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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雨虹]藏歡禁屋(禁屋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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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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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02:50:5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藏歡禁屋【禁屋3】作者:雨虹

自古以來,女子本就該以夫為天,
可她指腹為婚的夫婿,卻是個智能不足的癡兒,
難道是紅顏薄命,命運弄人,
註定她得獨守空房,一輩子無情也無欲?
只是,她心中那道三年前便已駐留的孤傲身影,
卻始終揮之不去,執意糾纏著她,
每日每夜,教她領略了痛楚與無奈……
一個連三年相思都無法守住的女子,
怎配擁有身為北方霸主的他全心的眷愛!?
當初的承諾,既然已為她所背棄,
那麼對她的火熱就該冷卻冰封,
可他內心熾熱的恨意卻遏抑不住,
直催逼著要她償還欠他的情債,
該是他的,就算到天涯海角他也要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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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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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9-27 02:51:53 |只看該作者


  鬼……來了!
          雨虹

  咯咯,嚇著了嗎?

  別怕、別怕,藜藜是個可愛又淘氣的小女鬼,一點也不可怕,很可愛喲。

  當初玉如打電話來說這個方案時,浮上我腦海的第一個畫面是──一間陰森可怕的房子,裏頭住了一個美麗的女兒,然後一個書生因緣際會的來到這間鬼屋,而後與女鬼相戀……咦?這不是倩女幽魂嗎?

  哈哈哈,被我騙了!

  好吧、好吧,別生氣喲,我看,我就來說個鬼故事補償你們好了,想聽嗎?請繼續往下看……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某個我在背書的深夜,由於四周太過寧靜,所以我習慣性地打開床頭的收音機,聽著主持人充滿柔媚的嗓音來伴我度過漫長孤寂的夜晚。

  但之於我,我總是習慣性的打開它,目的只為了讓它發聲罷了,倒不是真的很在意那位女主持人說了些什麼……

  直到那天晚上……

  阿強開著計程車準備回家休息了,他在路經一段狹長迂回的道路時,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似乎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他害怕地將視線緩緩移向後照鏡,但什麼也沒有瞧見……

  “聽說這一段路很不乾淨,常常會有人去撞見那個……”阿強自言自語著,腳也就不自覺地去踩油門,想加快速度駛離這一段可布的地方。

  “拜託、拜託,四路的好兄弟們,你們可別來找我,我家裏頭還有妻小要養哩!”他喃喃自語著,心底一直發毛起來,覺得今天這一段路好像特別長似的。

  突然,他覺得大腿好痛。

  低下頭去看,發現原來他手中拿了一把螺絲起子插在腿上,他搖頭失笑,這是小兒子要他修理玩具車的工具,他答應了今天要幫他修理的。

  抬起頭來,他發現前面好像有一個影子……

  “奇怪,這麼晚了,在這種毫無人煙的地方,怎會突然有人?難道真是……”

  阿強嚇壞了,他緊閉上眼後再張開,希望影子就這樣消失了。

  但影子非但沒有消失,她還朝他招手……

  阿強全身都發起抖來,他清楚地瞧見了那個影子,原來是一個穿白洋裝的小姐,她的頭髮又長又直地披在肩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笑容,突然間阿強覺得四周似乎吹起陰森的冷風……

  “老天,怎麼辦?難道我真的碰上了……要不要停車啊?可是,我是計程車司機,不停車行嗎……對了,不是有人說如果真的碰上了,你要裝作不知道,那她就不能找你下手了──”

  一陣緊急刹車聲……嘎……

  “小姐,要坐車嗎?”阿強抖著聲音問。

  後車門打開,那位小姐坐了進來。

  “小姐,請問你要到哪里?”阿強再問,由後照鏡偷偷地瞧她。

  “離開這裏就好。”後座的小姐回答,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阿強全身雞皮疙瘩都跳起來了,他趕緊收回視線,認真地開車……

  開著,開著,阿強突然想起這麼晚了,他的小兒子肯定快睡了,可是他的玩具車他還沒有幫他修好,那他一定會哭得很厲害,他媽媽一定拿他沒轍……

  “小姐,我家就在這附近,我能不能先回家一下,一下子就好……”

  “好。”小姐回答。

  阿強鬆了一口氣,車子打了個彎,停在一條巷口。

  “你先在車子裏等會,我回去一下子就來。”阿強說。

  “好。”小姐回答。

  然後,這個小姐在車子裏等了好久、好久,大概都快一個小時了,阿強卻一直沒有出來,於是這個小姐下了車,想到裏頭去看一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她走進了巷子,走著、走著,發覺這好像是一條死巷子……

  巷底只有一戶人家,她走過去一看,門口貼了個忌中的藍紙條,她趕豎退了出來,心想真是觸黴頭。

  她再往四周看了一下,發現這條巷子就只有這一戶住家,那……那位司機先生呢!

  她走上前,想去問燒冥紙的婦人,有沒有看到那個計程車司機。

  “請問,這裏有人在開計程車嗎?”小姐問。

  “有啊,我先生就是在開計程車的。”婦人答。

  “那可不可以請他快一點,我等很久了!”小姐說。

  婦人用詢問以及怪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先生就在裏頭,可是他昨天死了,你怎麼可能在等他?!”

  “哦!那我找的不是你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忙不迭地道著歉,她倉皇地轉身要離開,接著就聽見她發出一陣可布的驚叫聲:“啊……”

  因為當她轉過身時,發現裏頭的那張照片正是剛才那位司機先生!

  呼,嚇著了嗎?

  那天晚上我就像這樣,聚精會神地聽著收音機裏的聲音,結果我就整晚都睡不著了,你呢?

  嚇壞了嗎?

  原來那個阿強他自己才是鬼,可能因為他才剛死,自己並不知道,而他手中的螺絲起子就是他致命的原因,在突然緊急刹車時,放在方向盤前方的螺絲起子突然插入他的心口,於是他就一命嗚呼哀哉了……

  好了,鬼故事說完了,好聽嗎?

  接下來,可別忘了翻我的小說喲……

  拜拜,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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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9-27 02:53:5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藜藜、藜藜,不要到處亂跑啊……等會兒老爺要是找不到人的話,會很生氣的。”郭大娘對著個頭不到自己肩部,看起來十足小孩子樣的藜藜說道。

  藜藜是“梅家莊”裏新買的丫頭,個性活潑調皮,十分得梅家莊裏頭上上下下的疼愛,甚至連個性暴躁易怒的梅老爺都非常喜歡她,簡直將她當成了梅家莊的寶。

  有人傳言,梅家莊的梅老爺因為膝下無子,所以偌大的梅家莊可能會由年僅十幾歲的藜藜來繼承。

  也有人說,梅老爺打算要收藜藜當義女,然後再招贅,將所有的財產留給藜藜的娃兒。

  反正,說來說去,總歸一句話,這個梅家莊遲早是藜藜的。

  “老爺啊……”藜藜的眉頭打了個結,“我才不要去找老爺呢!每次老爺都是要找我下棋。”

  原本第一天被買來之時,她是跟著郭大娘在灶房幫忙的,只是因為柴火不夠,郭大娘便要她去買一些柴火。

  當時,她走出了灶房,走過了漫長的回廊,卻迷路了。

  這不是她的錯,梅家莊占地廣大,就連在這裏工作十幾年的郭大娘偶爾都會迷路,更何況是新來乍到的藜藜。

  她就這麼走著、走著,好不容易見著了一座涼亭,亭子裏坐了一個老爺子,她好奇的走上前。

  “老公公,你知道要怎麼出梅家莊嗎?”

  “別吵!”老爺子皺了皺眉頭,死命地研究剛才與好友塗老爺下的棋,他這個人個性雖然孤僻,但就是喜歡下棋、泡茶,借著塗老爺去上茅房時,他仔細的看著棋盤,就希望從裏頭瞧出一點端倪來。

  “白鬍子老公公,你還沒有回答我說的話呢!”藜藜小小的眉頭也緊皺著,這個老公公怎麼沒有回答她的話呢?難道他沒有聽到她在問他話嗎?

  “叫你別吵,再吵就將你趕出梅家莊!”梅老爺抬起頭,看著個頭小小的藜藜,這個小丫頭不要命了嗎?竟然敢來打擾他?

  一聽到他要將她給趕出梅家莊,藜藜嚇到了。

  “白鬍子老公公,求求你不要做這麼殘忍的事,藜藜被趕回去的話就完了呢!家裏的弟弟和妹妹就沒有飯吃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你就給我乖乖的站在一旁。”梅老爺聽到藜藜的話後也不怎麼去搭理藜藜,逕自沉迷在自己的棋盤中。

  “白鬍子老公公,你在下棋嗎?”藜藜探頭看著。

  “就叫你別吵了,你還吵!”他都已經研究不出來了,這個小丫頭還在那裏吵!連輸了徐老爺幾盤棋,這盤再輸的話,他真的會被他笑死。

  “不吵、不吵。”藜藜壓根兒已經忘了木柴的事了,她仔細的看著棋盤。“老公公,你不會下這盤棋嗎?”

  “不知道怎麼解。”

  “藜藜會解。”

  她的話讓梅老爺抬起頭來。“真的嗎?”這時,梅老爺才仔細的端詳站在他身旁的小丫頭。看她年紀輕輕的,應該就是郭大娘昨日說買到灶房裏頭幫忙的藜藜吧!

  “是的。”藜藜用力的點點頭。

  “不可能……”梅老爺根本就不相信藜藜說的話,以他這幾十年的功力根本就破不了徐老爺的棋局,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小丫頭而已。

  “這個很簡單的,我之前都和我爺爺在下棋。”藜藜的爺爺也是怪人一個,從藜藜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教她下棋直到現在。

  “真的嗎?”梅老爺半信半疑。

  “真的。”

  “好吧,那你告訴我這盤棋怎麼下?”死馬就當活馬醫了,不然任憑他怎麼想,就是想不出來。

  “不行、不行。”藜藜搖頭。

  “你這個臭丫頭,你耍我是嗎?”

  “不是。”

  “那為什麼不行?”梅老爺的脾氣上來了,憤怒的看著藜藜。

  “因為……我爺爺說:觀棋不語真君子。”她搖了搖小指頭,“我要是在一旁吱吱喳喳的話,那我就不是真君子了。”

  她一點兒都沒有想到,從看到梅老爺在看棋盤之時,她就開始吱吱喳喳個沒完了。

  “你本來就不是君子了,是女子!所以你可以告訴我。”

  “真的嗎?”

  “嗯……”他的耐性已經快被藜藜給磨光了。

  “那我就告訴你,這要怎麼解……”她的手托著下巴,就這麼看著棋盤想了下,“老公公啊,你只要將這個移到這裏,這個再移到這邊……這樣就可以了。”她一邊說,手指頭一邊動著。

  梅老爺仔細的看著藜藜手指的移動,沒錯!這丫頭真的是聰明伶俐極了,“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厲害啊……你爺爺是誰啊?”

  “我爺爺啊……大家都說他是棋聖,不過我都管他叫臭老頭。”

  “原來是棋聖啊,這也難怪了。”據說,棋聖棋藝十分高明,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的棋藝可以勝過棋聖,而棋聖個性古怪,就算有再多的銀兩想和棋聖對弈,他也只挑順眼的比。

  大約在三、四年前,他曾看過棋聖下棋。

  “你認識我爺爺啊……”

  “嗯!”

  就這樣,梅老爺和藜藜成了好朋友,梅老爺常找藜藜下棋,只要梅老爺一有棋解不出來,就會找人叫藜藜,而藜藜也快煩死了。

  “老爺,有什麼事?”藜藜一踏進了梅老爺住的院落,就看到一名年約二十來歲的男子站在梅老爺的面前,身旁還站了一位年約四十來歲的婦人。

  “藜藜。”梅老爺朝藜藜招了招手,轉身看著兩人,“我不管你是不是我親生的兒子,還有你,春姑,你們休想從我這裏拿到什麼東西。”

  春姑是梅老爺二十幾年前在青樓裏認識的,他只是買了春姑一夜而已,沒想到卻因此而多了個兒子。

  原本,他是很開心的。

  但是兩人很明顯的就是為了他們梅家莊的產業而來,所以他寧願不要多這麼一個兒子,有藜藜他已經很滿足了。

  “你──你這個臭老頭!”

  “你為什麼罵我們老爺?”藜藜也挺凶的,氣勢不輸給那男子。

  “滾開,你這個死丫頭,不關你的事!”男子憤恨的看著梅老爺,“要不是走投無路的話,我們會來找你嗎?”他從袖口拿出了刀子,“不認我的話,我就要你這條老命。”說完,手中的刀子就要往梅老爺的身上刺去。

  藜藜連忙沖上前去,小小的身子用力撞向了男子,而梅老爺也大聲的喚人。

  男子的手一個用力,刀子刺入了藜藜的腹部……

  “藜藜──”梅老爺痛徹心肺的叫道。

  幾個家丁連忙制伏了男子及春姑,梅老爺則是緊緊的擁住了藜藜。

  “老爺……我好冷……肚子好痛……”藜藜斷斷續續的說道。

  “藜藜,我已經要人去請大夫,大夫馬上就到了。”他抱起了藜藜。

  “老爺,我可能不能再陪你了,我可以喚你一聲……爺爺嗎?”

  “藜藜……可以、可以……”梅老爺的老淚不停地落下。

  “爺爺不要哭……藜藜會永遠在這裏陪你的……”說完,藜藜閉上了眼,握緊梅老爺的手也鬆開了。

  當趕來的梅大娘、家丁及丫環看到這個情形,也忍不住落下了淚水。

  梅老爺小心翼翼地將藜藜放在草地上,“藜藜,你是爺爺的乖孫子,就將你葬在這裏吧!”

  從此之後,藜藜一直守在梅家莊裏,就算世代不停的交替著,她仍舊待在這裏,久而久之,這裏也成了遠近馳名的鬼屋。

  ☆ ☆ ☆

  藜藜抬頭看著皎潔的月光,她在這裏已經幾十年了,都沒有人通知她要去轉世投胎,讓她懊惱極了。

  郭大娘走了、梅老爺走了……在這裏的每個人她都不識得了,偶爾她發出一點聲音,就有人說這兒鬧鬼了,她真的挺煩惱的。

  先前,還有人請了幾個沒用的道士到這兒來,說是要收妖伏魔的,結果一點效用都沒有,她仍舊在這裏。

  她從秋千上跳了下來,雙手合十的跪在地上,認真的祈求著,“天上的諸神啊,請實現我這個小小的願望,讓我可以投胎成人吧……”原本她還認為這樣子挺好的,但幾十年過了,她也覺得十分的寂寞,因為根本就沒有人可以看得到她。

  突地,土地公冒了出來,“藜藜。”

  藜藜嚇了一跳,連忙抬起頭,“老頭,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什麼老頭,我是土地公。”

  “好吧,土地公老頭,你從哪里冒出來的?”基本上藜藜是換湯不換藥。

  “你這個刁蠻的小丫頭,我是來告訴你,你要如何才能投胎轉世的。”

  “真的嗎?”她的雙眼倏地亮了起來。

  “是啊,只要你牽成四段姻緣,就可以轉世了。”

  “真的?那要排隊嗎?”

  “可以插隊。”

  “那土地公老頭,你快去找月老公公來。”

  “不,這要靠你自己的能力完成。”

  “我又沒有什麼能力。”充其量只會裝神弄鬼而已,不對!她本來就是鬼了,她也不用裝,應該說她只會調皮搗蛋。

  “不管你有什麼能力,只要你做得到就可以投胎了。”

  “好!我做了。”

  “那你就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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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10-9-27 02:5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初遇 杭州城 元宵燈會

  獅子街是杭州城裏最熱鬧、繁華的地段,由於其位於西湖畔,更是年年放燈、售物,燈市所在的地點,由臨街的樓窗口望去,獅子街的景象盡收眼底。

  往東瞧,雕漆床、螺鈿床,金碧輝煌;往西瞧,羊皮燈、掠彩燈,伴著西湖波光瀲面的湖面更是錦繡奪目;北一帶是古董玩器;南邊廂內淨是書畫瓶爐。

  整條街上到處人潮洶湧,更有賣元宵的小販、搖波浪鼓的賣貨郎、看相的、算命的、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全都彙集到燈市來,讓人看得應接不暇,眼花撩亂。

  在這般熱鬧的時刻裏,悅來客棧二樓的雅座上,顯然有位與世道格格不入的藍衫男子,只見他筆直地坐在那兒獨自飲酒,絲毫不受周圍歡騰的氣氛所影響。

  除了偶爾會以一雙比夜星還明亮的深炯眼眸,探看下方的情形外,再也看不到他臉上顯露出任何表情。

  但僅僅只是這樣,還是讓周圍的人感到空氣中存在著無形的威脅。

  這該怎麼說呢?

  應該說是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冷凝,無須言語、無須行動便能寒透人的骨髓,令人不敢與之同坐。

  驀地,藍衫男子突然望向下方,那冷漠的俊容在這一刻終於有了表情,似乎他整夜所等待的時刻終於來到……

  ☆ ☆ ☆

  “小姐,快過來這兒看啊,您瞧那只彩鳳好漂亮喔!”方芷靈的貼身丫環小霜在人群中興奮地呼喊著。

  她第一次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一時興奮過了頭,只知道往人群中竄去,卻沒有發現已經遙遙地將芷靈丟在身後了。

  方芷靈今年剛滿十五,方老爺子特別允准她可以出來觀賞燈會,但唯一的條件就是她必須戴著面具,以及千萬不可與陌生男子說話。

  原因是,方老爺子認為有規矩的姑娘家是不可輕易拋頭露臉的,尤其是像芷靈這樣已經訂了親的姑娘,就更加不可隨意出門了。

  但他又想到芷靈為了這樁指腹為婚的婚約,十五年來足不出戶,也著實難為了她,於心不忍之下,就答應讓她在及笄之年可於元宵夜外出觀賞燈會,而今晚就是芷靈生平第一次上大街了。

  隔著小霜的另一頭,一個蒙著面具的嫋娜身形,在人群推擠中進退兩難。

  “小霜等會,別跑這麼快,我這兒過不去啊!”細微含羞的嗓音著急地低喚著,面具下的額頭早已佈滿了點點汗珠。

  又是人群襲來,方芷靈硬是被擠退了三尺。

  “小霜,等會啊,小霜……啊!”

