?”她吸了一口氣,在先平穩了自己的心情後,冷靜地看著他開口道。

  “如果你能對我發誓不逃走的話。”他開玩笑的說,圈住她腰間與鉗制她雙手的手也在同時間松了開來。他看著她,等著她的反應。

  薛羃箴在退後一步站穩身子後,這才抬頭看他。“我想我們有必要用開門見山的方式說話,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楊霍好奇的挑高了眉頭,似乎在問我們之間有誤會嗎?

  “首先,我得承認下午在馬路上你幫助我的時候,我對你的確是另眼相看,也為你出色的外表喝采過,但是我要說的是我並沒有對你提出任何邀請,這一點,我想你必須要知道。”她一本正經的說。

  “其次,我不知道當你想追求一個女人時,會有什麼步驟與花招,但是我並不喜歡遭受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親吻,還是那種突如其來、沒有預告的強吻,我這樣說你懂我的意思嗎?”

  “當然,你的意思是你不討厭我,甚至還可以說是喜歡我的,所以要追求你可以,但是必須規矩點,按部就班的從認識開始對嗎?”楊霍眉開眼笑的對她說。

  薛羃箴睜大眼睛又皺緊眉頭,她的意思並不是這樣,她要說的是她並沒有對他拋媚眼,也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如果他喜歡她、要追求她的話,就必須——天!她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自己……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她都被他搞糊塗了,都是他害的!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忽然繞過他走向自己的座位,憤怒地將自己的東西往皮包裡丟,像是在洩恨般的。轉眼間,她收拾好所有的東西,也不管他怎麼想、會有什麼反應,即背起皮包筆直的往門外走。

  “薛羃箴。”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所有舉動的楊霍在她走出大門前突然出聲道:“我會讓你愛上我的,一定,我發誓。”

  身後猶如有索命者在追似的,薛羃箴以無比快的速度沖回家後反身鎖門,接著又神經兮兮地側耳傾聽追逐者是否已到了門外,或者早已知難而退的離去。寂靜無聲的門外讓她像虛脫般的整個人靠在門板上,好半晌之後才有力舉步離開那兒。

  將皮包丟進沙發中,再將自己丟進彈簧床內,她活像打了一場疲累無比的勝戰般的松了一口大氣,然而天知道她只不過是逃離了一個對她告白的男人,一個自大得可以,又信心十足、渾身充滿危險氣勢的男人而已。

  楊霍,這個男人到底是從什麼鬼地方冒出來的?

  自己從未聽過公司裡有缺人,也未聽過有什麼征人啟事的,最重要的是擁有十年年資,在公司除了老闆之外講話最大聲、行事最武斷,尊門負責外銷業務的淑雲姊,她怎會接受一個新人?尤其是讓她最討厭的笨手笨腳的男人成為她的手下,這件事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淑雲姊是老闆的姊姊,三十有八卻依然小姑獨處,因為她是公司創辦元老之一,所以在公司內講話向來特別大聲。而不知是否因為始終是小姑獨處的原因,她的脾氣怪異而偏執,所以在公司內的人緣並不好,時常有受她挑剔的同事在身後譏笑她是欲求不滿的老姑婆。不過她對此倒是不以為然,畢竟她雖挑,卻從未在雞蛋裡挑骨頭不是嗎?

  不討厭她,也不會特別喜歡她,事實上對於公司裡的任何一個人薛羃箴都一直維持這種淡淡的君子之交的關係。

  只是這回她真的是想不透,這個負責外銷業務的非張氏族群的楊霍到底是從哪裡蹦出來的?除此之外,為什麼她又有種他似乎是針對自己而來的感覺?這是為什麼?

  想起他那句霸道的宣言,薛羃箴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一定,我發誓。”

  什麼樣的男人對一個心儀的女人告白時會像他這般霸道,而且誓不甘休的?一定、發誓,這種字眼讓她聯想到偏執狂,倘若他的目的無法達到,他會不會把她給殺了,並在她死前以猙獰的表情告訴她,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可惡!”她大聲的罵道,“可惡,可惡,可惡!”她一定是看太多社會檔案的影集了,才會沒事自己嚇自己,真是去他的,像他這麼一個外表出色的男人,又怎會傻得為她這個平凡無奇的女人犯下級人罪呢?她真的是電視看太多了!

  “別想了,別想了。”薛羃箴喃喃自語的告訴自己,然後從床上爬了起來,在從梳粧檯上抽了一張卸妝棉後,她一邊擦拭著化了一整天妝的臉,一邊走向浴室。

  她將水龍頭的熱水開到最大,然後反手將浴室門關了起來,以防止水蒸氣使房間變得潮濕,當她完全卸載掉身上的衣物時,冒著蒸氣的熱水已慢慢地的將浴缸注滿。關掉水龍頭,她將自己浸泡在充滿薰衣草香的浴缸裡,開始一天內最舒適的享受。而這期間,那張不受歡迎的面孔卻又再度浮現侵佔她的思緒。

  可惡的楊霍!為什麼他才一出現就能這麼輕而易舉的擾亂了她原有的愜意生活呢?薛羃箴忍不住蹙眉想道。

  她承認他是長得很帥沒錯,可是她活了二十八年,看過的帥哥不在話下,比他帥的也有,事實上她的前任男朋友就長得不會比他遜色,所以對帥哥她其實早已免疫了,更何況十個帥哥九個花,曾遭逢其害的她對長得帥的男人應該可以說是深惡痛絕才對,怎麼可能還會對他怦然心動呢?偏偏,令她不能否認的事實是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她體內的原始本能就已為他騷動了。

  那可以說是一種化學作用,也可以說是生理現象,或者是生物的本能,可是不管怎麼解釋它都是欲望,她想要他。

  這個事實讓薛羃箴鬱悶的將身體往下滑移,直到下巴碰到了水面,髮絲在肩膀附近的水面上漂起來,這才停止想把自己淹死的舉動。真是羞恥極了,她竟然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甚至連對方姓啥名啥都不知道的男人產生欲念,她真想自殺算了,真是丟死人了!

  和前男朋友分手已有一年了,這一年閑她一直都是過著禁欲的生活,當然她並不是特意在約束自己,而是她一直都沒再碰到一個令自己心動的男人,而性生活這種事對她來說也並非是一定要有的,所以她就這麼一個人生活過來,可是那個楊霍卻亂了這一切。

  他的吻似乎還留在她唇上,他手臂上的溫度似乎依然灼燒的燙在她腰間與手腕上,連周遭包圍著她的熱水都沖洗不掉。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他霸道的宣言言猶在耳,她懷疑自己真會如他所說的愛上他,但是她卻知道自己想要他,想要到令她全身都悸動起來。

  或許,乾脆和他來段韻事算了,薛羃箴有些自暴自棄的想,反正現代男女之間的交往很少撇得開性事的,而他既然有意圖要追她,那麼她又何必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更何況她也被他深深地吸引。

  當然,也許她前衛派的做法會把他給嚇走,以為她是個水性楊花,隨隨便便就可以和男人上床的女人,事實上她至今也只和前任男朋友親熱過而已,但是她絕對不會告訴他這件事,因為在二十世紀末的現代,如果一個男人還會在意一個女人是不是處女的話,她絕對會瞧不起那個男人的!

  若想要一個處女當女朋友,是否表示他也該是個處男,並且誓死一定會對這個被他占去純真的女人負責到底而娶她呢?也許這就是所謂世紀末的最後一個笑話吧。

  可是想歸想,她真的敢這麼做嗎?活了二十八年,她可從未做過如此大膽的事——和一個陌生男人來段韻事!可是話說回來,她已經二十八歲,是個獨立自主又擁有健全身心的成熟女人,難道還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薛羃箴霍然有了決定,倘若楊霍真對她有興趣的話,她會答應和他交往,至於兩人之間的發展,她會讓它順其自然,並視情況來決定親密關係的深淺,其中當然包括Gameover和性關係。她想,如果他知道她這個決定應該會笑得合不攏嘴吧。

  一旦想通作了決定之後,心情便不再是煩躁不堪、無所適從了,事實上薛羃箴甚至發現自己已輕輕鬆松的哼起歌兒來了。

  從浴缸內爬了起來,拿起浴袍穿上後,她放掉浴缸裡的水回到房間內,開始為自己的晚餐張羅,當然在沒有附設廚房的小套房裡,她最方便的晚餐除了泡面是不會有第二樣東西了。

  熱騰騰的一碗泡面再配上一罐韓式泡菜,她打開電視鎖定最常看的日劇頻道,開始沉溺在往常下班後的幸福時間裡,直到睡意將她勾引到美夢裡。

  抽著煙,楊霍面無表情的凝望著落地窗外的夜景。

  而在同一個空間裡,不同於他優閑的姿態,在他的身後,一個男人正為堆積在桌面上一疊又一疊的公文批得焦頭爛額、情緒暴躁,終於,男人受不了的一把丟開手中的白金鋼筆,推開身後的皮椅站了起來。

  “你他媽的到這裡來卻不幫我,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的?”點上香煙,然後扣上打火機將之丟回桌面上,辜停豐猛然的吸了一口煙,悻悻然的盯著他問。

  轉過身面對他在這世上最要好,也可以稱之為惟一的朋友辜停豐,楊霍嘴角一揚。

  “我是來請你去喝酒的,對於工作狂的你一下子多了一倍的工作可是件不得了的喜事,身為你最要好的朋友,我當然得來為你慶祝一下嘍。”他眼中閃爍著與聲音一樣明顯的揶揄。

  “的確是該慶祝一下,因為我們的副總就要複職回公司上班了,對於這麼一件大事是該要慶祝一下沒錯。”辜停豐悻悻然地說。

  楊霍挑了挑眉頭。“我可沒說我是銷假來上班的,事實上這個假會請得比我預期的還要長,我建議你鼓請個助理來分擔一些工作會比較好。”

  “媽的!你到底在忙什麼?三個月的假還不夠,你想要旱死我好取而代之霸佔整個豐裼企業嗎?”瞪著他,辜停豐再也忍不住的咒聲道。

  “嘿,我怎麼會沒想到這個辦法?!”看著他,楊霍一臉豁然開朗的表情挑眉道,“我看這三個月的假就改為一年好了,一年之後再回來這裡當豐裼‘惟一’的老闆。”

  “去你的!老闆‘我’現在就命令你馬上複職,桌上那堆屬於你的公文請你搬回自己的辦公室。”

  “省省你的老闆姿態吧,你知道我是惟一不吃你這套的人。”他搖頭笑道。

  “媽的,既然你不打算回來幫我做事,那你今天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說了呀,請你去喝酒呀。”

  “慶祝我死期將至,而你將榮登豐裼‘惟一’的老闆之位?”辜停豐沒好氣的介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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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50: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慶祝我期待已久的復仇計畫終於正式展開了,今天我已和她照過面了。”楊霍說。

  氣氛在一瞬間凝滯,辜停豐在沉默了一陣子後,忍不住蹙眉問:“你真的要這樣做?”

  “為什麼不?”楊霍轉頭看向窗外,側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多了幾絲冷硬與無情。

  “她是無辜的。”

  他在瞬間轉頭看向辜停豐。

  “她無辜?難道我就是活該的嗎?”他的聲音充滿了憤怒與譏諷,但在下一秒鐘卻又恢復了自製。“別再勸我了,我的復仇計畫是不會改的。”

  辜停豐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他看著楊霍。“楊,其實以我們豐裼現有的能力,應該可以……”

  楊霍知道他想說什麼,霍然問打斷他說:“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連累你,拿我們的公司冒險。”楊霍歎了口氣繼續說:“更何況就算公司是我一個人的,而且也有百分之百的能力可以毀了他所擁有的一切,我也不會用這種方法便宜他的,我要讓他嘗嘗什麼叫做痛苦的滋味。”

  “也許你的方法並不如想像中那麼有效,它並不會帶給他痛苦。”

  “不可能的,比起他的事業與一切,她幾乎可以說是他的命,他不可能會沒有感覺的。”

  “如果真的沒有效呢?”

  他的雙眼在一瞬間迸出了令人膽戰心驚的寒光。“那麼我會繼續找出能讓他致命一擊的復仇方法,至死方休。”他緩慢地說。

  “而那女人就這麼成了一個無辜的犧牲品?你不覺得這對她根不公平?”

  “公平?”他冷笑,“我對她公平,誰來對我公平?為了那麼一點錢,她父親冷血的殺了我的父母,而身負血海深仇二十年的我還需要對仇人的女兒講什麼公平嗎?我恨不得讓她也嘗嘗我這二十年來所受的痛苦,不過在這之前,我要讓罪魁禍首先得到報應!”

  看著楊霍一臉俊帥的臉龐因被仇恨蒙蔽而變得猙獰,辜停豐不由得在心中歎息的想,現在除非是他父母從二十年前復活過來,否則根本沒有人能阻止他那顆孕育了二十年的復仇之心,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他了。

  辜停豐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

  認識楊霍是在他高中一年級的時候,那時的楊霍孤傲得如一匹狼一樣,除了上課、讀書外完全不與任何人接觸。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為楊霍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是孤兒,因為楊霍的通訊錄全記載著慈愛兒童村,然而在楊霍終於敞開心扉接納他這個朋友後,他才知道在楊霍孤傲面具後的靈魂,其實背負了一個多麼大的血海深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在他第一次聽到楊霍所背負的仇恨時,由於都是血氣方剛之年,兄弟有難絕對兩肋插刀幫忙,他義憤填膺的許下了絕對幫楊霍的誓言。事實上這十幾年來,他的確極盡所能的在幫楊霍,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盡朋友的道義,所以就連他們出國讀書的那幾年,雖分隔了半個地球的距離,他們依然是最知心的朋友。

  孤傲卻聰明的狼總是能輕易的掠取自己的勢力範圍,就像楊霍一樣,即使在他還是個學生,還在學習的階段,他依然輕而易舉的在周遭攻城掠地得到他所要的。二十七歲學成歸國時,他的身價已接近千萬,這絕對是令一般人匪夷所思的事,然而只有楊霍知道,促使他今日成功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仇恨。

  楊霍選擇電子業做為鞏固根基的先鋒,並在他盜用父親公司名號的背書保證之下成立豐裼企業,而豐裼在楊霍的帶領之下,短短三年內猶如一匹黑馬般席捲了整個臺灣的電子業。雖然其股票未上市、上櫃,但其公司的獲利絕對是讓所有業者眼紅。

  總經理辜停豐,副總楊霍,完全是兩個名不副實的稱號,因為他這個總經理在前兩年根本只是掛名的,而近一年也是因為某種原因才進入豐裼的,至於楊才是豐裼真正名正言順的董事長、總經理才對,然而卻只落個副總的名號,關於這點外人大概沒幾個人會相信吧。

  楊霍是鬼才、商業奇才,他怎能眼睜睜地看楊霍被仇恨蒙蔽而毀了自己?可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不再勸阻楊霍,改退而求其次的說:“我可以從你那裡得到保證,保證你絕不做出任何危害自身、觸犯法律的事嗎?”他並不想失去楊霍這個好朋友與工作夥伴。

  看了他一眼,楊霍臉上猙獰的表情慢慢褪去,朝他點了點頭。

  “如果你做不到的話,就別怪我將豐裼獨吞,等你坐牢出來已七老八十的時候,可連養老費都沒有。”辜停豐一本正經的盯著他玩笑道。

  “我是不可能會讓你稱心如意的,你放心。”楊霍忍不住的笑了。

  見他恢復平日的表情,辜停豐也松了一口氣的露出了笑容。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辜停豐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搭說:“走吧。”

  “去哪?”

  “你不是要請我喝酒嗎?”他說,“今晚我們就喝個不醉不歸吧。”

  淩晨兩點,楊霍將醉醺醺的辜停豐送回家,並習慣性的轉身移往他乾女兒小蜜兒的房裡,替她蓋好被、親吻一下她熟睡的臉頰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替她關上房門,轉身離去。

  今晚真不該找停豐去喝酒的,明知道他只要一碰到酒就會變成那副德行,偏偏自己卻……唉,可是除了找他之外自己還能找誰呢?

  等了二十年,計畫了二十年,這一刻終於讓他等到了。

  薛羃箴,薛尚行的獨生女、掌上明珠。二十八歲,有著中上之姿,個性不驕不縱、獨立自主,與一般奢華的千金小姐相去甚大。戀愛次數五次,其中有深交甚至已經論及婚嫁的是第五任男友,不過婚事卻因對方被她抓奸在床而告吹,之後一年間沒有再與任何異性深交,每天朝九晚五偶爾和幾個好朋友逛逛PUB、唱唱歌,生活極為正常。

  其弱點為心太軟以及感情太豐富,也因此其自製力驚人,外表時常冷靜得讓人誤以為她無情。其最具代表性的一件事,便是一年前在當她將未婚夫與一名女子抓奸在床時,她竟能冷靜自持的等他們將衣服穿上,然後強悍的命令他們倆與她面對面的坐下來談判,最後再以最冷靜的態度剝下手指上的訂婚戒指,與未婚夫解除婚約。

  接下來,她連續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甚至在一個星期後頂著紅腫的雙眼去上班,這輕而易舉的說明了她的感情有多豐富。然而即使如此,前未婚夫因讓女方藍田種玉而不得不娶對方,她依然在收到他夾帶著道歉的喜帖時,真心的送上了注有“百年好合”的賀禮給他們。這行為是代表愚蠢還是什麼,只有隨人評斷了。

  回想當初受他委託調查薛羃箴的偵探所說的話,楊霍忍不住將它拿來與他所見到的薛羃箴本人相互比較了一下,他發現那名偵探少給了他一項很重要的訊息,偵探沒告訴他,雖然她的長相不是會令男人為之驚豔的那一種,但是她身上所散發的魅力卻是令人無法擋的,那比虛有其表的美麗還要危險許多。

  不能否認的,就在今天第一次看見她時,他就被她吸引了,對她的欲望也是真的,而這一點著實讓他感到不安極了,因為他必須堅持自己接近她的目的是為了復仇,是為了傷害她以達到傷害她父親的行為,所以他絕對不能對她有一丁點的感情產生,哪怕只是同事情誼,他必須要記住這一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父母臨死時那恐怖的畫面取代她的影像,楊霍眯起了雙眼,嘴巴無情的抿了起來。

  等了二十年,父母之仇他是非報不可的。薛羃箴,要怪就該怪你自己投錯胎成了薛尚行的女兒,可別怪我無情。

  坐上車,他用力踩下油門,頭也不回的向黑暗的前方沖去,任車子的引擎在深夜兩點的街道上咆哮,一如他的復仇計畫,絕不回頭。

  “完蛋了!”

  猶如平地一聲雷般,薛羃箴霍然由床上驚跳了起來,在迅速抓起床頭櫃上的鬧鐘,看清楚殘酷的事實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鬧鐘與手上的被單往床上一扔,竄進浴室中乒乒乓乓梳洗起來。

  完蛋了,她要遲到了!

  在想通了要如何面對楊霍之後,她意外的有了一夜的好眠,只不過睡得太好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因為她竟然睡過頭了!百年難得一次的遲到,這回她要拿什麼藉口來回答同事們的關心?

  難不成要告訴他們,是因為夢到她和楊霍交往,並且還上演了一場香豔刺激的床戲,以至於讓她捨不得醒過來才會遲到的?天啊!春夢!她真的是欲求不滿了,難怪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真的是……唉!

  讓十一月的冷水潑灑自己,驅走那滿腦子的混沌與紊亂,薛羃箴迅速的從衣櫃裡抓出一套簡單大方的套裝穿上,然後站在化妝台前倒些乳液在手心上,劈哩啪啦的往臉上拍抹,之後是粉餅、蜜粉、口紅——這就是上了年紀的女人的可悲,出門不化妝是會死的!

  沒時間畫眉,也沒時間刷睫毛膏了,她抓起皮包以最快的速度沖出門,期待今天的公車能因大塞車而誤點,那麼對於她的遲到她才有藉口可說。不過話說回來,公車哪天不塞的?她還不是照樣準時到公司打卡,這下她要完蛋了!

  匆匆地跑出公寓大門,她甚至沒有時間和警衛伯伯打聲招呼便筆直的沖向最近的公車站牌,然而一股突如其來的外力拉住了她,接著便是一個令她愕然的戲謔聲由她頭頂上響起。

  “投胎也用不著這麼急吧?”

  是楊霍,那個害她遲到的罪魁禍首!

  “你在這裡做什麼?”薛羃箴脫口說出心中的疑問。

  “等你呀。”他微笑道。

  “等我?”薛羃箴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的意思。

  “你每天早上都是這麼分秒必爭嗎?即使自己開車,你這個時間出門,來得及上班打卡嗎?”楊霍好奇的盯著她問。

  說到上班打卡,她突然驚跳了起來。

  “我要遲到了!”她大叫道,“這都是你害的,你還敢跑來耽誤我的時間,天啊,我還在這裡跟你囉唆個什麼勁?走啦!上班要遲到了,快點!”她拉起他的手臂,也不懂自己為何會這樣做,更不管他的表情有多訝異,便逕自扯著他往公車站牌小跑過去。

  “嘿,等一下。”在一陣錯愕之後,楊霍不由得使勁將她拉住停下來。

  “有什麼話到站牌再說,不然公車跑了就完了。”她頭也不回的說,再度使勁的想拉他往前走,怎知他的腳卻像長了根似的動也不動,令她感到生氣。“喂,你幹什麼?我好心拉你去坐車,你卻動也不動一下,我……”

  薛羃箴像是突然領悟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可笑,竟然在自顧不暇之際還想救他,看了他一眼,她鬆開緊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喃喃自語的轉身說:“我發什麼神經,理你幹麼?!”之後,她又再度起步打算往公車站牌沖去。

  見她再度拔腿要跑,楊霍毫不考慮的把手臂一橫,將她整個人往後拖靠在自己身上。

  薛羃箴因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重心不穩的驚呼出聲。

  “你幹什麼?”在站穩後,她倏然回頭朝他齜牙咧嘴的怒吼道。

  他只問了她這麼一句,“你不想遲到吧?”

  “當然不想!”她直覺反應的衝口答道。

  “那就跟我走。”鬆開圈住她腰間的手,他改抓她手臂拉著她走。

  “喂,你要帶我去哪裡?”

  “那裡。”楊霍遙指不遠的前方,一輛停放在路邊的機車道。

  “你……你騎車來?”看清楚他指的是什麼後,薛羃箴有些訝異的問,因為他的樣子一點也不適合騎一輛五十C.C.的Dio,一想到他騎車的樣子,那種畫面簡直是有點不倫不類的爆笑,她忍不住噴笑出來。

  他懷疑的盯著她問:“你在笑什麼?”

  “沒有。”瞬間收起笑容,她萬分痛苦的繃著臉,一本正經的搖頭。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不管人高馬大的他騎起五十C.C.機車的畫面有多好笑,她還必須要靠他才能挽救這個月兩千五佰元的全勤獎金,所以她不能笑,要笑也要等到了公司後再笑。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假裝抱怨的說,然後倏然甩開他的手,自己跑到了他的機車旁,然後轉身朝呆若木雞的他催促道:“快點呀,你還在蘑菇什麼?”

  蘑菇?楊霍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哪裡蘑菇了?他只是……只是一時無法接受她反復無常的態度罷了。這個女人竟然能忽喜忽怒、又蹦又跳,一會兒對他橫眉豎目,一會兒又異常親熱的活像他們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似的,讓他永遠搞不懂她下一秒鐘會變成什麼樣子,而她還是個以冷靜自持出了名的二十八歲成熟女人。

  “你到底在發什麼呆呀?”分秒必爭的薛羃箴根本無法忍受他的慢動作,她抱怨的沖回到他身邊,兩手一勾便象個押送嫌疑犯的員警似的,半拖半拉的將他拖往機車停放處。

  “快點呀。”她又再次朝他催促,“或者鑰匙給我,我載你比較快。”

  “除非我瘋了。”他將她往後拉,似乎想讓她離機車愈遠愈好。這個女人真把他當白癡不成嗎?在這種情況之下竟然還覬覦他會將車鑰匙交給她,由她來載自己?她載他比較快?他又沒瘋,會讓她載著自己去送死?神經病!

  “戴著!讓開一點。”將安全帽往她頭上一套,他用命令的口氣要她讓開點,好讓他能比較容易將機車拉出來。

  “你動作就不能溫柔點嗎?我是個女人耶,頭髮都被你弄亂了。”薛羃箴抱怨的念道,卻還是聽話的往後退了兩步。

  “既然還知道愛美,你就不該這麼晚才出門。”楊霍瞟了她一眼說。“你的口紅塗歪了。”

  “真的?天啊,我……”她驚得翻找皮包內的小鏡子。

  “騙你的啦。”

  停止翻找皮包內小鏡子的舉動,薛羃箴慢動作地抬起頭瞪向他,“你剛剛說什麼?”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帶毒射向他。

  “我說你要不要上車?再不走我們可就真要遲到了。”楊霍忽地朝她咧嘴笑道。

  她瞪著他,有些生氣自己不能隨心所欲的不理他,甩頭就走。她走向他,拉拉膝上的短裙後,側坐上他機車的後座。

  “抓緊了。”他警告的說一聲,同時放開煞車,催動油門,機車頓時猶如箭矢般急速的向前飛馳。

  “該死的!你不能騎慢一點嗎?”被車子突然向前沖的速度嚇了一大跳,薛羃箴猶如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救生圈一樣,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整個人靠在他結實的背部,心有餘悸的朝他吼聲道。

  “我以為你騎得比我快。”楊霍笑說。

  “我是比你快,但是我向來不會在身後人還沒抓穩時就突然向前沖。”

  “我出聲警告了不是嗎?”

