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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追愛狂花【邑城兒女情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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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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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26: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她來自華人傳說中的神秘國度─『邑城』,
為了逃離接掌父親『中王』衣缽而離鄉背井,
並隱藏自身超能力在台灣生活,
可是不幸遭人誤傷雙眼以致失明,
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將黯然的活在黑暗中,
然而卻有他這樣溫柔體貼的男人願意憐惜,
還誓言要想盡辦法讓她的眼睛副名,
但沒想到他不但是誤傷自己雙眼的人,
更是警方追緝的『冷面』殺手,
儘管如此她還是深愛著他,
為了保護他,她決定動用邑城勢力護送他合自己赴美,
但怎知邑城子民竟設下埋伏捉拿他,
自己一顆愛他的心反到使他被害,
所幸他臨危不亂的衝出重圍逃過一劫,
日日夜夜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到自己身邊,
孰知他竟冷酷無情的叫他去死……



楔子

  相傳住在“邑城”內的人是中國古代帝王的後裔,王者怕其子與生俱來的異能力危害其子民,又因“虎毒不食子”而下不了殺手,遂將其子放逐海面上驅離出國,使其自生自滅。然而,天生我材必有用,況論幸運擁有與生俱來異能力的人,也因此有了“邑城”的建立與發揚。

  “邑城”之人事物一律以“”為標記,有“萬德吉祥”之意。

  整個“邑城”是由東西南北中五方堅據所造的現代王朝,中王在四方神靈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守護下,控管著整個“邑城”,包括由“邑城”延伸擴張至世界的權力、勢力和財力。

  傳說中,“邑城”的東方由郇姓“青龍”掌理,其下擁有東方七宿——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尾宿、箕宿組成龍象勢力,擁有控制自然界風之異能力。

  西方由姓祁“白虎”掌控,其下則有西方七宿——奎宿、婁宿、胃宿、昂宿、畢宿、觜宿、參宿組成虎象勢力,擁有惟一非自然界之異能力,他能控制動物之心智,使其溫馴、兇猛或者具有殺傷力,是四方中的凶神。

  南方則由郈姓“朱雀”掌控,其下則由南方七宿——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張宿、翼宿、軫宿組成鳥象勢力,擁有之異能力則是操控火之力。

  再來就是由谷姓“玄武”所掌控的北方,他依然有著鬥宿、牛宿、女宿、虛宿、危宿、室宿、壁宿等北方七宿鞏固其勢,所擁有之力自然是控制水的異能力,要不然玄武也不會有水神之說了。

  至於“中王”呢,既是“邑城”之主又能讓四方四神靈忠心耿耿地守護著,邾姓的“中王”自然有著超乎四方之異能力,然而“中王”除了心電感應特強,能透視異能之士,並以一個眼神、一個感應讓異能之士的能力在瞬間消失或增長之外,邾姓“中王”對於一般人來說根本沒有半點殺傷力,只是非常“不普通”的正常人罷了。

  傳說中,四方神靈之異能力一向是只有單傳,即使子女眾多或者無一兒半女的,異能力依然可以自行選擇繼承人,並在繼承人年滿十五歲時,逐漸由上代四方王者轉移到下代王者身上,並且在三年內完全移轉完成,也因此四方之首的產生並非由“中王”指任或由“邑城”人民選舉而出,那完全出自于天命,無人所能抗力的。

  現今“邑城”五方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各有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俊傑主導掌控著,然而“中王”的繼承人卻遲遲未現,原因除了因為“中王”的異能力無法用肉眼看出來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中王”的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也就是最有可能的繼承人私自離城,至今下落不明。

  既惱又氣的“中王”在心急如焚、無計可施之下,一夜間連發了數支由青、赤、黃、白、黑五方色彩所構成的“五色令旗”,命令世界各地的“邑城”子民們逡巡其三姊妹的下落,怎知這“五色令旗”一發,四位年青氣盛、愛湊熱鬧的四方首領竟以尋人為由也失去了蹤影,這下子可好了,“邑城”失蹤的人數一下子便由三人激增至三十五人,“中王”的三位寶貝女兒、四方之首和始終與四方之首形影不離的二十八星宿。

  老天,這幾個二十郎當的年青人出了“邑城”會做出什麼驚駭世俗的事?