  突然不知由哪冒出來的三、四名彪形大漢,朝方芷靈身側撞了過來,芷靈稍一個不慎便絆跌在地。

  “糟了,腳扭傷了!”腳踝的疼讓芷靈痛得站不起來,她揉著發紅的腳踝在人群中益發著急。

  來來往往的人群仍不斷地推擠著,她努力地試著站起又不支的跌下,再站起又跌下……

  “小霜……小霜……”方芷靈急紅了眼眶,這是她第一次被允許出來看花燈,原是興奮無比的心情,此刻卻只覺得沮喪及無助。

  就在同時,悅來客棧二樓突然淩空躍下一位藍衫男子,以疾風之姿緊追著剛才的彪形大漢,就在他經過方芷靈身旁時,又將好不容易才站起的她再次撞倒──

  “啊!”芷靈低呼,腳踝好疼啊!

  倏地,對方以利落的身手,往芷靈的纖腰一攬,往後連退數十步。

  芷靈都還會意不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人就巳經騰空。她被人這麼橫抱著,視線只能觸及對方的一雙藍布鞋,其他的就再也瞧不見了。

  羞人哪!她怎麼可以讓陌生男人這麼抱著,阿爹要是知情了,不是准被罵慘了?

  這一想,她便又急又慌地槌打著藍衣人的大腿,並低嚷著:“快放我下來啊!”

  但藍衣人似乎無所覺,摟抱在她腰間的手也絲毫不見放鬆。

  緊接著,距離不到三尺的地方,倏地響起一片爆炸聲,芷靈驚駭地以雙手捂住口,雙眼圓睜,全身不住地顫抖,忘了疼痛、忘了呼喊,更忘了該有的反應,她整個人就這麼怔住了。

  而後,方芷靈驚駭萬分地仰頭看向藍衫人,可藍衫人冷漠的眼神全然凝聚在剛才的爆炸起點,並未注意到芷靈的存在,半晌後,他才意識到他手中有一嬌小人兒。

  此刻,在面具下的方芷靈仍是睜著一雙大眼,直勾勾地瞅著他,眼神中有著震驚、懼怕、感激、好奇和……崇拜。

  幾乎是第一眼,方芷靈就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了連她也無法言喻的感覺,一顆少女芳心就這麼怦怦然地跳動著。

  望著她靈動的眸子,上宮騫內心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悸動,但很快的即被他所漠視,他放開握住纖腰的手扶正她後,又一躍騰空緊追剛才的肇事者而去。

  四周依舊熱鬧喧嘩,煙火仍漫天燦爛,周遭的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改變,仿佛沒有人注意到剛才的變化,若不是方芷靈的腰間仍因那男人的緊握而隱隱作痛,或許連她都會以為這一切只不過是她的幻覺罷了!

  但她知道不是這樣的,他救了她,那個藍衫男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就在剛才,她確實看見了,看見有人遭到暗殺,若不是他及時將她摟抱起,那麼她現在已經如同那人一般喪生了……

  芷靈全身發抖,雙膝因害怕而癱軟,她沒想到第一次出門,竟然就遇上了這種事情,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報官嗎?

  但有誰會相信她?

  在這人群集聚的地方,她竟成了唯一的目擊者,誰會相信她?想到這兒,她又開始顫抖。

  遠處的小霜回身見芷靈沒跟上來,這才急了,她慌亂地在人群中尋找著熟悉的身影,並不斷地呼叫著:“小姐、小姐,您在哪兒啊!”

  因驚嚇而慌亂無措的方芷靈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害怕占滿了她的情緒,她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人群中走著,就連面具何時掉落亦毫無所覺,腦袋裏僅存著剛才可怕的景象,以及那個令人難忘的俊容。

  然後,再一次她又被撞跌在地,但這次所不同的是,當她看見來人時,她本能地驚聲尖叫。

  “啊……”

  這一叫,讓原本因逃命而不曾注意到她的彪形大漢倏地回頭,他們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用多想也知道,這位姑娘鐵定是瞧見剛才的事了。

  彪形大漢朝方芷靈步步逼近,原準備一掌送她歸西,但近身一瞧,發現這姑娘生就清麗絕倫,恍若天仙轉世,頓時幾個大男人失了神魂,忘了取其性命。

  又一陣人群推擠。

  “快動手,咱們沒多少時間了,上官騫就快追來了!”終於有人恢復了神志提醒著。

  就在大漢出掌的同時,只見眼前藍布衣衫一閃,一掌接下大漢的掌風,大漢立即被擊出數步遠。

  “上官騫!”大漢驚喊。

  “是他?”方芷靈睜大眼睛看著藍衫人,原來他叫上官騫!

  接著,幾位大漢相視點頭後一湧而上,上官騫沉著以對,步風穩健,在交手數招後,已見大漢節節敗退,然此時,其中一名大漢趁上官騫不備使出暗器,一連發出十幾支毒鏢。

  “小心!”也不知自哪生出來的勇氣,竟讓方芷靈奮不顧身地奔向上官騫。

  “快閃!”上官騫及時環住她的纖腰,一旋身以避開毒鏢攻擊。

  “啊!”方芷靈一聲痛呼,沒有功夫底子的她仍是閃避不及,肩胛處已中了一支毒鏢。

  “該死!”上官騫見懷中姑娘的右肩迅速湧出一片血紅,忍不住低咒了聲。

  這時不知由何方又竄出二名與上官騫同道之人,看了一眼躺在上官騫懷中的方芷靈後,互換一個怪異的眼神,而後問:“來晚了嗎?”

  上官騫眉一皺,“往南門,快去!”他吩咐道,抱起方芷靈立即離開紛亂的現場。

  ☆ ☆ ☆

  痛!

  灼熱撕裂的痛楚由一片濕源的右肩胛傳來,芷靈在模糊的意識下仍強忍著痛楚,不肯讓自己痛呼出聲。

  上官騫眉頭緊蹙,他從來就不曾見過此般倔強的女子!她才多大?不及十二吧?這個年齡的女孩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

  由她肩上那一大片血跡來看,不消多想大致也可以猜得到,衣衫底下是怎般的血肉模糊,但他竟然連一絲的喘息聲也聽不見,足見這個女孩有著多麼倔強的拗脾氣了。

  “公子……”懷中的人兒終於有了反應,她額頭上冷汗涔涔,看進上官騫的眼底,竟有著憐惜與不舍之情。

  她輕扯著上官騫的衣袖。“奴家的馬車……”她指著不遠處林外的一輛馬車,氣虛地說道。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希望他能將她送回馬車處。

  事實上他也應該這麼做才對,將她送至馬車,讓她的家人立即帶她回家請大夫醫治,倘若幸運的話,或許尚可保住一條小命,若不幸……

  他蹙了下兩道濃眉。

  那也不幹他的事!

  他一向冷漠寡情,沒有多餘氣力去為別人的性命憂心,今天會接連兩次出手救她已屬意外,而現在……

  他瞪視著那汩汩流出的鮮血,然後目光往上移向她面白如紙的秀麗五官,他原先只注意到她有一雙水亮的眸子,這會仔細一瞧才發現,她的五官相當精緻,瓜子臉配上大大的眼睛,高挺的秀鼻,紅豔小巧的唇,依這等姿色倘若再過個二、三年,必是一位傾國佳人。

  極不願承認此刻心湖的波動,竟是來自於眼前這位年紀尚輕的陌生女子,那種心頭的抽痛就只因她的生命堪虞,更不想去思考為何他遲遲作不出決定的原因了。

  其實一條性命對他而言,理當無足輕重,更何況只是一名陌生女孩;此刻他有更重大的事情待辦,天鷹堡的存亡才是他該重視與關心的。

  也就是說他應該立即放下她不管,讓她的生死交由老天決定,自此兩人再無瓜葛,而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將隨時間流逝而煙消雲散……

  “公子……”虛弱的呼喚再次驚擾上官騫的冥想。

  上官騫深炯明亮的黑眸閃過一絲難以分辨的情緒,“別再說話,忍著氣可讓血流得少一些,如果你不想死的話。”他難得出現煩躁,再瞪視一眼林外的馬車後,反身朝一間廢墟而去。

  是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吧!

  他為自己荒謬的舉動下了這般的注解。

  ☆ ☆ ☆

  瞄了一眼斜掛在廢墟外的紅底金字匾額,上頭寫著“梅家莊”三個大字,由剝落的燙金字體以及掉了漆的匾額來判斷,這間廢墟已荒蕪多年。

  上官騫只看了一眼,即快速地抱著方芷靈入內。

  此刻,歪斜的匾額上正坐著一位看來年約十歲的小丫頭,她的一雙小腳就在匾額上晃呀晃的,看起來好像隨時要掉下來似的,可非但不見她有絲毫害怕的表情,一張可愛的小臉反而笑咪咪的,像是將有喜事臨門般。

  “唉,這對好耶!”她拍著小掌,一副大事已定的模樣。

  門前突然飄來一道白煙,白煙散盡後,一位拄著拐杖的白頭老翁出現。

  “什麼好啊,這一對行不通的。”他摸著長長的白鬍鬚,朝裏頭的男女望瞭望,如此說著。

  “咦,為什麼不行?”藜藜咻一聲跳了下來,氣鼓鼓地站在土地公面前。“我就覺得他們合適,男的帥,女的美,速配得很,為什麼不行?”

  “那個女的已經與人訂過親了,正所謂紅顏薄命就屬她這一型;而這個男的,是個北方漢子,不是咱們南方人,很快的他就得回去了,所以他們不會是一對,小丫頭,依我看這一次你就不用忙了!”

  “什麼?那怎麼行!”藜藜跳了起來,一會兒飛上匾額,一會兒又飛上樹梢,一會兒又落在土地公面前。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撮合他們,管它什麼訂不訂親的,還有紅顏薄命是什麼意思?她那個未來的丈夫會早死嗎?那乾脆讓她別嫁算了,我看這個北方漢子順眼,命也硬得很,就乾脆讓她嫁給他好了!”

  土地公拿著拐杖到處找著藜藜的落點,這小丫頭刁鑽古怪得很,再多跟她接觸幾次,他這把老骨頭非散了不可。

  “喂,小丫頭,你別再飛了,再飛下去我眼都花了。停下來、停下來,否則我可真不管你了,下回你也不用再找我幫忙了!”

  藜藜一聽土地公不幫她,哪還敢造次,立刻乖乖地坐在門口的階梯上,“好、好、好,我不飛了,瞧你一把老骨頭也怪可憐的,但是你總得告訴我,那個女的未來丈夫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要說她紅顏薄命?”

  土地公咳了咳,這鬼丫頭一點禮貌都沒有,什麼叫“一把老骨頭怪可憐的”,他哪里老了,他也才不過五百多歲而已,在天界可也算是幼齒的。

  “裏頭那個女的是城裏方家的姑娘,今年剛滿十五,名叫芷靈,人長得漂亮又聰穎,可壞就壞在她自小訂了親,而結親的對象就是杭州城裏最富有的葛家……”

  “葛家?你是說那個氣焰囂張的大富人家?上次說什麼他兒子經過鬼屋無緣無故被我克死了,然後叫了一大堆臭道士來驅鬼的那個老太婆?”藜藜跳起來大叫。

  “對、對,就是那戶葛家。”土地公連連點頭稱是。

  “那他兒子不是死了嗎?還訂個什麼親?”藜藜一想起那個老太婆就有點火大,口氣也愈來愈不好。

  “他兒子死了還有孫子啊!”土地公理所當然地說,老太婆的兒子都多大了,怎麼可能與方家丫頭訂親,看來藜藜這丫頭的腦筋比他還糊塗。

  “老太婆的孫子?那他又是個怎麼樣的人呢?”藜藜愈聽愈有興趣了。

  “她孫子葛天順是個天生白癡兒,但這事是沒人知道的,就連訂了親的方家到現在也都還不知道這事。

  葛家老太夫人精明能幹得很,她將所有事情都掩飾的很好,外面的人不知道還當葛天順是個深藏不露的了不起人物哩,但再怎麼說葛老太夫人也老了,也希望能快點找到接棒的人來分擔她的辛勞,所以你說她怎麼可能放過方家丫頭?

  再說,依方家老爺子那古董般的腦袋瓜,就算讓他知道了葛天順是個白癡,他也會為了信守承諾而將方家丫頭嫁過去,所以說他們這門親事是結定了,方家丫頭註定是守活寡的命,因此我才說她是紅顏薄命哪!”

  聽完土地公的解釋後,藜藜重新坐回門口的階梯上,雙手支著下巴一副苦惱的樣子。

  “我不管啦,我喜歡這個女的,我就是要幫她!”經過了稍稍的沉思後,藜藜執拗地說。

  土地公吹鬍子瞪眼睛的,拿她沒辦法。“隨你羅,反正我已經告訴你這一對很難撮合,你若不信邪,那我可管不著。”

  藜藜吐吐舌頭。“誰要你管!”

  話畢,她又咻地一聲往裏頭飛去……

  ☆ ☆ ☆

  “公子,你……你這是做什麼?”

  廢墟的一角,方芷靈氣虛地拉著領口被扯破的衣衫,驚慌失措地想往案角下躲去,但她的體力早已流失,只能勉力倚在案桌的木柱旁。

  “過來,你若不讓我檢視傷口,我要怎麼替你療傷?”望著她蒼白疲弱的容顏,上官騫的眼神流露著憐惜與不舍之情。

  原以為她的芳齡應不及十二,但剛才不小心瞥見了她姣美的身子,只怕他之前是錯估她的芳齡了。

  基於男女授受不親,他當然明白她的矜持,也知道此種接觸已是逾矩,但他可不想為此而誤了救她的時機。

  “不行的,這……男女有別……公子還是送我回去吧……”感到左肩胛那難抑的撕扯灼熱感,痛得她雙唇緊抿成一線,但她仍極力壓抑著想申吟出聲的想望,卻難掩嘴角微微的抽動。

  她必須快點回去,出門前爹爹再三叮嚀,千萬不可讓男人看去了容顏,更不可與男人對話,但現在又豈是對看與對話這般單純,這男人撕去了她的衣衫啊!

  爹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禍及小霜的。

  啊,對了!這會小霜一定找她找得急壞了!

  不容他有所遲疑,他看到她身子逐漸癱軟,肩胛處的血已呈紫黑。

  “是毒鏢!”上官騫一躍上前,在她失去知覺倒地之際,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並自腰間取出一罐小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抑毒丹藥讓她服下。

  服下丹藥,方芷靈頓覺窒息感緩和許多,人也有氣力了些。

  “多謝公子三番兩次的搭救,芷靈感激不盡,但請公子速送我回去……”她偎在上官騫懷中,疲弱地望住他。

  “你中了毒鏢,此傷非一般大夫能醫治,如果你仍想留住小命,就不要拒絕。”他狂狷不羈而霸氣的語氣不容她的拒絕,他當然知道若要為她療傷,勢必有毀她清白之嫌,但他已管不了這麼多,現下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救她!

  “我……”

  不等她回話,上官騫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道:“我瞧姑娘勇氣可嘉,絕非迂腐之人,你要知道,若為了顧及你的清白與名節,勢必看不到明日的太陽,試問,是活著重要還是名節來得重要?”

  她在他攝人心魂的目光下,一顆心竟不自主地漏跳了好幾拍。

  這男人好威武啊,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懾人的力量,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是無法忽視的,仿佛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震懾住了……

  望著她那雙盛滿迷惘與崇拜的清澈眸子,上官騫胸口一窒,強烈的自責與自慚突地襲來。

  他無法正視她的視線,說他心中絕無存私乃違心之論,實際上他對她充滿了不該有的欲念,打從他不得已瞥見她的身子起,他的男性就已勃發,這並非是他有意冒犯,實在是因為她太美、太誘人了……

  “姑娘,多有得罪了,請原諒!”

  他表面上保持著一貫漠然的神情,動手解開她的衣衫,但他的心口卻像顆活躍的火山種子,迅速點燃。

  方芷靈自是明白他正欲為她療傷,親密的接觸當然無可避免,但對自小便在嚴謹禮教下成長的她來說,依偎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已是一件極不知羞的事情,況且她還讓對方看去了身子,此時她除了深感困窘以及難堪外,隱約的還有更多少女懷春的心情。

  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名氣度不凡的卓絕男子絕非泛泛之輩,一顆淪陷的芳心也不由自主地飄向他。

  他低下頭為她吸取肩胛上的汙血,方芷靈倒吸一口氣,一張粉臉燙紅地抬不起頭來,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就連想維持與他相同的淡漠都極其難為。

  上官騫努力地克制著身下的蠢蠢欲動,強迫地收斂他的眼界範圍,但她曼妙的身軀就在眼前,儘管他有著非人的自製力,也無法忽視這般的極品。

  他緊閉上眼,拒絕內心的渴望,不料卻將這難耐的火炬移情至吸吮的唇上,他不自覺地加重了吸吮汙血的力道,使得方芷靈承受不了痛楚地咬唇申吟。

  聽到她的申吟,他急急地放開了她。“姑娘,你覺得如何?”他不安地挪了挪身體,將眼光從方芷靈身上調開。

  該死!他究竟是怎麼回事?望著她虛弱癱軟的身子,他不得不怪罪自己。

  難道他的修為如此淺薄,竟然抵制不了誘惑?

  不,他從未對一個女人有著如此迫切的渴望,從來沒有!從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有這般蝕心的欲望,天知道他已經多麼費力地去克制了,但仍無法避開這情欲之蠱。

  方芷靈虛弱地想要起身,她著急地想要告訴他,不要自責,她知道要吸出汙血,疼痛也是必然的。

  “公子……啊!”

  “嘻嘻,你可得接好啊!”藜藜往正欲起身的方芷靈身後一推,就把她直直地送入上官騫懷中。“對、對,要抱好,可別弄丟了才是!”藜藜笑嘻嘻地看著窘迫的兩人。

  軟玉溫香突地抱個滿懷,上官騫激動地以長臂緊摟住她,深怕她又摔傷了。

  她豐盈的胸脯抵在他厚實的胸前,滿足了他某一小部分的渴望,卻也造成更巨大的折磨,將上官騫的自製力完全瓦解了。

  方芷靈羞窘地不明白怎麼會突然跌進他懷裏,這樣子看起來倒好像是她故意投懷送抱似的。

  她急著想要起身離開他的懷抱,卻發現他的手臂迸射出猛烈剛強的力量,一把將她攫進他炙熱滾燙的懷中。

  “在下上官騫,家居北方,姑娘如何稱呼?”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似在隱忍著巨大的痛苦般。

  他決定了,他要定這個女人了,但,在這之前他必須先弄清楚她到底是誰?