  “是呀,下回如果法官問你為什麼殺人,你可以義正詞嚴的告訴法官,我已經警告過他了,沒有在他睡著的時候殺死他,而是在搖醒他之後才一刀刺進他心窩的,你不能怪我。”薛羃箴嘲弄的說。

  楊霍忽然一個緊急煞車。

  “你幹什麼啦?!”再次被他嚇到,她尖叫的捶了他一下。

  “紅燈。”他冷冷地說。

  “那也用不著緊急煞車呀!你是存心想嚇死我就對了啦。”沒聽出他聲音裡的怪異,她像只母老虎般的猛打著他背部吼叫道。

  他在一瞬間轉過身,抓住了她舉高的手。

  薛羃箴被他嚇了一跳,但是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錯,雖然她是有那麼一點恩將仇報,沒搞懂在這個情況下誰才是主人。她抬高下巴,傲然的與他對峙的瞪著。

  瞪了她半晌之後,楊霍開口道:“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只母老虎?”

  “沒有,大家都認為我比較像家貓,一隻溫馴可人、毫無殺傷力的小貓咪。”她皮笑肉不笑的對他齜牙咧嘴道。

  他忽然大笑出聲的鬆開她的手。

  “你笑什麼?”

  “沒什麼。”楊霍笑著轉正身體,然後伸手到後方抓住了她的雙手,將它們緊緊的圈在他腰上。“抓好了。”他笑說,然後再度驅車上路。這回,他的啟動可穩得讓薛羃箴無話可說。

  機車穿梭在車陣中,雖然偶爾還是有停停走走的時候,但是比起那些被卡在路中間進退不得的公車、汽車、計程車,它的前進速度可稱之為快了。

  當平常所搭的那輛公車出現在她眼前,然後再慢慢地被他們所騎的五十C.C.機車超越後,她再也抑制不住雀躍的心情,環放在他腰間的雙手狠狠地圈緊了他一下。

  “幹麼?”感受到薛羃箴怪異的舉動,楊霍忍不住問。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要怎麼謝謝你今天的‘騎車’相助,請你吃早餐好不好?”她的聲音透露著喜悅,喜怒哀樂完全一目了然。

  “哪這麼容易就讓你還我人情。”他說。

  “那你覺得要如何還?”

  “答應和我交往如何?”他開玩笑的說,當然不大有把握她會點頭,然而……

  “好呀。”

  “什麼?”車身忽然顛簸了一下,楊霍不可置信的回頭問。他以為自己聽到薛羃箴說“好”這個字。

  “我說好呀。”

  不是以為,她真的是回答他“好”。

  楊霍不可思議的又是瞠眼又是皺眉,對於才認識兩天而已,他就被捉摸不定的她搞得又愛又恨、又喜又怒的事實感到不安。

  這個薛羃箴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如報告書上所寫的,冷靜自持、一本正經,而且心軟、感情豐富的抵不過他既霸道又柔情的攻勢,然後深愛上他,之後他便可以始亂終棄的將她丟開,讓她鬱鬱寡歡、痛不欲生,進而搞得整個薛家烏煙瘴氣,令薛尚行憂心忡忡、心疼不已。

  到那時,他再以復仇者霍裼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宣誓除了毀掉薛尚行的女兒之外,接下來便要搞垮薛尚行的事業。他要折磨薛尚行,讓薛尚行身心俱疲、無疾而終。他要報仇!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等會見又反悔。”在紅綠燈處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看著她說。

  她霍然朝他一笑,燦爛得讓他心驚。

  “當然,”她說,“我向來說話都是一諾千金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和他交往比想像中好上一百倍,不,或許不止,應該說好上一千倍才對。

  自從那天早上決定交往之後,風雨無阻,她每天上下班便都由他接送,而且才短短數日而已,他有如老饕般帶她嘗盡大街小巷物美價廉的珍肴美食,讓她不由得不懷疑自己以前怎會短見的為了一碗泡面就覺得幸福不已。

  幸福,應該就像她這一個星期所過的日子才對。

  想當初,在答應與他交往時,她就曾想過他們倆的交往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模式,而在經過第一次見面他就大膽的對她做出挑情的動作後,她滿腦子都離不開成年人的性感情事。

  她不是想像他的吻,就是想像他們第一次的性關係會在何時發生、在什麼情況下發生,以及他會怎樣對待她等事,每每都性感得讓她忍不住想發抖起來。現在想起來,她覺得自己還真像個女色魔,好丟臉!

  “想去哪?”楊霍的聲音拉回了薛羃箴的思緒。

  “去海邊好不好?”她抬起頭看他道。

  這是他們交往的第二個週末,因為上星期她早已有約會,所以沒有辦法一起度過,而今天,她想要擁有一個充滿情調與浪漫的週末約會,到淡水看夕陽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楊霍點點頭,示意她稍微靠邊一點後拉出他的Dio,然後在坐上車後輕輕拍了拍車後座的位子。薛羃箴迅速的坐了上去,兩人邊說邊笑,以時速四十的速度慢慢地向淡水前進,兩個小時後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

  秋末的海邊老實說有點冷,因此一望無際的大海邊除了他們之外,再無第三位遊客。當然,其地點也有差別,若是去白沙灣或是沙侖可就沒這麼幽靜的景致了。

  車子才剛停妥,薛羃箴已迫不及待的跳下車沖向沙灘,她邊跑邊脫鞋活似十幾二十歲的少女般逐浪奔跑,然後因逃避不及而被冰冷的海水淹沒足踝,浸濕了褲腳而放聲大叫。

  站在離海水有一段距離的沙灘上的楊霍,看見她悲慘的情況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你笑我?”她轉頭瞪他,然後在眼珠子一轉之後,突然間將手上的兩隻皮鞋丟向岸邊,蹲下身撈水就往他站的方向潑。

  “喂,別鬧了。”他又跑又跳的朝她叫道,怎知她卻愈潑愈凶。“停下來薛羃箴,喂,別鬧了,箴……”

  他狼狽的竄逃姿態讓她大笑出聲,然而她卻還不想停手,因為比起膝蓋以下全濕的她而言,胸前、背部以及褲管被潑到幾滴水的他根本一點都不夠看,所以她使勁的繼續將更多的海水潑向他。

  “你這個小混蛋!”

  遊說無效,楊霍終於忍無可忍的開始脫鞋襪、外衣,然後以不要命的姿態沖向她。

  達到目的的薛羃箴興奮的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站住!別跑!”

  “我才不是笨蛋哩。”她頭也不回的笑喊道,腳步沒有絲毫減緩的趨勢。

  “你就別讓我抓到。”

  “有本事就來抓我呀,來呀。”

  兩個年歲加起來超過半百的大人,卻像十七、八歲的小男生、小女生一樣在沙灘追逐嘻笑著,這樣一個畫面老實說有點可笑,但卻唯美得令所有的情侶們羡慕不已。頭頂著金橘色的美麗夕陽,腳踩著白花花的浪潮追逐於一望無盡的沙灘上,浪漫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知過了多久,筋疲力竭的薛羃箴終於氣喘吁吁的朝楊霍宣告投降,此時兩人身上的衣物已有百分之七十不是幹的了。

  “累死我了。”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她呼聲道。

  “是誰害的?”楊霍瞪了她一眼說。

  “可是很盡興呀,難道你玩得不高興?”

  “你實在一點都不像個二十八歲的女人。”他伸手替她拂去被海風吹亂的頭髮說。

  “而你卻像個六十歲的老翁。”薛羃箴說,然後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

  楊霍不在意的笑了笑。“會冷嗎?”

  “不會,熱死了!”她以雙手扇涼道。經過剛剛的劇烈運動之後,她流汗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感覺到冷。“你會冷嗎?”他不會這麼虛弱吧?

  他搖搖頭,然後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似的,突然站起身脫衣服。

  “你幹麼?”薛羃箴好奇的問。

  “把濕衣服換掉。”他指著先前被他丟在一旁的外衣說。濕淋淋的衣服穿在身上畢竟不舒服。

  “今天決定到海邊真的是來對了,你說是嗎?”她凝望著天邊盡頭的美麗夕陽說。

  楊霍點點頭,再次坐回她身邊的岩石上,靜靜地陪她一起看夕陽、聽浪潮聲。

  “哈啾!”

  突然之間,一個不受歡迎的噴嚏聲由薛羃箴的嘴巴裡沖了出來。

  “你會冷?”他轉頭看她,頓時蹙起了眉頭。不知何時,她支撐在身後的雙手竟已轉變成圈住雙膝的禦寒姿態。沒有浪費一秒鐘思考的時間,他倏然朝她命令道:“把衣服脫掉。”

  “什麼?”薛羃箴還沒搞清楚他是什麼意思,就見他已伸手脫掉自己身上一零一件的外衣。

  “把濕衣服脫掉穿上我的,以免感冒。”他將外衣遞給她說。

  “那你呢?”

  “我車座下還有件風衣,我去拿來穿,你趕快把衣服換上。”說著,他赤裸著上身轉身朝他們停機車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薛羃箴抵擋不住由內心突然升起的暖流,將帶有他身上徐溫的外衣放在頰邊廝磨了一下,這才動手將濕掉的上衣全部脫掉,然後套上他的外衣。瞬間,她感覺自己從頭到腳都暖了起來,即使半截長褲依然粘答答的貼在腿上,但是它們依然抵不過他傳給她的高溫。

  “很好看。”回來的楊霍在看到她穿著自己衣服的樣子時,給了這麼一句評語。

  薛羃箴滿心歡喜的笑了,然而在她臉上的笑容卻持續不到三秒鐘就被皺眉與擔心的表情所取代,因為她注意到他身上所穿的衣服真的只是件風衣,能擋風卻一點也不能保暖的那一種。

  “你這樣穿會冷吧?”她擔心的說。

  “還好。”他微微一笑,聳肩回答。

  薛羃箴的眉頭在一瞬間皺得更緊。“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到附近看看有沒有服飾店,買件衣服穿,以免感冒。”她說。

  “夕陽再十幾分鐘就要沉入海平線了,你不把這最美麗的一幕看完?”楊霍問。

  “我……不,我們走吧。”不舍的看了一眼美麗的夕陽景致,她毅然決然的轉身說。

  “不,我們再坐一下。”他霍然伸手圈住了她腰身,阻止她要離去的腳步。

  “我已經看夠了。”薛羃箴抬頭對他說,真的不願意他因為自己而感冒生病,真糟糕,她之前千不該、萬不該拉他打水戰的,這下子……

  “我們走了好不好?”

  “你之所以想走是因為擔心我會冷、會感冒對不對?”楊霍若有所思的盯著她說。

  她沒有說話。

  “放心,我沒這麼虛弱的。”

  問題就在她無法放心呀。“我們走了好不好?”她看著他說,“其實夕陽西下是大自然每天都有的事,並沒有什麼好稀奇的,更何況我們不一定要一次就將美景看完,留些東西到下回再來看也不錯,不是嗎?”

  “你真那麼關心我?”凝望著她,楊霍突然朝她露出令人怦然心動的笑容。“來,你坐下。”他忽然將她牽到岩石上壓她坐下。

  “做什麼?”薛羃箴被他弄糊塗了。

  他忽然坐到她後方的位子,伸手將她整個人攬進懷中,然後才在她耳邊輕道:“如果你怕我會冷,我保證,這樣我就不會冷了。”

  薛羃箴的心跳有那麼一刻是停止的,她感覺到他鋼鐵般的手臂摟得她密不透風,他灼熱的呼吸在她耳邊輕拂,還有便是他寬闊胸瞠下那顆跳動的心……

  “我們看完了夕陽再走好嗎?”他溫柔似水的在她耳邊低語道,讓她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老天,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寧願就這樣不要醒。

  自然而然的靠在他胸膛上觀看夕陽,薛羃箴卻差一點兒沒被他所散發出來,混合淡淡煙草味的濃厚男性氣息給迷昏。像這樣一個魅力十足又溫柔體貼的男人怎會到三十歲還獨身,沒被天下間的女性同胞給瓜分掉,最後還淪落到她這個二十有八的老女人身邊來呢?這個問題似乎非常重要,而且值得深思。可是她好像在哪裡看過這麼一句話——永遠不要為自己的好運感到懷疑。

  “嗨,你不會睡著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她,她這才發現夕陽早已沉入海平面,現在的海黑得有如一缸墨汁般,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薛羃箴應聲道,知道現在的她應該起身準備走了才是,可是她卻完全不想動。

  楊霍似乎也捨不得擁抱著她的感受,他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擁著她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晚上想吃什麼?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嗎?”

  “吃火鍋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輕輕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擔心的望著她。“怎麼,你不舒服嗎?現在還……”

  “還不到吃火鍋的時候是嗎?”她截斷他的話,然後微微一笑。“可是我們玩了一下午的水,為了以防萬一吃點熱的東西先祛祛寒也不錯呀,我們就吃火鍋怎麼樣?”

  他挑眉的表情說明了他對吃火鍋祛寒這件事感覺除了荒謬還是荒謬,不過他還是順了她的心意。“只要你高興就好。”

  “那,我們到你住的地方自己弄來吃好不好?”薛羃箴笑顏逐開的盯著他問。

  “你……”楊霍一瞬間瞠大雙眼,控制不住的思緒立刻脫韁而去,她的意思不會是……

  看到他臉上瞠然的表情,她馬上就知道他想歪了,霍然大笑出聲對他擠眉弄眼的揶揄道:“放心,我不會非禮你的啦。”然後在他來不及反應前拔腿跑開。

  瞪著她臉上的調皮表情,他立刻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倏地由岩石上站了起來,露出一副色魔的樣子對她張牙舞爪低吼道:“那我要非禮你。”

  薛羃箴仰頭大笑。

  “你敢就試試看嘍。”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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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5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在海邊看完美麗的夕陽,兩人花了些時間買了件情侶裝穿上後,便直飄楊霍家附近的超級市場採購火鍋材料,怎知在大排長龍結帳出來時天空卻已下起大雨,不願為了買件雨衣而再浪費時間排隊結帳的他們決定淋些雨回家,反正回他家的路程不過十分鐘。

  然而別說十分鐘了,只需一分鐘的傾盆大雨就足以讓他們濕得有如從池塘裡撈起來的兩條魚一樣,不過他們全身濕的程度還是有差別,薛羃箴的全身濕指的是“雨衣”全濕,而楊霍的全身濕可就沒那麼好了,除了戴著安全帽的那顆頭之外,真真正正是“由裡到外”濕到底了。

  “你別理這些東西了,趕快去把濕衣服換掉,最好立刻沖個熱水澡,快去!”眼見幫她將東西提進屋後的他不慌不忙的站在廚房解開塑膠袋,一點都不為自己濕冷的身體作打算,薛羃箴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將他推出廚房外,權威的說。

  “電磁爐和鍋子……”

  “我自己會找。”她不容有異議的打斷他。

  看著她專制的表情,楊霍忍不住朝她咧嘴一笑。“你一定會是個好母親。”他突如其來的說,說完之後便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薛羃箴在他離開後依然呆站在原地五秒鐘,他剛剛說了什麼?你一定會是個好母親。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以及逐漸發熱像要燃燒起來的臉龐,她不由得伸出冰冷的雙手貼在臉頰上替自己降溫。她是怎麼了,竟然輕而易舉的為了他一句不經意的話就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了起來。

  用力的呼了一口氣,薛羃箴搖搖頭遏止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然後轉身進入廚房開始忙碌晚餐的事,熬高湯、洗菜、挑菜到調調味料。然而儘管她的雙手早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她的腦袋瓜子卻依然無法不去想他說的那句話。

  你一定會是個好母親,他說這句話到底是意味著何種含意呢?

  “嘿,交班嘍。”

  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沒聽到他進入廚房的聲音,直到他在她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出聲後,她這才發現他的存在。她微笑著回頭正打算告訴他免了,因為該弄的東西她幾乎都已經弄好了,現在只需要等鍋中的食物熟了便可移到餐桌上開動。然而她卻被眼前他半赤裸著上身的碩壯胸膛給震懾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霍佯裝沒看到她臉上驚愕的表情,而將注意力放在瓦斯爐上的食物。“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喔。”他讚歎道。

  “當然,誰弄的嘛。”迅速地掩飾自己剛剛短暫的失神,薛羃箴以輕快的語氣說。“你去把電磁爐拿出來放在桌上,我們把鍋子換到那邊去,再等一會兒就可以開動了。”

  “這些事我來做吧,你也去沖個澡會比較舒服些。”他突然伸手阻止她挪菜的舉動。

  她抬起頭來看他。“我並沒有被淋濕……”

  “我知道,但是下午在海邊你不是都玩濕了嗎?雖然現在幹了,但是並不舒服吧?”楊霍打斷薛羃箴說。

  “我覺得還好,況且我也沒衣服……”她到口的話立刻被他打斷。

  “我有,借你。”

  一句話就堵死了她接下來想說的所有話,薛羃箴抬頭瞪著一臉堅定的他,不禁抿了抿嘴巴。“不管我說什麼,你大概都有辦法解決我的問題吧。”

  “我希望你也能舒服些。”他看著她溫柔地說。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他面帶微笑看她,黑眸裡的堅定沒有絲毫褪色。

  “你真的很霸道。”終於,她低下頭咕噥的說。

  楊霍的嘴角揚得更高了一些,他牽起她的手走向他的房間。

  “你就暫時穿我放在床上的那套休閒服,也許太大了,褲腳和袖子可以折下。另外你換下來的衣服可以拿到靠近陽臺那間房裡的洗衣機洗,再用旁邊的烘乾機烘一下,用不著兩個小時,你就可以換回來這一身的衣服了。”他邊走邊告訴她。

  “現在,換你洗了,廚房那邊的事就交給我,快去。”他輕推了她一下,將她推進他房門後即轉身離去。

  楊霍一離去,薛羃箴便開始研究他的房間,這是一間非常男性化的房間,不只裝潢男性化,連顏色都是屬於比較剛硬的冷藍色。探藍點綴著小黃花的地毯,深藍與淺藍交橫的被套、被褥,還有藍色的牆壁、衣櫥、沙發,以及在OA辦公室才看得到的藍色辦公桌椅組。他的房間真的是藍到——

  “令人歎為觀止!”她忍不住輕歎出聲說。

  時常聽人說藍色代表憂鬱,看來這個說法根本是毫無根據的,因為像楊霍這種男人在她看來是怎麼樣都與憂鬱的藍色扯不上的,然而事實上卻……

  好笑的搖搖頭,她拿起床上的那套休閒服——感謝老天它不是藍色的,否則在一室藍色的籠罩下她可能會找不到它。她一頭鑽進浴室中,迅速的脫去身上充滿粘著感,令她忍耐了許久的衣服,她在接受舒暢的熱水沖刷身體時,心情是感謝的。

  對於他的霸道,老實說她真的很感謝、很感謝。

  沖洗之後,薛羃箴滿身舒暢的來到了餐廳,在那兒,一鍋滾燙燙的火鍋和一名雙眼中閃爍著柔情的男子正在等著她。

  “你沒偷吃吧?”不大習慣以真面目——沒有化妝的臉面對對自己有興趣的男人,她以過於輕快的語氣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楊霍並沒有上當,一雙足以讓薛羃箴羞紅臉的熾熱眼眸眨也不眨的就這麼直盯著她看。好清秀,沒化妝的她看起來竟然是這麼的清秀動人,如果她這樣走出門的話,有誰會相信這個女人已經二十八歲了?吹彈可破的柔細肌膚,穿著他的衣服而更顯嬌小玲瓏的身軀……

  看著她,他竟完全愣住了。

  “你……你到底在看什麼?”

  他的目不轉睛與不言不語讓薛羃箴不安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盯著他問,無法阻止心中逐漸升起的退卻。她不該洗臉把臉上的妝卸了的,沒有化妝的她一定把他給嚇到了。

  從小生長在比一般人家富裕的家庭,她從讀高中開始就懂得愛美與保養之道了,所以在擁有充裕的零用錢下,她的保養品、化妝品買的都是最好的,而且還在不知不覺間養成了出門前一定要化妝的習慣,因此除了她之外,連父母幾乎都忘了她不化妝時的真實面目。

  她不該卸妝的,即使習慣泡澡的她無法應付淋浴而將臉上的妝弄花了,她也不該把臉上的妝全卸了,連口紅都沒擦就跑出來,她是個笨蛋,她……

  “我在想是我眼花了,還是我女朋友薛羃箴有個小她十歲的小妹卻不曾告訴過我。你……我可以請問小姐芳名嗎?我的女朋友呢?”

  一陣呆愕後,薛羃箴忍不住輕笑起來說:“你剛剛一定有偷吃對不對?要不然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油嘴滑舌的?”

  楊霍嘴角一揚的搖搖頭。“告訴我,你確定自己真的是二十八歲,而不是十八歲?”

  “要看我的身份證嗎?”她挑眉說。

  楊霍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才搖頭。“我想,我應該可以相信你才對。”

  “那我呢?我可以相信你沒趁我在洗澡的時候偷吃嗎?”她坐入他對面的椅子,伸長脖子在滾動的火鍋內張望。“嘿,我想我可以相信你了,因為我丟下去的幾顆貢丸都還在。”她知道貢丸是他的最愛,如果有偷吃的話一定少不了這一項。

  “你這哪叫相信我?”他抱怨道。

  薛羃箴微笑。“數到三,我們一起開動。一、二——三。”她偷跑,在數到二時已出筷,並在數到三時已將一顆他的最愛——貢丸插進碗中。

  “啊!你賴皮!”

  “無毒不女子,你沒聽過嗎?”她得意揚揚的笑得眼睛都眯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在大快朵頤之後,便酒足飯飽的轉往客廳聊天。

  漆黑的窗外傳來淅瀝瀝的下雨聲,證實了那場令他們變成落湯雞的大雨尚未下完,而屋內另一道窗下傳來的隆隆聲則說明了置於烘乾機內的衣服尚未被烘乾,機器還在運作當中。然而牆上的時鐘卻已經指到了十點。

  聽著他由為什麼他的英文能講得這麼好所引發出來的話題,講到他當初在國外求學所發生的一些糗事,薛羃箴不由得開始思考著她該怎麼回家,或者該留下來的問題,畢竟都已經十點了不是嗎?

  “在想什麼?”注意到她的沉默,楊霍輕觸了她一下問。

  “我在想雨什麼時候會停。”她站起身,輕輕地走到窗戶遢凝望著窗外的雨,伸手隨著窗外雨滴滑落玻璃窗的痕跡而滑動。

  他腳步輕盈的來到她身後,在她驚覺的從玻璃窗反射看到他時,他的一隻手已攫住了她停留在玻璃窗上的那只手,而另外一隻則佔有性的圈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拉靠在他身上。她頓時感覺一窒,呼吸不再順暢。

  “雨停了之後呢?”他的唇瓣靠在她耳邊低語問。

  薛羃箴輕顫了一下,從他握住她的雙手,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手臂肌肉的力量,而貼在她背後的身軀則將他灼熱的體溫熨燙進她體內。他的身軀幾乎是從頭到腳都貼著她的,所以不可避免的,她感覺到他貼在她臀部上的男性象徵正持續堅硬,並已悸動了起來。她圓睜的眼睛遇上了他灼熱的目光。

  “我不打算讓你走。”楊霍粗聲的告訴她。

  “從一開始你就決定了?”

  “想聽實話?”

  “不。”薛羃箴啞聲說。不管他說實話、說謊話,答案是Yes或NO,她都知道他想要她,他今晚並不打算讓她離開,而她也一樣。

  從一個多星期前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她每天至少想一次這個男人。白天,他們同一個公司上班,她的眼睛總會不由自主的注意他,她的耳朵則永遠對他特殊的嗓音有反應,哪怕她當時正在講電話。

  下班後,他們會約會,伸手可及的他往往讓她不自覺的想盯著他看,即使就這樣凝望著他直到天荒地老她也甘心。當夜裡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時,他的影像更是如影隨形緊緊地糾纏著她,心想著如果他也躺在這張床上的話,那麼……

  她承認自己滿腦子性事,真的想要他,而她從未對一個男人像對他這般渴望。

  “但是我想告訴你,”他盯著她,深邃的眼眸中盡是赤裸裸的欲望。“是的,打從你說要到我家吃火鍋的時候,我就沒想過今晚要讓你走。我要你,箴。”

  即使他不說,她也知道他要她,然而親耳聽到他說出那三個字時她卻是震撼不已。薛羃箴感覺到自己的腹部頓時湧起一股熱浪,分成上下兩道線直沖她腫脹的胸部與悸動的私處,其力量大得讓她幾乎無法承受而昏厥。

  楊霍將她轉身面對他,然後一隻手伸到她頸背處將她的唇引向他的。他的唇溫柔卻堅定的貼在她的唇上,剛開始只是輕柔的廝磨著,慢慢地卻加大了力量挑開她的雙唇,饑渴的吻她與她的舌嬉戲。

  薛羃箴低吟出聲,雙手再也抑制不住的插入他發間用力的將他拉向自己。

  老天,她並不是沒有跟男人熱吻過,可是為什麼獨獨跟他接吻時會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更多、更多?她的胸部因渴望他的觸碰而脹痛了起來,他為什麼還不碰她,脫掉她的衣服?她緊貼著他蠕動了起來,被他吻住的嘴巴嘗試著發出不滿之聲。

  “別急,寶貝。”似乎感覺到她的急切,他出聲低語的安撫著她,雙手則由她衣服下擺伸進去覆住了她赤裸的胸部。

  她幾乎要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歡愉而呻吟出聲。

  楊霍的手輕柔的搓揉著她胸前的柔嫩肌膚,挑誘她雙峰上堅挺的蓓蕾,或輕撚、或輕彈的讓她全身緊繃得顫抖了起來。他脫去她的衣服,以雙唇取代了雙手的動作,更進一步的愛撫她與誘惑她,讓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呻吟,並拱起身將全部的自己獻給他。

  雙唇挑誘著她動人的胸部,楊霍的雙手並沒有閑著,撫過她光滑的背部來到她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再滑進她褲內捧住了她的臀部。她臀部的觸感是那麼的光滑而豐腴,突然之間,他領悟到自己的雙手剛剛除了越過她休閒褲的褲腰之外,根本沒有再碰到任何一層阻撓——她沒穿底褲!