  “中王”與上代四方之首蹙眉頭擔心著,只但願“中王”三女能早日覺悟回城,願四方之首玩起來有分寸,至於那二十八星宿只要別助紂為虐就是萬幸了。

  “邑城”名為城,卻沒有人知道這座城池在哪兒,占地有多廣,有沒有特定的界標或範圍,它就像海市蜃樓一樣虛幻不真實,然而只要有華人的地方就聽得到“邑城”的傳說。

  到底世界上有沒有“邑城”這個地方?而“邑城”內的五方之說又有多少屬實?除了來自“邑城”的人士之外,沒有人能洞悉“邑城傳說”的真偽,然而傳說依然一代一代的傳下去,直到世界的盡頭,至死方休。

  
第一章

  “中王”邾昊天一向喜歡歲寒三友松、竹、梅,喜歡它們的堅忍不拔,喜歡它們站在寒風冷雨中的姿態,因此當他聽聞老婆懷孕後,他立即興高采烈地告訴老婆他要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然後以歲寒三友松、竹、梅來命名,然而愛妻卻在一連生了三胎女兒後因血崩而過世,邾昊天在痛心之餘從未有再婚的念頭,惟一的心願就是將三個女兒平安順利的扶養長大成人。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松捷、竹妤、小梅在他身兼嚴父慈母的細心教導下,都已長成二八年華的美麗少女,並且三人皆如其名有著堅忍不拔的節操,在他威脅利誘之下沒有一個人願意暴露其異能力,只為怕他了卻心願卸任後會去與愛妻相會。

  “邑城”中,人人都知道“中王”邾昊天與妻子兩人鶼鰈情深,即使在妻子過世並擁有三個繈褓中極需母愛的女兒,他依然在三十八歲最具男性魅力時封鎖了自己一生的愛情,併發下重誓,在了卻一切凡塵俗事後將追其妻于九泉之下。

  然而身為女兒的松捷、竹妤、小梅在聽說父母的戀情後,雖然感動萬分,哭得涕泗縱橫,但她們怎能眼見父親結束自己的一生?她們在想,母親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不希望父親做這種傻事的,因此她們一致決定讓父親的“凡塵俗事”永遠了卻不完,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他找不著“中王”的繼承人,那麼他這輩子將永遠為當“中王”而忙碌,所以在小梅滿十八歲之後,她們毫不考慮地留書出走。

  邾昊天坐在書房內,看著手中愛妻的遺照,臉上浮動的是癡狂愛戀與濃得化不開的感傷。

  “瓊娟,是你嗎?是你叫咱們的女兒這樣做的嗎?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想你……瓊娟……”

  她長得非常美麗,一看就知道是生長在世家望族的孩子,有著良好的教養、優雅的氣質和純真的笑容,偶爾在談吐間會夾雜一些令人聽不太懂的術語,讓四周的人們不由自主地注意她、傾聽她,還想懂她,然而她依然是神秘的,而且在檳榔西施群裡顯得非常突兀。

  她的名字是邾梅,不過認識她的人都叫她小梅。

  沒有人知道老闆從哪兒找來這棵搖錢樹的,因為自從她來後,原本一天能賣兩萬塊的檳榔突飛至一天賣五萬塊,她不必穿什麼暴露的衣裙,簡單的背心、短褲就能吸引全部路人的目光,更遑論她天使般的正字笑容了。