  突然被他這麼一問,方芷靈莫名地抬起頭來注視著他,望著他像會吸魂似的深邃眼瞳,她便不自覺地說出口。

  “方、芷、靈。”

  她炯炯地注視著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對他透露芳名有何不妥。

  “方芷靈。”他重喃著,像要將這三個字刻入心版似的。

  突地,他低下頭攫住了她的唇,在她驚呼間,灼熱的舌竄入她口中,糾纏著她柔軟的丁香,原本環繞在她纖腰上的大掌,則悄悄地往上移,轉而貼住她胸前的柔軟豐盈。

  方芷靈起初仍微懼地掙扎著,但嬌小的身軀在上官騫堅若磐石的緊抱下,很快地就被湧上的陌生情愫所取代。

  她原本就對他有了濃烈的好感,而現在在這般的激情下,一份屬於少女體內的陌生歡愉便很快地被挑了起來。

  這個男子呵,這個看去了她上半身的男子,這個奪走了她初吻的男子,雖知那是在情非得已之下所發生的事情,但少女懷春的心思哪管得了這許多,她的一顆芳心算是暗許了!

  而自小訂親的事實在此刻,已遙遙被她所遺忘……

  驀地,屋外傳來陣陣耳熟的呼喚聲──

  “小姐、小姐,您在哪兒啊!”是小霜急哭了的叫喊。

  方芷靈一怔,匆匆地推開上官騫,不知該如何反應?

  “真是掃興,好戲才剛開始,門外是誰在那兒鬼叫、鬼叫的,吵死人了!”藜藜在案上觀看著屋內二人情愫的變化,正看得津津有味,卻突然被門外的叫嚷聲給破壞掉了,她嘟起一張嘴,咻一聲飛了出去。

  小霜在門外探看,兩隻手緊緊環胸抱著,自喃道:“聽說這是間鬼屋,不知道小姐會不會跑了進去?這一帶我都找過了,就只剩下這間鬼屋沒找了,怎麼辦?到底要不要進去看看?可是好恐怖哦……

  但若不進去,我又把小姐給弄丟了,回家准會被老爺子打死的。好吧、好吧,阿彌陀佛,我小霜生平也沒做過什麼壞事,你、你、你可別來找我啊……哎喲!”小霜邊走邊碎碎念著,突然不知由哪飛來一根粗樹枝,讓她一個不慎就以倒栽蔥的姿勢趴跌在地。

  “哈、哈、哈,好好笑喔,瞧瞧你這個笨樣子,笑死人了!”藜藜蹲在小霜的面前大聲嘲笑著。

  當然小霜是看不見藜藜,她只覺得全身雞皮疙瘩一直冒起來。

  “有鬼,真的有鬼!”小霜抖著唇喃著:“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小姐。小姐,您在不在裏面啊?”她索性扯著嗓子在外頭喊道,卻再也不敢走進一步了。

  在小霜的催促下,芷靈終於回道:“我在這兒,小霜。”她含羞地匆匆穿好衣衫,卻因緊張而手腳慌亂。

  上官騫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緊盯著她,然後為她拉攏身上的衣物。他似有話要說,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門外的小霜再次呼喊,方芷靈瞅著他看,心中縱有萬分不舍,但終究也該是離別的時刻了……

  “上官公子的救命之恩,芷靈在此謝過。”方芷靈回避他灼熱的注視,福了福身,勉強地想要站起。

  上官騫上前扶她,她抬起頭來,他凝視著她。

  縱有千言萬語也無法在一時片刻間對她說清,此刻他身上仍系有眾多枷鎖,絕不合適做出任何的承諾,待來日吧,所土牛她年紀尚輕,不遲。

  “你的身子尚虛,回家後切記要好好歇息,傷口則需要調養數日……”離情依依,彼此均心照不宣地互訴衷曲。

  上官騫驀地牽起方芷靈的小手,在她詢問的眼神下,自腰間取下一塊玉佩,攤開她的手掌放入其中。

  “留著,他日再聚!”

  芷靈看著掌心中的玉佩怔忡了下,不知該不該對他提她自小訂親之事,提了,可會讓他笑話?

  或許他並不是那個意思,不提……又會不會……

  罷了,若是有緣,自有命定,若是無緣……強求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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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02:55: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終究還是無緣!

  望著滿室錦衣玉羅的嫁妝,方芷靈臉上沒有絲毫新嫁娘該有的喜悅之情,反而是憂鬱的、傷痛的、絕望的。

  她要嫁人了,她就要嫁人了!

  死握著手中的玉佩,直到緊握的指關節泛白、冰冷了,她都無所覺。

  “小姐,您不能就這張表情嫁過去啊,老爺子等會來了看到會不高興的。”小霜在一旁勸著。

  她也不瞭解小姐心裏頭究竟是怎麼想的,方家雖是書香之家,但總歸是沒落了,怎麼也不及葛家,葛家可是杭州城裏赫赫有名的大富人家,今天這門親事真要說起來,該算是方家高攀了。

  但小姐好像很不滿意這門親事似的,三番兩次的推阻不說,還為了緩延婚期把老爺子給氣出病來,這回若不是老爺子以老命相要脅,只怕小姐仍是不會點頭的。

  她就是不明白,人人都說葛天順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為什麼小姐偏偏不滿意?瞧,經過這麼三番兩次的推阻後,人家葛大少八成也不開心了,否則怎麼沒有親自前來迎親?

  所幸,葛老太夫人是個重承諾之人,她一心就要小姐做她的孫媳婦,也很寬容地不計較小姐之前的不懂事,反而派了八人大轎前來迎親,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熱鬧了整座杭州城,算是給足方家面子了!

  瞧,今日多風光啊,一路上的迎親隊伍不知羨煞了多少人家的姑娘,大家都說小姐命好,才會未出生就被葛家看上,就連她小霜都雀躍不已,就不知道小姐為何會苦著一張臉?

  方芷靈逕自沉浸在回憶中,完全沒將小霜的話聽進耳裏,自成一處靜僻的世界。

  屋外鑼鼓喧天,爆竹聲響徹雲霄,卻像與她無絲毫干係似的,她就這麼不語、不笑、不哭、不鬧地任由小霜為她穿士鳳冠霞帔,扶她上轎。

  她心如死灰,整個人宛如木頭似的坐在花轎內,任由漫無邊際的絕望淹沒了她,看來仿若一具沒有生命的瓷娃娃。

  為什麼他不來?

  他,忘記她了嗎?

  攤開手掌,一顆鬥大的淚珠立時滴落在刻有一隻飛鷹的玉佩上頭。

  他,該是忘了她了吧,否則怎麼音訊全無?

  “他日再聚”一言猶在耳,但如今看來,卻已遙遙無期。

  她就要嫁入葛家了,就要做為他人婦了,聚又有何意義?

  她為什麼要這麼死心眼?為什麼要對他念念不忘?她氣自己,惱自己呵,但她就是沒法忘了他!

  明知以這樣的心情嫁到葛家,決計是不會有幸福可言,未來的悲慘日子幾乎可以預見,但她總是管不住那顆想他想得發疼的心呵!

  上官騫,你真要讓我恨你啊!

  為何你要違背諾言……

  ☆ ☆ ☆

  浩浩蕩蕩的一列喜慶行伍,在接近梅家莊時,突然下起了一陣傾盆大雨,結果所有人都不及走避地濕了衣衫以及嫁妝。

  “糟了,怎麼會突然下起雨來了,剛剛明明還好好的,怎麼說下雨就下雨,這天氣真是捉弄人!”大夥抱怨著。

  “好了、好了,別埋怨了,咱們先到前頭廢墟去躲雨再說吧!”媒婆這麼提議著。

  “這……”幾個轎夫遲疑地不敢進屋。“王媒婆,你沒聽人說過嗎?那是間鬼屋啊!”轎夫一提起這事,仍忍不住發抖。

  “呸、呸、呸,胡說八道些什麼?”王媒婆手拿著巾帕到處煽著楣氣,“今天是什麼大日子?你們沒聽人家說過新娘子最大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見了新娘子都得回避的,怕什麼?”

  “真是這樣嗎?”轎夫依然害怕。

  “我看就依王媒婆說的,咱們先進去躲躲雨吧,要不然再這麼下去,新娘子就要著涼了,後頭的嫁妝也全毀了!”小霜扶著轎邊說著。

  大夥面面相覷了會,現下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這方圓十哩之內就只有梅家莊可避雨,看來他們也無從選擇了,於是一行人就朝梅家莊而去。

  但轎子才剛進了梅家莊,後頭的行頭都還沒挑進門,四周就發生了怪異的事情──

  先是接連幾個人不知為何的絆倒,接著王媒婆的耳朵像是被人拉了一下,小霜的手無緣無故地自動抬起,然後是抬轎的轎夫抱著頭狂喊:“有鬼、有鬼啊!”

  一時間,大夥全急著逃命,卻都把新娘子給忘了,最後就只留下轎內的方芷靈以及一箱箱的嫁妝。

  “一群膽小鬼!”

  藜藜手拿著一根樹枝拍打著掌心,看著遠遠仍在狂奔的數條人影,哈哈大笑著,等她玩夠了,才轉回頭看向紅花轎。

  她想和轎內的芷靈說話,但是苦惱著找不到法子,而且她也害怕見到她的鳳冠,那東西刺眼得很,會刺穿她的魂魄。

  “土地公老頭子,你快出來啊,土地公老頭子,你死到哪去了?”藜藜大喊著。

  咻,一道白煙出現。“鬼丫頭,你又有什麼煩人的事情?”

  藜藜努努嘴。“我想和她說說話,你快想辦法讓她看見我。”

  土地公看了一眼大花轎。“小丫頭,你真想管這門閒事啊,去找另一對不是更快些?”

  “你這老頭子真是囉嗦,我只要你幫我讓她看得到我就行了。”藜藜瞪著土地公。

  土地公也懶得再理她,他將拐杖往藜藜頭上一點再延伸至轎上一點。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的事情我可不管了,以後別再來吵我。”說罷,咻一聲又不見了。

  藜藜翻了個大白眼,伸長了舌頭吐了吐。

  “神氣!”她嗤道。然後飛到轎外大叫:“方芷靈,你出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藜藜等了又等,卻不見轎內的人有任何反應,於是她又叫了一次、二次、三次

  “奇怪,難道她聽不見我說話?”藜藜逕自低喃著。

  “方芷靈你出來,我要與你談談上官騫……”藜藜又叫。

  這回轎內終於有了反應,不一會紅巾掀開了,藜藜趕緊飛上屋頂。

  “喂,方芷靈,你得先把鳳冠拿下,否則我不敢下去!”

  “你是誰?”方芷靈終於開口。

  “我是藜藜。”小女鬼理所當然地答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該認識她似的。

  “藜藜是誰?”方芷靈想不起來她認識這麼一個人。

  “藜藜就是我,我就是藜藜。喂,你趕快拿下鳳冠,我要下去了!”她在屋頂上喊著。

  方芷靈依舊聽不懂藜藜的話兒,但她還是聽話地取下鳳冠,人也走出了轎子。

  “你人在哪兒?是他要你來的嗎?”芷靈四處尋著聲音的來源。

  藜藜坐在大紅轎上笑咪咪地瞧著芷靈,“喂,我在你後邊,你轉過頭來看看。”她調皮地喊著。

  方芷靈依言轉過頭來,初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轎上,嚇了她好大一跳。

  “你是誰?怎麼坐在那麼高的地方,快下來,別摔著了!”芷靈緊張地看著藜藜。

  她真的瞧得見我了!藜藜逕自得意著。

  “快下來啊!你坐在那兒很危險的。”芷靈見藜藜沒有下來的打算,又擔心地喊道。

  藜藜依舊笑嘻嘻地,“別怕、別怕,我不怕摔的,你瞧,我還會飛哩!”說著,她當真飛了起來,把方芷靈一張粉臉都給嚇白了。

  “你、你……”

  “別怕、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我是藜藜,一個小女鬼,我就住在這兒,半年前我們就曾經見過面了,只是當時你看不見我罷了。”說著,她就想去牽芷靈的手,芷靈卻嚇得連連後退。

  “別怕啊,我真的不會害人,我是來幫你的,我知道你不想嫁到葛家去,也知道你喜歡的人是上官騫,對不對?”

  方芷靈霎時怔住了,她知道她的心事?

  她滿腹的悲苦一直無處宣洩,就連面對貼身丫頭小霜時,她亦不敢向她低訴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擾人情絲,只因她明白那是一次不該發生的脫軌情節,是有違道德廉恥的,是不能張揚的,但眼前這個小女鬼竟瞭解她,她明白她呵!

  “你怎麼不說話?”藜藜瞅住芷靈那雙水汪汪的眼眸,著急地道:“我跟你說,你千萬不可以嫁到葛家去,知不知道?葛家那個新郎倌是個白癡,你嫁過去就等於要一輩子守活寡了。”

  方芷靈原先還沉浸在她自個的悲愁中,但藜藜最後的幾句話硬是把她給喚了回來,她腦中頓時轟聲大作,霎時一片空白。

  “白癡?”方芷靈回神後一驚,“但人人不都說,葛天順是個深藏不露的了不得人物?”她質疑地問。

  “了不得?”藜藜嗤了聲,“了不得的不是葛天順,了不得的是那個厲害的老太婆。你要是真嫁到葛家,准會讓那個老太婆給欺負的。她現在沒了兒子,又只剩下一個白癡孫子,正愁沒人可以幫她分擔勞苦呢!

  她之所以會急著把你娶進門,目的還不就是為了找個替死鬼,好承擔她肩上的重擔,所以我才說你這一嫁過去啊,不但沒有好日子可過,還准會讓她給折騰死!”藜藜比手劃腳地,希望這番話能讓方芷靈嚇得不敢嫁到葛家去。

  藜藜的一席話,方芷靈是一字不漏地全聽進耳了。

  但,卻起了反作用。

  此刻,她內心正極力地掙扎著,如果葛天順真如藜藜所說的,是個先天的白癡兒,那麼這就真是她的命了!

  之前,她一心系著上官騫,心想,如果上官騫能在葛家迎娶之前依約前來,她就是拚了命也會肯求阿爹成全她。

  那時她心中的打算是,葛天順既是個天之驕子,想嫁他的女子必定多如過江之鰂,那麼在他眼中,她方芷靈又有何罕?

  更何況他們之間除了口頭上的婚約外,兩家根本沒有任何情感的交集,所以他定不會為方家悔婚而計較才是。

  但如今聽得藜藜一席話,方芷靈這才知曉葛老夫人為何要執意非她不可了,因為除了早已指腹為婚的對象外,葛天順恐難再找到另一個願意嫁他之人了,那麼她還有什麼理由推託?

  這是她的命啊!

  在未出世之前就註定了啊!

  想至此,方芷靈算是下定了決心。

  “謝謝你好心告知我這件事兒,在剛剛之前,我還一直受困在自己的悲愁當中,不知往後的日子該何去何從?但現在我全想明白了,既然這是我的命,而葛家也真的需要我,那麼我就認命吧,從今以後,我當盡心做好葛家媳婦的角色,做我該做的事情,至於其他的……就算是今生無緣了。”語畢,方芷靈福了福身,便往門口走去。

  藜藜錯愕地望著方芷靈,這是什麼話啊?!

  “等等……喂,等等,你先別走啊,方芷靈,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你的意思?”藜藜在芷靈身後叫著,咻一聲飛過去撞穿了方芷靈後又回頭。

  “你是腦袋壞了不成?我都告訴你那個葛天順是個白癡了,你還想嫁過去啊!”藜藜的小眉都快擰在一塊了。

  “是的。”方芷靈注視著藜藜,肯定地答道。

  藜藜做了一個要昏倒的姿勢。

  “那麼上官騫怎麼辦?他若回來找你,而你已經成了人家的媳婦,他會很傷心、很難過的,你要怎麼對他交代?難道,你不再愛他了嗎?”藜藜狐疑地看著方芷靈,怎麼也弄不懂她的心思。

  愛?!

  是的,她當然愛他。但在愛情之前還有做人應有的道義啊!

  更何況,他或許壓根兒就忘了與她的約定,否則為何遲遲不來找她?

  她百般無奈地逸出一絲苦笑,盈盈的淚水在她眸中閃爍。“這全是命,怨不得任何人哪!”

  命?藜藜栽了一個大筋斗。

  在她還弄不清楚方芷靈是什麼意思時,方芷靈的身影已翩然離去。

  “亂七八糟的說些什麼啊!”藜藜鬼吼一聲,“好、好、好,你真是氣死我了,就跟你說了葛家不能嫁,你偏要嫁;人家上官騫人品好、個兒高、又長得帥,你偏不等。算了,既然你這麼不知好歹,我再也不要管你了!”藜藜鼓起一張俏臉,氣呼呼地喘著大氣。

  “就跟你說別管這一對,再去找比較容易些的,你偏不聽!你還以為你真有什麼能耐可以扭轉乾坤啊?哈哈,笑死人了!”不知何時土地公已經站在藜藜身後,說著風涼話。

  藜藜轉過頭來,狠狠的瞪住土地公,氣死她了,她才不要讓這個死老頭看扁呢!

  “我偏要管到底,你能怎麼樣?哼!”

  “還管啊?”

  “對,管定了!”

  ☆ ☆ ☆

  天鷹堡──北方第一霸主以經商起家,屹立江湖數十年,是人人均以大拇指推崇的武林首腦。它的勢力橫跨武林以及商界,所經營的事務項目繁多,在域外以及內陸處處可見其分支據點,其財勢更是直逼皇朝。

  但財勢往往是一切事端的禍根,日益壯大的天鷹堡最終也難逃這般的宿命安排。

  由於天鷹堡所跨足的事業繁多,其弟子更是遍佈各地,是以,堡主上官騫一直是以各分舵分門經營為原則,他愛才惜才,給予各地舵主相當大的權力,並尊重他們的意見。

  一開始,這樣的經營方式確實讓天鷹堡迅速地壯大,但人一旦握有財貴權勢之後便漸漸地貪得無厭、胡作妄為。

  私底下各地舵主開始欺上瞞下、明爭暗鬥,其目的就是為了想獨吞這塊大餅。

  最後,終於引發了天鷹堡有史以來最大的叛變,也就是方芷靈與上官騫在元宵夜初遇的那晚……

  那時,正值天鷹堡存亡之際,上官騫即使對方芷靈再如何有心,也不能棄天鷹堡的安危於不顧,而他更不希望將她捲入這場紛亂之中,所以當時他僅留下隨身玉佩作為訂情之物,期望多事之秋過後,能再與之相聚。

  如今在他的大力整頓之下,天鷹堡已除去禍害,又回歸當年盛況,當一切運作都上了軌道後,上官騫心中最迫切的一件事,就是尋找那個長年潛伏在心中的美麗身影。

  日前,他派二名貼身侍衛南下探訪方芷靈目前的音訊,但時至今日都還未有消息回報,上官騫為此不免憂心,不知她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三年了,漫長的三年,他試圖以各種方式阻擾他的想望,除了不想讓男女之情誤了大事外,更是基於保護她的一片心思,他不斷地提醒自己,千萬不可貿然行事,免得陷芷靈於險境當中。

  眺望遠山,美麗的倩影仿佛浮現眼前,方芷靈含羞的嬌俏模樣在在觸動他的心弦,極深沉、極醉人的想念迫使鋼鐵般的心也因而柔軟了起來……

  “堡主,左護衛回來了!”房門外傳來聲響,打斷了上官騫的冥思。

  上官騫聞言,唇角即不經意地往上勾,“讓他進來。”他轉身在案旁坐下。

  不一會,一位面容凶霸、身形異常高大的粗獷漢子走了進來。

  “堡主。”左護衛見著上官騫即恭恭敬敬地行禮。

  “查得如何?”