  欲望有如滔滔巨浪一下子將他席捲,讓他除了立刻佔有她之外,再也無法思考。他拉下她的褲子替她脫掉,然後攫住她的一條腿圈在他腰上。“圈緊我。”他低吼的命令道,然後解開自己的褲子,用力的進入她體內。

  薛羃箴頓時倒抽了一口氣並驚喘出聲。她的驚喘除了因為他突然的進入外,更因為他們之間結合的姿勢,他竟然站著就……以她有限的性經驗而言,她一直以為做愛必須在床上躺著做,沒想到他卻以這種姿態就進入她,她懷疑接下來該怎麼辦。

  “床……”不想讓這種歡愉的感覺因外部原因所阻斷,她呻吟的建議他們也許該回到床上。然而楊霍卻用吻兇猛的封住了她的雙唇,以一個挺進的用力將她推靠在身後的牆上,再拉起她另一條腿同樣圈在他腰上,然後猛烈的在她體內衝刺了起來。

  來勢洶洶的高潮讓薛羃箴忍不住啜泣叫喊,她的指甲戳進他的肌肉裡,弓著身體承受他強而有力的衝刺,直到他身軀一僵,跟她一樣達到了高潮。她的雙腿在他鬆開她後,緩慢而無力的垂落到地上,虛弱得幾乎要撐不住自己。他擁著她,兩人的心跳合而為一的跳著。

  “你還好嗎?”一會兒後,他伸出雙手捧起她香汗淋漓的臉頰啞聲的問。

  “我不知道。”她老實的告訴他,聲音與他的一樣沙啞。

  老天,即使她再色,並且不只一次的想像與他做愛的樣子,可是她怎麼樣也想不到真的發生時會是這般的激烈,天啊,她覺得自己剛剛好像死過了一次一樣。

  “我知道你很好,至少還承受得住再一次和我溫存。這次我們到床上。”楊霍在她的抽氣聲中微微一彎腰,伸手便將她抱了起來朝臥房走去。

  薛羃箴根本說不出話來,直到他將她放在床上,站在床邊將身上衣服脫得一絲不掛後覆在她身上,她依然在懷疑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快又想要她。然而他抵在她小腹上的堅硬欲望卻輕易的排除了她所有的懷疑,還有他那需索無度的雙手與雙唇。

  窗外的傾盆大雨不知在何時停了下來,獨留屋簷遢偶爾滴落的雨水在寂靜的夜裡演奏著不成調的歌曲。窗內的烘乾機也停了,靜靜地躺在裡面的衣物卻因遲遲等不到主人,傷心的由溫熱逐漸變得冰冷。

  然而,這一切卻完全影響不到正在床上激烈放肆的兩人。

  漫長的夜,正適合與情人繾綣到天明。

  楊霍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意氣用事的人,對於自己的自製力更是有一套,然而他卻不得不懷疑昨晚他是怎麼了?

  猶如十幾二十歲的少年般沉迷于肉欲而不知何謂滿足,昨晚的他就是那樣,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對她尋歡,她沒被他嚇走還真可稱之為萬幸——真是該死!

  承認對她的欲望並不是件難事,但承認喜歡她卻是要他的命,他不想喜歡她,可是愈是和她相處,他便愈難抗拒她的吸引力,再這樣子下去,他真的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他不會愛上她吧?

  愛上仇人的女兒?多可笑!

  楊霍悶悶地點上香煙,用力的吸了一口。即使他真的喜歡上她,但是他永遠也不可能會去愛上她的,因為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父親臨死前的遺言。薛尚行,殺父母之仇,他今生今世永遠不忘!

  瞪著前方空曠的沙發座椅,他的思緒不由得飄向昨晚坐在那兒笑盈盈望著他的薛羃箴。她是一個非常好的聽眾,不僅專心有反應,還總會適時的給他掌聲與笑聲,讓他們之間除了擁有緊繃的情欲外,更擁有無限的歡笑與舒坦,那種放鬆的感覺除了停豐能給他之外,她竟然會是世上第二個能給他的人。

  除了精神上的配合,肉體上的滿足更是。她赤裸的美麗身軀緊貼著他,熱烈的反應他每一個挑逗,他幾乎還可以感覺到她的指甲戳進他背後的疼痛,以及她顫抖的身體與急喘的呼喊。

  楊霍忍不住呻吟一聲,愈加用力的吸煙,為什麼在經過一整晚的縱欲之後,他依然輕而易舉就能為她而勃起?而她本人甚至不在他眼前。

  臥房內響起了電話鈴聲,他微微一側頭,在再度深吸了一口香煙,並將煙蒂撚熄在桌面上的煙灰缸後,才由沙發椅上站起身來走向臥房接電話。

  “喂。”

  “阿彌陀佛,你在家。”

  辜停豐松了一口氣的聲音讓他忍不住噙起一抹笑。“你幹麼?”

  “我幹麼,公司倒了啦!”

  楊霍坐到床上,悠閒地蹺起二郎腿。

  “是嗎?沒想到你這塊朽木還真是不可雕也,公司交給你不過一個多星期而已,你就把它給弄倒了。不過算了,誰叫我們是朋友呢,我不會叫你賠的,你別這麼緊張。”

  “去你的!”辜停豐咆哮道,聲音中有著絕對的笑意。“你怎麼會在家?”

  “等你的電話嘍。”

  “哼,我看八成是被那個女人給拋棄了,所以才一個人躲在家裡哭吧!”

  “你真聰明。”他微笑道。

  辜停豐有三秒鐘沒有說話,楊霍猜想他大概正在電話那頭猛皺眉頭吧,為了每次與自己交鋒都居下風而皺眉。然後接下來,他一定會言歸正傳。

  “有批貨出了問題。”

  看吧!

  “由下游廠商‘電達’進場的原料整批不良,我們的品管沒做好卻蓋下檢驗合格的字樣,現在已有上千件不良的成品與數百件半成品製造生產,這也是我昨天下午才知道的,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麼處理?”他語氣嚴肅的告訴楊霍。

  楊霍在一瞬間皺起了眉頭,不再有開玩笑的心情。

  “有成品外流嗎?”他比較擔心這件事。

  “不幸中的大幸,沒有。”畢竟如果不良品外流,影響到的不只是銷售的問題,對於公司的商譽才是一大打擊。“但是我們依然損失不小。”

  “一切的損失叫電達負責。”

  “問題就卡在這裡,對方認為我們品管不良也有錯,最多只願負責賠償那批出錯的原料,其他損失皆不願負責。”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因為所有和電達合作的案子都是由你經手,而他們也算是豐裼元老級的合作廠商,我想這件事必須先讓你知道。”

  “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楊霍沉思了一會兒後問他。

  “我認為應該當面坐下來談,如果電達肯負責——至少在我們容允的範圍內,我們當然可以與他們繼續合作,如果談不攏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

  楊霍點點頭,在意識到他們現在是用電話在交談後開口,“就這麼辦吧。相信以豐裼現在的實力,用不著我們去扮笑臉,自然會有人對我們阿諛奉承要做我們的生意。”

  “那麼協商時,你是不是應該抽空參加?”辜停問。

  “你去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我想對方比較希望看到去的人是你,更何況所謂好聚好散,合作了這麼久,去跟他們說聲再見應該也不為過吧?”

  這他當然知道,問題是現在的他哪有時間?楊霍蹙眉想道。現在他是個領人家薪水的夥計,而不是想工作就工作、想放假就放假的老闆,他該拿什麼理由去請假,難道是處理“家務”事嗎?就算是好了,他又應該如何瞞過薛羃箴呢?

  可是停豐說的也有道理,和電達的協商他沒道理不出現,更何況所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誰能肯定事情不會有轉機,豐裼和電達的合作不能繼續下去,畢竟他是真的滿喜歡和他們合作的。

  “你和他們約時間了沒?”他開口問。

  “明天。”辜停豐回答他。

  “明天?”楊霍忍不住驚喊出聲,“停豐,不是我要抱怨,你至少也要留點時間讓我看看他們提供給我們的問題原料,以及由他們原料製造出來的成品與半成品有多壞吧?”這些最基本的資料他都不知道,要他拿什麼去跟人家坐下來談?

  “你以為我現在打電話給你是要跟你閒話家常的嗎?”他嘲弄的笑道,“離明天十點的協商,至少還有二十個小時。”

  “你就沒想過我也許有事?”

  “有事你現在就不會待在家裡。”辜停豐斬釘截鐵的說,“好了,廢話少說,我在公司等你,有什麼事等你到了這兒再說。”說完,他掛上電話。

  楊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將話筒掛回原位。

  這下可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該拿什麼理由為明天的請假跟公司解釋,又該怎麼躲過薛羃箴可能對他的關心呢?她會不會以為他是被她足以跟自己媲美的激情給嚇跑吧?他可不願她這麼想,進而變得扭捏、放不開。倘若真只得如此的話,他們以後還會有什麼“性”趣可言?

  輕撫著身下的被褥,浮現在眼前的卻是她昨晚赤裸橫陳於棉被上的樣子。他忍不住呻吟一聲,奮力的從床上站了起來,也許公司這件棘手的事來得正是時候,可以轉移他過於亢奮的注意力,不再想她。

  工作,真是個好辦法。

  胡亂抓起車鑰匙,他離開家門朝睽違一個多星期的公司前進。真是的,他還以為上次一別之後,他至少有四、五個月不必再為公司勞心勞力的,沒想到……唉,果真天有不測風雲呀。

  電話鈴響的時候,楊霍沾床還不到三個小時,他頭重腳輕、滿腦子混沌的伸手在床邊摸索,直到將話筒拿到耳邊,電話鈴聲卻依然不絕於耳時,他這才稍微清醒的瞭解到原來響的不是他家裡的電話,而是他的手機。

  他瞬間跳起身,沖向離床鋪約有三公尺置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從外套的內裡口袋拿出手機接聽。

  “喂。”

  “霍?是你嗎?”一個不確定的聲音由手機內傳出,是薛羃箴。昨天一直沒等到他的電話,她忍受了整晚的相思之苦,今天一大早便忍不住撥電話給他。

  “嗯。”楊霍應聲,半睡半醒的雙眼在四周遊視著,想找個時鐘來看看現在到底幾點了。昨天回公司處理電達那件事直至淩晨四點多才回家,差點兒沒給他累斃了,而原本打算找個理由向她搪塞請假一天也因為太忙而忘記了,更別提淩晨四點多才回家的他哪還提得起力打電話給她。所以現在——早上六點五十分,真是太好了!

  “箴……”他開口,卻不知從何啟口。

  “你感冒了嗎?”

  “什麼?”他還沒睡醒的頭腦反應不過來她這句話的意思。

  “你的聲音聽起來好沙啞,你是不是因為星期六淋雨的關係感冒了?”

  感冒?楊霍突然靈機一動,他怎麼會沒想到這個好理由?

  “箴,我想今天我沒辦法去接你了。”他啞聲道,然後再裝模作樣的將手機拿遠些輕咳了兩聲。

  “怎麼,很嚴重嗎?”薛羃箴擔心的問。

  “其實還好啦,只是有點累、有點想睡而已。所以今天我想請假一天,多睡、會兒後再到醫院拿藥吃。”

  “我陪你去。”她立刻義不容辭的說,而楊霍卻在一瞬間瞠大了雙眼。

  “不,不必了。”他趕忙著說。

  開什麼玩笑,就是為了欺瞞她才撒這個謊,如果她跑來了,他還玩什麼?!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輕微感冒而已,我自己去就行了。”他說,“更何況今天是星期一,你的工作一定特別多,而我也還要你幫我到公司請假,所以你真的不必特別來陪我,我沒事,真的。”

  薛羃箴沉默了好一會兒。“你保證會去看醫生,好好的休息?”

  “我保證。”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喃喃地說:“那天真不該讓你淋雨的。”

  楊霍忍不住挑高了唇角。“你保證你會乖乖地到公司上班,不會請假到我這兒來?”他以沙啞的聲音問,想要她的保證。

  “你真的會去看醫生,好好的休息?”

  “以健保卡為證好嗎?我保證在睡一覺醒來之後一定去看醫生。”看醫生、給醫生看,這中間可是有很大的差異,而他的保證是一定去“看醫生”,所以他一定會跑趟診所掛號蓋章,然後在看醫生一眼後再回家。

  “你呢?保證今天絕不為了我而請假?”

  “嗯,那我下班之後去看你。”

  “我能拒絕嗎?”楊霍的聲音中有些笑意,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回答。

  “當然不行!”薛羃箴堅決的回答。

  “那我們晚上見。”

  “晚上見。”

  走出電達,楊霍和辜停豐臉上皆帶著滿意的笑容,這個長達三個多小時的協商開得還真是值得,畢竟豐裼成了大贏家不是嗎?

  丟不起豐裼這個大客戶,電達在楊霍三寸不爛之舌下終於不得不接受他們所開的條件,賠償他們公司百分之七十的損失,並照價在往後的生意往來間再給予百分之九十的優惠,這樣仔細計算下來,豐裼幾乎可以說是因禍得福,身為老闆的他們怎能不笑呢?

  為了慶祝打贏這場勝戰,他們決定找家店大快朵頤一番,於是乎在和屬下分開後,他們倆便同乘一輛車到了“尋訪幽境”。

  突然,楊霍的手機在店家上第一道菜時響了起來。

  “喂。”

  “你在哪裡?”是薛羃箴。

  “外頭。”這是句廢話,也是實話。

  “你去看醫生沒?”

  他皺起了眉頭,謊道:“正要去。”他都差一點忘了要跑一趟醫院了。

  “那你是在路上嘍?”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多了。”

  “是好多了,”他輕咳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辜停豐,發現辜停豐正以一臉好奇的表情盯著自己看。“事實上我正在想還要不要去看醫生,因為我覺得我已經好了。”他對她說,然後便看到辜停豐忍不住在一旁悶笑了起來,他曾告訴過辜停豐他是用看病這一招才得以金蟬脫殼的。

  “不行!”薛羃箴的聲音激烈,“你答應過我一定要去看醫生的。”

  “可是我覺得……”

  “你答應我的!”

  “好吧。”反正與其和她爭議不休,跑趟醫院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那你跟我保證你一定會去看醫生。”

  “什——”看到辜停豐已經豎起耳朵拚命朝自己靠近,楊霍不得不把嘴巴裡的“麼”字吞回肚子裡去,然後稍微轉開頭去對電話那頭的薛羃箴說:“我已經說過了。”

  “不行,我要你明確的告訴我,你一定會去看醫生,快點說。”

  “箴……”他為難的叫道。

  “你要我現在立刻請假陪你去嗎?”

  該死的!楊霍無聲的在心裡詛咒著,看了辜停豐一眼,他勉為其難的開口說:“我一定會去看醫生。”

  “發誓,保證。”薛羃箴仍不放心地要他保證。

  “發誓,保證。”

  辜停豐再也抑制不了的大笑出聲。

  “是誰在笑?”聽到笑聲的薛羃箴好奇的問他。

  “一個瘋子。”楊霍咬牙切齒的朝辜停豐瞪眼道。

  聽到他的回答,薛羃箴忍不住笑聲道:“你好惡毒,竟然說人家是瘋子。”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的手機快沒電了。”瞪著笑不可抑的辜停豐,楊霍對她說。

  “嗯。”她輕應了一聲,末了卻又忍不住再次交代他。“答應我看完醫生之後要快點回家休息喔。”

  “嗯。”

  “那我們晚上見。”

  “拜。”

  一掛斷手機,楊霍立刻怒目相向的瞪著辜停豐咬牙道:“小心點,你的下巴快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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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51: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辜停豐毫不在意他的瞪視,卻學他剛剛的溫柔語氣曖昧的朝他拋媚眼說:“我一定會去看醫生。發誓,保證。”

  “你少無聊了。”瞪了他一眼,楊霍忿忿地舉起桌面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再倒上第二杯的茶水也是得到了同樣的下場。

  該死的!他在氣什麼?對她輕言細語全是為了復仇計畫,停豐也知道,那他幹麼還要這麼介意讓停豐看到這樣的畫面,他到底在氣什麼?

  “哈!你也有說不出話的一天啊,真是天要下紅雨了。”辜停豐不放過揶揄他的機會,一隻充滿戲謔色彩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她真的很關心你不是嗎?哇,好羡慕喔。”

  深探地吸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楊霍瞥了他一眼以慣常的冷靜語氣說:“羡慕的話,我把她送給你。”

  看見他又再次輕易的控制住自己,辜停豐忍不住微蹙了下眉頭,不過辜停豐卻什麼也沒說,只針對他的話若有所指的說:“你捨得嗎?”

  看了他一眼,楊霍臉上的表情明顯的寫著你想說什麼?

  辜停豐聳聳肩道:“才不過一個星期又兩天而已,她就對你如此之關心,你想她會不會已經愛上你了?”

  “你拐彎抹角想說什麼?”他目光一閃,平靜地問。

  輕輕撥弄盤中的食物,辜停豐輕描淡寫的開口說:“也許你的計畫根本用不著花上一個月就可以達成。”而早些結束,感情投注的深度有限,受傷害的程度也會比較少。

  辜停豐沒將後半段話說出口,因為辜停豐不確定如果楊霍發現他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洩露了對薛羃箴的愛意時,會有什麼反應。他會承認?否認?會放棄仇恨選擇愛人?或執意復仇,然而再悔恨一生?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預感楊霍會選擇後者,然後再自我折磨。所以,在既定的痛苦下而不自知,他認為現況是最好的一種安排。

  朋友這麼久,楊霍一聽便知道辜停豐真正的言下之意是什麼了。停豐依然覺得選擇薛羃箴當他復仇的棋子是不公平的,而既然已實行之,愈少的傷害當然就愈好了,所以停豐才會說她已經愛上他,而他也不需花上大多的時間去騙取她的感情,進而更深一層的傷害她。哼,婦人之仁。

  “不,”他堅定的看著辜停豐,緩緩地說:“我要等到她對我說出我愛你之後,我才會真正的將剩餘的計畫付諸實行。”

  辜停豐皺了下眉頭。“你知道中國人一向比較內向害羞的,她不一定會對你說出那三個字……”

  “我會讓她說的。”楊霍霍然打斷他,以斬釘截鐵的語氣看著他說。

  “楊……”

  “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楊霍阻止他道,不想再繼續這種沒有意義的爭執。“我們來這裡可是為了慶祝打贏了電達那場戰役,其他的我們什麼都不說。來,先乾杯,為豐裼的未來乾杯。”

  看著他,辜停豐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畢竟這件事除非他本人想通,否則旁人的遊說多半隻會落個多費唇舌、白費工夫罷了。

  “乾杯。”他舉起杯子與楊霍的杯子相碰,“為豐裼。”

  “為豐裼乾杯。”

  有始以來第一次在下班鈴響時準時下班的薛羃箴,在眾人瞠目結舌的目送下沖出辦公室。

  他的感冒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從早上聽到他感冒後,她的一顆心便開始懸在半空中掉不下來。擔心他嚴不嚴重?擔心他會不會去看醫生?擔心他早餐、午餐要吃什麼,擔心這、擔心那的,令她一整天都無法專心工作。

  記得霍說過要先睡一下再到醫院去,所以她不敢打電話怕吵到他的睡眠,可是卻又忍不住想問候他、關心他的情形。直到下午一點半,在遲遲等不到他的主動來電後,終於抑制不住衝動的撥了通電話給他,而家裡電話無人接聽讓她稍微安了點心,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是去看醫生了。

  果真,在以手機號碼聯絡上他後,他正要去醫院,而且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比早上好多了。就這一點,讓薛羃箴覺得自己強忍一個早上而沒撥電話吵他睡覺是值得的。

  即使知道下午,他的身體已經比較好了,卻沒人給她保證在往後的三、四個小時,霍的病情絕對不會加重。而礙於感冒之人總是嗜睡的原因,她不敢再次打電話找他,所以只好硬撐到下班之後再趕去探望他了。

  途中,她買了兩種比較適合感冒時吃,而且還會引起食欲的清淡食物。並暗暗決定,如果這兩種東西他都不愛吃的話,那麼她再騎他的機車到附近的超級市場買菜,親自下廚煮他愛吃的東西給他吃。

  在計程車轉進通往他家的路口時,薛羃箴打電話告訴楊霍自己已在棲下,而他正常的聲音讓她稍微安了些心,看來他的感冒並沒有再嚴重。看到他時,她一整天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於緩緩地落了地,他的氣色看起來很好、很好,一點也不像得到感冒的人。不過還是得觀察一下。

  她朝他招招手,要他低下頭來。

  “怎麼?”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楊霍有些遲疑的隨著她的手勢彎腰,一邊懷疑她是不是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薛羃箴在他的頭低到他的眼睛幾乎可以與自己平視時,霍然踱起腳尖與他的額頭相碰,然後凝視著他微笑說:“還好,你沒有發燒。”

  原本還在懷疑她是不是看出什麼端倪,沒想到她卻突然來這麼一招,楊霍的一顆心猝不及防的悸動起來。他不能自己的順勢在她唇上偷得一吻,然後凝視著她微笑。

  “是的,沒有發燒。”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薛羃箴的笑容突然之間變得燦爛。她圈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向餐廳壓進座椅內。

  “來,我買了些晚餐來,你看看哪一種你比較想吃,如果都不想吃的話,你想吃什麼我再煮給你吃。”她接過他手上的袋子,將裡頭的東西攤在桌面上給他挑。

  楊霍在看了她一眼後,便一徑的盯著桌面上的清粥小菜沒有說話。

  “沒關係,如果不喜歡吃就別吃了。”遲遲不見他有所反應,薛羃箴安撫的開口道,“你告訴我想吃什麼,我出去買,或者煮給你吃。”

  楊霍依然沒有說話,事實上他根本已經感動得說不出話了。

  自從父母死後,無親無戚的他就被送到孤兒院,雖然輾轉換過幾間孤兒院,但是每處孤兒院內的生活環境皆大同小異,只有溫飽和一點點別人多餘而施捨給他的愛,沒有父慈,也沒有母愛。

  在孤兒院生活的那些日子中,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便是在他剛到那兒沒多久後的一場感冒。

  從小,每當他得到感冒或身體不舒服沒有食欲的時候,媽媽總會為他煮一鍋稀飯,一點花生、瓜瓜、麵筋等清淡的東西給他吃,然後告訴他只要他把那些東西吃完就會有體力,只要有體力就能把害他生病的細菌都趕走,這麼一來他的病就會很快好了。

  所以感冒就要吃稀飯這個觀念,很早就已經在他腦中根深蒂固,拔也拔不掉了。

  可是那次的感冒除了沒有人為他準備稀飯之外,還被嫌挑食——這是院裡的老師說的,當時他整整餓了兩天兩夜,從那時開始他便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沒人愛的孤兒,再也沒有人會在他感冒時為他端上一碗稀飯和幾碟小菜了。可是……

  “霍,你怎麼了?”薛羃箴伸手碰他,擔心的微彎下腰問。

  楊霍抬頭看她,有一瞬間竟茫然的將她看成了母親。可是她當然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他的手已攀上她手腕,然後用力一拉,她整個人就跌到他膝上。

  “霍……”她立刻驚叫出聲,尾音卻在下一秒鐘如數落入他口中。他吻住了她。

  他的雙唇饑渴的封住她的唇,一開始就是個熱情而狂野的深吻。

  薛羃箴在驚愕一秒後,立刻屈服的閉上雙眼,以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熱切的回應他,直到兩人因為缺氧而頭暈目眩後,她才讓這個幾乎讓自己燃燒起來的吻結束。不過她依然被他牢牢地擁在懷中,心臟跟著他急促的心跳跳動。

  “霍,你必須停止。”抗拒著他由她唇轉戰到她脖子的誘惑,她低聲的阻止他道。“你還在感冒,你必須先吃點東西後吃藥,然後早點上床休息……”

  “我要你。”楊霍用鼻尖磨蹭她的脖子道。

  “不行,醫生沒告訴你要早點休息嗎?霍!”他的手突然伸入薛羃箴的外套下,蓋住了她的雙峰,並隔著襯衫搓揉著。“別這樣,停止!”