  同業對她的出現妒嫉得眼紅,偏偏她這個人友善得令人吐血,拿著老闆獎勵她的獎金買了一堆零嘴分散歡樂分散愛,讓人想氣又氣不出來,只能在對她回報友善謝意的笑容後,在心裡罵自己一千遍大白癡。

  邾梅,一個讓人摸不清的神秘女孩,以她的聰明才智要找一個比檳榔西施好上百倍的工作不難,因為十八歲的她竟能說出一口流暢的英日文,偶爾還能和穿西裝打領帶,屬於頂級商業流氓的客人聊聊天、打打屁,談的竟全是財經新聞、股市行情,這簡直是太誇張了。

  “小梅,你老實說,你到底為什麼會來這裡賣檳榔呢?”麗文,“小紅莓檳榔”的另一名女孩,每回開口總是針對她好奇地問。

  “跟你一樣,賺錢呀!”邾梅笑得天真無邪。

  “賺錢?”麗文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我是因為我那老頭在死前欠了賭場一屁股賠債,我才會在走投無路之下休學跑到這裡賣檳榔賺錢的,你跟我一樣嗎?少來了,光你說那幾句‘鬼摸你’什麼來的,就知道你跟我們是不同路的,你會為了賺錢來賣檳榔?講點可信度高一點的藉口好嗎?”

  “麗文,是Good morning,不是‘鬼摸你’好嗎?”邾梅被她逗笑得出聲。

  “唉,我不管是鬼摸你還是鬼摸我啦,總之你到底是說不說嘛?”麗文不耐煩地揮揮手,國中都沒畢業的她最討厭的就是那些ABC狗咬豬之類的東西。

  “真的是賺錢,我不騙你。”她微微的笑道,“我住的房租一個月要一萬塊,再加上其他食、衣、行、育、樂各種開銷,一個月至少要花個三、四萬,這麼大一筆錢我要做什麼工作才賺得到?更何況社會那麼現實,別人才不管你有沒有能力,只要有學歷就夠了,偏偏我的學歷又沒用,而且年紀又那麼輕,所以最簡單就是來賣檳榔嘍!”她聳聳肩說,“更何況這個工作既輕鬆、沒壓力,又可以認識好多朋友,最重要是朝九晚五每天還能穿得漂漂亮亮的,這麼好的事我何樂而不為呢?”

  “你一點也不介意旁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嫌惡眼光嗎?”

  “為什麼要?我又沒做什麼壞事。”邾梅莫名其妙的說,“我們賣的是檳榔又不是賣身體,別人愛說什麼隨他們說,只要我們行得直、坐得正,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自己的事就已足夠了,不是嗎?”

  “對對對,小梅你說得真是太好了。”隔壁攤的莉莉與妮妮大聲地叫好著。

  “不過呢,話雖這樣說沒錯,難道你們真的想一輩子賣檳榔嗎?”邾梅看向她們,臉上閃露的表情是無邪、毫無心機的笑臉。

  “一輩子賣檳榔有什麼不好,你自己不是說只要行得直、坐得正就好了嗎?”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歲月不饒人這句話?當一個個比我們年輕貌美的小女孩出來賣檳榔時,已經人老珠黃的我們搶得過人家嗎?老闆會繼續用你,還是換些幼稚的新血比較好呢?”

  邾梅說得平淡,卻一棒打醒夢中人,等她們不再年輕美麗,沒有人肯讓她們賣檳榔時,無一技之長的她們該做什麼?去賣自己肉體嗎?然後等人老珠黃連肉體都惹人嫌時,她們是不是就只能等死,或者乾脆去自殺呢?