  見左護衛面有難色,上官騫一挑眉。

  “直說無妨。”他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安。

  “屬下在杭州確實查到曾有一戶方姓人家居住,但方老爺子已於年前過世,屬下趕到方宅時,宅內已空無一人。”

  “你仔細調查過了嗎?難道他沒有女兒?”上官騫濃眉緊皺,疑雲在心底叢生。

  左護衛有一秒的遲疑,但在上官騫一個眼神示意下,他馬上表情嚴肅地回答:

  “有,方老爺確實育有一女,名為方芷靈,但已於二年前嫁入葛家,自此便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兩道銳利的視線直射向他,左護衛立即垂目肅立。

  “你說什麼?!”上宮騫一拳往案桌重捶而下,指關節喀喀作響。

  突來的意外,顯然讓上官騫有些措手不及之感,他萬萬沒料到,方芷靈竟然連三年都無法等,就這麼嫁人了!

  左護衛神情有些緊張。“堡主……”

  “葛家是什麼來頭?你詳細調查過了嗎?”上官騫眸底閃過一道難解的光芒,驚冷地令人背脊發寒。

  “葛家在杭州城裏以經營布莊及畫舫為主,是當地三代的首富,目前掌事者是葛天順。聽聞此人貌比潘安,是個粉雕玉琢的俏公子,他才華洋溢、經商有道,是杭州人引為美談的傳奇人物。”

  一種類似笑意卻更接近狂邪的表情,出現在上官騫臉上,他的雙瞳深黝黝地盯著遠處的山景,以沒有溫度的語氣問道:

  “這個葛天順就是方芷靈所嫁之人?”

  “是的,”左護衛僵直答道。

  “才華洋溢、經商有道?”他的聲音依然沒有溫度,但渾身卻散發出一種欲奪人命的氣息。

  “哈、哈、哈,她的眼光如此之好,左護衛,依你說,我怎麼能不去會會他!”

  驚冷的笑聲在房裏回蕩,飄至長廊,讓聞聲者莫不背脊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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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用過晚膳後,方芷靈獨自於書房內埋案整理帳冊,她柳眉輕蹙,像是遇著了惱人的事情。

  叩叩──敲門聲響起,小霜端了一碗冰糖燕窩進門。

  “小姐,您先休息一會兒,喝碗冰品再看吧,可別累壞了身子。”小霜將燕窩擺在桌上,心疼著方芷靈這般沒日沒夜的工作。

  當初她還以為小姐是命好才能嫁到葛家享福,等到了葛家之後,才發現事實上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樣,這樁婚約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個大騙局!

  回想拜堂當天的情形,小霜直盯著那個葛天順瞧,但瞧著瞧著,她差點兒沒在禮堂上發狂尖叫了!

  那個人人都說他深藏不露的了不起人物,居然在禮堂上指著案桌上的喜糖,哭著要糖吃?然後在所有人的禁止下、他居然耍賴地坐地不起,最後還索性嚎啕大哭個暢快!

  小霜當場傻愣住地站在一旁,只見所有人均為了這個長相看來約莫二十來歲,智商卻不足五歲的大孩童忙成了一團。

  大家哄著、騙著,將他死拖活拉起,與小姐匆匆拜堂後,也不管小姐的反應為何,就急著去追那個滿園子跑的新郎倌,讓新娘子一人孤獨地站在禮堂中央。

  思及此,小霜不禁為小姐感到萬分委屈。

  但小姐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小霜記得待所有人都去追新郎後,小姐自個輕輕地扯下紅巾頭紗,回視她,輕道:

  “去問問我的新房在哪?”

  她怔愣了半晌仍然反應不上來,上前就哭著說:“小姐,咱們回家,咱們回去把這事告訴老爺子,老爺子絕不會讓您這麼委屈的!”

  “既然拜了堂,我就是葛家媳婦了,還能回哪去?”方芷靈平靜地看著祠堂,“再說爹爹向來重視誠信,相信他也會同意我的看法才是。”

  “可是小姐,那個人是個白……”

  “不許胡說!”方芷靈難得發脾氣地喝道。

  她見哭抖了雙肩的小霜,明白她是心疼她的際遇,於是口吻又緩和了下來。“小霜,若你不願意留下來,我絕不強求。”她體貼道。

  “不!我不要離開小姐,小姐您走到哪,小霜就跟到哪,小霜要留在小姐身邊,伺候您一輩子!”

  方芷靈聞言,輕勾唇角。“我傻,你又何嘗不傻?”她摟過小霜的肩輕輕喃道。

  剛開始,她們在葛家的日子是不順遂的,葛老太夫人處處提防著她們,既嚴厲又刻薄。

  但小姐始終保持著為人孫媳的孝心,不管老太夫人如何刁難,小姐始終不吭一聲,對待葛天順她也總是以耐心相待。

  不多久,葛天順就非常的依賴小姐,總喜歡整日待在她身旁,聽她說好聽的故事,別的丫頭餵飯他不吃,但只要是小姐喂,他總要吃上好幾碗,就這樣,漸漸地,小姐在葛家總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後來又因某次老太夫人經商失利,小姐獲知消息後,便幫老太夫人想了一個變應方法,結果讓葛家反敗為勝,攢進了不少銀兩。

  從此以後,老太夫人也開始慢慢地讓小姐接管葛家的事業。

  沒想到小姐竟然有這一方面的天份,短短幾個月內,葛家的財富倍增,老太夫人心喜不已,也就接受了小姐女扮男裝的提議,在外均以葛天順的名諱經商。

  現在大街小巷無人不知葛天順長得是一表人材,更是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

  哎,其實大家都不知道,那個真實的葛天順,現在還是個天天要糖吃的大娃娃!

  “小霜,你去幫我喚王總管過來。”方芷靈抬起頭來吩咐道,一張玉容嬌豔的更勝三年前,只是眉宇之間少了股天真,卻多了份憂鬱。

  方芷靈打斷了小霜的出神,小霜迅速回道:“好的。”

  小霜飛快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她就領著一位髮鬢半白的男子進來。

  “小姐,王總管來了。”

  “夫人,找王福有什麼事嗎?”王福恭敬地問著,對於這位美麗的少夫人,他是崇敬有加的。

  王福在葛家工作多年,對葛家的一切事情都了若指掌,帳簿通常是由他過目的。

  “王總管請坐。”方芷靈站起,拿了帳簿遞給王福。“剛才我發現,咱們最近的營收狀況似乎出了點問題,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王福大概地翻看了帳冊後,回道:“回少夫人的話,最近幾處堂口確實有營利短收的現象,聽聞是天鷹堡截了咱們的生意。”

  “天鷹堡?”方芷靈自從接觸商場後,或多或少也會聽聞天鷹堡的勢力是如何的龐大,但奇怪的是,他們乃正道人物,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截斷葛家的生意?這實是令人匪夷所思。

  “天鷹堡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是商場上人人稱許的大商家,咱們與他們未曾有過交集,也從未結下樑子,為何他們會找我們的麻煩?”方芷靈提出疑問。

  “這老奴也不甚清楚,但老奴已派人暗中調查,相信不久就會真相大白。”王福說道。

  “王總管,你做的很好,有消息後請儘快告訴我,咱們的生意不容外人這般破壞,如果對方來意不善,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方芷靈委婉地說道。

  “是的,老奴明白。”

  “這件事先瞞著老太夫人,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能太過憂心。”方芷靈特別交代。

  “是的,老奴記住了。”

  “好了,那王總管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個再研究研究。”方芷靈遣退王福後,又埋首於帳冊中。

  小霜見她這般勞累實在不舍,不免又在旁嘀嘀咕咕了起來。

  “小姐,您也該休息了吧,您再這麼繼續下去,葛家不倒,您就要先倒了,到時,我看誰會像您照顧葛家一般這麼有心地照顧您,做人哪,有時是不需要太拚命的,您瞧,整個葛家有哪個人像您這般勞累……”

  “好了,小霜,我看完了這本就休息,好不好?”方芷靈失笑地輕道,她起身推了推小籍。“你就先去休息吧,別管我了。”

  “不行,我不走,我一走,您就又把我說的話當耳邊風了,”小霜執拗地說。

  “小霜,你聽我說,咱們現在已經是葛家人了,你不可以再有旁觀者的心態,那是很要不得的想法;葛家這回真的是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所以我必須好好的想一想接下來的因應對策,你就不要再管我了,先去休息好嗎?剛剛我看到你站在一旁不停地打呵欠,想必也累壞了吧?”方芷靈正色道。

  小霜整張臉為芷靈的話漲紅,“我不累……”她原想說要留下來陪她,但看到芷靈那副堅持的樣子,也不敢再多話。

  “好吧,不然我先去休息了,但是小姐,您也別做的太晚,行嗎?”她依然不放心。

  方芷靈微笑地點點頭,在小霜離去後關上房門。

  她一回頭,就瞧見一個嬌小的身形,大大方方地坐在她的桌上,方芷靈當沒瞧見她似的,逕自走到案前坐下,開始翻看她的帳冊。

  “喂,你沒瞧見我嗎?”藜藜伸長了手在方芷靈眼前晃動。

  “瞧見了。”方芷靈頭也沒抬地回道。

  這幾年常看見這小女孩不請自來的出現在她周遭,她早已見怪不怪了。據她說,原本她是無法離開梅家莊的,但因為她做了某些“好事”,所以老天爺解除了她的禁令,讓她得以自由行動。

  “瞧見了?那你怎麼不與我打聲招呼?”藜藜不悅地雙手環胸,怒瞪著她。

  “我忙。”芷靈仍是未抬起頭來,“藜藜,你到別處去玩,好不好?我必須趕緊把這些東西整理出來才行。”

  藜藜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帳冊,唇角露出一個賊賊的笑容來。“你遇著麻煩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幫你啊!”

  方芷靈這才放下手中的帳冊,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她。“別亂來,上回你把人家的布莊燒了一半,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不許你再胡來!”

  藜藜吐了吐舌頭,怎麼這事她也知道啊?

  沒辦法,她就是看不過去那些臭男人,老拿色眯眯的眼睛直盯著女扮男裝的方芷靈,活像餓了三天沒吃飯似的,一臉饞相!

  不過,這回她倒是不想這麼快插手,因為好戲正要上場哩。

  瞄了一眼紙上寫著天鷹堡三個字,嘿嘿,這回芷靈的麻煩確實大了!藜藜幸災樂禍地想著。

  方芷靈站起身逕自走到窗邊觀看,她思索著如果真與天鷹堡對上了,那麼她有幾成的勝算?

  看著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藜藜好生不舍。好吧,就向她透露一點點訊息好了,讓她先高興、高興!

  “他回來了。”藜藜愉快地在方芷靈身後說著。

  驀地,方芷靈震顫了一下,不由地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她回過頭來盯住藜藜。“你說──誰回來了?”

  不會的!藜藜指的不會是他!

  但三年來藜藜唯一在她面前提起的人,也只有他。

  他?是那個他嗎?

  藜藜調皮地吹著帳冊,聽著紙張刷刷地發出聲響,她覺得十分好玩。

  方芷靈的情緒劇烈起伏著,她屏氣凝神地望著藜藜,腦子拚命地思索著各種可能的狀況,但回應的卻只是一片模糊。

  “藜藜,你能不能再說得更清楚一點,剛剛你說是誰回來了?”

  “上官騫啊!”藜藜答得理所當然。

  這三個字,狠狠地敲痛了方芷靈的心扉。

  這個名字只能藏在她心靈深處一個隱密的角落,他在那裏太久了,久到他就只能屬於那兒。

  幾乎每當她一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屬於那名字的一個模糊影子,就會悄悄地出現,與她共度一個神秘而寧靜的夜晚。

  這是她的秘密,永不為人知的一個秘密。

  “真是他!”

  方芷靈臉色倏地蒼白,難以承受這消息的節節後退,直至身後抵住了門板。

  “三年了……三年後,他還來做什麼?”她自喃道,一隻手不自覺地握住了緊貼於胸口處的玉佩。

  “找你啊!”藜藜笑嘻嘻地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他一定會回來的,你就是不信,瞧,他這不是回來了嗎?”藜藜得意地說。

  “找我?”她踉蹌了一下,雙手扶住門板,眸中隱隱泛出淚光。

  “我如今都成了葛少夫人了,他還回來找我,有什麼用?”她的聲調中有著悲憤。

  藜藜瞪大眼,覺得方芷靈實在是笨得很不可思議。

  “怎麼會沒用?你可以和他私奔啊!”她咻地飛到方芷靈面前,“你別再死腦筋了好不好?你很愛上官騫的不是嗎?別騙我說你沒有;我是鬼,可以一眼看穿你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麼?”藜藜唬她,其實她才弄不懂方芷靈整顆腦袋裏裝的是什麼玩意。

  她愛他?

  是啊!她一直是深愛著他的,儘管她如何強迫自己將他由心中拔除,但他的影子就像是在心中烙了印似的,怎麼也剔除不去。

  三年來,他的身影總是在她最感無助、寂寞之時浮上心頭。

  他是她心頭的傷、、心頭的痛、、心頭的酸,更是心頭的甜啊!

  強抑下心中的酸楚,一顆珠淚滾落臉龐。

  “今生我是決計不會離開葛家了,葛家需要我,而我更不能棄葛家於不顧。”她咬著下唇說道。

  “守著這個葛家到底有什麼好處?那個笨瓜一天到晚追著你喊姐姐的,你聽了不煩嗎?難道你真想就這樣過一輩子?”

  藜藜急死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上官騫露臉,正高興著馬上可以將他們送作堆,現在又遇上方芷靈這一邊不知變通,真是急死她了,她還想快點兒去投胎哩!

  “這也是我的命,我既然入了葛家門,今生也只能為葛家人!”她執拗地。

  三從四德的觀念在方芷靈心裏早已紮根,縱使她心底再如何空虛,如何思念,仍舊是逃不開這禁錮了女人幾千年的枷鎖。

  “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我懶得跟你說了,反正上官騫人已經回來了,你那些長篇大論就同他去說吧!”藜藜氣極了,懶得再與她廢話,咻地一聲離開了。

  方芷靈怔忡地面對著偌大的書房,空蕩蕩的室內只有案桌上的一盞燭火亮著,顯得格外落寞與淒涼。

  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普通的女人,也希冀情愛的滋潤,但她能嗎?

  望著眼前的空寂,她對自己喃著:“這就是我的世界,我一輩子的生活……”

  ☆ ☆ ☆

  接下來的日子累壞了方芷靈,讓她再也找不出空檔去煩優上宮騫的事情。

  天鷹堡像是杠上葛家似的,已經接連斷了葛家數十樁生意,讓葛家的營生在短期內陷入嚴重的虧損,逼得方芷靈不得不親自出面處理。

  “王總管,請將這張請柬送至天鷹堡分舵。”方芷靈遞了一張請束給王福。

  王福接下請柬。“是的,王福這就馬上送去!”說著,飛快地離去。

  小霜見方芷靈幾日來總是愁眉不展地,很是擔憂。“小姐,事情很嚴重嗎?”

  方芷靈面對窗外,看著在園子裏追著蝴蝶跑的葛天順,心中突生一股酸澀的惆悵。

  “小霜,我若撐不過此次,葛家怕是要敗落在我手中了。”突地,她語音哽咽,反過身來趴在小霜纖瘦的肩頭上抽泣著。“要真是這樣,我就成了葛家三代的罪人了!”

  此刻她多希望能有個人來分擔她的重擔,多希望她只是個無憂的小妻子,是個讓男人保護在羽翼下的小女人……

  肩上的擔子好重,她不勝負荷啊!

  “小姐,您別嚇我啊!”小霜驚慌了起來,她從不曾見過小姐這般模樣,這簡直要嚇壞她了。

  “唔……你們走開啦!都是你們把蝴蝶弄死了,我要去告訴姐姐……”葛天順大大的個兒從園子裏奔來,抱住了方芷靈。

  “姐姐,你打她們啦,她們把人家的蝴蝶給弄死了啦!”他向芷靈撒嬌哭訴著。

  方芷靈見狀不由得悲從中來,她仰頭望天,兩串珠淚默默地滑滾而下。

  古曰:“妻以夫為天”,然而她的天竟是這般的支離破碎,她何以為靠?

  天啊!為什麼她必須承受這些?

  為什麼……

  ☆ ☆ ☆

  天鷹堡杭州分舵

  寬敞的大廳內,擺設極為簡單但不失莊嚴,上座牆上懸掛著一雙黑翼的飛鷹展翅圖騰,底下則站了數十位大漢,而居於上座的是位渾身散發著威嚴氣息的男人,他斂眉聆聽著下屬的報告,臉上則冷峻的無一 絲表情。

  “……葛家生意重心集中於杭州一帶的布莊以及船舫,但近日來附近的商家都已經轉向了我們分舵,若是畫舫近日得以順利完成,葛家的事業也將宣告終結。”一個平板的聲音向上座的男子報告著近日的戰績。

  他一頷首,下方又有人來報。“堡主,葛天順派人送來一張請柬。”

  “拿過來。”

  取過請柬,上官騫盯著請柬上娟秀的字跡,一雙深邃的炯眸隱含著極深的殺意。

  “堡主,我看葛家這回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會向您下這張請柬,意在向您請饒,就不知堡主可有意赴約?”

  其實他們都不明白葛家究竟是因什麼事得罪了上官騫,但可以確定的是,上官騫要他死之人,絕不可能久活,這也就是說葛家是將近滅絕了。

  但更令他們不明白的是,上官騫要人一命何須如此大費周章?這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上官騫未回答是否赴宴,反而將視線投向另一個手下的身上。

  “衛風,畫舫如今進行的如何?”