  “我要你。”他柔聲誘哄著她,雙手的動作絲毫沒有停止。

  “不……不行,你是病人。”她抓住他的手,企圖將它從她敏感的胸口拿開。

  楊霍沒有阻止她,卻在她將手伸向他時轉動掌心與她的手十指交纏,緊緊相握。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啞聲問:“你不要我嗎?”

  “不,”薛羃箴幾乎是毫不考慮的回答。“但是你的病……”

  “已經好了。”他截斷她說,“下午到醫院注射了一針之後就沒事了,你聽我的聲音,它像得了感冒嗎?我看起來像生病嗎?”

  聲音?事實上他現在的聲音聽起來比早上還沙啞,只不過在經過前天晚上之後,她不得不懷疑他的沙啞……不,聲音不准,那就必須看氣色了,可是老實說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好,事實上不只好,而且還很迷人。

  瞬間,薛羃箴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騷動了起來,臉也熱了起來。她低下頭,不願讓他發現自己真實的感受。

  拜託你,薛羃箴,即使他的感冒真好了,也只是初愈而已,你別光只想到自己的欲望行嗎?

  她的頭低得雖快,依然沒有逃過楊霍那雙銳利的雙眼,他不止看到了閃過她眼眸中的欲望,也看到了她臉頰上浮起的紅暈,這下子他知道自己可以什麼都不用說了。

  抬起薛羃箴的下巴,在她發出任何疑問之前便吻住她。他的手先滑上她的胸部,隔著衣服挑逗她,直到她不能自己的拚命貼向他時,這才開始卸下她身上的衣服。從半掛在她肩上的外套、襯衫、胸衣,到她的腰帶、長褲、底褲,一瞬間她全身上下只剩一雙長及大腿處的黑色絲襪,嚴重的挑動他所剩無幾的自製力。

  將她抱到餐桌上,楊霍站在她被他分開的雙腿間傾身親吻她胸前的蓓蕾。在他舌頭的逗弄與還穿在他身上,對於她細緻的肌膚而言過於粗糙的衣褲有意無意的撩撥下,她無助的嬌喘出聲,並激情的伸手欲扯掉他身上多餘的衣物,讓她的身體碰觸他。然而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它們固定在她的頭部上方,讓她完全的動彈不得。

  “拜託……”她無助的扭動著、要求著,他卻視而不見的繼續以雙唇恣意的拉扯著她胸前的蓓蕾,直到她再也抑制不住的朝他拱起臀部。

  楊霍的手滑向她的私處,以手指在她兩腿之間探索撫摸著,然後進入她,模仿著他們曾經有過的歡愛動作不斷地移動著。

  薛羃箴喘息、顫抖,頭部無助的在雙臂間來回搖動著,她覺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而他卻還沒進入她——真正的進入她,她——

  “啊!”一個痙攣,她攀上了高潮。

  鬆開她的手腕,楊霍開始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脫掉,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薛羃箴四肢無力的癱在餐桌上,她喘息的看著他脫衣服,隱約知道他待會兒會怎麼對她,不過當她目擊他雙腿間腫脹而挺立的男性象徵時,依然忍不住的輕顫了起來。

  他裸身站到她赤裸張開的雙腿間,雙手攫住她的腰將她拉向他,同時間,他已深深地沖進她體內。

  他強而有力而且毫不留情的衝刺使她全身顫抖,她不知道這種近乎痛苦的歡愉還要持續多久,只有將自己完全的交給他,攀住他,什麼也不想。

  以他們倆之間星火燎原的激情來說,薛羃箴昨晚當然不可能回家了。雖然夜宿男朋友家不是什麼罪過的事,但第二天上班時遭受同事們異樣的研究眼光可就比當一個千古罪人更難受了。

  對於周遭傳來傳去的流言——她當然沒聽到,但眉來眼去的評論眼神——這她可看到了,一整個早上薛羃箴都不悅的蹙緊了眉頭。她實在搞不懂自己昨晚沒回家也犯法了嗎?他們為何要以審視犯人的眼光批判她?真是見鬼了!

  沒有人有膽敢當面調侃她,如果有的話她想自己也不會這麼生氣了,因為她壓根兒不以自己的行為為恥,相反可恥的應該是那些只敢在背後非議她的人,真是干卿何事?令人生氣!

  一個上午在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的情況下過去了,薛羃箴在楊霍的邀請下走出公司大門吃午飯去。她心想,這麼一來,辦公室裡的那群三姑六婆就可以毫無忌憚的暢所欲言了。

  “怎麼了?”注意到她的悶悶不樂,楊霍關心的問。

  “如果我開口罵人你會不會覺得我沒修養?”她抬頭看著他問。

  “你想罵誰?誰得罪你了?”他一臉好奇的挑高了眉頭。

  “還不是公司裡那些三姑六婆。”再也按捺不住憤怒,薛羃箴衝口說。

  向來以和為貴的她鮮少會以尖酸刻薄的詞藻去議論他人,然而這次她真的是受不了了。她既不偷人漢子,也沒有搶人老公,為什麼她們要以那種嘴臉看她?她真的很生氣!

  楊霍這下才恍然大悟。

  “你是指她們以異樣眼光來看待你穿著跟昨天同一套衣服來上班的事?”他問,“其實這些還不算氣,跟你說一件更讓你覺得會吐血的事。

  “張亞雲她這樣對我說——看!那個狐狸精終於露出尾巴來了,也不知道她昨晚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竟然連回家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楊霍,你若想和她交往可要三思而後行呀。”

  “她真的這樣說?”薛羃箴不可置信的瞠大了雙眼,情緒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好奇。

  張亞雲,那個張氏家族中最有修養、最有氣質的小公主竟然會說出這種話,真是太令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了。難道她也喜歡霍?

  “一字不漏。”

  “那你怎麼回答?”這是她的另一個好奇。

  聰明如他大概不難推敲出張亞雲對他的好感,就不知道他有什麼感覺?畢竟和張亞雲比起來,張亞雲的條件是比她好得多——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甚至在張亞雲名下早有一棟房子了,而她卻只是個在外租屋的無殼蝸牛,雖然她也有個有錢的父親,但在霍尚未知道她的家世背景前,自己的確差了一截。嘖,他會不會是那種想娶個有錢老婆,可以少奮鬥三十年的男人?

  “我說謝謝你的好意,我會好好考慮的。”

  “你沒告訴她,事實上那個狐狸精昨晚就住在你家?”

  “你覺得我應該這樣說嗎?”楊霍不答反問,一雙晶亮的眼睛就這麼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

  薛羃箴不知道自己為何停頓了一下才回答,“當然不。”

  其實公開他們的關係對她並沒有好處,惟一勉為其難稱得上好處的便是有一個女朋友的名號,然而“女朋友”這三個字給了她什麼實質上的好處,在這個時代,連老婆都可以離婚了,她這個女朋友又算得上什麼?更何況曾經身為未婚妻的她不也被背叛了嗎?

  不是她對愛情、對男人已經心灰意冷,而是經過情變後的她變得成熟了,在感情路上的她不再只是一個天真和充滿不切實際幻想的小女孩罷了。可是奇怪的是為什麼她剛剛會掙扎的停頓了一下才回答他的問題呢?難道,在她內心裡是希望他公開承認她是他的女朋友嗎?

  “其實我本來是打算要這樣說的,當然‘狐狸精’三個字除外。”

  他的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薛羃箴微微抬起頭看向他。

  “可是連進公司大門你都執意要一前一後,我擔心若說出事實你會氣我、不再理我。”他一頓後,突然端起一本正經的表情緊緊地盯著她,小心翼翼的問:“箴,我可以拿我們交往的事實來堵住她們的嘴巴嗎?”

  毫無心理準備會聽到他這一番話,她有一瞬間五味雜陳,驚喜得說不出話來。不能否認的,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喜歡聽到自己喜歡的人承認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與重要的女人。不過高興歸高興,她真的希望他公開他們倆的關係嗎?

  “我不知道,”看著臉上表情有點緊張又充滿期待的他一眼,薛羃箴猶豫的開口道:“我們認識不到半個月,交往的時間幾乎與認識的時間一樣長……”

  “你擔心有人會說閒話?”

  “不。”她急忙搖頭。

  “那你在擔心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老實的說:“我擔心的是你工作方面的事。”

  “我工作……我不懂。”楊霍皺起眉頭盯著她說。

  “你剛進來也許不知道他們張家人的個性,”薛羃箴在深吸了一口氣後繼續說:“戀愛和工作對他們來說是絕不可以並存的,這是他們工作守則的歪理之一,而辦公室戀情對他們來說就像犯下滔天大罪一樣,罪不可赦。

  “或許它發生在兩個能力卓越的員工身上是件會被原諒的事,但是先決條件是那兩個員工絕不能有絲毫的出錯,一旦出錯便代表是該寫辭呈的時候了。”

  她歇了一口氣,“也許他們外表都是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但是這幾年來我在那裡看過太多的實例了,所以……”

  “所以你才想瞞住我們倆正在交往的這個事實。”他替她接了下頭的話,“可是我們每天一起吃午飯、一起下班,甚至在公司裡‘眉來眼去’,我不相信他們沒發現我們正在交往。”

  “猜測的成分居多吧,事實上他們正在冷眼旁觀,畢竟你才進公司不到一個月,誰也捉不定你在工作上會有什麼表現,或許你是匹不可多得的黑馬。另外一點便是他們壓根兒沒想到我們交往的速度會進展得如此快,所以暫時之間他們是不會有任何聲音的。”

  “那麼,你的意思是想就這麼繼續欺瞞大家下去?但能瞞多久呢?”

  他問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令薛羃箴皺了下眉頭。

  “我不知道。”她說,“可是我實在不想當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那種感覺真的很討厭。”

  “就像今天這樣對不對?”

  “嗯。”

  “可是箴,”突然之間,楊霍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如果你真打算以這種秘密交往的模式繼續下去的話,我不能保證像今天早上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他雙眼熾熱的盯著她說。

  臉頰一熱,薛羃箴不由自主的想起早上她提早起床想要回家一趟,卻被他以熾熱的激情留下的事。

  “算了,反正謠言止於智者,下回記得早上不要……嗯,總之要有時間送我回家換衣服就是了。”話才說完,她自己都覺得羞慚的低下頭去。

  真羞呀!薛羃箴,為什麼你不直接跟他說以後早上上班前不要做愛,以免誤了上班或者是她回家換衣服的時間?說什麼總之要有時間送我回家換衣服的廢話,你喔,真是個色女!

  “箴。”

  “嗯?”她不敢抬頭,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不過他卻伸手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

  咦?他的表情完全不在她想像中,沒有戲謔、沒有揶揄、沒有壞壞的表情,也沒有熾熱的激情,卻是一臉欲言又止的猶豫,他怎麼了?

  楊霍掙扎了一會兒後,深深地凝視著她開口,“我知道這麼說或許有點心急了些,但是……”他猛然吸了一口大氣,說出那句話,“箴,你要不要搬來跟我一起住?”

  看著搬家工人將她打包好的行李一箱箱的搬走,薛羃箴靠在原本放置著軟骨頭,現在卻空空曠曠的窗邊,表情茫然一片。天啊,她至今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會答應與他同居的事,她真的變了!

  二十多年來在慈父嚴母的教育下,讓她比時下的一般女人總多了那麼一點女性的矜持,什麼婚前性行為、同居,或是什麼自由戀愛、一次交多個男朋友以為備胎的,在她踏出校園成為社會人士之前,她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違背這些傳統的教條。

  然而,先是有了婚前性行為,現在還要去與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同居,如果媽媽知道獨自搬出來住的她會變成這樣,即使必須拿條繩子將她綁住才能拘束她的生活,媽媽大概也會毫不考慮的去做吧。

  有點嘲諷卻是事實,做母親的永遠擔心自己女兒會吃虧,就沒聽過擔心兒子會吃虧的。不過在時代的巨變下什麼叫吃虧?或許女人總是賠上感情或身體的一方,但是男人不也同樣耗費了時間和為了討好女人、隱瞞女人或欺騙女人花費許多的精力嗎?

  所以在感情路上是沒有吃虧的一方,只是輸與贏、傷心與不傷心的分別罷了。薛羃箴幾經思忖後,內心突然感到釋懷。

  在感情路上地贏過也輸過,傷心過也曾對一場感情的結束不痛不癢過,然而即使如此,不變的卻是兩人在一起時曾經擁有過的幸福。曾在哪裡看過這麼一句話——一個人的快樂是快樂,兩個人一起快樂是幸福。為了這沒有人可以奪走的幸福,難道在感情路上跌倒過的人不該勇敢的站起來嗎?

  和他在一起,她有幸福的感覺。

  過去雖然她曾經陸陸續續有過幾次的戀愛經驗,也曾經有過一個未婚夫,然而和霍在一起的幸福卻是沒有任何曾經可以比擬的。而她忍不住想貪戀、獨佔這種幸福的感覺——至少在她還能擁有的時候。

  從第一眼看到霍自己就被他給吸引了,在之後的交往更令她抗拒不了他的誘惑。如果愛情是毒藥的話,她想她不只已經中毒了,毒性甚至於已經浸入她的五臟六腑,只剩下最後的攻心與噬骨了。

  她是喜歡他的,但是愛他卻又有待商榷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對她來說愛這個字真的是有點可怕的,男人可以拿它當甜言蜜語哄騙女人,而女人則會拚命的借題發揮,最後的結果卻是兩敗俱傷。

  我愛你。很了不起嗎?說穿了也不過是三個字、一句話罷了。

  所以她想這輩子她是不會追著一個男人問你愛不愛我這個問題了,而她自己呢,亦不會輕易的將這三個字脫口而出,如果哪天說出口了,那必定是一生一世的愛戀,輸贏無悔。

  樓下的機車喇叭聲吸引了薛羃箴的注意,在探出窗外看見楊霍仰起頭的笑臉,她朝他揮了揮手叫道:“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

  關上窗戶,轉身看著空無一物的房間,她有些不舍、有些離情依依,卻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這兒只是間租屋,她是遲早要搬離這裡的,所以現在搬也只不過是將離開的時間提早了而已,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

  再度望了一眼住了將近三年的房子,她輕巧的帶上房門轉身下摟投向他。

  “有點依依不捨?”看見她微紅的眼眶,楊霍輕聲地問。

  她搖搖頭,牽強的微笑道:“我們走吧,總不能讓搬家工人在你家樓下站太久。”

  他在看了薛羃箴一眼後點點頭,在她坐好之後催動油門,朝他們同居的住處前進。他們到時,搬家工人真的已經等在他家樓下,不過在錢難賺的現實壓力下,他們倒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抱怨,只不過把傢俱搬進屋的時候動作粗魯了些,臉色難看了些而已。

  匆匆將一卡車的東西卸下後,搬家工人在當面點清尾款後心滿意足的離去,留下的是一屋子淩亂的傢俱與一箱又一箱她的私人物品,現在忙的人倒換成了他們兩個。

  為了安置多出來的一套寢具,他們將楊霍家三樓的那間空房間清了出來,以薛羃箴的寢具佈置出一間客房,而她的私人物品當然都全數移進他的房間。

  原本一人的空間硬是多擠進一個人時難免會顯得擁擠些,不過好家在的是原本在他隔壁房間還有間更小的房間,他們靈機一動就將它當成了置衣間。至此,他們已完成了同居的第一步。

  其實試婚和同居根本是換湯不換藥,相同的一件事。因為惟一的差別只在於一個是在以結婚為前提之下決定的,另一個則沒有,然而不管有沒有它的結局都一樣只有兩個,那就是合則聚,不合則散,一點保護效益都沒有。

  所以薛羃箴不懂世人為什麼往往對同居的男女投以異樣的眼光,對於試婚卻是點頭說出我願意三個字。

  對於這一點她始終想不透。一如同樣一件事若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可以冷眼旁觀,冠冕堂皇的說出一大堆道理來;若發生在自家人身上可就天下大亂了。

  所以基於這個道理,薛羃箴和楊霍同居的事沒敢讓父母親知道,事實上他們甚至不知道有他這個人存在,而她不讓他們知道他的存在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其一,在經過上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後結果卻不歡而散後,向來疼愛她的父母的保護欲突然膨脹了好幾倍,她擔心若讓他們知道自己又有男朋友後,他們若不把楊霍的祖宗八代查清楚的話,是不會讓她與他交往的。

  其二,她和楊霍的交往只能算是剛開始而已,她不希望八字都還沒一撇的時候就讓父母介入他們之間的戀情。

  其三,老實說她擔心父母會不喜歡楊霍,畢竟以她的條件,一個身家財產只有一棟三層樓的中古屋,連輛轎車都沒有的男人拿什麼來匹配她?她最擔心的莫過於就是這一點了。

  總之想來想去,薛羃箴還是覺得先瞞住父母親關於楊霍的事是正確的,她甚至並不覺得對父母感到內疚。

  反倒是對楊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過意不去,因為她每週日都會固定回家一趟,不管是半天或是一個小時,她卻連請他接送都沒有,而是完全將他排拒在外。對此,她真的完全不知道他有何感受?或許……有點受傷吧,即使他從來不說。

  男女在交往的時候是不太可能認得清對方的,然而一旦住在一起,每天吃、喝、拉、撤、睡都在一起之後,要想睜隻眼、閉隻眼假裝不知道對方的缺點實在有點難。所以她也是在和他住在一起之後,才慢慢地有了深刻的瞭解,楊霍其實是一個滿冷漠的人。

  一次半夜醒來注意到身旁的他不在,薛羃箴在客廳找到了站在窗前抽煙的他,然而他臉上的冷峻表情卻驚得她舉步維艱、噤若寒蟬,甚至連出聲叫他都不敢便小心翼翼的退回了房間。自那次之後,她又連接數次在無意間瞥見那樣冷酷無情的他。

  他在想什麼?她無時無刻不這樣問自己,然而腦中的答案卻始終是一片空白。當他孤獨一個人時,有著冷酷無情表情的他在想什麼?她真的很想知道。

  “霍,為什麼我從未聽過你說起你的家人呢?”

  一次激情過後,兩人擁躺在床上聊天時,薛羃箴這樣問。此時他們已同居一個月,而她多多少少也告訴了他一些她家裡的事,包括她父親的生日即將到了,她卻不知道該買些什麼禮物送父親,而他則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建議,便是替她父母計畫一個旅遊。

  這個建議著實讓她茅塞頓開,可是有件事卻愈來愈讓她感覺到懷疑,因為他從未主動說過他家的事。

  在聽到她的話後,楊霍頓時渾身一僵,擁住她的雙手慢慢地鬆開,直至全身上下不再有一處與她相觸。薛羃箴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

  “霍?”她小心翼翼的撐起身體轉身看他。難道說她問到了他的痛處?

  他閉著眼睛好半晌沒有說話,但是她可從他緊繃的身體感覺到他的激動,而她的對不起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沒關係,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們……我們來談談這個週末的計畫怎麼樣?這星期我不必回家。”她語氣輕快的轉移話題。

  楊霍沒有回答她,事實上他正在拚命甩開已有許久不曾出現在他腦中,父母死去時血淋淋的畫面,以及恨不得想立刻掐死她這個仇人女兒的衝動。忍耐、忍耐,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必須挺住。

  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猝不及防的捕捉到她眼裡來不及隱藏的擔憂,他的心又猛然的跳動了一下。該死的,他必須快點誘出她口中那三個字以結束這場鬧劇才行,否則再這樣下去的話……

  “我沒有家人,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楊霍的開口說話讓薛羃箴頓時松了一口氣,然而當她聽清楚他說了什麼之後,她幾乎又把剛剛才松掉的那口氣給全數吸了回來。他沒有家人,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霍……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要說什麼?最後只能迸出這三個字。她不該因自己的好奇而讓他再度回想起傷心事的。

  “我父母是在我十歲那一年去世的,之後我便被送到了孤兒院,在孤兒院裡長大。”曲起雙臂當枕,楊霍目不斜視的瞪著天花板如同自言自語般的對她說。

  “十歲大已是小學四年級的我,足夠記住任何一件自己不想忘的事,包括父母在世時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種種,所以在孤兒院裡我可以算是超級的問題兒童,既不合群又挑剔。”說到這兒,他輕笑了一聲。

  “記得上國中的時候,因為孤兒院沒有錢,所以我們這些孤兒的制服不是善心人士捐的,便是從已經國中畢業的其他孤兒那裡繼承來穿,可是從未穿過二手衣的我卻死也不肯穿那些衣服,我還記得那時孤兒院裡有一個老師這樣罵我——你以為自己還是天之驕子,可以穿金戴銀,要什麼有什麼嗎?沒人要的死囝囝!”

  楊霍說到這兒時,薛羃箴凝聚在眼眶邊的淚水終於抑制不住的掉了下來,而他卻逕自的繼續說。

  “其實在被送進孤兒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自己沒人要了,可是那與被人當面譏罵自己是沒人要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那天我激憤的蹺了家,並且忿忿地發誓絕對不再回到那個只會欺世盜名的孤兒院去。

  “可是三天后,餓得頭昏眼花、前胸貼後背的我還是乖乖地回去了,因為除了那裡,世界上根本再也沒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不過那次的離家出走總算是有點收穫,因為當我回去之後,院長分配給我的制服竟是一套全新的,我實在是太幸運了。

  “有過一次蹺家在外餓肚子的經驗後,我開始瞭解到金錢的重要性,而只是國中生的我,除了覬覦學校或是孤兒院裡提供的微薄獎學金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可以賺錢的方法。

  “不過好在我這顆腦袋還不算太差,每次有什麼獎學金幾乎都讓我手到擒來,而之後的高中、大學更因此而讓我順利的脫離了寄人籬下的生活。大學畢業後我立即入伍當兵,退伍後便用身上屯積來的錢出國讀書,拿了個碩士的學位回臺灣到處騙吃騙喝,直到現在。”

  他說完停了下來,發現房內頓時變得安靜無聲——不,不是安靜無聲,在他停下來不說話之後,取而代之在房內響起的聲音卻是她的啜泣聲,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就像不願讓人發覺她在哭一樣。

  楊霍緩緩地轉頭看薛羃箴,一見到她臉上的淚水整個人就呆了。

  “傻瓜,你在哭什麼?其實撇開血緣關係不講,我有一大堆親人,院長、老師、一起長大的同伴,他們全都算是我的親人,我並不是真的沒有親人的,你在哭什麼?”來不及阻止自己又失去理智之前,他已伸手將她整個人攬進自己懷中,輕聲細語的安慰著她。

  安慰她?楊霍,你瘋了不成,需要安慰的人是你啊!是誰從小就失去父母而淪落到孤兒院?是誰朝不保夕汲汲營營只為爭一口飯、一夜溫暖?是誰夜夜不成眠腦裡、眼中出現的盡是血淋淋的畫面?

  是他!是他!是他!可是自己現在在幹什麼?安慰殺害你父母的仇人的女兒,只為了她眼中的那一滴眼淚。你是個沒用的東西!

  不,他之所以會這麼做全為了復仇大計,小不忍則亂大謀呀,在尚未完全得到她的心之前,他當然得溫柔的對待她,即使恨不得殺了她也一樣。楊霍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加是說,讓他充滿掙扎的內心慢慢地平息下來。

  “噓,不要哭了。”他親吻她的額頭,輕輕地搖著她說。

  “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薛羃箴哽咽得說不完全。

  原來這就是為什麼每當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表情的原因,他的成長過程竟然是那麼的悲苦,他好可憐。

  “噓,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早就忘了,你別再哭了好嗎?”楊霍溫柔地吻掉她的淚水,極盡所能的想止住她源源不絕的淚水。

  “我不知道……”

  “沒關係,我不是說都過去了嗎?沒事了,沒事了。”他搖頭打斷她因哽咽而語焉不詳的話。

  即使他說沒事,薛羃箴還是止不住她源源不絕的淚水,一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餐風宿露的走在街上,肚子餓卻沒東西吃,想回家又不敢回去的樣子,她的淚水便又源源而出,止都止不住。孤兒呀,缺乏的除了物質上的東西之外,最缺乏的應該就是愛吧。

  “霍。”

  “嗯?”

  “以後有我在,你再也不會只有一個人了。”她說。

  薛羃箴哽咽的聲音讓楊霍聽不太清楚她在說什麼,他稍微地將耳朵傾近她唇邊問:“你說什麼?”