  “唉,其實最近每天晚上我都在想這個問題,終於我得到了一個結論。”邾梅繼續說著。

  “什麼結論?”麗文反應激烈,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往往都只會自怨自艾的哀怨自己的命不好,不像別人含金湯匙銀湯匙出生。

  “我打算開始存錢,然後利用晚上的時間去學些專業技藝,例如學電腦,以後有機會到公司上班時可以用上;例如插花,或者以後有些錢時,我可以開間花店做個小本生意;例如做菜,說不定以後能燒手好菜的我可以嫁個好老公,俗語不是說,要掌握一個男人的心,先要掌握他的胃嗎?總之為了將來著想,我打算花些錢和時間去學點東西就是了。”

  “國中都沒畢業的我們學那些東西有用嗎?將來如果要找工作的話,除了工廠的女工之外還有什麼工作能做的?”

  “國中沒畢業?那你們可以由國中補校開始讀起嘛!反正人生本來就是活到老學到老,只要還活著你怕什麼沒學歷的?前一陣子我還聽說有一個八十幾歲的爺爺才從大學畢業哩,我們才十幾二十歲的,我就不相信讀到大學畢業會比那爺爺還老。”

  “讀到大學畢業談何容易。”麗文唉聲嘆氣地說。

  “試試看嘛!反正又不會死,更何況有句話不是說:‘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經過艱苦奮鬥的努力,就一定能夠達到預定的目的的。”邾梅笑顏逐開地說著,黑得發亮的雙眸中有著會令人迷失的神采。“啊,有人要買檳榔了。”突然間,她驚呼一聲急忙拿了兩盒檳榔送至停在檳榔攤前的車視窗,留下沉思中的三人並與客人“拉雷”了起來。

  離開“邑城”已有月餘,她們三姊妹各自封鎖了在自己身上特強的心電感應,以防止被父親及四方首領查獲,當然為了防止三人行的醒目她們亦分開來,各自過著自力更生的平民生活,邾梅從未亮出在世界暢行無阻的“五方金卡”,因為只要“五方金卡”一現,“邑城”人們要找到她簡直可以說易如反掌,她怎可能笨到連這個都不知道呢?

  “五方金卡”以金框為邊,字為標號各有五種花紋色彩,“中王”持有的以黃為底襯,四方神靈於其上;“青龍”持有的則以青為底襯,龍象其上;“白虎”持有的則以白為底襯,虎象其上;“朱雀”持有的則以紅為底襯,鳥象其上;“玄武”持有的則以黑為底襯,龜蛇象上,功能大同小異,其號令所及的範圍卻遠超過四方的“五方金卡”,畢竟所握的權力、勢力、財力有所懸殊。

  “五方金卡”一向持于五方首領手中,而“中王”的金卡之所以會在她手上,原因在於大姊、二姊滿十八歲後,父親一口咬定她將來就是“中王”的繼承人時就已直接交給了她,天知道其實大姊、二姊的異能力比她強得多,只是一向隱藏得好罷了,至於誰會是將來的“中王”,哈哈,這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小梅,彩彩晚上有事請了假,而我又不能加班,老闆問你可不可以幫她代個班?”麗文掛上電話後皺著眉問。

  “她又要約會了對不對?”

  “唉,誰教她男朋友從金門放假回來呢?怎麼樣,你晚上有空,可以幫個忙嗎?”

  “好吧,反正我晚上閑著也是閑著,就幫她代一天班吧!”邾梅沉思了一會兒點頭。

  “謝謝你,小梅。”麗文笑咪咪的對她說道,“如果你覺得累的話,可以請文文看一下攤子,偷偷溜到隔壁去,我聽說晚上在那兒有個世紀大婚禮要舉行,還有請一些影視紅星哦,例如四大天王……”

  “等一下,什麼是四大天王?”邾梅一臉“莫宰羊”的表情打斷她。

  “你不知道四大天王?”麗文張口結舌的瞪著她,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邾梅無辜的搖搖頭,她聽過四大自由、四大貝勒、四大奇書、四大皆空……等,就是沒聽過四大天王,那是什麼東西?

  “你不要這樣SPP行嗎?竟然連……”

  “等一下,什麼又叫做SPP?”邾梅一頭霧水的再次打斷她,眉頭上的結糾葛得令人看了都會覺得膽怯。

  “小梅,你又不是LKK,怎麼連最簡單的SPP——聳斃斃都不懂?”