  “大概下個月就能順利完成。”衛風恭敬地回答。

  “下個月?我等不了這麼久,再給你十天的時間,十天後我要辦一場盛大的開舫典禮,第一個受邀的對象就是葛氏夫婦。”他向來沒有表情的臉,此際唇角微微上揚,然後緩緩地逸出冷冷的笑聲,冷得讓人膽顫心寒,冷得讓人如墜黑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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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天後

  陰雨綿綿的天氣,像極了方芷靈此刻的心境。

  一大早她正準備出門之際,就開始細雨紛飛,當她坐上了馬車後,雨更有轉大之勢,她不禁對著車外的雨勢緊鎖柳眉。

  “小姐,您瞧這雨愈下愈大哩,哪有人會挑這樣的天氣開舫?我看那艘畫舫准成不了什麼氣候,您也別太過擔心了。”小霜安慰著幾日來愁容不展的方芷靈。

  “小霜,等會說話可得當心點,現在坐在馬車上的是葛少爺,不是少夫人,你別胡喊,喊錯了。”王總管輕哼了聲,開口叮嚀著。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你以為我小霜那麼笨啊!我又不像你,年紀一大把了,才會犯糊塗。”小霜皺了皺鼻頭,哼道。

  “你……”

  “好了,別再鬥了,今天不比往常,咱們可得處處留心才好。”方芷靈看了兩人一眼後,輕歎:“不知天鷹堡掌事者是何人?他處處針對葛家又為何因?總之,咱們都謹慎些吧!”

  王福與小霜對看了彼此一眼後,點點頭,然後便靜默下來,各想各的心事。

  唉!葛家的麻煩怎麼會這麼多?

  馬車外雷聲隆隆,馬車內的方芷靈則心事重重……

  日前天鷹堡拒絕了她的邀約,但二日後又送上請柬,並指名邀約“葛少莊主與其夫人”,記得當時她對著請柬怔忡了許久,就是不解對方用意為何。

  通常婦道人家是不在受邀之列的,更何況是這般正式的邀約,方芷靈首度面臨最大的難題,她苦思著如何在宴席上身扮二人?

  在不能婉拒對方,白白地喪失得以挽救葛家的唯一機會下,她終於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依然由她扮演葛天順,而小霜則飾演她的夫人,兩人一同出席。

  一路上,方芷靈不斷地揣測對方的用意究竟為何?何以事事針對葛家而來?

  她是聰明人,當然知道這次的邀約,分明是對方在向她下下馬威,擺明瞭毫無和解之意,但她就是不明白,為何行事正派的天鷹堡非要逼她走至絕境不可?

  再歎一口氣,馬車已逐漸停歇,想必是目的地到了。

  馬車門打開,王福先行下車,撐起油紙傘後回頭喚道:“少爺,夫人,下車了!”

  方芷靈走下車,王福趕緊過去為她遮雨,但她才一下車,視線馬上被眼前的盛況所驚嚇住了!

  眼前的西湖畔依舊是煙雨濛濛、詩情畫意,岸邊的綠柳在雨水洗淨後更顯翠綠,寬廣的湖面上,或近或遠的悠遊著不少扁舟和美麗的畫舫,而其中有一艘令人無法忽視的巨大畫舫正轟立中央,若細眯起眼來,還可瞧見舫上有無數的樓臺亭榭掩映其間。

  不可思議,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怎麼會有人建起這麼巨大的畫舫來?

  “這……”她回頭看著剛下馬車的小霜,小霜與她同樣睜大雙眼,驚喜之情明顯地寫在臉上。

  “相、相公,您瞧過這麼大艘的畫舫嗎?它、它好漂亮哦,這簡直是……簡直就是一座海上皇宮嘛!”

  是啊,這簡直就是一座海上皇宮!

  頓時,方芷靈的心情真正跌落穀底。

  她明白了,明白天鷹堡堡主何以邀約她了。他這是在告知她,葛家是正式在她手中完蛋了!

  天鷹堡先是斷了她布莊的貨品上源,接著以低價競走她的熟客,像是有揮霍不盡的財源般,樣樣針對著葛家而來,現在又建造了這麼一座畫舫,試問,有了這麼一座富麗堂皇的畫舫存在,葛家的船舫生意今後還能同誰做?

  方芷靈不顧風雨,逕自走向湖畔,瞪著眼前那座光燦奪目的畫舫,心亂如麻。

  她還沒見到天鷹堡的堡主,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但心頭的恨意卻已洶湧而至,他竟這樣子逼迫她,她恨死他了!

  ☆ ☆ ☆

  “相公,雨打濕您的衣服了!”小霜急急地將傘撐在方芷靈頭頂,自個兒也急著擠進小小的油紙傘內。

  大雨滂沱,湖面上隱約飄著霧氣,霧氣與濕意將那艘美輪美奐的畫舫烘襯得更具神秘色彩,令人一見便嚮往不已。

  方芷靈怔怔地站著,直盯著那艘畫舫,內心百感交集,直到霧中出現了一條小舟,小舟劃近岸邊,一位高大的漢子走了過來,向她道:

  “葛少莊主,請上船,我家堡主已久候多時了。”

  方芷靈仍怔忡著毫無反應,小霜遂由後推了她一把。“相公,咱們上船吧!”

  “哦,是,上船吧!”說著,由漢子領路,他們三人一道上了小舟。

  進入畫舫後,他們更是大大地吃了一驚,裏頭雕樑畫棟的程度真是令人咋舌,這更足以想見天鷹堡的財勢與葛家的懸殊是如何之大,方芷靈的心灰意冷更加一層。

  倏地,方芷靈敏感地察覺到有兩道銳利的視線自她側身射來,莫名地,竟有一股顫慄沿著她的背脊竄上,她不覺地深吸了口氣,並緩緩地轉過頭去……

  不!不可能!她倒抽一口冷氣,震驚完全寫在她蒼白的臉龐。

  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方芷靈頓時激動不已,雙腳像紮了根般的定住了,微啟的唇發幹地顫動著,淚水頓時濕了她的眼眶。

  在她最感無助的時刻,上官騫的出現是來得那麼不適當,就像是把一棵搖搖欲墜的樹再掏空了心般。

  她晃動了一下身子,強迫自己站穩雙腳,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太多太多的思念,太多太多的疑問……

  容不得方芷靈再深思他出現的時機不對,上官騫已站定在她面前,他冷冽的眼眸緊盯著她,狂傲地攫住展現在她臉上的驚慌神色;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突地撞擊他的心房,但很快地就被他否決了這樣的可能性。

  他不可能見過他,也不想與他有過任何的交集,更不可能與他成為朋友,因為他永遠都忘不了葛天順的奪愛之恨!

  “葛少莊主,百聞不如一見!在下上官騫,早聽聞少莊主貌比潘安,是個粉雕玉琢的俏公子,不但才華洋溢、經商有道,幾年內更將葛家生意打理得遠近馳名,上官騫慕名已久,可就是找不到機會與你會面。”他低沉地說著客套話,但眼眸中所迸射出的寒意卻令人生怯。

  葛少莊主?

  是啊,她現在的身份是葛天順,不是方芷靈,也難怪他說起話來要這般的生疏。只是──他難道瞧不出來嗎?!

  她變了很多嗎?還是他壓根兒就忘了她?!

  方芷靈眼眸中流露出太多太多難以克制的情感,他突然的出現讓她一時招架不住,差點就失態地忘記她現在所扮演的身份,上前與他相認了。

  但這樣的悸動,在她還未有進一步的行動前,就被她很快地收起,因小霜疑惑地扯動她的衣袖,提醒了她此趟身負重任,於是她強迫自己收斂心神,強壓下心中那份慌亂與震撼。

  當她想再對上官騫探問時,他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位花容月貌、豔冠群芳的美人兒來。

  而方芷靈就像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般,心馬上涼了半截。

  她直盯著那個美人看,難道這就是他毀約的“原因”?

  美人兒先是對方芷靈眨了一個眼後,便整個人偎進了上官騫懷中,嬌道:“堡主,您這是怎麼了,光急著說話,怎麼就不讓翠仙先叫幾個姑娘來服侍客人呢?”

  堡主?他……

  他就是天鷹堡的堡主?!

  轟隆一聲,方芷靈腦中嗡嗡地響著,她怎麼沒想到?

  他送給她的玉佩上頭確實刻了一隻飛鷹,而藜藜也曾向她提起,上官騫是沖著她回來了!

  她明白了,她終於弄明白天鷹堡何以事事針對葛家了,原來這全是沖著她來的!那麼他一定也知道她嫁入了葛家,才會這般的苦苦相逼。

  莫怪請柬上要指名邀約葛少莊主夫婦二人了。

  天啊!她怎麼這麼糊塗,這一連串的事情,她怎麼會沒將它們聯想在一塊兒?

  那麼他是真的認不出她,而不是忘了她?

  “你們這些庸脂俗粉,葛少莊主怎麼看得入眼。”上官騫譏諷著,輕瞥了一眼小霜後,轉向方芷靈問:“少莊主怎麼未帶夫人一同前來?”

  “呃!這……”

  不等方芷靈想出較恰當的說辭,小霜已迫不及待地上前自我介紹。“上官堡主,我在這兒呢!”

  小霜從來就不會見過像上官騫這般冷峻的男人,一顆少女芳心打從一見面就噗通噗通地直跳,直恨他的目光沒能停留在她身上,現在好不容易人家問起了,她怎麼能不把握住時機。

  上官騫冷澈的眼眸家利箭般對上小霜,今小霜嚇得趕緊躲至方芷靈身後,而方芷靈則一臉懊惱地不知該如何圓謊。

  依眼前的局勢看來,事情是愈弄愈糟了!

  上官騫的視線重新回到方芷靈臉上,他直勾勾地凝住她,一泓黑潭似的眸光冷冽地近乎冰寒。

  “葛少莊主一共有幾位夫人?”他低若鬼魅似地開口,其間隱含的怒意相當明顯。

  “一──”小霜伸手欲比示說明,卻被方芷靈制止──

  “二個!”方芷靈急急壓下小霜的手腕,對她使了個要她閉嘴的眼色後,急道:“除了這一個,家裏頭還有一個!”

  老天!接下來該怎麼說?

  這回上官騫毫不掩飾狂怒地瞪向方芷靈,冷道:“葛少莊主好大的福氣!”他的語音中滿是殺意。

  該死的葛天順!

  竟敢在娶了方芷靈之後又納妾,如果他之前還有一絲為方芷靈的處境設想而生的顧忌,此刻也全部消失殆盡。

  他決定了,他不但要奪回方芷靈,還要毀了葛家,殺了葛天順!

  “上官堡主好說,其實一個男人三妻四妾乃平常事,不足為奇。”方芷靈在他盛怒的注視下硬著頭皮說道:“咱們別淨談這些瑣事,直接切入正題可好?”她忙著引開上官騫的注意力。

  “正題?”他一挑眉。

  “是的,正題。在下是想與上官堡主商談合作事宜,就在下為貴堡所做的分析,貴堡的財勢龐大,但對於杭州民眾而言仍屬外來客,遠不及葛家在杭州的信譽卓越,因此,在下大膽提議,倘若咱們能夠合作的話,正可謂截長補短,對彼此定然有所好處。”

  方芷靈一口氣說完,雖然明知希望不大,但有試總比沒試好,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葛家就這麼因她而毀了!

  一直保持著冷漠的上官騫,此刻眼眸中有了些微變化,他正了正身子,重新審視著方芷靈。

  上官騫原是沒將方芷靈所扮演的葛天順瞧在眼裏,心中除了對他充滿仇恨外,再容不得其他,在他初見他的第一眼時,便下意識地認定這個脂粉味重的男人是個沒用的角色,但聽得他一席話下來,不得不重新評估他。

  他眯起眼,在認真地審視之下,那份熟悉感又重新盤踞心頭。

  他愈是看這個葛天順就愈覺得他很面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多少減退了上官騫的敵意。

  或許是基於愛才之心吧,難得遇見一個像他這般機智的對手,明知自己了無勝算,卻不用哀求的方式討饒,而是想盡辦法來說服對手不可小覷他。

  他夠聰明,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經商人才!上官騫以惜才做為藉口,來解釋心中那份不該有的熟悉之感。

  但轉念一想,上官騫又認定他千不該、萬不該娶了方芷靈,更可惡的是娶了方芷靈後又不善待她,竟然在三年內又納一妾!

  可惡!思及此,那份惜才之心又被憤怒所取代。

  “依天鷹堡的財勢以及名聲,要在一個小小的杭州城打下根基絕非難事,我何須與人合夥?葛少莊主,你這回是找錯人了。”

  上官騫淡淡地瞧他一眼滿是失落的神色,又不疾不徐地道:“不過,我雖然對合夥不感興趣,但對於尊夫人傳言中的絕麗姿色倒是十分好奇,當然,我指的是家裏頭的那一個。”他鄙夷地看了小霜一眼,而後面對葛天順,黑瞳閃過一抹邪惡的光芒。

  瞅著葛天順等人滿臉震驚的模樣,上官騫放聲狂笑後,續道:“此次我南下的目的,說穿了就為一睹佳人風采,正所謂,得見美人芙蓉面,散盡千金又何難?就不知葛少莊主可有成人之美,願意助我達成心願?”

  “你這是什麼話?!我家少夫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當我家少夫人是在花街柳巷賣弄風騷的嗎?”立於一旁的王福原本不打算作聲,但上官騫這種明著欺侮人的行徑,實在是讓人忍不下這口氣。

  就連一旁的小霜都連連點頭稱是,這實在是太欺侮人了嘛!有錢有什麼了不起,太過分了!

  方芷靈一怔。

  她該如何答覆,是允還是不允?

  允了,豈不是要讓人笑話葛天順賣妻求榮?不允,葛家又該如何求得營生?

  再說,私心底,她是心喜他依然惦記著她,這一點小小的虛榮填補了三年來,在夜深人靜時對他的怨懟。

  “趕快說好啊,快答應他啊,你還在發什麼愣!”藜藜不知何時又冒了出來,就坐在置放於她與上官騫之間的桌上。

  “你怎麼來了?”方芷靈嚇了一跳,瞪著藜藜以口型問。

  “不放心你,就跟過來看看,哎呀,別管我了,快答應他吧!”藜藜催促著。

  “不行!”方芷靈沖口就出,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除了小霜與王福表示贊同外,上官騫則是一臉的陰冷。

  “既然葛少莊主不願應允,那麼咱們也就沒什麼好談的。左護衛,送客!”

  “等等,咱們……咱們再商量、商量……”方芷靈一下子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收拾眼前的殘局。

  “哦?葛少莊主改變心意了?”上官騫唇角微微勾起,一道鄙夷的笑容掛在臉上。

  “我……我得再好好的想想……”她情急地看著藜藜,藜藜則不住地對她點頭。

  “少爺,別理他!咱們回去!”王福急道。

  小霜一聽王福這麼說,也趕緊附和道:“對、對,相公,咱們不要理會這種人,咱們還是回去吧!”說著,就拉起方芷靈的手,往門口走去,方芷靈則依戀地頻頻往後瞧。

  藜藜瞪著這二個壞事的傢伙,咒道:“氣死我了,我都快搞不定了,你們還扯我後腿?”說著,她就咻的一聲飛過去重重地在王福及小霜的頭上亂打一通。“打死你們、打死你們,誰讓你們多管閒事!”

  王福及小霜突然唉啦,唉啦地鬼叫起來,方芷靈則在一旁急喊:“別打他們,別再打他們了,我答應就是,我全都答應了!”

  藜藜停下手來看著她,王福及小霜則莫名其妙地撫著頭。

  “真的?這可是你自個說的喲!”

  方芷靈一咬牙。“是的,我答應!”

  “我還當葛少莊主多少有點英雄氣概,想不到,到頭來也不過是個賣妻求榮,靠著裙帶解危之人,看來我還是將你給高估了!哈、哈、哈……”上官騫朗聲大笑,鄙夷之情不掩於表。

  “相公!”

  “少爺!”

  方芷靈面對王福及小霜責難的眼神,不知該如何解釋,回過頭來,上官騫鄙夷的神色,也讓她難堪地無顏以對。

  哦,老天,真是一團亂啊!

  “我、我非賣妻求榮……”她囁嚅道:“娘子知書達禮,做事自有分寸,我會答應是因為信得過她,才准許你們見上一面,你、你若敢……若敢冒犯她,我、我定不饒你!”好不容易才說出這一篇話來,但顯然沒有達到任何嚇阻效果。

  “我上官騫做事一向只憑自己喜惡,對於膽敢出言恐嚇之人,我向來是不念情分的,不過看在尊夫人的面子上,這次就饒你一回。”他邪冷地挑起眉,譏諷地說道,明著指他是靠裙帶關係解危之人。

  “你──”方芷靈臉色一變,惱怒他如此囂張的態度。

  “左護衛,送客!”上官騫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取過桌上的酒一口喝下。

  “請吧,葛少莊主。”

  左護衛強迫他們離開,王福與小霜暗自氣惱著,而方芷靈的心情亦好不到哪兒去,她同樣氣惱著自己為何要答應他?

  一想起他那鄙夷的神情,她就好想一頭去撞死!

  “別氣,別氣啦!他是太愛你了,才會這樣。”藜藜情急地飛在她面前解釋,方芷靈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想與她說話。

  “你想想,如果今日換成是你,大老遠的趕回來尋愛人,結果對方卻嫁人了,你的感覺如何?”

  聞言,方芷靈停下腳步,愣住了。

  “很難過對不對?後來你又發現自己所愛之人下嫁的夫婿,根本就不重視她,既娶了小妾,又利用她的美色來挽救生意,你的感覺又是如何?生氣吧,很氣呦。”藜藜的小鼻皺成了一團,表情相當逗趣。

  方芷靈被她這一逗,掩著口噗哧地笑了出來。

  王福及小霜回頭,怪異地相視一眼,方芷靈趕緊收斂神色,他們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後,不約而同地將方芷靈怪異的舉動,歸納為憂心過度所致。

  “小姐,您也別太難過了,反正不管是葛少爺還是少夫人,說穿了不都是您嗎?您只要這麼一想,就不會覺得太吃虧了,是不是啊,王福!”小霜撞了撞王福的手肘,要他附和著。

  待激憤的情緒一平復下來,小霜心底就有了不同的看法。

  她認為,那個男人雖然囂張,但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對象,如果他真對小姐有意,小姐倒不如跟他算了,怎麼說都比伴著一個白癡過日子要來得好多了!

  再說人家的條件樣樣在葛家之上,說不定這真是小姐翻身的機會,對,說什麼她也要好好的勸勸小姐,千萬別太死心眼才好。

  “啊!是、是,王福也是這麼認為。”王福趕緊說。

  但他心底可不是這麼想的,剛剛那個天鷹堡的堡主,擺明瞭就是為少夫人而來,身為葛家三代老僕的他,實在是不放心哪!