  “我愛你。”她這突如其來的三個字讓他整個人渾然一僵,在他懷中的她沒有發覺到他的不對勁,她繼續對他說:“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當你的愛人、親人和朋友,不會再讓你只有一個人了,我愛你,霍。”

  聽完她這一席話,楊霍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是在可憐我吧?”之後,他瞪著靜靜地將臉頰貼在他胸膛上的她,以有些怪異的聲調開口說。

  “不!”她一瞬間便由他胸口撐了起來,激動的盯著他搖頭叫道,“我愛你不是因為可憐你,而是真心真意、全心全意的愛你。”

  一喊完這些話,薛羃箴頓時整個人驚慌的顫抖起來,而盯著他的眼神亦由激動到震驚,最後則被滿滿的愛意給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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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5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是的,是的,我是真心的愛你,從我決定搬進來與你同居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你了。”她認真而熱切的對他說著自己的心情。

  她是愛他的,在經過上回未婚夫的背叛與情變之後,她終於又再度愛上一個男人,而這回,不管結果是好是壞,她只知道自己對他的愛絕對是無怨無悔的。

  薛羃箴充滿愛意毫不保留的眼神與表態把楊霍嚇壞了,瞪著她,他以自己所未察覺的驚慌聲音搖頭道:“不,你一定是因為可憐我、同情我,所以才……”

  “我愛你,霍。”她伸出食指輕按在他唇上,阻止了他的話,“以我的身,以我的心,以全部的我愛你。”

  “不,你……”

  薛羃箴霍然傾身吻住了他的唇。

  就讓她用行動來證明她的愛吧,她忖度著,相信聰明如他一定能分辨真愛與同情之間的不同,而她愛他的這個事實,則是任何人事物所抹殺不了的。

  我愛你,霍。

  聽著身旁的她因沉睡而呼出平穩的氣息,楊霍悄悄地下床,一個人走到客廳中點起香煙抽了起來。他視若無睹的瞪著窗外因下雨而大批湧現,粘在沙窗上掙扎著的飛蛾。

  終於是時候了,他一直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現在的她終於愛他愛到不能無他了,而他所有的努力也即將得到報酬,這一切的一切該是多麼的令人高興才對,可是為什麼他沒有絲毫的喜悅感受?

  接近她是別有目的,是為了報仇的,他自始至終每天都不忘提醒自己這一點,可是為什麼眼看目的就要達到了,他卻反倒猶豫、不知所措了起來?父母的死可不是她幾滴眼淚和一句我愛你就可以補償的,他要報仇,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我愛你,霍……我是真心真意的愛你……以我的身,以我的心,以全部的我愛你。

  霍然之間,薛羃箴深情的告白竄入他心中,楊霍猛然用力的吸了一口煙,悶悶地咒?了起來。

  該死的!他在想什麼?她那些話對他來說只能是一把劍,一把鋒利無比,可以穿心刺骨的劍,而且是他用來刺穿她、傷害她的無情劍,沒有別的了,別再想了!

  又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他的視線穿過煙幕,透過昏暗不明的客廳直盯向牆壁上的那面日曆,上頭是十二號星期四的日期,而明天,十三號星期五正是她父母出國遊玩的第一天。據他所知她已向公司請了下午的半天假,打算到機場與父母送行,而這無非是他離開她的最好時機。

  是的,就是明天了。從她的生活中消失,然後等著看薛尚行的報應。

  這是薛尚行欠他們霍家的,不管如何,他絕不手下留情,絕不!

  送父母上飛機後,薛羃箴輕輕地哼著歌開車離開中正機場。

  在她記憶中,爸媽向來恩愛異常,雖然媽媽的個性有時過於拘謹、嘮叨了些,而爸爸卻又豪氣過了頭,可是儘管兩人意見經常分歧,他們卻又是那麼自然而然的找到平衡點,為生活帶來多彩多姿的變化。

  由於她的出生,即使有多餘的錢,但一顆心都放在她身上的媽媽亦沒時間陪爸爸四處旅遊,隨著她年歲的成長,爸爸的事業卻愈做愈大,當媽媽有時間時卻反倒成了爸爸抽不出空來。

  人生真的有賺不完的錢、幹不完的活與吃不完的飯。看爸爸每天奔忙于事業上,她有時候會想他到底所為何事?如果是為了她,那大可不必。有這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從未想過要從父母身上得到些什麼,從不。

  這一次,借著爸爸的生日,她硬是以一句女兒的孝心逼得爸爸不得不放下工作帶媽媽出國玩。半個月,雖不長也不短矣,但願他們有次愉快的旅遊經驗。而她嘛,想必在這兩個父母不在臺灣的週末,也會很愉快的。

  一想到接下來的兩個週末每分每秒都能與楊霍一起度過,薛羃箴的臉上不由得浮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而讓她的笑意在一瞬間更加燦爛的是,明天就是第一個週末的假期,這而天,不知道他會帶她到哪兒玩、給她什麼驚喜?她真的好期待。

  將車開回父母家,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多了。擔心楊霍會不會在等她吃晚飯,薛羃箴撥了通電話給他,結果不管是手機或是家裡的電話都沒能接通。她懷疑的想,他會去哪兒了?

  在車上,隨著車子的移動,她每五分鐘便撥一通電話回家,然而除了嘟嘟作響的回聲之外,沒有第二種聲音回應她,而他的手機又自始至終傳遞著沒開機的訊息。他到底去了哪裡?

  回到家,屋內是一片的漆黑與靜默,他果真不在家,然而只要他出門,他的手機是從來都不會不開的,怎麼今晚會……他會不會是臨時加班還在公司呀?手指隨心意所至的撥了公司的電話,她得到的結果卻依然是失望。他會去哪兒呢?

  想不出楊霍會去的地方,也想不出有其他電話號碼可以聯絡到他,薛羃箴所能依靠的也只剩下那支始終回應著沒有開機的手機了。可是撥了一整晚,她所得到的是幾乎快將電話機上“Redial”鍵上的字按得褪色而已。他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在沙發上睡著,又迷迷糊糊的被寒夜的低氣溫凍醒,他依然未歸,手機也依然未開機。薛羃箴從房裡將棉被抱了出來,整個人蜷縮在棉被與沙發之間,繼續等他。

  其實她從來不是一個會緊迫盯人的女朋友,也不是一個神經兮兮,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便認為世界末日快到了的女人,但是要她對夜不歸營,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的男朋友放心,她實在做不到。她實在放心不下他的安全問題,而非懷疑他。

  真的有點擔心他是否發生了什麼事,畢竟以她對他的認識,他並不是一個會忘記撥電話回家報平安的男人,然而今晚卻發生了這種情形。他不會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吧?

  薛羃箴打了個冷顫,愈加拚命的將早已蜷曲成一團的棉被往自己身上拉。不,不會的,每次他載著她在車海裡鑽來鑽去的時候,她取笑他自己撞死了沒關係,可別害死她時,他不總是笑著說放心,他的技術好得很,更何況他是九命怪貓,有那麼容易死的嗎?

  不,他不會出事的。

  即使薛羃箴不斷這樣告訴自己,然而在早安新聞時間一到時,她仍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視,屏住呼吸,雙眼眨也不敢眨一下的緊盯著電視螢幕。隨著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著一則又一則的新聞,她的心情也跟著起起伏伏,在驚恐與松一口氣之間來來回回著。

  終於,所有的新聞都播報完畢,而她沒看到也沒聽到最讓她害怕的新聞,薛羃箴使盡力氣的松了,一口大氣。太好了,他沒事。

  為了更進一步的確定,她不斷的更換頻道,只要是播放國內新聞的頻道,她沒有一個放過。足足過了兩個小時之後,她終於可以肯定楊霍至少沒有發生車禍。

  天亮後,除了繼續等待之外,薛羃箴將尋找的範圍擴大到公司裡的同事。她想,也許在她請假的半天內臨時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而霍之所以會和她失去聯絡或許跟那事有關。

  “楊霍?他昨天下午就離職了呀,你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急著找他?”

  當薛羃箴借著公事的理由想從張闠那兒得到他的消息,卻聽到張闠以驚訝的嗓音說著這麼一段話時,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昨晚睡眠不足,昏眩得聽錯了。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不可以請你大聲一點再說一遍。”她要求道,更傳心的將耳朵貼向話筒。

  “我說,你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急著要找楊霍?他昨天下午就已經離職了。”

  “離職……”薛羃箴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瓦解。“你不是在開我玩笑吧?”

  “我幹麼開你玩笑?”張闠反問她,“對了,你說的急事是什麼事呀?儘管說出來看我可不可以幫得上忙。”

  “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離職嗎?或者,其實他早就已經提出辭呈了?”

  “才不呢,他是突然說要離職就要離職的,連老闆加了一倍薪水要給他都留不住他,要換做是我的話,別說加倍了,只要加五千塊,要我一輩子為公司做牛做馬我都無怨無悔!加倍,少說也有十萬吧,而他竟然連考慮一秒鐘都沒有就搖頭,你不知道老闆當時的表情有多難看!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

  “張闠,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辭職?”她打斷張闠說。

  “不知道呀。事實上不只我不知道,公司裡面沒有一個人知道。老闆問他是不是有人挖角,他說沒有;問他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或許可以讓他留職停薪,他說不必了。總之,他從頭到尾只說他要辭職,其他什麼話都沒說,下午一將手頭上的東西交接完就走了。”

  說到這兒,張闠突然停頓了下來,然後才再以刺探性的口氣小心翼翼的問:“羃箴,你偷偷地告訴我,是不是你拒絕了他的追求,所以他才會突然辭職離開傷心地呀?”

  拒絕他的追求?如果她現在笑得出來的話,薛羃箴保證自己大概會啞然失笑,可是現在的她根本笑不出來。他離職了,而她卻什麼也不知道,最誇張的是他們還是愛人、同居人,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粘在一起,可是結果呢?

  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受傷、有點心寒,但是這兩種感覺卻早已擴散至她整個人、整顆心了。她顫抖的將身邊的棉被再度拉向自己,圈住自己。

  “羃箴?”遲遲等不到她回應的張闠再度出聲叫道,“是不是被我猜中了,你別不說話呀。”

  “不,我從來不曾拒絕過他。”薛羃箴喃喃自語的說。

  “什麼?”

  “對不起,張闠,我突然想到有事要做,我……對不起,再見。”不等張闠有何反應,薛羃箴慢慢地掛上電話,然後就這麼呆若木雞的坐在沙發上。

  他離職了,沒有理由。他失蹤了,沒有電話。可是不管如何,這裡是他的家,她相信他遲早會回來這裡的。

  隨著午時的迫近,窗外的光線愈發明亮,然而寒冬的天氣多是陰晴不定、陰雨綿綿的,明明才看見太陽從雲端探出頭來,天空卻又已烏雲密佈,雷聲隆隆的下起雨來。

  冬天的雨濕冷,冬天的風剌骨,習慣了有他的陪伴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冬天是那麼的難熬。霍,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瞪著桌面上燙金的慈善義賣會邀請函,楊霍的表情在短時間內一連變換了數種,最後卻終歸平靜的以他深邃而黝黑的雙眼盯著站在他前方的辜停豐問:“這是幹什麼的?”

  “你問我幹什麼的,我才想問你呢!”辜停豐退靠在沙發椅背邊冷嘲熱諷的回應他的問題。“這不是你在出國前交代我幫你做的事嗎?還有,這個義賣會邀請函我確定薛尚行也會收到,而且會出席。”辜停豐一頓,“這也是你千交代萬交代的,我沒記錯吧?”

  “你說的對,我記起來了。謝謝。”楊霍嘴角一撇,不動聲色的將邀請函收進抽屜內道。

  “少來,你根本就從沒忘記過,在我面前別做戲,霍。”辜停豐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道。“你心裡面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要這張邀請函做什麼?難道說你想當著各界企業名流的面前指控他的罪狀,毀了他?你可不要輕舉妄動,沒有證據的指控弄不好是會鬧上法庭的。”

  “別把我想得那麼笨,停豐,復仇何必非要弄得兩敗俱傷呢?”沉默了一會兒,楊霍十指交握的放在桌而上,看著他挑眉道。

  問題就在於你早已經受傷,而且還傷得不輕。辜停豐無聲的在心裡頭介面說。

  兩個月前,當他接到楊霍的電話要他陪楊霍去喝酒以慶祝楊霍的復仇大計終於行至最末一章的時候,他心裡隱隱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楊霍假戲真做的愛上了薛尚行的女兒薛羃箴了。

  因家庭的劇變而背負著仇恨長大的楊霍是個非常小心翼翼而且謹慎的男人,因為他的小心謹慎成就了現在成功的他,而他無往不利的成功更讓許多人對他擁有銳利而獨道的眼光趨之若騖,既佩服又羡慕。

  然而只有他知道在光鮮外表下的楊霍實際上是花費了多少苦心與精力才成就了現有的這一切,令楊霍如此奮發向上的原動力又是多麼的無情與殘忍。

  銳利、嚴肅與無情,楊霍的個性其實完全反應在工作之上,至少外觀上是這樣子沒錯,然而內在的楊霍卻是多情而易感動的,不過一如他所說的,除了他辜停豐之外,世界上大概難有第二個人能接觸到真正的楊霍了。

  除了隱藏的情感讓人看不清楚之外,在楊霍身上另外一種也是令人看不清的便是楊霍的自製力,關於這一點,他便不由得對楊霍甘拜下風、望塵莫及了。

  這怎麼說呢?就拿喝酒來說好了,不管是高興的時候、愁腸的時候、生氣的時候,或者純粹只為喝酒而喝酒的時候,他從未見楊霍喝醉過,而每當他醉醒頭痛欲裂的醒來時,自己總是安安穩穩的被楊霍安置在自己家裡的床鋪上,沒有一次例列。

  這件事至今依然煩惱著他,到底是楊霍酒量太好了呢?還是楊霍根本不是人?這個疑問在那天終於有了答案!

  那天在掛了楊霍的電話後,因為公事的耽擱他遲了約一個小時才到楊霍所約的地點與楊霍碰面,然而讓他蹙眉的是在他看盡PUB內每一張桌椅之後,他卻找不到楊霍,正當他猶豫是否該離去時,趴在吧臺上的一個背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正是楊霍,一個已經醉到不省人事的楊霍。

  從未為任何事情失控,甚至泰山崩於前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楊霍卻喝醉了,可見所發生的問題有多麼嚴重。愛上了仇人的女兒——的確是很嚴重!

  他大概沒想過離開她會讓自己這麼痛苦吧,借酒澆愁——果然是男人的通病!而嘴硬這一點嘛,大概就跟自尊、面子之類的扯不開關係了。所以一張飛機票,再用工作把自己操死,等到累得死去活來忘卻一切該忘的事之後,就回來執行他所未忘的事——復仇。

  這兩個月又三天,他不知道楊霍對自己做了什麼,只知道回來的楊霍帶著較兩個月前削瘦而又充滿冷酷無情的臉龐回來,而楊霍那全身散發出來的森冷氣質則嚇得公司所有員工沒有一個敢接近楊霍。

  “你到底打算要做什麼?”深吸了一口氣,他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張邀請函上。

  “沒什麼,只是查探敵情而已。”楊霍冷然的一笑道。

  “查探敵情?那又何需要用到那張邀請函,請家偵探社不就好了,既快速又確實。”說著,辜停豐的眼光忽然的一閃,在楊霍來不及抓到他眼中所洩露的訊息時緩道:“或者你可以直接問我,沒多久前我才和他們有接觸。”

  “你做了什麼?”楊霍的眼睛在一瞬間眯了起來,露出森冷銳利的目光。

  “拓展公司外交往來業務呀,不過你放心,在沒有和你商量之前,我是不會隨隨便便就和你的仇人有生意上的往來的。”

  “我不請偵探社是因為我要親眼看到他眼中的痛苦。你知道嗎?聽覺上和視覺上的享受是有差別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楊霍言歸正傳的以自問自答的方式冷笑著告訴他。

  看著他,辜停豐的眼底閃過一抹怪異,“你這麼肯定他現在是痛苦的?”

  “難道不是嗎?”楊霍逼視著他問。

  “他現在痛不痛苦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他們夫妻倆前兩天還興高采烈的帶著他們的女兒到我老爸開的餐廳去相親,而且聽說對方還是個滿有名氣的心臟科權威醫生呢,前途無限。”辜停豐聳聳肩說,看著他的表情由驚愕到難以置信,臉色由慘白到怒赤。

  相親?!楊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只不過離開她兩個多月而已,沒想到她竟就迫不及待的去相親,尋找下一個備胎,而她甚至還口口聲聲的說愛他!該死的!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醫生?滿有名氣的心臟科權威醫生?狗屁!恐怕是個腦滿腸肥、禿頭又凸肚的老頭子吧,要不然又怎會需要用到相親的方式來結識女朋友?

  “非常帥的一個醫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辜停豐突然冒出這句話,“我還記得那天餐廳裡的女服務生在那個醫生走進餐廳後,陸陸續續的犯了不少錯,不是撞到客人打翻盤子,就是視而不見、聽若罔聞的錯過一個又一個叫喚服務的客人,服務品質奇差無比。

  “呀,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那天我剛好在場,所以也有看到那個帥哥醫生,三十郎當的年齡,身高比我高那麼一些,大概有一百八十幾公分,體態完美得有如服裝雜誌上走下來的男模特兒一樣,而那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更是讓我羡慕的想上前問問看他是怎麼曬出來的。老實說,他還一點都不像個醫術高明的權威醫生,反倒比較像是個電影明星……”

  “夠了!”楊霍再也不想聽的怒吼出聲。

  辜停豐慢慢地閉上嘴巴,靜靜地看著他。

  “你不要被他們表演出來的假像騙了,為了掌上明珠薛羃箴的失意,薛尚行不可能還會笑得出來的,而相親也只不過是他想救贖女兒的一種手段,想讓她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的道理,然而事實上他們一家人早已陷入愁雲慘霧之中了。”楊霍迸聲道。

  “是這樣嗎?如果薛羃箴真為情所苦的話,為什麼她反倒豐腴了呢?”看了他一眼,辜停豐自言自語般的說。

  當然,辜停豐的目的是要講給楊霍聽的,而從他愈發難看的臉色辜停豐知道他聽到了。辜停豐決定再接再厲,看看是否能點醒他這個被仇恨蒙住了心的笨蛋。“楊……”

  “如果你沒什麼事要做,可不可以麻煩你替我分擔這一半的工作?”他突如其來的指著桌而上那疊公文打斷辜停豐道。

  “開玩笑,我連大過年都留在辦公室加班沒休假,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了,你以為我還會笨到這麼徹底幫你做事?”辜停豐在一瞬間忘記了所有想說的話,忿忿地瞪著他叫道。“我沒空得很,大概到二○○一年都沒空!再見!”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狼狽背影,楊霍忍不住的輕笑了起來。可是這個笑容卻持續得不久,大概在辜停豐將門關上的那一刻就已消失在楊霍臉上。

  薛羃箴去相親了,她怎麼可以?!她不是愛他嗎?為什麼可以枉顧內心裡真正的感受而去接受另外一個男人,她不會已經把他忘記,不再愛他了吧?

  一個突如其來的驚恐突然攫住了他的心,讓他隨著每一次心跳都感覺到心痛,她……不再愛他了嗎?

  楊霍被這瞬間清明的思緒給嚇得瞠大了雙眼,他這麼在意她愛不愛他嗎?

  不,不,不!他怎麼會在意她愛不愛他呢,他只是……他只是……對了,他只是在意他的計畫能不能成功,如果她不愛他的話,那麼他一切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

  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絕對不能不愛他!

  然而,他的一相情願能代表什麼?她不會已經愛上了那個像明星的醫生吧?!

  一股克制不住的激動讓楊霍由皮椅上站了起來,然而站起來後的他能做什麼?沖出門去找她,告訴她她只能愛他不能愛上別的男人?還是去將那個像明星的醫生打得歪七扭八?不,不管他現在做什麼,事實似乎就是事實,是不能改變的。

  她真的已經不愛他了嗎?

  她真的已經琵琶別抱去愛上那個像明星的醫生了嗎?

  兩個月,真的只是過了兩個月而已嗎?為什麼在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之後,世界卻早已變成另一個他不認識的模樣,而她……

  該死的!為什麼他的思緒總要繞在她身上轉?她有沒有移情別戀,或者她曾不曾為他的離去傷心,沒讓他的苦心付之一炬,這一切不是只需等到慈善義賣會見到薛尚行時就知道了嗎?

  忿忿地深吸了一口氣,楊霍逼迫自己坐回皮椅內繼續辦公,然而半個小時,或者只有十五分鐘後,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急欲尋找答案的衝動而離開公司。

  也許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面前,但是在一旁偷偷地觀察她總行吧?當然,他這舉動完全是為了他的復仇計畫,跟其他任何事都無關,尤其是跟想她、念她這些打死他也不可能會承認的思緒無關。

  兩個多月沒見到她了,她是否依然美麗一如往昔?停豐說她變得豐腴了,是真的嗎?她的確是瘦了一點,尤其是她的兩頰與胸部,多長點肉應該會更加纖合度吧?

  他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見她了,箴,讓他魂縈夢牽了兩個多月的人兒呀。

  慈善晚會中衣香鬢影,薛羃箴在宋靖嶧的陪同下,雖然總是笑容可掬的穿梭在各行各業的名人雅士之中,但說真的,她的感覺還真是不舒服極了。

  終於,司儀的聲音優雅的在場中響起,說完請各位貴賓入席,慈善義賣晚會即將開始後,她這才得以松了一口氣的在宋靖嶧的陪同下坐下來休息。

  其實今天這個慈善晚會的出席者應該是她父親,然而因為臨時發生南部工廠的外勞打架事件,身為負責人的他不得不南下一趟處理那件事,所以只好由她這個女兒出面代替了。而為了她的“特殊情況”,爸爸甚至還請來他好友的兒子當她的護花使者,這才放心南下。

  宋靖嶧,她今天晚上的護花使者,雖然對他不熟,但他們卻有過一面之緣,而且是個值得信任的男伴,她很高興陪伴她的人是他。

  看著台前無聊的開幕表演,薛羃箴伸手輕撫著自己已然凸出的小腹,不由得陷入了思緒中。

  自從三個月前楊霍突然無聲無息的失蹤之後,她便一個人一直守在他的屋子裡等他回來。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除了失望不斷來叩她的心門之外,另一個幾乎可以奪走她呼吸的打擊讓她差點沒瘋掉,她竟然懷孕了!

  這個打擊讓薛羃箴失魂落魄,一連好幾天在公司裡錯誤百出,惹得老闆發飆的威脅她,如果再出錯她就可以不必來上班了,而當時心情極壞的她也不甘示弱的朝他喊出我現在就不做了行嗎的話。

  就這樣,她不再有工作,開始每天窩在家裡等楊霍回來,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一個人住在空洞冷清的屋子裡後,她決定搬回家住!而從那時至今,竟也過了三個月的時間。

  從不願承認自己可能被愛情騙子騙了,然而當她請張闠幫她從人事部那裡偷盜印出楊霍的資料後,她終於承認自己被騙了,因為在他履歷表上的資料除了她現在所住的房子,以及家裡那支電話和他的身份證字型大小是真的之外,沒有一樣是正確的,而薛羃箴想,如果不是為了健保、勞保需要有正確的身份證字型大小的話,他大概連這一部分也會作假吧。

  一個騙子,她竟然愛上了一個大騙子,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比這件事離譜的,她竟然愛上了一個大騙子!哈,哈哈,而最可笑的是她竟捨不得墮掉肚裡的孩子——那大騙子的孩子,因為她還愛著他,深深地愛著他,並覬覦有一天他會再度回過頭來找她,但是這可能嗎?

  從來不敢在父母面前落淚,更不敢讓他們知道她懷了一個愛情騙子的骨肉,因為前車之鑒讓她深深地體會到,她的快樂就是父母的快樂,而她的痛苦則會加倍反應在父母身上,所以她毫不考慮的隱瞞了這次的事件,有苦、有淚都往肚裡吞,只有在夜裡會放縱自己淚濕枕邊。

  然而紙包不住火,在父母有意的安排相親下,薛羃箴終於不得不將有身孕的事實公開,並在事後極盡所能的淡化一切,以對方出國研習做為他不在身旁的開脫理由,可是天知道她扯了多少謊,而讓她不借扯謊欺騙父母的楊霍現在在哪裡?或許正忙著欺騙另一個女人的感情吧。

  心痛在這三個月來不時來訪,久而久之卻成了她的習慣。一如在那同居的兩個月內愛他也成了習慣,讓她現在即使想戒也戒不掉。有時想想,她還真恨自己為什麼不恨他,事實上她該恨他的。

  “薛小姐,這不是薛伯父要你參加競標的項目之一嗎?”身旁的宋靖嶧突然輕拍了她手臂一下,在她耳邊小聲的提醒她道。

  薛羃箴怔愕了一下,頓時抬起頭看向檯面所展示的那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

  “底價由五十萬起價,每次舉手加五萬。現在請各位貴賓開始競標。”主持人這樣說。

  “五十五萬。”有人舉手說。

  “這位夫人出五十五萬,有沒有人願意再出高一點的價錢?”主持人問。

  “六十萬。”

  “好,這位先生出六十萬。”

  “六十五萬。”

  “七十萬。”

  “這位先生出的價錢最高七十萬,請問那拉夫人要繼續出價嗎?”主持人對最先開口的那位貴婦道,台下的貴婦割愛的再看了一眼臺上的那幅荷畫後搖了搖頭。

  “那就對不起了,夫人。”主持人歉聲說,將注意力集中在台下的貴賓當中繼續開口,“還有人願意再提高價錢嗎?如果沒有的話——啊,那邊有位美麗的小姐舉手了。”主持人眼明手快的措向薛羃箴坐的方位微笑道。

  “我出價七十五萬。”薛羃箴開口說。

  “八十萬。”那位先生並不死心的又再舉了一次手。

  “八十五萬。”薛羃箴面不改色的跟進。

  “那位美麗的小姐出到八十五萬了,請問這位先生你要繼續加價嗎?”主持人笑盈盈的問突然安靜下來的那位先生,後者頹然的搖了搖頭。

  “那麼在場還有人願意出更高的價錢以標得這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嗎?如果沒有的話,三次唱名後這幅荷畫就要歸那位小姐所有了。”停了的莫五秒,主持人開始喊,“八十五萬,一次。八十五萬,兩次。八十……”

  “我出價一百萬。”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全場震驚,卻讓薛羃箴驚顫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輕按在心臟上,告訴自己別緊張,只是聲音像而已,他是不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怎麼了?”注意到她的舉動,宋靖嶧關心的問。

  薛羃箴微微地搖頭,耳邊聽到臺上的主持人喜出望外的宣佈著,“那邊的帥哥出價一百萬,一百萬耶!啊,差那麼一點就讓十五萬白白的飛掉了,好家在,好家在。”他唱作俱佳的表情讓全場頓時哄堂大笑了起來。

  “現在,請問那邊美麗的小姐,你要繼續加價呢?還是決定對臺上這幅荷畫忍痛割愛?”一會兒後,主持人言歸正傳的問。

  薛羃箴朝主持人微笑搖頭,決定放棄。

  “小姐放棄了。那麼現在,一百萬一次,一百萬兩次,一百萬三次。賣了!出污泥而不染這幅荷畫就以一百萬元賣給了那位先生。現在,請大家拍手邀請那位先生上臺。謝謝。”

  如雷的掌聲迎出以底價兩倍價錢購得那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的先生,而薛羃箴因為好奇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和楊霍有一樣的嗓音而引頸眺望著,沒想到上臺的人竟然真是他——楊霍?!