  “LKK?”

  “老摳摳!”麗文翻了個大白眼,然後瞪著一臉無辜的她搖頭,“你是古早人呀?竟然連這些簡單的現代術語都不知道,我真懷疑你是十八歲還是八十歲哩!”

  “SPP——聳斃斃,LKK——老摳摳,好有趣呢,麗文還有沒有別的,再講一些給我聽好不好?”邾梅對她的冷嘲熱諷沒有不快的反應,反而興奮的抓住她追問。

  “當然有,而且多得是呢,不過那些可以留到明天再說,我現在跟你講的重點是要你晚上到隔壁餐館遛達一下,搞不好一個不小心走了狗屎運,你可能被星探發掘哦,嘿嘿,到時候呀你不必賣檳榔就發了。”麗文邊說邊露出曖昧的表情瞅著她看。

  “發你的頭啦!”邾梅沒好氣的瞪麗文一眼笑道,她才沒那麼倒楣哩,做明星?那倒不如乖乖回“邑城”自首去,然後跪在父親面前懺悔自己的丟人現眼、敗壞家風,她的腦筋又沒秀逗說。

  “喂,我可不是開玩笑哦!”麗文一臉正經八百的看著她說,“我們辛苦的賣檳榔,不只會招人物議,還得讓我們的玉手慘遭檳榔的毒害,一個月也不過賺個三、五萬的;但是做明星可就不同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唱唱歌賣賣笑,然後給大家捧得高高的,又是偶像又是天王的叫,那樣多威風多出名呀!更何況隨便出一張專輯就可以賣個幾十萬張,甚至百萬張的,你算算看,一卷錄音帶一百八十元,賣個一萬張就有一百八十萬的收入,賣個十萬張就有一千八百萬的收入,如果賣到一百萬張的話……不行了,我看用電腦都算不出來了。”

  “麗文,你別那麼誇張好不好!”邾梅又好氣又好笑的一把拉住打算進屋內翻電腦的她,“所謂隔行如隔山,你不要光算別人賣唱片賺多少錢,至少你也要把人家花費的成本、血汗、精力全都算上去,然後再來個加減乘除仔細算一下……”

  “停!”麗文伸出手打斷她,“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說,當歌星沒有比當檳榔西施好就對了。”

  “我的意思是說我對當歌星影星沒興趣。”邾梅微笑糾正她。

  “你這個人真是……難道你沒聽過人盡其用,物盡其才……”

  “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唉,管他的,反正我覺得你很有明星相,不去當明星可惜就對了。”麗文瞪了她一眼說道,“小梅去試試看好不好?如果你若當了明星我也可以沾沾光呀,怎麼樣,今晚就去隔壁轉一轉試試運氣好不好?”

  “麗文……”邾梅文有些無奈的盯著她。

  “好嘛,那你過去幫我看看今晚他們請了什麼明星來總可以了吧?喏,我還帶了相機,你就幫我多照幾張照片好了。”

  “這才是你主要的目的吧!”她瞪了麗文一眼說。

  “嘿嘿,我本來是要請彩彩幫忙的,怎麼知道她今晚會請假嘛!”麗文乾笑了幾聲,“小梅,你就幫幫我嘛,到時候相片賣到好價錢,我一定會請你吃一ㄊㄚ的,拜託啦!”

  “呵,敢情你是打算拿明星照去賣錢呀,我還以為你是誰的歌迷哩!”邾梅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看著傻笑不止的麗文,她覺得自己真是敗給麗文了。

  “幫我?”麗文試探性的問。

  “好啦!”