  瞧瞧,剛才的那個男人生的是俊逸非凡、氣蓋雲天,真要讓他憑良心說,他倒覺得他與花容月貌的少夫人可真是相配。

  但不行啊,少夫人要是真讓那個天鷹堡的堡主給搶走了,那葛家今後該怎麼辦?

  少爺雖然天生愚癡,但好歹也與少夫人拜過堂,也算是少夫人的夫婿了,她是絕不可以再對其他男人動情的,但一想起剛才那男人充滿侵略的氣息,王福可就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不行!這事不能任它發展下去,後果會不堪設想的,回去他得趕緊稟告老太夫人才是。

  就在小霜與王福各自盤算之際,在方芷靈這廂,心頭更是如波濤洶湧、萬馬奔騰。

  與上官騫的再次相逢,讓她深覺恍如隔世,心中百感交集。

  當年初識的鍾情,在經過了三年時光的洗滌後,非但沒有隱去,反而因暗地裏的思思念念,而變得更加情深意切,可如今,已是羅敷有夫的她,又怎能放任自個的情感隨意飄流?

  不行、不可,她與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唉,心抵秋蓮苦!遺恨幾時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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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02:56: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輛懸掛著飛鷹旗幟的馬車,大大方方地停靠在葛家大門前,格外地引人注目,馬車上的兩位大漢筆直地坐著,目光直視前方,其傲然的態度分明是不將葛家放入眼中。

  四周聚集了愈來愈多好奇的民眾圍觀,大夥紛紛談論著葛天順與上官騫之間的種種是非──

  “真的嗎?那葛天順願意將老婆借人一用?”

  “哎喲,真是世風日下啊!竟然有人這麼明著搶人家的老婆?”

  “唉!這都該怪那個無用的男人,連老婆都能賣了,還有什麼賣不成的?”

  “不、不、不,要我說,是那個女的不夠貞節,要是我夫婿這麼做的話,我寧可一頭去撞死算了!”

  “你懂個屁啊!就算你想倒貼人家,人家都還看不上眼哩。你可要搞清楚,人家是堂堂的天鷹堡堡主,要是能被他看上,將來別說是穿綢戴玉了,就算開口要一座皇宮,他也可以二話不說地蓋給你,你瞧過西湖那座畫舫沒有,瞧瞧人家那個氣勢,這葛家算哪根蔥啊,我要是葛夫人,就算是天鷹堡堡主半夜召見,我用爬的也給他爬過去!”

  話罷,眾人笑成了一團,其間的鄙夷之色昭然若揭。

  方芷靈自房門口由小霜攙扶著走出來,每踏出一步,心便沉重一分。

  她沒想到上官騫居然會大搖大擺地上門來要人,這般情景真是叫人情何以堪啊,她真是愈來愈不瞭解他,愈來愈怨恨他了。

  “等等!”葛老太夫人由後趕來,方芷靈在近大門時停下腳步,回頭。

  葛老太夫人站定在方芷靈面前,鋒利的眼神直射向緩緩抬起頭來的她。

  “你當真要去赴宴?你究竟還有沒有將葛家放在眼裏!”她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敲,驚得芷靈與小霜都震退了一步。

  “奶奶,我……”

  “好了,什麼也不用說了!”老太夫人斥喝道:“我葛家在商場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再怎麼不濟,也犯不著‘賣妻’!”

  “奶奶,您何必說得這麼難聽,這不是什麼賣妻啊,我只不過是以葛夫人的身分去協商罷了,我絕不會做出任何愧對葛家的事情,您要相信我啊!”

  “哼,相信你?好,要我相信你可以,你馬上出去回絕他,叫他們馬上滾!”葛老太夫人淩厲的目光掃視過她,一手指向屋外的馬車。

  方芷靈默然無語。

  “你怎麼不去聽聽現在外邊的人是怎麼說的?我葛家究竟還要不要在杭州立足啊?!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難道你非要將葛家給毀了不成?”葛老太夫人一怒之下,把話說得難聽極了。

  “奶奶!”方芷靈委屈地大喊。

  “老太夫人,您怎麼能這麼說話?”就連小霜都聽不下去了。

  她也不想想,這三年來小姐是怎麼替葛家賣命的,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說起話來竟然這麼尖酸刻薄?

  葛老太夫人一抬眼,直指著方芷靈道:“怎麼,難不成是我冤枉了你?要不是你常出去招蜂引蝶,人家怎麼會指名道姓地要你?!”

  她目光如利箭地射向方芷靈,仿佛要將她實於死地般。

  “你這個下賤的女人,分明是沒將天順瞧在眼裏了!好,就算天順拿你沒轍,葛家還有我這個老太婆在,我絕不放任你這般囂張!”說著,葛老太夫人便舉起拐杖朝方芷靈身上一陣亂打。

  “不!”方芷靈眼眸驚駭地睜大,尖叫出聲,她萬萬也想不到老太夫人竟然會打她。

  “啊!”方芷靈不由自主地撲跌在地,劇痛由背部蔓延開來,她試圖撐起身子,但尖銳的刺痛卻令她動彈不得。

  “小姐!”小霜沖過去護衛著方芷靈,背部也遭受波及。“唉呦、唉呦,你這個瘋老太婆,還不快點住手!”

  然而,棍棒仍毫不留情地繼續揮打而下。

  “小霜,別亂說話!”方芷靈又趴過去護住小霜,頭上、肩上、背上全都挨了打。

  “奶奶,您住手啊!您真的誤會我了……”她感覺到背部一片濕濡,刺痛感也正在侵襲她的意識,她抬頭求饒,卻只瞧見粗大的棍棒又揮了下來。

  “啊!”一股絕望的恐懼冷冷地爬上方芷靈的背脊,她仿佛看見了老太夫人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上噙著森冷的笑,朦朧中方芷靈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痛的知覺慢慢隱去,浮現眼前的竟是三年前在梅家莊大廳裏頭,那張俊逸的男性臉龐,那深情款款的注視,那欲言又止的情愫……

  她笑了,一朵幸福的笑容緩緩地浮上唇角,與四周圍觀人群臉上的驚駭神情有如天壤之別。

  “老太夫人,您先住手啊,事情不是像您想的那樣,您聽聽少夫人怎麼說吧!”隨後趕到的王福也加入了求饒的陣容。

  但葛老太夫人哪肯住手,她是愈打愈來勁了,再加上圍觀民眾窸窣的議論聲,她根本就認定了方芷靈真把葛家的臉給丟盡了,這下她是非將她打死不可,否則葛家的顏面要往哪兒擺?

  倏地,一把鋒利的劍擋住葛老太夫人落到一半的拐杖。

  “住手!我家堡主要的人,誰膽敢動她?”一位面容凶霸,身形異常高大粗壯的漢子,怒瞪著眼前受到過度驚嚇的老太婆。

  葛老太夫人在高大惡漢的面前,氣勢一下子便消失殆盡。“你、你……你是誰?!”她顫抖著嗓音問。

  “天鷹堡左護衛。”

  大漢瞧也不瞧老太夫人一眼,使了個眼色,讓其他二人將早已昏迷過去的方芷靈及小霜帶上馬車。

  “人我帶走了,有事到天鷹堡去說。”

  撂下話後,漢子便頭也不回地邁步向前,驅開好奇圍觀的名眾,馬車“駕”一聲,揚塵而去。

  ☆ ☆ ☆

  身子像被烈火焚燒似的灼熱不已,那灼痛感是如此的強烈,使方芷靈抽噎不斷。

  “奶奶,不,別打啊,我不是,我沒有……哦,我有、我該死,奶奶,我對不起葛家……不,我沒有,您別胡亂冠我罪名……”她反反復覆地夢吃著,語氣中除了焦急外,更有許多令人不勝歉疚的無奈之感。

  咿呀一聲,緊閉的房門被推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原本正在為方芷靈上藥的兩位女婢,看見來人均退了一步並趕緊福禮。

  “堡主。”女婢們恭謹地喚道。

  上官騫走近床沿,命令道:“全退下。”

  “可是這位姑娘身上的傷還沒上完藥……”

  “我來。”上官騫簡短地說著,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臉色蒼白的方芷靈身上。

  “是。”婢女們福了福身,退出去掩上了房門。

  上官騫的兩道濃眉,因見到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兒而攢緊。

  “靈兒……”他輕喚,語氣中除了不舍外,還隱含著濃濃的悲緒。

  他伸出手,以指尖輕觸方芷靈脖子上的紅腫傷痕,見她因疼痛而下意識地微微瑟縮,他緊蹙眉頭,明顯的狂怒則表現在青筋暴突的額上。

  “這筆帳,我上官騫一定會為你討回!”他狂怒地起誓,指尖卻異常的輕柔。

  而後,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讓她虛軟的身子倚在他的胸膛,雙手輕柔地為她褪下衣衫,以及貼身的兜兒,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極至的溫柔,深怕觸痛她的傷口。

  健壯的男性與她女性柔軟的身子緊緊貼合,一股屬於純男性的悸動不由自主地自身下傳來,他蹙起眉本想避開瑰麗的視線,驀地,一塊眼熟的玉佩出現他眼前。

  它就懸掛在她的胸前,翠綠的飛鷹與雪白的肌膚相襯,看來格外地青翠,他拿起它細看,而後緊握。

  她帶著?原來她一直將它帶在身上,那麼她並不是完全忘了他?

  上官騫深邃的黑瞳佈滿了柔情,在這樣的感動下,再見到雪白肌膚上,一條條刺目的紅痕,心又是一陣(缺頁)

  她被老太夫人打了,但她沒死,竟然還來到他這兒,這又是怎麼回事?

  混亂,除了混亂還是混亂……

  突然,方芷靈感覺到上官騫注視著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她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緩緩低下頭……

  “啊──”才一低下頭,她便大聲的驚呼。

  她的衣裳不知何時已被褪至腰際,她驚慌地想要拉起衣裳遮身,卻讓他一手擋下。

  “別急,你背上的傷還沒上完藥。”他柔情地睨著她,深黝的眸光似在對她施行催眠術。

  她的美豔更勝三年前,靈動的美眸依舊,再加上眉宇間淡淡的愁緒,更為她的美麗添加一抹神秘色彩,她是愈來愈惹人心動了!

  她失神了好一會,就這樣沉醉在他深情的眸光中,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

  “為何我每回見到你,你總是這樣遍體鱗傷的?”他撫著她細柔的肩膀,繼而低頭輕啄她的脖頸,“你讓我好心痛,你知道嗎?”他的聲音出現了波動,是一種處在興奮與痛苦狀態的波動。

  方芷靈耳畔嗡嗡地響著,雙眸只能鎖在他身上。

  他的話勾起了她三年前的回憶,自他救起她免於炸藥攻擊的那一刹那,一直到梅家莊的相許……

  他靠在她耳邊吹著灼熱的氣息,呼息一路而下掃過她敏感的頸間,他的大掌覆上她的豐盈,引來她身子最原始的回應。

  方芷靈突然驚醒過來,猛地推開他。

  “你別碰我!”她啞著嗓音喊,又羞又憤地縮起身子往牆角退去。胸口鼓動的厲害,像是一團火在那兒燒著。

  他慢條斯理地收回手,黑眸依舊炯炯地注視著她,然後視線順其自然地往下,瞧見她柔軟的豐盈,像是在召喚著他進一步的觸摸。

  “不碰你,我又怎麼為你上藥?”他唇角微彎,注視著她的黑瞳有絲嘲意。“再說你這身子,我早在三年前就看過了,你現在才來羞怯,是否為時已晚?”他故意提醒她三年前的梅家莊之夜。

  “你……”方芷靈氣結,一陣惱意湧上,她不加思索地開口:“我不需要你為我上藥,就算我會因此喪命,我依然不想求救於你;三年前的事情在我心中早已灰飛煙滅,不再留下任何記憶,請你以後不要再提起,再說,我已是葛家人,生死乃由葛家決定,就算是要上藥也該由我夫婿親為,你這外人憑什麼代勞?”說著,她拉起兜兒蓋住前胸。

  她字字句句咄咄逼人,簡直是非把他給惹怒不可。

  上官騫冷寒的黑瞳直視著她,臉上線條因憤怒而更加嚴峻。

  “你的夫婿?誰?”他嘲諷地逼近她,“你指的是那個無用的男人?那個為了貪圖榮華不惜出賣妻子的窩囊漢?你好准的眼光啊,竟然挑上了這種男人!”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當初明明是他先失信於她,怎可將所有過錯全推到她頭上?!

  她狠狠瞪住他,並用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握緊身側的拳頭,硬是不讓滿含屈辱的淚水滑下。

  她的倔強如同三年前一般震動了他的心緒,他冷冽的眸中閃過一道幽黯的光焰,峻冷的臉龐直逼向她,視線纏住她的,手壓在她的肩上。

  他的動作牽動了她背上的傷,她蹙眉忍下痛呼。

  上官騫看在眼裏疼在心底,原本嚴峻的臉部線條竟意外地柔和了下來。

  “靈兒,三年了,你的性子怎麼也不見轉變?依然是這麼地倔強。”

  他一再地提起三年前,就像是拿把刀不斷地痛挖她的心口般,非得把她整顆心都給掏出來不可。

  “三年、三年,你不斷地提醒我三年前,究竟還有什麼意義?難道你不明白,三年的歲月,對一個女子來說是相當漫長的,就算我當初真與你有個什麼情愫,也早在這三年內完全地消磨光了;更何況當初我們根本沒什麼,更甭提什麼了不得的真情了,你這癡心漢做得未免也太可笑了些!”她一味地推拒著他的示愛,心卻早已被自己打碎而痛徹心肺。

  他眼底的溫度遽降,倏地,在她來不及防備時,攫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她攬向他發疼的胸口。

  “你快放開我!”方芷靈的小手撐在他寬廣的胸膛上,心急著要拉開與他如此不合乎禮儀的近距離,可這動作卻使得好不容易才拉上來的兜兒又落了下來。

  “不放!”摟住她的腰,上官騫輕鬆地以單手制住她所有的反抗,並不客氣地解開她腰間的系帶,讓她更為赤裸地展現在他眼前。

  他會讓她習慣他的注視、他的撫摸,他更要消除這三年來她另一個記憶,此後他不准她再提起那人的名字,不准她的記憶中有另一個男人的存在,她只能屬於他!

  他用力摟住她,任激情與妒忌主宰神智,綿密的吻落在她的耳畔、頸際……逐漸往下移。

  “你不可以對我這樣!”羞憤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顧不得赤身裸體的羞澀,她惱恨地推拒他,試圖掙脫他的懷抱。

  他濁重地呼吸著,眼底欲望熾烈。

  “你是我要的女人,你必須習慣我的擁抱!放心,我很快就會洗去你身體上的記憶,很快的,你就會完全成為我的女人……”

  他的聲音含著某種詭謎的情調,而這樣霸道的宣誓聽在方芷靈耳裏,更令她備覺羞辱。

  “不,你不能這麼做!”她哭喊,“就算你再怎麼瞧不起我,也不能將我當妓女對待,你這般羞辱我,何不乾脆拿把刀把我殺了痛快!”

  晶瑩的淚水撲簌簌地滾落在他胸膛,再度喚回上宮騫心底深處的柔情。

  他凝視著她精緻的五官、惹人心憐的淚水,種種矛盾的情緒在心底翻騰。

  他抬起她的下頷,鎖住她盈滿淚水的美眸。

  “你說,我怎麼捨得殺你?瞧,你依然如三年前般令我動情,令我不忍心,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他喑啞地說著,不斷地輕撫她的臉龐。

  在他熾熱的凝視下,方芷靈的心猛烈地跳著,眼眸中除了他再無其他。

  他暖烘烘的喘息隨著低語呼出,造成一股詭異的勾心騷動,直擊她內心深處,讓她的思緒在刹那間空白。

  “不可以這個樣子,不行……”不知道是在對他說抑或是對自己說,方芷靈只能這麼輕喃著。

  四目依然緊鎖,情咒的魔法於瞬間解放,方芷靈再也止不住滿腹的思念與委屈,一個撲身,哭倒在上官騫懷中。

  心疼漲溢在他的心間,他低下頭靠近她,手指穿梭過她的髮絲。

  “靈兒,為什麼不等我?你知道我有多怨你、多恨你嗎?”說著,他突然捧起她的臉,猛地覆住她的唇,激烈而狂野。

  他撬開她柔軟冰涼的唇,惡意地將舌探入她的口中,奪取她的甜蜜,汲取她的馥鬱甜美,像是要掠奪她這三年來中斷的記憶般,他靈活的舌不斷地挑動她的柔軟,索求她的臣服與接納。

  長久的思念與無奈的怨恨爆發成火熱的欲望,欲望來得如此強烈,像一把烈火焚燒著他,握在她腰間的手再度施力,似要將她揉入因想要她而發疼的身軀,他的唇舌則在逗弄她的芳唇之後,更沿著她頸項向下探索。

  迷離渾沌的思緒,將方芷靈帶入另一層不曾碰觸的感官世界,她完全失了心神,全然陶醉在他布下的情網當中,仿佛是在寬廣似無邊際的西湖上漂流了許久的舟,迷失了方向,而在不斷地尋尋覓覓後,終於安全的靠岸了……

  她的雙手癱軟地垂掛在他肩上,虛弱的身子不堪負荷地任由他柔情地呵疼,抑不住唇邊的申吟,也管不住那奔流出眼眸的淚水。

  他吻下她頰上的淚,將它含入口中。

  “靈兒,我的靈兒,你為什麼哭?”他的長指輕劃著她瓜子型的臉龐,心憐又心痛地凝視著她。

  “我們不該這個樣子的,我根本就不該見你!”話雖如此,但她的雙手卻仍緊緊地攬在他的頸間,毫無放鬆之意。

  “天底下只有我上官騫不要、不想之事,卻無不該之辭,我想見你,我要你,這就是事實,更何況你本就該屬於我!”他狂傲地言道。

  方芷靈一怔,放開了手,想推開他,“不!錯了,我不該屬於你,不能屬於你,我已經嫁人了,是葛家的少夫人,我來,是為了葛家事業而來,並不是為了取悅你而來。你快點兒放開我,我們不能再鑄成大錯了!”

  上官騫的臉色愈來愈難看,盯著她的黑瞳簡直就像兩座快要爆發的火山般,倏地,他抓住她的雙手輕輕一扯,讓她幾乎貼著他的胸膛。

  他的黑瞳緊鎖著她的,神情突然犀冷了起來。“葛家的少夫人?”他的語氣也同樣的犀冷,令她不寒而慄。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縮,他充滿仇恨與憤怒的眼神令她懼怕,她用力地想掙開他的鉗制,掙開他在她身上所撒下的天羅地網。

  上官騫卻不容她掙脫,他定定地凝視著她混合懼怕、激動和受傷的眼眸,在一個狂怒下他差點就傷了她,若不是他及時住手,恐怕就真的要鑄成大錯了!