  一股淚意突然向上沖,她的眼眶在一瞬間溢滿淚水。她捂住嘴巴,防止差點逸出口的嗚咽聲。老天,她真的好想他!

  “帥哥,貴姓大名?”臺上的主持人稍微向旁邊移了點位置後,開始對上臺的主角發問。

  “楊霍。”

  此語一發,現場頓時響起不少驚訝聲。

  楊霍?就是那個近兩年來在電子業界內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被譽為下屆十大有為青年榜首的豐裼負責人之一?他竟然這麼年輕,而且還長得這麼帥!天啊,這期的週刊雜誌有得寫了!

  始終妙語如珠、對答如流的主持人似乎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貴客嚇了一大跳,以至於有些無措的衝口問:“豐裼企業的楊霍?”

  “好像是。”楊霍眉頭一挑,嘴角一揚,以有些無辜的語氣回答。

  “對不起,對不起,你知道當自己的偶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任何人都會有‘突錯’的時候,我也不例外。呀,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大家,我的偶像就是他——豐裼的副總楊霍先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主持人反應極快的以慣有的幽默,比著身旁的他開口道,頓時引來在場賓客的掌聲。

  接下來便是主持人代表主辦單位對楊霍說著一成不變的感謝詞,並將義賣物品的標示牌轉交給他。場內再次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

  忽然之間,在領了物品標示牌的楊霍傾身對主持人說了些話,讓主持人驚訝的在一瞬間瞠大了雙眼,並頗為激動的在臺上擁抱了楊霍一下。

  “各位先生、女士,剛剛楊先生說他要將這幅出污泥而不染的荷畫再捐出來贊助此次的義賣,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謝謝他的善心,謝謝。”

  在眾人的目送與掌聲中,楊霍微微一笑後走下臺。現場再次陷入標購的熱潮中。

  薛羃箴從他一上臺之後,情緒便一直處於激動的震驚當中,完全不能自已。

  楊霍,真的是他!除了他身上那套筆挺合身的西裝外,他的聲音、他的長相、他的一舉一動、一答一和的表情,都跟三個月前她所認識的楊霍一樣,他真的是周遭議論紛紛的豐裼副總楊霍……他們指的是他嗎?

  副總、電子業奇才、靈魂人物、老闆……這些都是在說他嗎?為什麼他們所說的他全是她不認識的?楊霍明明只是個普通業務員,擁有一棟三層樓的中古屋和一輛Dio,而且還是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為什麼他們講的跟她知道的完全扯不上關係?他明明就是楊霍呀!

  目光隨著他下臺的身影移動,也隨著他的身影停佇在會場內的一張圓桌前,一名性感而美麗的女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結結實實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吻之後,兩人才親親密密的相偕入座。看到這兒,薛羃箴的臉上早已完全沒有了血色,蒼白得嚇人。

  “薛小姐,你沒事吧?”

  身旁宋靖峰關心的聲音在瞬間拉回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收回目光,疲乏的改投注在他臉上。“我覺得有點累,”她謊道,“剩下的競標你幫我好不好?我想要出去透透氣,休息一下。”

  他點點頭允諾,但仍不放心的蹙起了眉頭再次問她,“沒事吧?”

  “沒事。”薛羃箴牽強的朝他擠出一抹笑容說。

  宋靖峰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放她一個人不妥。“或許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了,反正除了那幅荷畫之外,伯父要買的東西都排在滿後頭的,我……”

  將手放在他手臂上,她打斷他向他保證道:“我真的沒事,真的。”

  宋靖嶧沉默的盯了她一會兒後終於妥協。“不要喝酒,也不要站太久,累了就找張椅子坐下來休息等我,或者直接再回來這裡。”他交代道。

  “我知道。”她點點頭,起身離開。

  “小心點。”他忍不住又交代了一次。

  薛羃箴朝他微微一笑,頷首後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下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慈善義賣會場。而她離開後不到一分鐘,會場內又有一個人站了起來,靜靜地離開了會場,那個人便是楊霍。

  因為所有賓客皆聚于慈善義賣會場內,所以場外除了幾位稀稀落落忙於張羅會後飲食的侍者之外,靜謐得讓人的心情也跟著寧靜了下來。

  薛羃箴走出慈善義賣會場的出入口,依著先前的記憶尋找到會場週邊的那個陽臺,推開玻璃門迎向三月寒夜裡的冷風走進星空下。

  她抬頭仰望星空。

  今夜的星空多麼的美好,然而可悲的她卻只能用它來憑弔自己逝去的愛情……或者,那根本不能稱之為愛情,只能算是一場只有她的獨角戲,是戲也是夢。而最讓人難以啟齒的是她竟然愛上了虛幻中的男主角!

  楊霍這樣耍她很有趣嗎?

  回想著剛剛在會場上他們依紅倚綠的親昵姿態,薛羃箴的心幾乎痛到無法呼吸。她該恨他的,如果不恨他至少也不該再愛他,不該再為他掉一滴淚、再痛一次心的。看看他,在她為他徹夜淚濕枕頭的同時,他可曾想過她?不,那時的他恐怕正在享受美女在懷的豔福吧。

  真是諷刺!而她竟然還癡癡地妄想有天他會回到她身邊,她真是個大傻瓜!

  才說好不再為他掉一滴淚,眼淚卻有自我意識般的落了下來。她忿忿地伸手將它抹去,氣自己為何這般懦弱、無用,不過是失個戀而已,她幹麼這麼輸不起,哭有用嗎?能改變他不要她的事實嗎?別這麼儒弱了,薛羃箴!

  像是為了提振自己的精神,也為了能忘記不愉快的一切重新振作自己,她用力的吸了一口周圍冰冷的空氣,一口又一口的深呼吸,直到感覺冷後才停止這樣的舉動。

  楊霍站在玻璃門內,熾熱的眼神連眨也捨不得眨一下的凝望著門外的人兒,放在門把上的手指因用力而握得泛白,他好想過去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再狠狠地吻她以告這三個月來的相思之苦,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因為他誰都能愛,就是絕對不能愛上她,她是殺害他父母的仇人的女兒,這一點他絕對不能忘,絕對不能!

  可是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想她。

  那天,當他到她上班的地方卻遲遲等不到她出現時,他失望得幾乎要心碎,無法阻止自己胡亂猜想向來敬業的她怎會請假,是生病了嗎?生了什麼病?有沒有人在照顧她?或者她有沒有去看醫生、有沒有按時吃藥……

  各種層出不窮,有如雨後春筍般的憂心問題一個個的冒了出來,讓楊霍忍不住恨起自己為什麼還會對她產生關心,他接近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傷害她、打擊她嗎?為什麼竟然還會為她擔心,他是哪根筋接不對了?!

  然而不管如何咒?自己、恨自己,他依然無法阻止自己在接下來的日子出現在她公司外,等待她走入他視線中的那一刻到來。可是什麼都沒有,原來她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離職了,而原因竟然是為了他!

  多麼大的意外驚喜呀!

  據張闠說,自從他突然離職之後薛羃箴就慢慢地變了一個人,不僅在工作方面時常出差錯,連身體都似乎變差了,整個人病懨懨的連話都說得極少,直到破天荒的與老闆大吵一架辭職後,便沒有任何人能再找到她。

  一陣陣欣喜隨著張闠的敘述激蕩著楊霍的心,她果真是在意他、愛他的,要不然她不會在他失蹤之後做出這麼多令人歎為觀止的行徑出來的,她果真愛他。

  才開始要沾沾自喜,心中的苦澀卻又莫名的冒了出來。可是若真如此,為何一切結果卻又與他所預料的大相徑庭呢?還有,停豐所說的那場相親又是怎麼一回事,結果又如何呢?

  該死!為什麼他又再度續進這個死胡同裡呢?他根本用不著要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事實上她若和那個醫生相規成功了,對他而言才更好呢!

  因為這麼一來,即使他對她始亂終棄的計畫徹底失敗,那麼他也可以去大鬧他們的婚禮,親口告訴新郎官薛羃箴在他床上的時候是多麼的淫蕩,他甚至於還備有錄影帶為證。這麼一來保證薛尚行不吐血那才奇怪,薛尚行大概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自己女兒主演的A片吧。

  沒錯,在他決定勾引她開始,他便已在房間內裝有一個小型的針孔攝影機以防不時之需,沒想到事情還真讓他料到了,雖然說他也並不樂意讓人看到他的屁股,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為父母報仇的。

  想到當地看到那卷淫欲的錄影帶時,臉上會出現的痛苦表情,楊霍的心不由得感覺被針紮了一下。她會恨他,並且一生一世都不會原諒他吧?

  看著孤立在星空下的薛羃箴,楊霍臉上的表情扭曲,痛苦的想著。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傷害她,可是……唉,能怨蒼天捉弄人嗎?她為什麼會是薛尚行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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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52: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陽臺上的她動了一下後慢慢地轉身,楊霍迅速地退後,躲到附近的大理石柱後,看著她進入屋內後慢慢地走向慈善義賣會場。他在她進去後約過了兩分鐘後才舉步走向會場。

  此時,慈善義賣會已進入最後三樣物品壓軸的高潮,臺上與台下一樣情緒高漲,場內顯得有些嘈雜與淩亂。

  楊霍在坐定位後,眼光下意識的瞟向了薛羃箴,卻在下一刻怒不可遏的瞠大了雙眼,那個男人竟敢伸手撫摸她的額頭,又握她的小手,那個混蛋!他握緊拳頭,有絲狂亂的想立刻沖上前將坐在她身邊的那男人打到九霄雲外去,讓那男人再也碰不著她半根寒毛。

  “霍大哥,你怎麼了?”注意到他突然變得緊繃的身體與握緊的拳頭,他身旁的女伴輕觸了他一下出聲問。

  楊霍整個人輕顫了一下,然後他緩緩地將緊繃的身體與握緊的雙手放鬆,並強坦自己將充滿怒焰的眼光從他們倆身上給拉了回來。

  “不,沒什麼。”他平穩地回答她,心裡卻一點也不平穩的想著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是停豐口中那個像明星的醫生嗎?

  他的雙手不自覺地又再度緊握了起來。

  慈善義賣會一結束,賓客們立刻由小小的會場擴散開來,有的因為有事先行離開,有的則留下來,三五成群的一邊品味著主辦人精心準備的點心與飲料,一邊談論著之前的義賣。

  薛羃箴在宋靖峰的陪同之下,先是禮貌的與一些熟識的長輩們打招呼,後來則因疲累而走向不引人注意的偏僻角落,靜靜地等待著宋靖峰處理好今日所購得之物品事宜後一起離開,疲累的她根本早已忘了楊霍還在現場。

  楊霍在散會之後緊密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宋靖峰離開她身邊之後,再也抑制不住的朝她走去。

  薛羃箴一轉頭便對上了他那雙懾人的眼睛,她整個人僵硬在原地,完全動彈不得。

  他還是那麼的帥,不管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或者是一套數萬元的西裝,穿在他身上的效果都一樣驚人。

  剛剛他在臺上的時候,因為驚訝他的出現與身份,她幾乎沒有注意到他的改變,事實上他的眉毛依然濃厚,下顎依然堅毅,還有那雙懾人的眼睛和吻過她數不清次數的性感薄唇都沒有改變,但是薛羃箴卻不得不絕望地承認,他已經不是她所愛的那個楊霍了。

  隨著穿著品味的改變,他似乎也變得判若兩人,銳利而無情的眼神、冷若冰霜的表情、凝結在他唇邊的譏諷和幾可媲美模特兒的自信步伐,外加掛在他手臂上豔光四射的女伴,他——不,他已不是她所認識的楊霍了!

  “真巧,好久不見了。”站定在她眼前,他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嘲弄開口道。

  他冷峻而無情的聲音猶如利刃般的刺進薛羃箴的心中,讓她決定不再為他心痛的決心頓時崩裂,心痛到決堤。

  “是楊霍嗎?”她不自覺的低語出聲。

  楊霍眉頭一挑,微微側頭對他身旁的美女溫柔的一笑道:“看來貴人多忘事這句話說得真沒錯。”之後,他的目光再次無情地射向她。“沒錯,正是在下。”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先是不聲不響的拋棄她後,以這種面貌出來刺激她、傷害她?

  薛羃箴痛苦的看著他,低語問:“為什麼?”

  他假裝沒聽見的開口,“我先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嚴祉嫣小姐。祉嫣,她是我前陣子上班公司裡的總務薛……薛羃箴小姐,我沒記錯吧?”他看向她。

  一陣痛心疾首的心悸重重地畫過薛羃箴的心,讓她痛得雙腿發顫的站不穩。未婚妻?她還以為嚴祉嫣頂多是他的女朋友而已,結果……未婚妻……她竭力鎮定自己,用盡身上的每一絲力量撐住自己,不讓自己昏倒。她朝嚴祉嫣伸出手,然後展露微笑。

  “你好,還有恭喜你——為你們的喜事。”

  “謝謝。”看了身旁的楊霍一眼,嚴祉嫣以有些怪異的語氣答道,隨即在看了她四周一眼後問:“對了,薛小姐,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今晚應該有一個一直陪伴著你的朋友吧,怎麼沒看到他呢?他是?”

  “我的未婚夫。”毫不猶豫的,薛羃箴沖回答道。

  在明顯的感覺到楊霍今晚之所以會走到她眼前來全是為了嘲弄她的愚蠢之後,她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竟然曾經愚蠢到為他茶飯不思的傷透心。如果在拋棄她三個月後他多了一個未婚妻,那她又為什麼不能多一個未婚夫呢?她朝他露出一個微笑,在見到他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時,頓時有種報復的快感。

  “未婚夫?那表示你快要結婚嘍?”嚴祉嫣愣了一下道,並在莫名其妙的看了楊霍一眼後對她說:“恭喜。”

  薛羃箴來不及向嚴扯嫣道謝,他的聲音已有如長鞭般淩空抽向她。

  “你保密的功夫可真好,以我們倆之間的交情,竟然從沒聽說過你有這麼一個未婚夫。你不會是在騙人的吧?”楊霍冷冷地盯著她說。

  “彼此彼此,你不也一樣嗎?”薛羃箴笑意盎然的說,“不過老實說我和靖峰是在上個月才相親認識的,因為雙方父母是老朋友了,而我們倆又剛好一見鍾情,所以才會這麼快就訂婚的。”她發出含羞帶怯的模樣。

  “真的?好像愛情小說喔,像你們這樣一對俊男美女竟然是因相親而結緣的,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霍大……霍,你說對不對?”嚴祉嫣望向他,見到他的眼睛自始至終都一直盯在薛羃箴的臉上,似乎沒聽到她說的話。

  嚴祉嫣微微地揚了一下眉頭,再度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明明是在強顏歡笑的薛羃箴身上,她問:“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日子訂了嗎?”

  “最近正在看,我想應該快了。”

  感覺到身旁的他震動了一下,嚴祉嫣繼續問:“真的嗎?那我們可以去參加嗎?”

  “當然,歡迎。”很想知道楊霍對於參加她的婚禮會有何反應,薛羃箴偷偷地看向他,卻猝不及防的與他燃燒著怒火的目光相遇,想避已是來不及。

  她只有硬著頭皮直視著他的雙眼。“對不起,好像都一直在談我的事,你們呢?什麼時候結婚?”她問。

  “這就要看他了,誰叫他是個大忙人呢。”嚴祉嫣微笑說,然後在眼光忽然一閃後踞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嬌柔地問著他說:“霍,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迎我進門呢?”

  心痛在一瞬間再度攫住薛羃箴整個人,她瑟縮了一下,隨即拚命竭力的屏住呼吸,以防一個不小心的輕微震動會議自己心碎、崩潰。都到這裡了,她只要再堅持一下等宋靖峰回來就行了,加油呀!

  她眼底閃過的那抹痛讓楊霍恍然大悟的明白,原來她對他並非完全無動於衷的,她只是又在善用她驚人的自製力而已,他怎麼會忘了那個偵探曾告訴過他的一句話,她最擅長的保護色就是冷靜到讓人以為她無情,對於他突然冒出的未婚妻,她並非毫不在意的,更有可能……

  “這麼急著要做我老婆?”他霍然伸手圈住嚴祉嫣的腰身,將她整個人拉到自己面前,讓她胸部以下的身軀完全地貼著自己,溫柔地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明天就去公證結婚好不好?然後另外再找時間宴請朋友。”

  “你說的是真的嗎?”嚴扯嫣一臉驚喜,興匆匆地圈住他的脖子問。

  楊霍點頭,她在一瞬間獻上熱吻,雙手緊緊地攬在他脖子上再也不願放開。

  痛苦猶如擴散在空氣中的毒氣般隨著她的呼吸侵入她的身心,薛羃箴已經抗拒不了痛苦也抗拒不了顫抖,但她至少在淚水流下之前舉步維艱的轉身離開。雖然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有點突兀,但是她想,沉浸在喜悅中的那兩人大概沒有人會在意她的離開吧。

  走出那個角落,也從此走出他的生命,薛羃箴投入正走向她的宋靖峰懷中,猶如在茫茫大海中尋獲了一根惟一能救她一命的浮木般攀著他。

  “怎麼了?你的臉色這麼蒼白。”宋靖峰呆愕了一下問。

  驚覺自己的失態,薛羃箴急忙將自己推離他懷中,再緩緩地搖頭道:“沒什麼。”

  她的臉色一點也不像沒什麼,尤其她眼眶中還有淚水。他微微蹙起了眉頭,掙扎著是否應鼓對她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是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別問比較好,畢竟龔臻紗不也常常動不動就掉眼淚嗎?大概天底下的孕婦都這麼多愁善感吧。

  “那邊的事情都辦好了?”薛羃箴問。

  “嗯,如果手續方面都沒問題的話,物品會在三天后送到府上。”宋靖嶧點頭說。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他再次點頭,之後便見她迫不及待的轉身,然後一個腳步不穩整個人突然向前方撲倒。

  “小心!”宋靖峰膽戰心驚的驚叫出聲,雙手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出去,在千鈞一髮之際穩住了她的身體,“拜託,小心點,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的身體,你想嚇得我心臟病突發呀?”他心有餘悸盯著她的臉,哀求她道。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抓著他的手臂以穩住有些昏眩的自己,她抬頭看著他。

  她渙散的眼神讓他驚悸。“你真的不要緊嗎?”他擰眉問。

  “嗯。”事實上她覺得自己頭重腳輕,有種下一刻就會昏倒的感覺。

  “我看你還是讓我扶著吧,我實在擔心……”宋靖嶧沒將接下來的話說完,“可以嗎?”他看了一眼被她緊緊抓住的那只手問。

  薛羃箴點點頭,立刻感覺到他溫暖的右手滑到她右臂上,既堅定又不失紳士風度的將她攬靠在他右側胸膛上,支撐著她。

  “我們走了?”

  “嗯。”

  看著薛羃箴小鳥依人的偎在那男人身上,狀似親密的離開,楊霍的妒火幾乎在一瞬間延燒到方圓三公尺外,還好他位處偏僻,所波及到的人也只有站在他身邊的嚴扯嫣而已。

  “就是她對不對?讓你在近幾個月中焦躁不安得有如鐵籠內的猛獅一樣。”嚴祉嫣平靜地開口道,一雙慧黠似會說話的明眸早已將一切事實都看進眼中。“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她竟是一個有了未婚夫的女人。你不覺得他們倆很相配嗎?”她看著逐漸沒入出口大門的那對璧人問。

  楊霍一臉肌肉緊繃的瞪向她。

  “嘿,我只不過實話實說而已……好吧,算我說錯話,那男的跟她一點也不相配,你和她比較相配,這樣可以了吧?”她擠眉弄眼的開玩笑道,存心想讓他露出一點笑容,可惜她失望了。

  現在的楊霍根本笑不出來。

  在驚喜的注意到薛羃箴眼中的情緒波動後,他頓時信心百倍的知道她對他依然是有感覺的,所以為了有更明確的肯定,他順水推舟的在嚴祉嫣的玩笑中對嚴祉嫣許下了結婚的諾言,而她果真也因為受不了逃走了。

  她果真是愛他的,這個事實可以輕易的從她的一舉一動中看出來,可是為什麼她還走進那個男人的懷中呢?他簡直不敢相信!

  “不過說實在的,人家既然都已經有婚約了,我想你還是別介人他們比較好,因為今晚你一露臉,以後定有不少人會注意你的一舉一動,突然介入別人感情問題的你定會被人批評為第三者,所以為了你好,我勸你還是忘記她吧。”嚴扯嫣語重心長的對他說。

  忘記她?楊霍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苦笑,他並不是沒試過要忘記她,事實上他根本是無時無刻不在想忘記她,可是歷時三個月,他嘗試過各種方法,甚至一天工作二十個小時只睡四個小時,但即使如此她的影像、她的聲音,她一切的一切就是有辦法鑽進他的思緒之中,讓她已模糊的一切又只得更清晰。忘記她?他也想呀,但是談何容易!

  訝然在慈善義賣會場看見她,他驚訝的忘記今天來此參加慈善義賣會的目的——觀察薛尚行,驗收成果。為了引起薛羃箴的注意,他故意出聲與她競標那幅荷畫。為了將她看得更仔細,他偷偷摸摸地跟在她後方走出會場,也不管是否會引起什麼注目或懷疑。

  三個月不見她,她果真如停豐所說的變得豐腴,也變得更加美麗動人了。然而那個男人會隨在她身側卻完全是個意外,事實上如果他願意承認的話,那是一個驚濤駭浪的打擊,因為他壓根兒不敢相信她會接受相親的物件,即使那個物件再優秀都一樣,因為她愛他不是嗎?

  未婚夫?他以為那只是她一時逞強所撒的謊而已,可是看他們剛剛親密的樣子,那像是在做戲嗎?

  薛羃箴你真行!見異思遷的動作竟然這麼的快,在那男人床上你是不是也……該死的!他憤然地朝出口走去。

  “霍大哥?”見他突然走開,嚴扯嫣不由得訝異地叫喚出聲。

  “祉嫣,對不起,今晚不送你回家了,你自己坐計程車回去好嗎?”微僵了一下,楊霍停下來轉身對她說,之後不待她有何反應即十萬火急的朝出口走去,離開了會場。

  回到家的楊霍始終無法阻止自己去想像薛羃箴躺在其他男人床上的樣子,憤而抓起酒櫃裡的一瓶威士卡就口就灌,一口口入喉的辛辣慢慢地奪取了他的思緒,讓她在他腦中的影像逐漸模糊。

  原來,喝酒真有這個好處,可以忘記一切心煩之事,也難怪有大多人會借酒澆愁了。酒,還真是個好東西。

  朦朧之間看到薛羃箴站在眼前,半躺在沙發上的他朝她高舉起已經空了三分之二的酒瓶說:“恭喜你,不僅脫離了我的陷阱,還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說著,他立即以嘴就著瓶口,囫圇地灌下一大口酒。

  “怎麼,你還不走?難道說一句恭喜還不夠,你要我的祝福嗎?”放下嘴上的酒瓶,見她依然站在眼前,他忍不住皺眉說:“好吧,我祝福你行嗎?祝你和你那個未婚夫幸福快樂,這樣你滿意了吧!可以走了嗎?”