  男人面無表情的坐在車內,深邃的眼眸筆直的盯著“豪海生鮮樓”的透明玻璃門,而站在玻璃門內,正站在講臺上準備致辭的男人就是自己今晚所要槍殺的目標——張世豪,一個與黑道掛勾,與私梟勾結、包庇走私的黑心縣議員,財大氣粗的他間接直接的得罪許多人,卻因為有黑白兩道分子為其撐腰而讓人動他不得。

  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張世豪這次得罪的人可不好惹,因為那人竟可以找到他,以高價要自己幹掉張世豪,哼!這種社會敗類死一個少一個,自己又有錢可賺,所以何樂而不為呢?誰教可憐的張世豪老愛得罪人呢,而倒楣的竟是碰到他這個“冷面”殺手,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冷面”,他的名號,也是所有知道他這個人對他的稱呼,因為他的一張臉永遠是冰冰冷冷的沒有任何感情,就連殺人的時候也不眨一下眼,淡然的一如他殺死的不過是只螞蟻似的,所以在殺手業界大夥都管叫他“冷面”,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莫讎天。

  他是一個被丟在三藩市街頭的棄嬰,被一個身為殺手的男人拾獲,那就是他的養父——莫仇。他從不曾抱怨過天,即使自己是個棄嬰,即使自己是被一個殺手扶養長大,即使自己最後也成了一個冷面殺手,一個沒血沒淚只懂得殺人的機器,但是他從未抱怨過任何人,反正這就是他的人生,一如他的養父莫仇,最後依然會孤獨的躺在槍聲下,無牽無掛的走完自己殺手的一生。

  “豪海生鮮樓”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男人拿了一捆鞭炮走出大門,在路邊拉排了起來。

  “冷面”莫讎天的手緩緩的伸進外套內,輕觸著那冰涼的槍身,在男人點燃鞭炮火迅沖進“豪海生鮮樓”的當口,就著喧囂的鞭炮聲開了槍,第一槍正中臺上張世豪的額頭,第二槍正中他黑色西裝下的心臟部位,第三槍則在一聲女子的尖叫聲中沒入張世豪的胸膛。

  他關上車窗,輕瞥了亂成一片的會場,然後發動引擎,將排檔由P檔拉至D檔,然而他的動作卻倏地僵住了,他緩緩轉頭再度將深邃的眼眸對準“豪海生鮮樓”的玻璃門內,他看到的不只是淩亂的會場,還看見一名捂著雙眼滿臉血淋淋的少女,是他先前看到由檳榔攤蹦蹦跳跳走進會場的女孩。

  看著她捂眼哀號倒地,看著有人將她橫身抱起沖出大門上了車,他一向深邃無情的眼眸隱隱閃過一絲情感波動,然而在下一秒鐘“冷面”再度掩蓋一切,右腳用力向下一踩,他的車子像火箭般沖了出去。

  房內很安靜,除了空調傳來輕微的響聲外,這裡沉寂得可怕,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

  邾梅雖然看不見四周的景物,然而四周傳來的消毒水味道卻可以讓她一口咬定這個地方是醫院,當然複在疼痛雙眼上的繃帶也間接告訴她這個事實。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實說她一點也不知道,她只是在聽見鞭炮聲時,興奮得回頭想看看在“邑城”所不曾看見的鞭炮燃放的色彩,怎知一陣揪心刺骨的劇痛卻由雙眼傳至全身,她尖叫得哭了出來,只覺濕意由自己複住眼睛的指縫間流了下來,而下一秒鐘醒來的她卻已躺在這兒。

  邾梅知道自己的眼睛受傷了,但是怎樣受傷的,為什麼有人想傷她,還是這一切都是意外嗎?有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病房的門開了又關,邾梅知道病房內的她不再孤獨,然而進入的人是誰?為什麼遲遲不出聲?