  “你放我走吧!”她泣聲求著,懊悔著根本就不該答應他這次的見面。

  不該相見的,她應該只要好好的把他鎖在心底就好,像這般的相見,除了造成兩人更多的傷痛外,根本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上官騫要她的濃烈欲望還在,只是他現在有了不同的心思。

  她現在一口認定她是葛少夫人,若依她這般的剛烈性子,以強索的手段只怕會逼她走上絕路,而這是他最不樂見的事。

  他不只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他要她全心全意地屬於他,是心甘情願的,不是強索的……

  “為什麼要如此的執迷不悟?葛家並不善待你,你何苦如此執著?”他的眼中閃過痛苦與憐惜。

  她偏過頭,不敢再正面迎視他,深怕他看出她心底的傷痛。“你誤會了,葛家從未虧待過我。”她悲切地道。

  眼底閃過一道難解的光芒,只見他突地傾身,左掌重壓住她背脊的傷口處,似要戳破她的謊言。

  火辣辣的痛楚如雷殛般貫穿她的心肺,方芷靈一聲痛呼,身子軟倒了下去,他則快速地扶住她,讓她倚靠在他身上。

  “你……”方芷靈勉力抬起頭來看他,痛楚明顯地寫在臉上。

  “若葛家從未虧待過你,那你身上這傷又該如何解釋?”他熾熱的眸光與她含淚的目光交會。“何苦,你這又是何苦?”

  她一口氣哽在胸口,疼痛難當。

  “苦不苦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她含怨地睇著他,“既然三年前我們錯過了,那麼就讓它錯到底吧……如果、如果你還曾經對我有過那麼一丁點的感情,那就放了我。”

  她屏息著,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上官騫不語,大手一攬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半晌後,他做了重大的承諾。

  “好,我現在答應放了你,但絕不代表永遠。”他的手指逐一撫過她的眉、她水盈盈的眼,“等你的傷養好,我就會讓你回去,不過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再有人膽敢欺侮你,而你也得答應我,由現在起絕不能再讓葛天順碰你,行嗎?”他要求。

  她點頭。

  這有何難?天順根本就不曾碰過她。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低頭再次吻住她的唇,這只是短暫的告別,他對自己如此說著。

  很快的,他就會讓她再度回到他懷中,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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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方芷靈再度回到葛家後,日子就更難過了……

  葛老太夫人認定了她是個不守婦道之人,明著雖礙於天鷹堡的勢力,不敢再對她動刑,但暗地裏,種種嘲諷、鄙夷的言辭、眼神,紛紛出籠,令方芷靈有如生活於煉獄之中。

  現在她每日都過得戰戰兢兢,自從老太夫人從她手中再把葛家的經營權要回後,她在葛家的地位就更令人質疑了。

  葛家的老僕人們對她這一個名義上的葛少夫人,表面上仍稱一聲少夫人,可暗地裏的閒言閒語可多得數不清了,什麼不耐寂寞、獨守空閨、出賣葛家、私通姦夫,各種極為難聽的字眼、措辭,都毫不留情地在私下蔓延著。

  方芷靈不是不明白這些,但她實在無力去杜絕悠悠之口,所以凡事也只有忍下了,而她所擔憂以及關心的只剩葛家的營生了。好幾次她試著問奶奶近況,但總是被惡質地奚落、責備一番後,什麼答案也得不到。碰了好幾次釘子後,她也不敢再主動問起了,不過王總管總是叫她放心。

  罷了,既然管不著,除了“放心”,又能如何?

  奶奶說,要她把自個兒的事情做好便行,其他的再也不用她管了,而奶奶所謂她自個兒的事情,便是一天到晚陪著天順追蝴蝶,看著他鬥蟋蟀、抓蛐蛐兒。

  每當芷靈看著這位無憂的大孩童玩得興高采烈時,她的悲愁就更加地深沉,再加上奶奶三不五時來一句冷言冷語,讓她有如坐針氈般難受,日子也就更加難過了。

  又是夜,磨人擾人的深夜!

  方芷靈逕自下床,素衣走到窗邊。

  窗外,一輪明月高掛在茂盛的枝葉間,方芷靈倚窗而望,皎潔的明月觸動她的心弦,將她白天裏深藏的思念,在晚間一古腦兒的傾泄……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王樓空,天澹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燈明滅枕頭款,諳盡孤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回避。”她低低吟著,語間淨是愁緒。

  自上回由天鷹堡分舵回來後,上官騫的影像便無時無刻盤踞在她心頭,像一隻蛐檀(蚯蚓)鑽進了心裏,撓也撓不著,趕也趕不走,就這麼讓她坐臥不寧、寢食不安,讓她在既不發熱又不頭痛下,渾身上下有著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想哭,想喊,卻苦於找不到一個可以發洩的正當理由,有時她覺得這時奶奶若給她一陣鞭苔,或許她心底會好過些。

  而這樣的情緒延伸到了夜裏,就是她最為難受的時候。

  每每在夜深人靜之時,寂寞就這麼悄然地爬上心頭,望著窗外的美景更觸情傷,尤其是瞧見月影下形單影隻、煢煢孑立的倒影,不由得悲從中來,暗暗隱泣。

  “你很想他是吧?那為什麼不乾脆和他一走了之呢?”藜藜又突然出現在方芷靈身後,皺著眉頭看她。

  方芷靈震了一下,馬上認出那是藜藜的聲音。

  她苦笑,“我不能這麼做,那樣的罪名我承擔不起。”她幽幽地回答,水眸依舊凝視著明月,其實這個問題她也同自己問過上百回。

  “有時我覺得你很聰明,但有時候又覺得你實在是笨得不像話!”藜藜歎一口氣,“什麼罪名不罪名的,真要有罪,也該是葛家才對,是他們將你騙了過來,讓你嫁給一個白癡,你若揚言要把葛天順的事情公諸於世,諒他們也不敢為難你!到時不是什麼事都解決了,這麼容易的事情,你怎麼會沒想到?”藜藜不解的問。

  方芷靈回頭,看著藜藜。“若真要這麼做,當初在大喜之日,你對我提出警告之時,我早就做了。”

  “是啊,所以我不懂你心底究竟是怎麼想的?”藜藜覺得方芷靈的心思實在難解。

  “你不會懂的。”她深深地歎息,是啊,連她自己也不懂,心中的那把尺為何不偏向自己一點呢?

  一心期待得到解答的藜藜又落了空。

  “什麼跟什麼嘛!”她嘟嚷著。

  不行、不行!她得再加把勁才行,還得再為他們製造一些機會碰面不可。

  “我就不信你是鐵打的心,好吧,就算是鐵打的心,我相信也會有銷熔的一天!”藜藜小聲地低喃著,咻地一聲又不見了。

  ☆ ☆ ☆

  日子依然在過,朝起的太陽晚時落。

  葛家依然鎖在愁雲之中,天鷹堡依舊是方芷靈心中的隱憂。

  “叩叩──”二聲敲門聲響,讓方芷靈自桌案上抬起頭來。

  “請進。”

  王福應聲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帳簿,愁容滿面地看著方芷靈。

  “王總管,有事嗎?”芷靈疑惑地看著他。

  “少夫人,事到如今,王福不得不來求您哪。”說著,王福便含淚地跪了下去。

  方芷靈一驚,立即走上前去扶起這位葛家老僕。

  “王總管,你這個樣子是要嚇壞芷靈嗎?發生了什麼事,你快點告訴我吧!”

  王福老淚縱橫地遞上帳本。“少夫人,您看看吧,這就是咱們葛家這一個月來的情形。”

  方芷靈接了過去,打開一看,她先是滿臉的震驚,而後臉色益發難看,柳眉愈皺愈緊,最後連握著帳冊的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老太夫人不肯讓我來告訴您,您知道的,她風風光光地活了大半輩子,臨老前居然遇上這麼大的困難,這對她來說是多麼……”

  “我明白。”方芷靈哽咽地。

  “不,少夫人您不知道,老太夫人親自去了天鷹堡分舵好幾次,但他們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留給咱們,非但不肯見老太夫人,連大門都不請她老人家進去,就讓她一個老人家在門外站了數個小時,而且、而且還……”

  “還怎麼著?你快說啊!”方芷靈急問。

  王福一臉為難的看著方芷靈,囁嚅道:“他們堡主還遣人到門口對老太夫人說,想救葛家,就回去休了少夫人您再說!”

  “什麼?!”方芷靈驚愕的連退數步,無法置信地低喃:“他當真對奶奶這麼說?”

  “是啊!老奴就是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說這話時,王福是以一雙懷疑的眼看著方芷靈,為難之色寫在臉上。“老奴左想右想,既然他們擺明瞭是沖著少夫人您來的,倒不如就讓少夫人您親自去說情,說不定事情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這是奶奶的意思……”

  “不!老太夫人完全不知情,這是老奴一個人的想法。”王福趕緊說道,其實他與老太夫人商量過,但老太夫人拉不下這個面子,所以只能佯裝不知情。

  方芷靈頓時陷入兩難,現在她該怎麼辦?

  罷了,該來的躲不過!

  只見方芷靈振筆疾書,很快地就將一封信函交給王福。“王總管,你就幫我將這封信送去天鷹堡吧!”

  王福接下方芷靈手中的信,答道:“是。”臨出門前又回頭問了一句:“有句話,老奴自知不該說,但不說放在老奴心裏實在難過……”

  “什麼事,王總管直說就是。”

  “少爺雖然愚癡,虧待了少夫人您,但還望您體恤老太夫人年事已高,葛家不能少了少夫人您哪!”

  方芷靈震慟地直盯著王福,半晌後她才點點頭。

  “我明白了。”她聽到自己如此答著。

  王福收到了滿意的答案後,才離去。

  方芷靈再次跌坐,又陷入自己的愁雲之中……

  ☆ ☆ ☆

  天鷹堡依然回絕了方芷靈化名葛天順所送出的請柬,逼得方芷靈不得不厚著臉皮親自登門了,當然還是以葛天順的身份前往。

  她獨自來到上回的畫舫求見,在苦候半個時辰後,上官騫終於答應見客,方芷靈就由迎接的漢子引入船舫。

  一入船舫,撲鼻而來的就是濃郁的酒味,她皺起眉來入室一看,座間除了美酒佳餚外,還分坐了數位美人兒,居中的當然就是上官騫本人了。

  見到這樣的場面,方芷靈心中頗不是滋味,心想,她在那頭為相思而苦,他卻在這頭飲酒作樂?!

  好不公平哪!

  “上官堡主,在下葛天順有事相談。”方芷靈深吸一口氣,拱手道。

  上官騫一挑眉,“坐吧!”他隨口說,又飲下一杯酒。

  坐於上官騫身旁的翠仙趕緊又為上官騫斟滿酒,並喚其他的姑娘:“還不趕緊伺候葛少爺!”

  二位姑娘馬上朝方芷靈圍了上來,她頗不自在地回避。

  “不用了,在下沒有上官堡主的好興致,我今兒個來只是為了談生意,不是為了飲酒作樂!”方芷靈不悅地說著,看著那個翠仙一雙媚眼老在上官騫身上打轉,她就覺得心中有一股火在狂燒!

  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諷刺,上官騫眼中閃過一抹嘲弄之色。

  “坐吧,就算要談生意也先陪我喝過二杯再說,我上官某討厭和站著的人說話。”

  方芷靈連咽了二次口水後,才入座。

  一入座,身旁美人的小手就伸了過來,她抬手撥開她們,瞪了她們一眼。“別碰我!”她受不了地喝道。

  上官騫就為她這一句話挑起眉來。

  方芷靈自覺失態,為掩飾慌張,她舉杯就說:“在下敬上官堡主一杯酒。”說著,就大口飲下。

  灼熱的液體突然灌入喉中,讓她嗆住了,受不住地重咳起來,身旁的姑娘趕緊為她順背,卻又被她掙脫。

  “不、不……不用……不用麻煩!”她邊咳邊說,紅通了一張臉。

  上官騫坐直了身子,眯起眼來。“葛少莊主不諳酒性?”

  “不,不是,只是突然被嗆著了。來,葛某再敬上宮堡主一杯。”方芷靈逞強地又飲下一杯酒。

  不過這回她覺得灼燙感不再那麼強烈,但酒入心頭熱烘烘地,倒真像她心底狂燒的怒火。

  上了癮似的,她又舉杯。“在下再敬你一杯。”說著,酒再次下肚。

  她感覺好舒服,熱烘烘的感覺驅逐了了心頭的悶氣,好像在心裏開了一道門,悶氣開始向外散開。難怪男人喜歡喝酒,原來喝了酒可以這麼舒服!

  她又逕自舉杯,再喝個精光。

  “堡主,葛少爺好奇怪嗷!”翠仙咕噥道。

  這些天她陪著上官騫日日夜夜的飲酒,她當然看得出來他喝的是悶酒,所以她也不多話,就這麼默默地陪著他。

  可眼前這位葛少爺又是怎麼回事?明明就不擅飲酒,偏偏一杯接著一杯地狂飲,照這個情形看,不用再三杯,他准要倒了!

  不單單是翠仙覺得怪異,就連上官騫亦眯起眼來細細地打量著,心中不禁疑雲叢生。

  奇怪,他怎麼愈看愈覺得眼前這位粉雕玉琢的葛少爺眼熟,眉目之間淨是熟悉,看著看著,他竟然將他看成了方芷靈!他搖頭苦笑,真是想她想癡了!

  坐在他們頭頂雕梁上的藜藜,看見方芷靈這個樣子,笑眯了一雙眼,拍著手叫道:“好耶、好耶,好厲害喔,再喝、再喝!”

  “你這是幹什麼?她就快醉了,你看不出來嗎?”土地公突然出現,嚇了藜藜一大跳。

  “老頭子,你跑來幹什麼?我警告你,你可別壞我好事,否則我……”藜藜搔著頭,否則她能怎麼樣啊?

  土地公睨了她一眼,“我才懶得管你的閒事,我只是路過這兒,停下來看看罷了。”

  藜藜吐了一口氣。“那就好。”

  “好什麼好?我看那個方芷靈就快被你整死了!”男人一向對美女不忍心,就連土地公也不例外。

  “你懂什麼?我這是在幫她耶,算了、算了,你年紀大了,咱們有代溝,不跟你說了!”藜藜瞪了他一眼。

  “鬼丫頭……”

  “別吵了行不行?你不是說看看就走嗎?快走啦、快走啦,別在這兒礙事了!”藜藜用力將土地公一推,他就這麼栽了一個筋斗不見了。

  少了煩人的土地公,藜藜摩挲擦掌地準備“壞事了”,呃,不對,是做“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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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英俊威儀的男人優雅地輕啜著美酒,對麵粉雕玉琢的醉漢,則以迷漾的眸光瞅著他。

  在半醉半醒之間,方芷靈開口道:

  “你不該、不該這樣逼迫葛家……”方芷靈感覺她現在是頭兒昏、腳兒輕,說起話來飄飄的、遠遠的,好像不是自她口裏出來似的。怎麼……怎麼好像快飛了!

  上官騫冷冷地揚眉,冷冷地勾唇笑道:“只要你放了方芷靈,我就放葛家一條生路,不僅如此,我還可以把江淮、浙江一帶的生意讓出來,葛少莊主覺得這個條件如何?”

  騫怎麼一下子變成了兩個?三個?他怎麼都不笑?

  方芷靈打了一個酒隔,對著上官騫傻笑。

  “你要把生意讓出來呀?”她語句含糊地說著。“……不為難葛家了嗎?”

  “是!只要你放了方芷靈,答應休了她。這是休書。”上官騫取過一張紙遞到“葛天順”面前,“葛少莊主只要簽了字,我馬上命人關了這裏的分舵。”

  方芷靈取過桌上的紙,貼著臉瞧了瞧,卻模模糊糊的,什麼也瞧不出來。

  “簽字啊!”她又對著他傻笑。

  她的騫就坐在那兒呢,她日也思,夜也思,想得魂都快掉了的人,就坐在那兒呢!方芷靈的醉意愈來愈濃,意識已經渾沌不清了。

  身旁有人幫她磨硯,她取過筆來,就自動地在紙上龍飛鳳舞了起來……

  “怎麼回事,誰在拉我的手?”她醉意甚濃地,拿著紙張在眼前晃動。

  藜藜在她身旁掩嘴偷笑,好得意自己的傑作。

  方芷靈馬上忘了這回事,她的眼睛急著搜尋什麼,然後一個模糊的影像在她眼前閃動,她就又傻傻地笑了起來。“還在呢!”原來她是在找上官騫。

  咦……那是誰的手?在上官騫的胸前做什麼呀?

  “走開!”突地,方芷靈站了起來,過去打掉翠仙剛要喂入上官騫口中的佳餚,嚇壞了一干人。

  “哎呀,真是!”

  翠仙跳了起來,急著要整理上官騫弄髒汙了的衫子,卻被上官騫一手擋下,他雙眼就這麼直勾勾地看住方芷靈,向來冷澈的眼裏突然有了一絲波動。

  “你是個大騙子!”方芷靈手指著上官騫,一會兒由左指向右,一會兒又由右指向左,怎麼也對不准焦距。

  “你說你要方芷靈,可是你身邊卻有這麼多的美女!”她雙手攤開來比劃著,突然間哭了起來。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她突然吟道,幽幽怨怨,糾結情腸。“早知活地難拼,悔不當初留住……”她又哭又笑,儀態間淨是女兒之姿。

  “堡主?!”

  翠仙捂住口,被眼前的方芷靈驚震住了,其他的美人兒也退至一旁,任誰都瞧出來了。

  上官騫眼裏的震驚絕不亞於任何人,他直盯著“葛天順”的女兒態,命令道:

  “全下去!”

  “是。”大夥兒領命,魚貫地退出房。

  藜藜情勢大好,忙著往方芷靈身後猛力一推,方芷靈就這麼順勢地往上官騫的方向跌去。

  上官騫飛快地扶住快倒地的“葛天順”,一雙大掌正巧覆在她胸前的豐盈上,心頭猛然一震。藜藜則在一旁笑眯了眼。

  “慢著,”上官騫稍一失神後,回頭對翠仙交代道:“今天的事不准走漏半點風聲,否則我定不輕饒。”

  “是,翠仙知道了!”她唯唯諾諾地應著,趕緊出房了。

  軟玉懷香,一點兒疑問都沒有了!

  上官騫就這麼瞬也不瞬地看著懷中的那張面孔,那眉、那眸、那俏生生的鼻,那紅灩灩的唇……他怎麼這麼糊塗,竟然沒有察覺!