  他看見她朝他露出一抹動人的微笑,像是心滿意足一樣。

  “該死的你!”忽然之間他奮力的詛咒出聲,將手中的酒瓶丟開便朝她撲了過去,當然下一刻他整個人已狼狽地撲倒在地毯上。

  “該死的你,”他在地毯上翻身,喃喃自語的罵道,“你不是說過你愛我,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不再讓我只有一個人嗎?箴……箴……箴……”

  隨著他唇邊聲音的逝去,被拋落地毯上的酒瓶內波動不已的酒也慢慢地靜止下來。

  寧謐的屋內此刻充斥著不寧謐的氣氛,飄浮在空氣中的酒氣、橫躺在地毯上的酒瓶,再加上醉得不省人事的主人和他口中偶爾傳來不安穩的囈語——

  “箴……箴……我愛你……箴……”

  接下來的日子楊霍猶如行屍走肉般,除了上班時間,幾乎可以說整天都泡在酒桶裡。

  白天,他一如往常到公司上班,然而向來從不遷怒他人的他卻變得異常暴躁,猶如一座會走動的活火山般不知會在何時何地突然爆發,惹得公司上下百餘名員工無一不膽戰心驚,大氣不敢喘一下。

  可是一到了夜晚之後,猛獅會成為醉獅,他會謝絕所有的約會,不管是公事或者是私事,然後直接開車回家,抱著酒瓶直到不省人事。

  如此日復一日,他的酒櫃慢慢地空了,人也慢慢地瘦了,臂膀的肌肉不再結實有力,膚色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蒼白而病態。辜停豐在銷假上班的第一天,一看到這樣的他就知道事情不對了,然而第一天上班工作多得讓辜停豐沒有時間多管閒事,直到下班後,公事處理得差不多時,他卻又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原本想回家讓一切等到明天再說,然而心裡卻有個聲音催促自己一定要去找他,所以在鎖上公司大門和警衛道別後,辜停豐又是電話、又是老地方的尋找他,直到在他家客廳地毯上找到了早已酒氣熏天,有著七分醉意的楊霍。

  他沒有發現辜停豐的到來,依然繼續以口就瓶,一口接著一口的猛灌著酒。辜停豐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的出手阻止他。

  “別喝了,再喝下去你會喝醉的。”辜停豐抓住他拿著酒瓶的那只手,以制止的眼神對他搖頭道。

  楊霍抬起頭,雙眼茫茫然的看了他許久之後才有反應。

  “喝醉?”他的聲音充滿了嘲弄,“我就是要喝醉,這樣就可以忘記一切煩惱的事。”他一把甩開辜停豐的手,瓶口就著嘴巴又灌了一大口酒。

  “醉了的確可以忘記一些事,但是醒來之後呢?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他在楊霍接著要灌第二口時,再度伸手阻止楊霍,不過這次他抓的不是楊霍的手,而是酒瓶。他硬是將酒瓶從楊霍手中奪走,然後伸手要扶楊霍。

  “你別管我!”楊霍一把揮開他的手。

  “我不管你還有誰會來管你?”辜停豐不容他拒絕,強硬的將他架起,然後一邊將他扶向沙發,一邊皺眉念道:“你看看你,我們只不過一個星期不見而已你就變成這樣子,如果我再不管你,說不定下個星期我們見面的地方就是醫院了。坐下,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多狠狽、多難看嗎?我認識的楊霍從來不會這樣子的。”

  “我是個窩囊廢,你別理我!”

  “把這杯水喝下去,清醒一下。”辜停豐從旁倒了杯水遞給他,堅定的看著他說。

  楊霍與他對峙半晌之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那杯水,囫圇地灌下肚。

  辜停豐坐入他身旁的位子,並從地毯上拾起一個空酒瓶放在桌面上後才半轉過身,好聲好氣的看著他說:“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個從來不曾失去自製力喝醉酒的男人變成這副德行了嗎?”

  沉默片刻後,楊霍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世界上為什麼要有恨?”

  “因為愛恨本來就是孿生兄弟,有愛就有恨,有恨也不可能沒有愛。”唇一撇,辜停豐說得有如喝水般的順暢,臉上表情卻是嘲弄的居多。

  很奇怪,幫別人解決愛情問題的時候,每個人都能說得頭頭是道,然而當問題出在自己身上時,卻怎麼也鑽不出那個死胡同。有愛就有恨,有恨也不可能沒有愛,連這種話他都說得出,為什麼……

  “為什麼?父母的仇人明明就在眼前,我卻裹足不前的在這裡喝酒,什麼事也不做!”

  甩開自己的煩惱,辜停豐專心一致的看著他問:“你愛上了薛羃箴對不對?”

  “我恨她!”他說得像是對她充滿了怨恨,但辜停豐知道他恨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他恨自己為什麼會愛上她。

  “我說過愛恨是一體的,沒有愛是不會有恨的。你愛她。”

  “我恨她,我恨她。”他的話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我……我應該要恨她,不應該愛上她的。”他終於承認。

  “愛情這種事沒有應不應該,只有愛不愛而已。”

  “我不該愛上她的。”楊霍的聲音中充滿了數不盡的痛苦。

  “但是你卻愛上她,所以你才會這麼痛苦,對不對?”辜停豐苦澀的說,感覺起來就像他也是當事人一樣。“既然愛她就把她搶回來呀!”突然之間,他激動的冒了出這句話。

  搶?“我能嗎?”楊霍感到懷疑。

  “當然!”

  當然?多麼簡單的一句話。“那麼我父母的仇要找誰去報?薛尚行……薛尚行……為什麼她是他的女兒,為什麼?!”他霍然站起身尋找著被辜停豐拿走的酒瓶,一拿到手後立刻囫圇地灌了一口又一口。

  “別喝了。”辜停豐上前阻止他。

  “不要管我!”楊霍甩開他繼續猛灌著酒。只要醉了,自己便不必再為任何事心煩,只要醉了……

  看著墮落的他,辜停豐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難道你不想再為你父母親報仇了嗎?如果是的話,隨便你喝到死,我也不會再管你了,反正你已經放棄報仇了。”

  慢慢地將唇邊的酒瓶放下,楊霍茫茫然的看著他,嘴皇喃喃地跟著他念起那兩個字,“報仇……報仇……”

  看著他,辜停豐決定給他最狠的一擊。“如果是的話,近來公司有一項計畫,評估要跟薛尚行的公司合作,我想……”

  “不行!我不准!”突然之間,他咆哮的大叫出聲。

  辜停豐冷冷地看著他。

  “我不准你聽到了沒有?誰說我要放過他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楊霍以含恨的聲音大聲的吼道。

  “既然如此的話,你有何行動呢?別告訴我每天晚上一個人躲在家裡喝得醉醺醺的就是你計畫報仇的一種行動。”深吸了一口氣,辜停豐冷嘲熱諷的看著他說。

  楊霍沉默了好久之後才抬頭看辜停豐,這回他的雙眼終於正常了些,不再茫然而空洞。

  “你說的對,我這樣……”他一頓,雙眼慢慢地散發出一種令辜停豐熟悉的堅定目光。“不能再喝了,我還要報仇,我等了二十年,辛苦了二十年,我一定要報仇。”他像在告誡般的對自己說。

  “去洗個澡,再好好的睡一下。”辜停豐幾乎是松了一口氣的說。

  “我希望從明天開始看到的你是我以前認識的楊霍,而不是一個隻會借酒澆愁,狼狽不堪的人。”他一頓,“我可以放心,在我走之後你不會再喝酒,用酒把自己灌醉嗎?”

  楊霍朝他點頭。

  辜停豐看了他一眼之後也點了點頭。“好好睡一覺,什麼復仇計畫等腦筋夠清醒之後再來傷腦筋,我們明天公司見。”

  楊霍頓了幾秒後喚道:“停豐。”見走到一半的辜停豐回過頭,他神情堅定的說:“謝了。”

  朝他揮揮手,辜停豐一如之前不請自來的自己動手開門離開。

  願上帝原諒他,他並不是一個惟恐天下不亂的混蛋,在楊霍積極的復仇欲望好不容易稍稍消退後,卻忙不迭的在一旁煽風點火再度燃起楊霍的復仇欲望。上帝一定會原諒他,因為他真的不是個混蛋,只是他實在想不出有其他可以讓楊霍振作的辦法,所以才在兩害相權取其輕之下選擇了險步賭一下,看看“愛”是否可以創造出奇跡。

  要報仇就去吧,楊,如果你真的對她……他們下得了手的話……

  重新振作起來的楊霍滿腦子都是報仇的念頭,因為如果不如此的話,老實說他無法阻止自己不去碰酒。然而即使報仇欲望正盛,對於去探詢薛羃箴和那個醫生婚禮何時舉行之事,他卻始終提不起勇氣,怕的是再次看到她、聽到她之後,自己又會不由自主的想去親近她。

  該死!不是說好了不去想她嗎?她可是薛尚行,那個冷血無情、草菅人命的混蛋的女兒呀!可是為什麼他還……別再去想她了!

  無法保證在看到她之後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所以他在久經掙扎之後決定從她未婚夫方面著手,或許從那男人的同事那邊聽聽他們那對未婚夫妻有多麼的恩愛,會讓他的恨更深一些吧。這麼一來,從此新仇加上舊恨他就不相信自己還會有不忍之心。

  楊霍經過明查暗訪,終於知道那個男人叫宋靖嶧,到達醫院後觀察了宋靖嶧半晌,楊霍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外表風流侗儻,前途光明坦蕩的明星醫生,可是內在修養呢?他不會剛好是一個會打老婆的人渣吧。

  其實薛羃箴若擁有一個不幸福的婚姻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復仇,更何況他們倆給不結得成婚還是個未知數,因為他的復仇計畫就是要整垮他們的婚禮。可是明知如此,一想到那個姓宋的有可能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他滿腔怒火便不由自主地熊熊燃燒起來,還遏制不住自己的開始向醫院護士們詢問起宋靖峰的一切。

  “宋醫生?他是我們醫院最好也是最帥的醫生。”

  “脾氣?很好呀,不管是對我們或者是病人都狠好,也非常有耐心。”

  “感情方面?老實說他以前很花心,沒辦法,像他長得這麼帥的醫生都會受女人的歡迎嘍,不過現在的他——唉,如果不是他的醫術騙不了人的話,打死我們也不會相信宋醫生會有專情,一心一意只為一個女人的時候。”

  “愛?根本是愛到心坎裡去了好不好!有時我們還會懷疑他們倆根本是故意在我們面前表演給我們看的哩,真是肉麻當有趣!”

  “認識?怎麼會不認識,我們大家本來就是同事呀!”

  “薛羃箴?她是誰呀,我們不認識呀。宋醫生的老婆叫做龔臻紗,是我們醫院五樓的護士長——啊,對了,他們已經結婚了,不再是未婚夫妻了。”

  龔——臻——紗——老婆?!

  楊霍瞠大眼睛半晌說不出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姓宋的在耍薛羃箴嗎?那天他們在慈善義賣會場的時候,他明明看到姓宋的對她是那麼的無微不至,怎麼竟然有個老婆了?該死的,那個姓宋的是在耍她嗎?還是她在逢場作戲?或者他們倆根本不是什麼見鬼的一見鍾情的未婚夫妻,他被耍了?

  哈,哈哈哈……

  咦?他在高興什麼,被耍的人不是應該生氣嗎,為什麼他卻笑了出來?

  不知道。可是他真的想笑,她並沒有那麼勞什子像明星的醫生未婚夫,也沒有滿心歡喜的在那邊做嫁衣,天啊、天啊,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現在五味雜陳的感受,她並沒有要嫁人,老天,真的是太好了!

  無法阻止自己露出滿面傻裡傻氣的笑容,更無法阻止自己迫不及待想見她的衝動,楊霍驅車朝薛羃箴家的方向駛去。

  途中則不時告訴自己這一趟除了是要去揭穿她那可笑的謊言,嘲諷她、打擊她之外,更要讓她明白她所深愛的他從頭到尾根本都是在玩弄她的感情罷了。想必她一定還記得嚴祉嫣,他那比她美麗可人一百倍的未婚妻——這句話他一定要對她說出口。

  將車停在薛羃箴家附近不遠的路旁,他撥了那支近來在他腦中回蕩不下千萬遍的電話號碼,在她房間的專線電話接的人當然只會是她嘍。

  “是我。”

  她大概沒想到他會知道這支電話,還打電話給她吧。對於她的沉默,楊霍如是忖度著。

  “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想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薛羃箴沉默了許久後才說,平平穩穩的聲音完全聽不出她現在的情緒。

  “是嗎?”楊霍嘲弄的問,“我倒是覺得我們有很多話可以說,就拿你親愛的未婚夫宋大醫生來說好了,沒想到他已經有一個老婆了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講的國語這麼難懂。”他冷嘲熱諷的說,並在一頓之後冷冷地問她,“為什麼要騙我他是你未婚夫?”害得他差點溺死在酒缸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這次的聲音已有些慌亂了。

  “你當然知道,為什麼要騙我?”楊霍等了一會兒,在她始終不言不語後,逕自替薛羃箴開口說:“因為你愛我,所以在我向你介紹我的未婚妻的時候,為了報復我便信口開河的撒了這樣的謊,你……”

  她突然用力地掛斷電話,中斷了他接續的話。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做,於是憤怒的重新撥號,鈴響多聲才被她接起來之後,他開口便朝她咆哮,“不准你再掛我電話!聽到沒有?出來。”他命令道。

  “不。”薛羃箴發出驚慌的叫聲。

  楊霍的眉頭在一瞬間皺了起來,她在怕什麼?他又不會把她給吃了,她幹麼發出那樣驚恐的聲音?或許她是害怕被左右鄰居看到她和一個男人在她家門前拉拉扯扯吧。不過她以為他要幹什麼,綁架她不成?不管她怎麼想,總之他要見到她就是了!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突然離開你嗎?”他誘引她說。

  怎知她卻道:“過去的事我已經忘了。”

  楊霍的雙眼?那間銳利的眯了起來。“你忘得了你愛我嗎?”他冷哼一聲,諷刺的問。

  “楊霍,你到底要做什麼?”正中紅心,薛羃箴生氣了。

  “如果你不願意下來的話,我們這樣聊也可以。”他好心情的往後躺,整個人舒舒服服的靠著椅背說。

  “我不想跟你聊,也沒什麼好聊的。”她絕然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好像她下一個動作就是要掛斷他的電話一樣。

  “如果你敢再掛我電話,我下一通電話會直接打到你父親的公司,告訴他,他的寶貝女兒之前跟我同居過。”楊霍警告道。

  “你敢!”她憤怒地尖叫。

  “你認為有什麼事是我不敢的?”他好整以暇地反問她。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沉默了好半晌後,薛羃箴挫敗的問,聲音中隱約透露著淚意。

  “你想知道?你剛剛不是說過去的事已經忘了嗎?”不理會被她聲音激起的憐惜之心,楊霍繼續以冷嘲熱諷的語氣緩慢地說。

  “你到底想要什麼?”她再次尋回失去不久的自製力,以故做鎮定的聲音說。可是如果他夠瞭解她的話,便會明白此刻她的淚水早已蜿蜓而下了。

  忽然之間,楊霍追切的想看到她。

  “出來。”他朝她命令道。

  “不。”薛羃箴的自製力再度罷工,驚叫出來的語氣中含有某種令人猜不透的慌亂與恐懼。“你剛剛不是說我們這樣聊也可以嗎?”

  “我改變主意了,出來。”她到底在害怕什麼呢,為什麼就是不肯出來見他?

  “不!不!”

  忽然之間,楊霍挺直了背腰,坐正身體。“看來你是迫不及待想讓你父親知道他女兒有多麼的不知檢點,隨隨便便就和認識一個多星期的男人上床,不到一個月就同居在一起吧?”他透過手機對她眯眼威脅道。

  “楊霍,你不要逼人太甚。”

  “出來。”

  “不。”

  “那我只好……”

  “隨便你去說,”再也受不了他的威脅與逼迫,薛羃箴激憤的打斷他道,“如果你想丟臉我陪你丟,但是別忘了,除了丟臉之外你還會比我多丟了一個未婚妻,楊霍。

  “更何況這件事如果曝光的話,我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個被你拋棄的女人,而你卻會被冠上是個對女人始亂終棄的大混蛋!祝你豐裼公司的業續蒸蒸日上!”

  “呦,懂得反抗了呀。”呆愕了一下,楊霍以暢快無比的笑聲道,然而即使是白癡大概也聽得出他的笑聲中沒有半點真實的笑意。“但是別以為我會被你唬住,你是不會忍心讓你父母在人前抬不起頭的。想想看,鼎鼎大名薛尚行的獨生女、掌上明珠被人始亂終棄……”

  “楊霍,我恨你,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見你,永遠!”電話頓時被摔下,斷了通訊。

  她竟又再次掛斷他的電話?!楊霍簡直不敢相信的睜大了雙眼,他忿忿地重新撥號,然而電話那頭再無任何人接聽。該死的她,竟然敢不接他的電話,該死!

  怒不可遏的猛捶了一下方向盤,他從車後座翻出注有她家其他電話號碼的資料,撥了她房間外頭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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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6 18:53: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電話是個女人接的,他猜或許是她家的傭人。那女人在聽見他要找薛羃箴後,竟然支吾了一陣子後開口說她不在。該死的睜眼說瞎話!她竟然敢不接他的電話,她竟然敢!

  很好,薛羃箴,有本事的話你就一直躲在家裡不要出門,否則的話……憤然的甩開手中的手機,他發動車引擎、換檔,用力的踩油門,車子立刻以不要命的速度狂飆而去。

  楊霍發誓她這輩子一定會再見到他的,而且不止一次,甚至再見面時離現在的時時、距離也不遠。

  不見他?永遠?

  除非他們有誰死了,否則那是不可能的事,永遠也不可能!他發誓!

  為什麼她會死都不肯見他?

  在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促使下,透過偵探社的調查,楊霍終於知道了這個答案,然而這個答案卻把他擊得差點兒沒崩潰!

  他為什麼會這麼笨?明知道她對他是有感情的,那麼在被他惡意離棄之後,她又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豐腴起來?該死的,他怎麼會從來都沒想過她的豐腴可能是事出有因?該死的,他怎麼會沒發現她懷孕了……該死!

  報告書中說她已懷有五個月的身孕,換句話說當初在慈善義賣會場的時候,她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嘍,而他卻壓根兒什麼都沒注意到,他……他真是該死極了!

  她懷孕了,而他就快要做爸爸了,爸爸——多麼掙扎的一個字眼,為了他爸爸,他必須找她爸爸復仇,可是現在他卻要成了他仇人外孫子的爸爸……這樣真的可以嗎?

  不,他知道不可以,可是他該怎麼辦?

  掙扎有如驚濤駭浪將他整個人席捲,然而不管浪濤是多麼的巨大,有一絲意識卻總是能突破層層困境而展露,不斷地對他?喊著要見她、要見她。不管如何還是先見著她之後再說吧,他絕不允許她在擅自決定留下他們的孩子後,還企圖阻止他們父子倆相認。

  帶著無人可擋的決心,楊霍開始千方百計想找薛羃箴面對面的談話,然而自從那天起她除了電話不接之外,竟然真的是足不出戶。可惡的她,難道她沒聽說過“狗急跳牆,人急懸樑”這句話嗎?逼急了他,他可是那種連自己會做出什麼事都不知道的人呀!

  綁架宋大醫生的老婆逼她出來相見,她大概沒料到他敢做出這種犯法的事吧?事實上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來,不過做都做了,現在多想又有何益呢?

  猛然地吸了口煙轉移注意力,楊霍看著周遭早已開始蒙塵的傢俱,表情不由得慢慢地變得陰鷙了起來。為什麼會選這間屋子呢?當初在離開這裡的時候他不是發誓再也不踏進這裡一步嗎?怎麼在綁架宋大醫生的老婆之後,他會直奔這裡並且下意識認為她一定會知道他在這裡等她呢?

  時間可以讓一切塵封,為什麼獨獨對她的記憶塵封不了呢?和她對坐圍爐的樣子、與她擁坐在沙發上聊天的樣子,還有和她親熱,她偷悅的呻吟聲和每一個反應……為什麼在他使出渾身解數想忘掉這一切之後,這一切卻還是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就歷歷在目的呈現在他眼前呢?

  薛羃箴,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

  門外的引擎聲伴隨著隨後用力甩上車門的聲響,宣告著他等待的人終於到了,而不一會兒,前門被人重重推開,接著是拾級而上的腳步聲,之後宋靖峰率先出現在他眼前,然後便是她。

  “我來了,你可以放了宋太太了吧?”薛羃箴看著他說。

  “她在三樓的客房裡。”楊霍盯著她說,眼光沒有離開過她身上。

  一旁的宋靖嶧立刻沖去解救龔臻紗。

  楊霍的目光從她的臉慢慢地往下移,從她的脖子、胸口到她完全被傘狀式大衣遮蓋住的小腹——她還想欺瞞他她懷孕的事嗎?

  看著她,他悶悶地舉起手中的香煙放至唇邊,本想用力地狠狠吸它那麼一下,卻在驚見她舉起手捂鼻的動作時整個人都僵直了起來。

  抽煙對孕婦不好吧?不管是一手煙或是二手煙……

  楊霍忽地轉向將唇邊的香煙拿至幾上的煙灰缸用力的將它按熄,不過即使如此,早已飄浮在空氣中的煙味可不是煙熄了就消失得掉的。

  他眉頭一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卻見她忽然驚懼的朝後退了一步。

  一抹嘲諷的冷笑立時浮上他嘴角。

  “你是在怕我嗎?”楊霍譏諷的問,沒讓她的回答來得及出口,鋼鐵般的臂膀已佔有性的將她圈住,堅定卻溫柔的將她往樓下帶。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薛羃箴有些害怕又有些慌亂的問。

  “你害怕嗎?”

  “不。”她輕顫了一下,稍稍地抬高下巴與他的目光對峙著說。

  楊霍凝視著她良久之後才緩緩地說:“你應該要害怕的。”

  一路上薛羃箴靜默得有如一個啞巴,而楊霍則帶著一臉陰鷙的表情在沉默一陣子後才突然開口,並且一開口便是極盡的挑釁之能,諷刺的問她坐他的賓士有什麼感覺,比那輛破Dio好很多吧!薛尚行的獨生女就該有賓士接送才適合,以前的破機車簡直失禮過頭了。

  還有他這一身的西裝服飾不會太寒酸吧,站在她身邊應該不至於辱沒她吧。薛尚行的獨生女一定早已習慣名牌,什麼仿冒貨、路邊攤當然得滾遠些免得礙眼。

  就這樣,楊霍一路上對她冷嘲熱諷的,直到他的車開進了一處高級住宅區,從地下停車場坐電梯直抵他位於頂樓,面積約有一百坪,擁有一個私人空中花園的房子。

  豐裼企業的副總經理應該就住這種房子不是嗎?

  站在門前,薛羃箴看著屋內的一景一物,對於它一切都以藍色系為主的設計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畢竟她曾經和他同居過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雖然說那個同居處所只是臨時場景,但是它總是出自他的手,而一個人的喜好又不是那麼容易改變。

  藍色是代表憂鬱的,這幾個月來她真的深深地嘗到了它的滋味,悶悶不樂、愁容滿面,再加上偶爾勉強擠出來的微笑和不想掉落卻掉落的淚水,其實藍色的憂鬱味道是苦的,嘗過的人就知道,它其實一點也不詩情畫意。

  “看夠了嗎?如果評判夠了,就坐下。我想我家一組五十萬元的沙發應該不至於上不了抬面,配不上高貴的薛小姐吧?”楊霍替自己倒了杯酒後,好整以暇的靠站在酒櫃邊看她,然後緩緩地以嘲弄的語氣道。

  因為懷孕的關係,站太久會不舒服的薛羃箴從善如流的走到大廳中間的沙發上坐下。她看著他,靜靜地等待他說明帶她來此的原因。

  “屋裡有空調,二十六度的溫度應該不需要穿到你身上的大衣吧?你不把大衣脫掉?”瞄了一眼牆上自動定溫的溫度調節器上所顯示的室溫,楊霍搖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懾人的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問。

  “我不熱。”薛羃箴竭力鎮定自己以平穩的語氣說。“你千方百計的要見我,又帶我到這裡來到底想要對我說什麼?”她問。

  “先把大衣脫掉再說,看你穿這麼多我已經熱得說不下去。”他故意拉了拉領口,好像真的很熱的樣子,然而盯著她的那雙懾人黑睥卻毫不掩飾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要讓她脫掉身上的大衣而已。

  薛羃箴心中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看著他,她忍不住懷疑地想,難道說他知道她懷孕的事?可是怎麼會?除了定期產檢之外她幾乎是足不出戶的,而那次的慈善義賣會在她特意的掩飾之下,根本不可能有人發現她其實是身懷六甲的。

  侍者為她送上的雖是含有酒精的雞尾酒,但她也特意端在手上,認識的叔伯、阿姨們無一不稱讚她愈來愈漂亮,並問什麼時候才要請他們喝喜酒……不,不會的,他不可能會發現她懷了他的孩子的事實,可是他那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考慮好要脫了嗎?或者你是在等我為你服務?這當然沒問題了。”放下手中的酒杯,楊霍瞬間站直身朝她走去。

  “不要!”薛羃箴頓時驚懼的以雙手護衣,整個人朝他的反方向縮身逃去。

  “你打算要跟我玩躲貓貓?”他站定腳步,隔著客廳中央的沙發眯眼看著她問。

  “我要回家。”

  “帶著我的孩子?”