  “你醒了?”好半晌後病房裡響起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誰?誰在那裡,你是誰?”她迅速坐起身來,茫茫然伸出的雙手在四周觸摸著。

  “別怕,我不是壞人。”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卻不在她伸手可及之處。

  “沒有壞人會承認自己是個壞人的。”邾梅知道他說得沒錯,他不是個壞人,因為她完全感覺不到發自他身上的惡意,有的只是誠懇,然而她就是忍不住出口頂他。

  “我是個員警。”男人的聲音中有著一絲忍不住的笑意,“如果你不信,可以叫外頭的護士進來幫你鑒定一下。”

  “員警,我沒犯什麼罪吧?”邾梅的心頓時漏跳一拍,身子直覺的向後縮了縮,她害怕的不是他而是員警這個頭銜,因為她害怕她來自“邑城”的身份如果曝光的話……

  “別怕,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而已。”他的聲音特意放柔了許多。

  “你要問什麼?”她面向他聲音的方向。

  “你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我不知道。”邾梅老實的搖搖頭,“我只記得我的眼睛好痛,我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你什麼都沒看到嗎?傷害你的兇手長什麼樣子,是誰傷害你,你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只不過到隔壁湊湊熱鬧而已,怎麼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好不好?還有我的眼睛怎麼了,紗布拆掉後我還看得到嗎?我是不是會變瞎子……”她有些激動的伸出茫然的雙手試著尋找他。

  “你聽我說,不要這麼激動。”男人抓住她亂揮的雙手,口氣安撫的說著,“你的眼睛要等拆線以後才會知道結果,至於發生了什麼事……這麼說好了,有人請槍手殺害議員張世豪,而你只是剛好在那兒,倒楣而被波及到的受害者。”

  “倒楣而被波及到的受害者?”邾梅喃喃自語的跟著他念,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你現在不要想這麼多,只要好好將傷養好,至於找兇手的事情有我們員警在,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不會讓他逍遙法外的。”他的語氣中有著超然的決心,似乎說著如果沒捉到兇手就誓不為人的感覺。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會場似乎沒有人認識你。”

  慘了,她就知道這個問題遲早會出現,但是她能老實回答嗎?就算老實回答後,接踵而來還會出現什麼讓自己難以啟口回答的問題呢?據她所知,世界各國警界中幾乎都藏有“邑城”的眼線,如果她這一說出名字來,保證不用三天就會有人將她拎回“邑城”去,她該回答他的問題嗎?

  “我是‘豪海生鮮樓’隔壁賣檳榔的,我叫小梅。”

  “賣檳榔?”男人的聲音有著明顯的不贊成,語氣與剛剛相比顯然冷淡也公事化了不少,“你幾歲,家住哪裡,家裡有什麼人?”

  “你是在審問我嗎?但是我明明記得我沒有罪不是嗎?還是賣檳榔也犯法了?”邾梅操著麗文平常不屑的口氣說道,試著擺脫他的問題。

  “為什麼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肯腳踏實地的學好,安安分分的找個工作來做,就非得去當什麼檳榔西施、一代公主、一代妖姬之類的?你們從來沒想過這樣做都只是在糟蹋你們自己嗎?”他說得忿忿不平,有些生氣責罵的意味更有著語重心長的感歎。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就是因為你們員警無能取締那些業者,讓那些行業蓬勃發展成今天的局面,又怎麼只怪我們這些為了生活下海賺錢的人呢?更何況不管做什麼,若沒有人捧場,我們又怎麼做得下去?總之這種事不只是怪單一方就可以的,是這個社會變了。”邾梅忍不住頂了回去,十八歲的她一向比同年齡的孩子成熟,更何況在父親因材施教、諄諄教誨之下長大,即使才待在臺灣這個地方一個月,她的感觸就已比住在這兒一年的人還要來得深了。

  “這段話不該出自一個賣檳榔的女孩口中。”房內沉靜了好一會兒,男人突然開口,語氣是若有所思的。

  “但很可惜我真的是個賣檳榔的。”邾梅聳肩淡道,“對不起,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叫醫生進來?我有事要請教他一下。”