  一紙張脫離了方芷靈的手,飛呀飛的飄落到上官騫跟前,吸引住上官騫的視線,他的黑瞳就這麼定住了。緩緩地、激動地,他伸手將它拾起,紙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明明白白地寫著“方芷靈”。

  撼動!除了撼動,還是撼動!

  只見上官騫將紙張緊握,抱緊懷中的人兒。

  上官騫粗糙的大掌溫柔似水地在她熱燙髮紅的臉上撫著,輕喚:“靈兒,我的靈兒!”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方芷靈耳邊,拂得她酥癢難耐,她一手推開了他,傻傻地對他笑。

  “你叫錯了,我是葛天順,葛少爺……”她含糊地,想要站起又讓藜藜推倒了。

  “靈兒。”上官騫伸手要扶她,她又一個翻身,差點滾落地上,還好讓他及時扶住。

  “你醉了!”真是糟糕,他要早點發現她是靈兒就好了,也就不會讓她喝了那麼多酒,現在她一定很難過。上官騫既憂心又不舍地。

  “我沒有醉,我要和你談生意,”她美眸半睜地媚笑,“不、不對……”她撐起身子,搖了搖手,突然雙手貼住他的男性臉龐,旋而在他臉上緩緩描劃著五官的線條。

  “你是騫,你是我的騫……不對,不對,也不對,你不是我的騫,你是我的敵人!”她又推開了他,“敵人,對,你是敵人!”她指著他,哀怨地。

  他被她的指控弄詫了一會兒,然後他飛快地抓住她的雙臂,“我不是敵人,我是你的騫,看清楚,我就是你的騫!”

  他一把攬住了她,輕捧起她的臉,審視著她,那精緻的五官,那瑩亮的眼眸,然而眼眸深處卻是寫滿了掙扎與矛盾,而她的身子也隱隱傳來顫抖。

  “靈兒?”他緊張地搖晃她,晃著晃著,竟把她的淚給晃出來了!

  “我的頭好痛,我的心也好痛,好痛、好痛!”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滑下,她掩面而泣。

  在搖晃後,一陣頭痛欲裂的暈眩讓她忍不住地用手指壓按著額角,但胸口的疼痛卻比頭更痛,她好想哭,大聲地哭、大聲地宣洩。

  他低頭緊凝著她的螓首,目光乍如湖水般深沉了下來。

  “別哭。”他摟過她,吻著她的髮,逸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她依舊哽咽著,酒精在她體內發生了作用,她身子熱得難過,頭暈得難受,在神智混亂間,她喃喃自語了起來。

  “我恨你,好恨、好恨你,恨你毀約,恨你無信……”她掄起粉拳來捶他。“可是我又好愛你,好愛、好愛你……”說著重捶的拳頭鬆開,她攀住了他的頸,吻著他的頸間。

  上官騫震了一下,然後他扣住她的頸項傾身向前,封住她的唇。

  “唔……”

  方芷靈弄不清楚情況地掙扎著,但上官騫不理會她的掙扎,他蓄意地挑弄著她嬌柔的唇舌,細密地吮吻過她的每一處柔軟,她唇中有著甜酒的香氣,與她的清新揉和後,形成另一股特有的香甜,是那般深刻地引起他的欲念,於是他不能罷手地加深這個纏綿的擁吻,直到誘哄出她陣陣的嬌喘。

  他的唇忘情的往下移,滑至她細緻的鎖骨,在那兒灑落細碎的吻,接著直探她的豐盈,並以大掌覆蓋上她。

  “靈兒,我的靈兒……”

  他的舌像火焰般灼熱,與她體內的熱合成一氣,一把無名的火焰快速地在方芷靈體內竄開,就快要將她燃燒成灰燼。

  “我好熱,頭好痛,騫……我好難受!”

  在昏眩神迷間,方芷靈直往上官騫懷裏貼去,摟著他的脖子,嬌喊著。

  她怎麼一下子覺得快死了,一下子又好像飛上天了,她到底是怎麼了?全身都好難過!

  似真似幻,上官騫在她身上製造出一波波的熱潮,而她只能不斷地閃躲、喘息……直到她的意識終於被黑暗所覆蓋。

  但在潛意識裏,上官騫的氣息、上官騫的體溫、上官騫的低沉喃語,卻已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身體、靈魂裏……

  上官騫的熱度未退,懷裏的人兒卻已昏睡。

  他噙著一抹無奈的笑,為她拂去頰上散落的髮絲,原本寫滿濃烈欲望的眸光一凝,看著她嫣紅的美豔臉龐,以及幾近未著寸縷的身子,他輕輕地拉起她的衣衫為她覆蓋,再輕輕地於她唇上烙下一個吻後,眼神已然恢復了泰半的清明。

  “靈兒,我不要你恨我,我只要留住你的愛。”他柔情地喃道。

  將她抱起,今晚是非得留她過夜不可了!

  ☆ ☆ ☆

  藜藜手托著腮幫子,好生羡慕地盯著睡在軟床上的美麗人兒。

  “真好,如果也有人這麼愛我,我乾脆不去投胎算了!”她自喃著。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藜藜期待地看著門輕輕開啟,上官騫步了進來。

  “堡主。”猶在房內伺候的丫環福禮。

  “還沒醒?”他問,走近床畔看著仰躺在雪白柔軟床上的絕色女子。

  她的香肩微露出羽被,烏絲披散,雙眸仍然緊閉,但就是美得絕塵、美得令人心動。

  “都一天一夜了,醉得可真徹底。”他搖頭失笑,見丫環拎著濕毛巾,他道:“我來。”

  接過丫環手裏的濕毛巾,他坐在床畔輕輕地為她擦拭著。

  “好羡慕哦,好幸福哦!”藜藜著著上官騫深情的眼眸,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額際突然傳來冰涼的感覺,方芷靈下意識地側轉身子以避開冰冷,在翻側間她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睛盯著眼前的人,一時之間意會不過來那是屬於上官騫的臉龐,直到他稍稍移開了距離,對她露出一個深情的笑容來,輕道:“你終於醒了?”

  房裏的丫環一見方芷靈醒來,知道這兒再也沒她的事了,也就識趣地掩門離開,藜藜則繼續托腮沉醉地觀賞著他們。

  醒了?那是什麼意思?

  方芷靈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古腦兒地傾巢而出,光這些淩亂的畫面片段就足夠教她心慌意亂的了,更不用說她現在腦袋還痛得嘎嘎作響,當然什麼情況也弄不清了。

  她費力地從床上翻身就要坐起,上官騫立即上前扶起她,滑落的被子突地讓她感到身子一涼,猛一低頭,就看到自己只著一件綠兜兒,再無其他,一瞬間她整張臉都慘綠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低呼一聲,趕緊拉上被子,而後瞪著一臉從容的上官騫。

  天啊!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現在腦子混亂成一片,還不敢去細想發生過的事情,但片片段段的記憶就這麼浮現腦海,只見她臉色乍青乍白的,難看到了極點。

  心跳如擂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抖著音逼出口。

  “出……出事了嗎?”她的眼睫抬起,怯怯地看著上官騫,不敢相信自己竟會犯了糊塗事。

  上官騫一雙比夜星還明亮的眼眸直盯在她臉上,“你希望嗎?”出口的語氣異樣輕柔,帶著極具魅惑力的挑逗。

  昨晚他是整整在她床前待了一晚,可卻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前半夜她吐得一塌糊徐,忙得他連坐下來歇歇的機會都沒有,而他又執意不讓其他人來為她做這些事,所以樣樣都是他親手處理的。

  到了後半夜,她也吐得差不多了,人就開始昏睡,而他就這麼坐在她床邊守著她直到天明,就等她醒來的這一刻。

  但由於她一直昏睡不醒,直到近午時他才肯由其他丫頭接手,回房去休息會,但一閉上眼,心裏掛記的還是昏睡的她,所以又躺不住地過來看她,他這樣地為她牽腸掛肚,她卻一點兒都不知情,還在那兒揣度他的居心?

  她怎麼會不明白,即使想要她的心有多麼迫切,他也斷不會在她昏迷時欺了她,難道她連這一點點的心思都不能明白嗎?

  方芷靈在他那樣的問句以及挑逗的眼神下又羞又惱,腦海裏突然浮現他們擁吻的畫面,不自禁地一陣臉紅心跳,怕他再看出個什麼,她慌張地忙移開視線。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是胡說嗎?”突然,他伸手攫住她的下頷,並且俯下身逼近她。

  “哎呀,你們繼續忙吧,我要先走了!”藜藜趕忙以雙手蒙著眼,咻地一聲離開了。

  方芷靈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駭住,想推開他的手卻又擔心被子再次滑落,在舉手之間淨是為難。

  他為她的舉止感到好笑,“靈兒,你何必這麼緊張,咱們如此親近也不是第一回了。”他勾起一道笑,反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進懷中,緊緊地摟住。

  “別這樣……”方芷靈頓時方寸大亂,失了冷靜。“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為什麼你非要纏著我不可?”

  她就這麼地喊出來,然後她就開始後悔了,在目睹他臉上受傷的神色後,她就後悔得要死,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此刻內心的疼痛正啃噬著她每一根神經,淚水更是浸潤了雙眸。

  然而她卻無力擺脫心中的枷鎖,它們是那麼牢固地纏繞住她,讓她甩不開、掙不斷,一顆心因想愛而不能愛,絞痛的幾乎令她窒息,而她卻無力反抗這些殘酷的肆虐,只能任由它們在她心中撕扯切割。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你就這麼想要與我撇開關係?”低沉的聲音中有著苦澀與氣悶。

  她抬起頭來,淚水不由自主地迷濛了她的視線。

  “是的。”她咬牙逼迫自己說道。

  驀地,她瘦弱的身軀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拉近,在景物翻眩中,她的雙唇已被牢牢地佔據,唇瓣被吞噬在紛亂而狂烈的吻中。

  似要向她索討極內心深處的實話,他帶著蒸騰的怒氣啃咬她的紅唇,毫不溫柔地吮出她腥紅的血,吞噬著她的一切。

  方芷靈不做掙扎,任憑他予取予求,她答應放任自己的情感一次,答應再留給彼此一個回憶,哪怕是傷痛的、哪怕是破碎的、哪怕是懷恨的,都無所謂,她要的只是屬於他存在的回憶。

  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在強吻間,成串地滑落臉龐,淨潤了他倆唇間的血腥。

  嘗到了濕鹹的淚水,他突然放開她的唇,凝望著她緊閉的眼眸。

  他看不到她的內心,看到的只是不斷滑落的淚水,他的黑瞳也因憤怒而愈加地熱烈狂熾。

  他的右掌惡意地停留在她的胸口,滑過她雪滑的肌膚,感覺她明顯地顫抖,他的黑瞳瞬間掠過一絲難解的幽光,而後轉為邪肆。

  輕輕挑開她身上的綠兜兒,下滑至她的腰間,露出她雪白的雙肩以及軟腴的豐盈,他猛地將她狂亂的擁入懷中,下一秒又將她推倒於軟床之上,長久積忍的躁鬱逐漸化為迷亂的情欲,狂野的有如剛出押的猛獸般,席捲了他所有理智。

  健壯的體魄緊壓著她柔軟的嬌軀,在她雪白的身上廝磨,直到喚醒她敏感的顫抖。

  雖未經人事,但方芷靈也意識到,事情已發展到她所無法控制的程度了,她的心跳愈來愈快,慌亂地不斷喘息著,理智與激情在她內心形成巨大的衝擊。

  “放開我,快點兒快開我,我已經是人家的妻……我不愛你了啊!”在她──失去神志的刹那,她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陡地,冷風襲身,讓她又起一陣顫抖,她趕緊拉上被子遮體。

  他的大掌擒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與他正視,怒氣陰沈了上官騫向來冷峻的臉龐。

  “你說謊!”他沉聲指控。“如果你當真不愛我,又何必費盡心思地與我接近,甚至還冒用葛天順的名前來見我,如果你當真想當葛天順的妻,又怎麼肯三番兩次地倒入我的懷中?你在說謊!”

  她陡地渾身一震,猛力推開他的鉗制,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一張臉熱辣辣地,好像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被抓住了把柄似的,她甚至不敢再去看上官騫,她手足無措,神魂失定。

  “不是這樣的,事情不全是這樣的──”她轉過身去急著想要解釋,但一接觸到上官騫的眼光,那眼眸裏跳動著的火焰燒灼了她,使她心痛如針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是這樣,那麼是怎樣?說啊,你為什麼不往下說了?”他繼續逼問著:“說你當初為什麼不等我?或者你要直接對我說,你一開始根本就‘無心’!”

  對於他的指控,她崩潰了,完全地崩潰了。

  “我‘無心’?那麼你呢?你的心又在哪兒?”方芷靈慘白了小臉,全身顫巍巍地抖著,她沒有指控他,他怎麼可以反過來先指控她?

  “當初收下你的玉佩時,我是一心認定了你的,可你呢?一去音訊全無,你要我憑什麼以為你是真心的?憑什麼以為那不是我的一廂情願?”她的眼裏又蒙上了淚水,聲音低低柔柔的,卻有種令人無從反駁的堅決。

  “我等了,拚了命地等了……”她幽怨地抬起水眸凝視他。“等到了老邁的爹爹為我而病倒,等到了我再也提不出任何說辭來推拒這樁指腹為婚的婚約,等到了臨上轎前,我還巴望著你會突然地想起我,趕來救我……結果呢?”她淒涼地笑了,緊咬住的唇畔沁出血絲,“三年後你還能回來對我指控些什麼呢?”她的聲音依然那麼輕柔,可卻像一枚炸藥般在室內炸開。

  好一段時間,整個房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方芷靈就這麼淒然地瞅著上官騫,而上官騫仿似變成了一尊化石。

  許久、許久之後,低沉的嗓音再度回蕩在快要令人窒息了的室內。

  “我被重大的事情絆住了。”他恍然地開口,依舊凝視著她。“我沒想過要背信,更不知道你指腹為婚這件事,我只是一心認定了要你,卻不想牽連你捲入血腥之中。”

  他的言談之間淨是痛苦,“沒有再給你任何訊息,除了怕你涉險之外,更不希望兒女之情牽絆住我的行動。我想,只要我活著就能再見到你,倘若我不幸喪命,也不會對你造成太大的傷害。”他沉著嗓音繼續道:“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你,一心只想著趕緊處理完天鷹堡的事後,就回來找你,可一回來卻聽聞你已嫁為人婦……”

  他凝睇著她,望著她的淚眼,不禁怨恨蒼天為何要如此捉弄人。

  “憤怒、震驚,不足以形容我當時的感覺,我只想要報復,想給葛天順一個重擊,以還他奪愛之恨!”他陳述著當時的心態。

  方芷靈眼睛愈睜愈大,困惑在她的眉端越堆越高,直到聽完他最後一句話,她已經完全地怔住了,一雙淚眸定定地鎖著上官騫,搖頭,慢慢地、緩緩地搖頭,然後,她的頭愈搖愈烈,接著她艱澀、喑啞、震顫的發出聲音。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報復葛家,不可以逼葛家走入絕境……”

  “為什麼?”他握住她的上臂。“葛家並不善待你啊!當我瞧見你身上累累的傷痕後,我就決定了,不管用什麼方式,我都要讓你回到我身邊!”

  “不,我不會回到你的身邊……”方芷靈輕輕地推開他,語氣輕柔卻堅決。

  即使她已經明白他當初為何失約;即使她已經在心底悄悄地原諒了他;即使她內心正狂喊著我願意、我願意;但她還是無法撇開所謂的三從四德、婦德婦戒的包袱,在她那拗執的心底,早有了根深蒂固的觀念,那是不容她忽視的,更不是她所能反抗的。

  她抬眼瞅著他,喃道:“風雨消磨生死別,似膂相識只孤檠(燈),情在不能醒。”她字字重擊他的心,望著他痛苦的表情,淚水在她的眼眶打轉。“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來不及補救了……”

  他伸手又要抓她,她卻急著往後閃躲。

  “不晚!”上官騫居然顫著音說,他的黑瞳裏燃燒著希望與渴求。“只要你點頭,我可以為你完成一切的不可能,只要你願意,任何時間都不算晚!”

  情字的魔力真是浩瀚無邊,竟可讓一個鐵漢男兒癡心至此。

  “不,我不會捨棄葛家,我更不會答應你任何事,如果你再這般苦苦相逼,那我乾脆現在就一頭撞死好了,怎麼都好過惡言纏身!”說著,她真的就要往樑柱撞去。

  上官騫見勢飛快地騰出一隻手急擋於樑柱之間,方芷靈這麼猛一撞來,撞擊了他的手而後撞向後方一隻瓷瓶。

  匡啷一聲,瓷瓶碎了一地,割破了他的左掌,腥紅的血液就這麼汩汩地滴落在雪白的瓷器上頭。

  “啊!”方芷靈失聲驚叫,沖過去握住他的血掌。

  上官騫直盯著她,瞳眸中閃著狂亂的神采,突地,他俯身,封住她粉嫩的唇,一手制住她的螓首,修長的指穿梭入她的髮間,壯碩強硬的身體制住她所有的掙扎。

  “別死,不管是任何理由,我都不准你死!”他嘶吼。

  身下的掙扎停止了,她無力地闔上眸子。

  “死,有時也是一種很愉快的解脫。”她喃著,再度睜開眼,“但可恨的,我有更多不能死的理由……現在我只求你──放了我、放了葛家!”

  “不!不可能,我做不到,我要你,我要定你了!不管是以任何方式,我一定要你再回到我的身邊!”他瘋狂地摟著她,鷙冷地發著誓言。

  她嬌弱的身子抖如秋風中的落葉,靈動的水眸卻比冰山更堅定。“那麼到時你得到的,將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她倔強地昂起頭,不妥協地抗拒著他。

  盯著她倔強的面容,他的心底浮上一陣深沉的絞痛,他知道她正努力地將他排拒在外,而她這次真的打算永遠地推開他……

  緩緩地,他放手了。

  “真的不再給我一次機會?難道你真的愛上了葛天順,不再愛我了?!”痛心、難堪、妒嫉一一襲來,他承受著萬蟻鑽心之痛。

  她不語的咬住唇,淚在眼眶裏翻滾,幾欲奪眶而下。

  “不再愛你了!”話由齒間迸出,心在瞬間碎成千萬片。

  他退後再後退,當握緊的拳頭指尖陷入掌心,他瞭解了,何必再當癡心人?她都說得這樣明白了,他還能如何?

  真要一具屍體?

  “哈、哈、哈……”他仰天狂笑的奪門而去。

  痛,再次啃蝕著他的心……

  亦腐蝕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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