  就在?那間,血色盡數褪下薛羃箴的臉龐,她感覺昏眩的抓緊沙發椅背以防止自己在下一秒鐘昏倒。老天,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趁著她失神的那一瞬間,楊霍已來到她身邊並強勢卻溫柔的將她帶向沙發椅前,命令她坐下,她看起來就像一副隨時隨地都會昏倒的樣子。

  見她坐穩後,他走回酒櫃邊端起先前那杯酒,在緩慢地喝了一口之後才以陰鬱的眼光盯著她慢慢地說:“你從來都沒打算讓我知道對不對?”

  薛羃箴已恢復了冷靜。

  “知道了又如何,你都要結婚了不是嗎?”她看了他一眼後低語道。

  她從來都沒打算讓他知道嗎?不,事實上她一直在等他,可是她卻等到了新娘不是她的殘酷事實,這一切叫她情何以堪?

  告訴他與不告訴他自己有了他孩子的事,這兩者之間她並不是沒有掙扎過,然而面對早已對自己無情的他,用孩子來綁住他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一相情願的愛情是永遠得不到善終的,她不想在自己痛苦之余還拉孩子下水。

  楊霍緊抿了嘴巴一下。

  “不管我是不是要結婚了,孩子是我的,至少我擁有一半的權力可以決定他的去留。”他以挖苦的語氣悶聲說,其中挖苦的物件不知是自己或是她。

  但是薛羃箴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的全部重心都放在他最後出口的四個字“他的去留”,他果真是不要她生下這個孩子的。她的心慢慢地沉入深深的穀底。然後整個被冰凍。

  “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的,”她低下頭,輕撫了一會兒肚子後啞聲說:“就算以後這孩子長大問起他……他的父親是誰,我也不會告訴他你的名字的,我發誓。”

  一瞬間,楊霍差點捏碎手中的杯子,他竭盡力氣的控制住自己,朝她迸聲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並不想要這個孩子。”

  楊霍看著垂著頭的她,痛苦在一瞬間畫過他眼底。“是的,我是不想要,甚至於可以說……是恨他的存在。”

  他發自內心的言詞震得凝聚在薛羃箴眼眶中的淚水在?那間奪眶而出,滴落一手背的淚。恨?他一定得用這麼無情而激烈的字眼來形容他不想要他們的孩子的事實嗎?

  恨?多麼殘忍的字眼,在她傾盡所有的身、心去愛他之後得到的竟然只是個恨字。薛羃箴,你真是可悲呀!即使心早已冷卻淌下來的淚卻還是熱的,為什麼你要這麼可悲呢?

  “對不起,或許你早兩個月前告訴我這個事實,還有辦法阻止他,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拚命眨掉眼眶中的淚水之後,她換上漠然的表情抬起頭對他說。

  “不過你放心,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以後在我的生命中是絕對不會再提起‘楊霍’這兩個字的。而從今以後,你也絕對不會再看到我們母子出現在你面前。”說完,她即站起身準備離去。

  一瞬間,原本握在楊霍手中的酒杯被他狠狠地拋向牆角,玻璃碎片伴隨著琥珀色液體濺滿了一地,他面色鐵青的瞪著她咆哮出聲,“你給我坐下!”

  薛羃箴渾身一僵的愣在原地上,臉色一片慘白。

  他緩緩地走向她,停在她面前。

  “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迸聲道,濃厚的酒氣隨著他的氣息吹送在她臉上,讓她不由自主湧起一股反胃的衝動而下意識的伸手捂住口鼻。

  忽然之間他又朝後退了一步,然後用冷靜卻不再激怒的語氣命令她道:“坐下!”

  薛羃箴呆愕了一會之後看著他搖頭,然後她緩緩地放下悟住口鼻的手,直視著他說:“我想,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事實上,我們今後也不可能再會有任何交集,所以大可以省下一些不必要的言詞攻伐,讓我們好聚好散好嗎?”

  “不好。”楊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吐出這兩個字。

  她頓時身心俱疲的閉上了雙眼,她覺得自己好累,別看她現在如此冷靜,可以與他對答加流,事實上皮囊下的她早已是千瘡百孔、痛不欲生了。

  其實她一直害怕再見到他,除了因為肚子裡的孩子之外,最讓她害怕的是面對自己最深愛著他的事實,都已經被他這樣的惡意離棄與訕弄之後,她竟然還是學不乖,她真的覺得自己好蠢、好呆、好沒用。

  好想哭,但是薛羃箴發誓絕不讓他看到她的淚水。女人不能老是扮演弱者,被離棄的時候只會哭哭啼啼的求對方不要離開自己,說什麼不為她著想至少也要為孩子著想之類的話,每次看到或聽到這種劇情她總覺得不可思議與難以置信,為什麼女人要如此作踐自己呢?她發誓絕不步上那種後塵。

  睜開雙眼,她以偽裝的堅強面對他。

  “好吧,你想說什麼?”她問。

  楊霍頓時陷入深深的沉默裡,他想說什麼?

  他愛她,他並不是真的不要他們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激動地想對她說“嫁給我吧”,然而他怎能這麼說?她是害死他父母親的仇人——薛尚行的女兒,這個冷酷的事實叫他怎麼忘得了,怎麼能?!

  “為什麼不問我當初接近你的目的?”他問。

  “目的?”薛羃箴明顯的一愣。“我以為你之所以接近我只是……”只是因為太閑了,偶爾想嘗鮮玩個無傷大雅的愛情遊戲而已,怎麼……“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她看著他問。

  “報仇。”楊霍盯著她,咬牙切齒的從牙齒間迸出這兩個字。

  “報……仇?”薛羃箴被驚呆了。

  “很驚訝聽到這個答案?但是我發誓接下來還有讓你更驚訝的事。”她的表情讓他冷鷙地冷笑了起來。

  “別費心思去想你在什麼時候得罪過什麼人,因為我要報復的物件並不是你,你只不過是我棋下的一顆卒子,我要我的是薛——尚——行。”

  “我爸爸?”又是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薛羃箴忍不住輕喊出聲。

  “沒錯,就是你爸爸。”楊霍盯著她恨聲說。

  他眼中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恨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爸爸到底對他做出什麼事,讓他露出那種恨不得想將對方千刀萬剁的眼神?

  “爸爸他……他對你做了什麼事?”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事嗎?”

  她以為那也是愛情遊戲裡為了博得她的同情所編導出來的一段臺詞,沒想到這最賺人熱淚的部分竟然是真的。她納悶地看著他。

  “十歲之前我也是有家、有父母疼愛的,然而就在我十歲那一年某天放學回家之後一切都變了!我的父母身中數刀渾身浴血的躺在屋子裡……”

  “怎麼會?”薛羃箴忍不住輕呼出聲,臉色因腦中想像的畫面而變得慘白,不過已經陷入記憶中的他並沒有注意到。

  “血猶如打翻紅色染缸般的將整個房間都染紅了,媽媽橫躺在地板上,連接著她的是一道蜿蜒了一公尺多的血泊,當時的她早已經氣絕,而爸爸也只留下一口氣,殘喘的告訴了我那個惡魔的名字,那個時常讓我在半夜被惡夢驚醒,這輩子就算死也都忘不了的名字,”

  楊霍突然看向她,犀利的眼光像淬了毒一樣陰狠,他一字一字的迸出那個名字,“薛——尚——行。”

  “不!”薛羃箴猶如突遭颶風吹襲般,整個人無力的跌進身後的沙發中,她不願相信的直搖著頭,喃喃自語的否認他的指控。

  “不會的,不可能的,爸爸不會做出那種事的,他不會,他不會的,不!你不要隨便污蔑我爸爸,他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的,絕對不會!”她霍然朝他怒吼道。

  “污蔑?”楊霍淒然的大笑出聲,然後又突然停止。“你的意思是說我爸爸說謊嘍?他拚命的留下最後一口氣只是為了對一個十歲大的小孩子撒謊?這是你的意思嗎?是嗎?!”他咆哮的問。

  他巨大的聲音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是她依然不能相信他憎恨的指控,她爸爸是不可能會殺人的,那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的事。

  “或許那個薛尚行指的是另有其人,也或許是你聽錯了,你當時只不過十歲而已……”她嘗試想著各種可能,卻被他以一個極度兇狠的眼神給制住。

  “你以為我現在還是十歲嗎?你以為這二十年來我都在吃飯、睡覺嗎?”盯著她,他以冷酷無情的聲音咬牙迸聲道。

  “不,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相信,不相信。”薛羃箴不斷地搖著頭說。

  “回去問你爸爸,問他是不是還記有一個叫做霍振東的人,問問他,為了區區兩百萬就把人家夫妻害死,這些年來他過得是不是夠心安理得?順便告訴他我回來報仇了,霍振東的兒子霍裼,當年惟一逃過滅門慘案一劫的小男孩回來向他討命了,叫他好好地等著,我回來了。”

  跌跌撞撞的離開了楊霍的住處,薛羃箴猶如行屍走肉般的走在大街上,滿腦子回蕩的全是他對她父親的厲聲指控。爸爸是害死他父母,讓他變成孤兒的罪魁禍首?甚至讓他不得不將本名霍裼改名楊霍以逃避爸爸的趕盡殺絕……

  怎麼可能?!

  他說有很多證據可以證明,他卻不願將那些指證歷歷的證據拿出來給她看,只是要她回去問爸爸,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要報仇,可是就算爸爸真有罪,他也不可能用殺人犯法的方式,那麼他又想要怎樣報仇呢?玩弄身為爸爸最疼愛的女兒——她的感情,再始亂終棄,這也能算是一種報復嗎?

  是的,但是他一點也不滿足,因為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爸爸,所以他堅持要她親自去詢問爸爸關於他父親霍振東之事,但他有什麼目的?

  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他是想等著看他們父女倆因他而反目成仇,等著看爸爸因為她的離棄而抑鬱成疾,然後弄得他們一家子烏煙瘴氣,父不父、女不女、家不像家的,這麼一來他報仇的目的就能達到了。

  自己真聰明,竟然能這麼輕而易舉就猜到他的目的,而聰明如她又怎可能照著他的計畫行事呢?畢竟他要對付的是這世上除了他之外,另一個她最愛的男人——父親,不是嗎?可是,她又不可能放著如此嚴厲的指控而不去理它,讓那種折磨人的疙瘩一輩子懸置在心裡。

  霍振東……

  真的如他所說的,爸爸在聽到這個名字時會有反應嗎?她真的希望爸爸會告訴她他不認識這個人,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感謝宋靖峰在急著找她之際亦沒有驚動她父母,讓她父母知道他們倆是在為一宗綁架案而奔走,所以當她回到家之後,除了臉色蒼白引起父母的微詞外,並未引起多大的懷疑。

  將臉色蒼白的問題推給了寒冷的天氣之後,在媽媽的催促之下她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確定臉色已讓熱氣蒸紅恢復紅潤之色後,她走出了房間。

  偌大的客廳中只有父親獨坐在那兒看著新聞,而由廚房裡隱隱傳來的聲響則說明了母親正在那兒為晚餐善後。薛羃箴坐進沙發中,視若無睹的瞪著眼前的新聞報導,一顆心卻掙扎得糾結難忍,她要怎麼開口問父親,開口之後她又會不會後悔呢?

  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在何時由盯著電視改為盯著父親,直到父親關心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她這才驚覺。

  “怎麼了?”薛尚行問。

  薛羃箴忙搖頭。

  “想他是不是?”薛尚行說,然後接著歎了一口氣,“都已經這麼幾個月了,你到底有沒有告訴他孩子的事?即使工作再忙也不能這樣吧?至少要回來看看你,見見我們呀。”

  “對不起,爸爸。”

  “你跟我對不起什麼呢?我並不是在責怪你,只是……”他又歎了一口氣。

  “爸爸!”不想讓父親再次沉陷周而復始的憂鬱中,薛羃箴霍然以較激昂的聲音轉移他的注意力衝口道:“你記不記得有一個叫做霍振東的人?”

  話一出,不只父親被她嚇了一大跳,連她自己也被嚇壞了。薛羃箴面無血色的看著同樣面無血色的父親,一顆心逐漸沉落穀底,絕望得快要窒息。她不該問的!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沒什麼,只是今天碰巧遇見彭叔叔,”彭叔叔是與她父親一起合作創業,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人。“他稍微提到了一下這個名字,我一時興起才問的,沒什麼別的意思。”她鎮定的回答,心中卻不斷地位喊著為什麼、為什麼?她一向都是那麼的相信爸爸、崇拜爸爸,然而結果卻……

  為什麼?爸爸,為什麼你會這麼殘忍,為什麼?

  楊霍說的對,不管是任何人,對於自己生平之中不管是最難過、最快樂、最後悔或者是最內疚不安的事,都是最難以遺忘而且會在第一時間的反應中不自覺洩露其內心的真實感受。

  霍振東,這三個字好大的威力,竟然能讓向來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父親,倏然露出一臉驚悸而懊悔的愧色,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不打自招呢?

  看著帶著愁容突然陷入沉默的父親,薛羃箴無言的起身,靜靜地轉身回房。

  在不知道事實真相之前,她迫切的想知道,可是現在知道了,她卻寧願自己永遠不知道,即便那得不斷地遭受懷疑與掙扎的折磨,她亦心甘情願,然而現在卻是後悔莫及了。

  輕撫著肚子感受腹中的胎兒,薛羃箴絕望地想著以後她該怎麼辦?

  生命中兩個她最深愛的男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而明知誰對誰錯的她卻不得不維護錯的一方,因為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的看楊霍報復地父親,然而楊霍——不,或許現在應該稱他霍裼才對,她有什麼理由阻止他,或者勸導他放棄為父母報仇的欲望呢?何況他也深受其害。

  冤冤相報何時了?就讓她來了結這一場恩怨吧,反正一個是不受期待的小生命,一個是痛不欲生的她,就用他們母子這兩條命賠償他父母逝去的生命,讓她代替父親償還薛家積欠霍家的債吧。

  毅然從抽屜裡拿出紙筆,她著墨的留了兩封信,一封給父母,一封則指名給霍裼。所有的一切就從她這裡做個了斷吧。

  門鈴響起的那一?那間,一股極端冰冷的戰慄突然由背脊竄入心房,讓自從薛羃箴走了之後便一直坐在客廳中飲酒的霍裼不由自主的大大驚悸了一下。

  壓下那突加其來的莫名感受,他抬頭看向牆面的鐘,十一點半,會在這種時間打擾他的人除了辜停豐之外是不會有別人了。他舉杯就口,絲毫不為所動的繼續端坐在沙發上,反正停豐有他家的鑰匙,就算他不去幫停豐開門停豐也進得來的。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門鈴聲沒有停止反而愈按愈急,一副非得將門鈴燒毀否則誓不甘休的樣子。

  霍裼終於受不了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朝門口走去,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門一開後,迎向他的竟是一個結實的鐵拳,把他打倒在地上。

  “你這個混蛋!”薛尚行紅著眼睛低頭看著他吼道。

  霍裼摸摸流血的鼻子,有點莫名其妙的表情在抬頭看見眼前的人時頓時被緊繃取代,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來,眼裡滿懷仇恨、充滿殺意的瞪著薛尚行喚道:“殺人犯。”

  “你根本什麼都沒搞懂,卻自以為是的想報仇!”薛尚行激動的抓著他的衣領大吼道。

  霍裼手一伸便將他推開。“是,我是沒搞懂,但是我知道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是誰這就夠了。”

  他一頓,冰冷的聲音突然變得虛偽和善,“令千金還好嗎?你知道她懷孕的事嗎?老實說不是我不承認,而是你要知道,以我的身價我怎麼可能會娶一個年近三十沒什麼姿色,在我之前又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玩過……”

  霍裼沒料到薛尚行竟敢再給他一拳,猝不及防的他向後顛躓了數步。

  “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薛尚行嚴厲地朝他怒吼道,“不要隨便說出會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話。”

  霍裼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朝他冷笑出聲,“是她告訴你這個地方的?你來是為了要除掉我這個二十年前惟一的漏網之魚嗎?別忘了我……”

  “她什麼都不會說了。”薛尚行忽然打斷他說,然後在傷痛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從口袋裡拿出被自己拗折的信放在門邊的桌上,便象來時那般的突然離去。

  霍裼被薛尚行這來匆匆、去匆匆的莫名其妙舉動弄得一頭霧水,他雙眼圓睜的瞪著早已人去樓空的大門半晌,然後突然忿忿地詛咒出聲。

  “該死!”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目光移向他臨走前放置在桌面上的東西,霍裼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朝它前進,那東西是兩封信,一封上面寫著“霍裼”兩個字,字跡端正娟秀。而另一封上面的收信人卻是寫著“薛尚行”三個字,不過這不是最讓人訝異的一點,最讓人訝異的是這封信泛黃的程度,與蓋在郵票上褪色郵戳的日期說明,這是一封距今有二十年的信。

  顫抖的手不能阻止他想看這封信的激動,而隨著信封中信紙的滑出,掉落地板上的竟是一張有著他和母親——正確來說應該是二十幾年前他和母親合照的泛黃照片。

  霍裼彎腰將照片拾起,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那張照片,他將照片轉至背面果然看到那上頭有著一行他八歲時候寫的狗爬字,上頭寫著——

  給爸爸?愛子霍裼?敬上

  老天,為什麼這張照片會在薛尚行手上而隨著這張照片的這封信……他迫不及待的展開那張泛黃的信紙。

  尚未看完信中內容的一半,霍裼便已站不住腳的跌靠向牆面。

  怎麼會這樣?這一封信竟然是他父親霍振東寫給薛尚行的道歉信,以及——托孤信?!

  當年因為房貸的壓力過大,在薛尚行公司當過路財神——會計的霍振東終於忍不住盜用公款償還房屋貸款。原本他是想在解脫高額的利息壓力後,再逐月攤還借用的錢,沒想到才月初事情竟就東窗事發,當時在眾人一致討伐之際,唯一能體諒他的人便是公司的半個老闆薛尚行,並因薛尚行的力保讓他得以保住原有的職位而未移送法辦。

  薛尚行的以德報怨讓霍振東慚愧得不知所措,愈加想將佔用的公款儘快還回公司,結果沒想到他卻因而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最後甚至走上向地下錢莊借錢這條不歸路,而當他覺醒時,一切則都已經太遲了。

  預感有事將發生的霍振東寄了這封以防萬一的信給薛尚行之後便與妻子慘遭橫禍,唯一逃過一劫的是到學校上學的獨子霍裼,而當時因公出國的薛尚行回國拆閱他的信時,離霍氏夫婦慘死的悲劇已過半月有餘,留下的孤子霍裼在移送孤兒院後更是突然行蹤不明,雖曾盡力尋找過,卻始終無功而返,就這樣往事慢慢塵封至今日。

  是什麼樣的誤會釀成了今日這樣的局面?霍裼頹坐在地,無語問蒼天。到底這二十年來,他在恨什麼又做了什麼,錯把恩人當仇人!

  箴,她會原諒他嗎?

  還有薛尚行,他會接受自己這樣一個不知好歹的人做他的女婿嗎?

  霍然想起薛尚行留給他的另一封信,霍裼從地板上站了起來,走向那封署名給他的信,那娟秀的字跡似乎是箴的——

  霍:

  冤冤相報何時了?就到此為止好嗎?

  以我和我兒子的性命來償還你父母的性命,以我不孝的罪來懲罰我父親所犯下的錯,就到此為止吧。好嗎?

  從未後悔愛上你的薛羃箴?絕筆

  “不,不……”

  一聲聲無力的呼喊從他口中傳出,信紙從他指間飄落,霍裼踉踉蹌蹌的向後退,直到背部撞上了牆,靈魂脫離了他的身體,他那雙瞠得不能再大的雙眼依然焦著在那張絕別的信紙上。薛尚行離去前所說的那句話不斷的在他耳邊迴響著——她什麼都不會說了。

  “不,”他搖著頭,沙啞的低語著,“不會的。”

  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滑下臉龐沾濕了兩頰。他慢慢地癱坐在地板上,頭埋在雙手中,終於傷痛地哭了起來。他愛她,不管她是不是仇人之女,他都是那麼的愛她呀。然而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他卻只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直到現在他終於可以放下一切仇恨時,她卻走了……

  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箴、箴、箴……”

  他輕輕地呼喚著,一遍又一遍,卻再也喚不回她。仇恨到底是什麼?讓他費盡一切卻失去一切,他到底在做什麼?失去她之後,他又還能做什麼?剩什麼?要什麼?

  他要她,只要她,可是現在他還能說什麼?

  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而另一方面,看著癱坐在牆邊不斷抖動著肩膀嗚咽的霍裼,薛羃箴臉上的淚水也是交錯縱橫的。她一直不敢相信他會為自己掉一滴眼淚,然而事實上他卻為了“她的死”而哭得淅瀝嘩啦的,是誰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呢?

  原本她想在留書後服下安眠藥自殺的,然而怎知彭叔叔的突然來電卻揭穿了她的謊言,進而讓父親闖入她的房間,將正打算做傻事的她抓個正著。

  之後,房間陷人一片混亂,母親的淚水、父親的責?聲和她所有的痛與苦,然後便產生了這個詐死的計謀。到底他對她是有意,或者只是純粹的利用呢?事實可以證明一切。薛羃箴緩慢地走向霍裼,而悲傷得太過深沉的他卻毫無發覺,直到她的雙手爬上了他的背,整個人緊緊的與他相抱之後,他這才倏然抬起頭,並睜大了眼睛筆直的盯著她。

  “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嗎?”她含著淚水微笑問他。

  他沒有回答她卻抓住了她,一瞬間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緊得猶如怕她在下一刻就會再次消失他眼前一樣。

  “霍?”薛羃箴被抱得有點疼,尤其她怕會壓到肚子裡的孩子,所以掙扎的想推開他些。

  “不!”霍裼倏然發出驚恐的叫聲,除了絲毫不肯鬆手外,反將她擁得更緊。

  她的詐死把他嚇死了不是嗎?噙起一抹動人的微笑,她含著淚水以哽咽的嗓音輕柔地對他說:“霍,你這樣會壓到孩子的。”

  他輕微的一顫,似乎在辛苦地掙扎了一下之後才慢慢地鬆開她,不過他的雙手卻依然粘在她背上,前後左右地阻止她所有的去路。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眼中閃爍著赤裸裸的痛苦。

  “對不起。”薛羃箴伸手輕柔地為他抹去兩頰上的淚水說,她不該參與這個騙局,帶給他如此大的痛苦的。

  霍裼在一瞬間伸手攫住了她在他頰上輕撫的手,他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只是個騙局對不對,你並沒有真的打算要自殺對不對?”他盯著她啞聲問。

  她搖搖頭。“我是真的想死……”

  “不,我不准!”他突然用力的打斷她喊道,並在同一瞬間將她緊抱,厲聲吼道:“我不准,你聽到沒有?”

  才停歇下來的淚水再次決堤,薛羃箴在貪戀他的擁抱幾秒後,伸手輕輕地推拒,對他說:“霍,孩子在抗議了。”

  此時,她肚子裡的孩子竟真的動了起來,而令人驚異的是擁抱著她的霍裼竟也感覺到了,他倏然鬆開她,愕然的瞠大雙眼瞪著她的大肚子。
尾聲:

  薛羃箴微笑地將他的手拿到自己的大肚子上,讓他更真實地感受她腹中的孩子。

  “我愛你,箴。”沉默之中,他忽然抬起頭深情地凝視著她說,他雙眼中殘存的淚水閃爍著。

  她微笑的回道:“我也愛你。”

  “別離開我。”

  “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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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9-26 18:53:55 |只看該作者
後記

  這本書是在九二一大地震之後完成的,而當我老妹首讀它時,臺灣整個北部依然處在限電當中,所以當我說我老妹其實是點著蠟燭將這本書看完的,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大笑著說這太誇張了吧。

  就著蠟燭,當我詢問起老妹的讀後感時,沒想到她劈頭第一句話竟是:為什麼女主角沒有死掉?我覺得女主角死掉比較好!

  天啊,什麼跟什麼嘛!這種反應根本就是在說我寫得不好嘛——結局安排不當。可是我也有話要說,如果寫出個悲劇,這本書不被退稿才怪,更別提“如果”出書後被讀者的口水淹死的慘狀,我才不要呢!

  那麼就讓她自殺,肚子裡的孩子死掉,剩下他們兩個就好了。這是我老妹聽了我的抗議後的變通建議,結局依然慘,而我則覺得老妹真的是有點變態。

  會不會結束得太草率?

  我改問了在寫完這本書後最關心的一點,因為對於結束的地方我真的掙扎了好久,覺得這樣就結束好像有點草率了,可是我偏偏又找不到還有什麼該寫的,所以……

  真是個無情的答案,但是要怎麼寫才叫完美呢?我老妹沒有給我一個正確的答案,事實上她是有回答的,只是她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唉,真是個可恨又可愛的回答呀,不知道要我從何改起呢?

  挑燈夜戰,我非常努力的在結局處新增了約有三十行的劇情,希望結局不會讓人有太倉猝之感。當然,為了不給自己找麻煩,這次的修改沒讓我老妹過目,所以到底它的結局感覺如何,還有待大家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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