  他沒有應聲也沒有任何反應,但她卻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似乎想從她外表看出什麼端倪來,然而半晌後她聽見他推動椅子起身走動,然後是打開門的聲音。

  “你真的一點也不像個賣檳榔的女孩。”

  男人在關上門前說了這句話,而邾梅除了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外,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在醫院待了半個月,邾梅除了麗文帶來借她的收音機之外,她寂寞得差點沒變成自閉兒,終於,千呼萬喚的解繃帶日到了,可是當她睜開雙眼所看到的卻是黑壓壓的一片,她試著舉起雙手在自己眼前晃動著,沒有,她什麼都看不到。

  “你看得到我嗎?”醫生的聲音出現在她前方。

  她慢慢的仰起頭,試著尋找醫生所在的正確位置,“我什麼都看不到,醫生,怎麼會這個樣子?”她的聲音中有著恐懼,十八年來的第一次。

  以前調皮搗蛋被父親責罵時,她不覺得可怕;當她和大姊、二姊私自離城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異地時,她不覺得恐怖;當她和大姊、二姊分開來一個人生活時,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恐慌的,然而現在……

  “為什麼我看不見,醫生,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她薄薄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茫然的雙手伸直著,在四周摸索著尋找醫生的位置,“醫生、醫生——”

  “邾小姐你先不要緊張,我幫你檢查一下。”

  有人捉住了她的手,隨後則有人在她雙眼附近動來動去的,邾梅忐忑不安的等待著醫生發表高論,可是在她臉上的那雙手離開好半晌後,她四周仍然凝滯著令自己感到窒息的氣氛,她咽了咽唾液想開口,喉嚨卻硬是發不出聲音來,而房內依然沉靜著。

  “邾小姐,你的眼角膜受了重傷。”似乎過了一世紀醫生才開口。

  “眼角膜?”

  “對,在這種情況你要恢復視力並不難,只要做眼角膜移植手術即可,但是……”醫生停頓了下來。

  “但是什麼?”

  “但是在臺灣我們至今仍無眼庫的成立。”他的聲音有著濃濃的惋歎。

  “眼庫?”

  “所謂眼庫就是眼角膜的供應場所。如果有病人死亡願意捐贈眼角膜時,醫院必須在病人死亡三小時內取得眼球,保存於特殊溫度下,送到最近的眼庫檢查可否利用,然後再通知等待著要眼角膜移植的病人到醫院動手術,當然這中間的時間是愈短愈好。”醫生告訴她。

  “也就是說我若要重見光明,必須到有眼庫的國家去動手術,而且還必須等待就是了。”以邾梅的智商,她焉有聽不懂的可能。

  “嗯。”醫生點頭,突然想到她看不見的事實才出聲。

  邾梅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她沒有開口說話,沒有激烈掙扎抗議,也沒有哀傷落淚,她只是靜靜的、面無表情的思考著往後的路該怎麼走,她一點也沒將瞎眼這種意外計算在離家所會面臨的遭遇內,她該怎麼辦呢?

  要想治好眼睛的話,以她個人的能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動用“五方金卡”,可是這麼一來她鐵定會被抓回“邑城”去。

  但是放棄治療當個睜眼瞎子?這種黑暗的生活自己受得了嗎?最重要的是她該以什麼方式謀生呢?難道要她去投靠大姊、二姊,一輩子當個瞎眼的米蟲?

  不,她辦不到!

  當初興致勃勃的衝勁與夢想怎麼能在經過一場意外後就改變?她可是“中王”引以為傲的女兒,怎麼可能會如此不堪一擊?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她一定會想到辦法解決困境的,邾梅深深的相信自己。

  “邾小姐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她毫無反應的反應嚇壞了在場的醫生和護士,他們一致驚聲的對她叫著,有的甚至動起手來搖晃她的身體,深怕她一時打擊過重而失了心智。

  “邾小姐你醒醒,眼角膜這種事可以慢慢等,並不是沒救的,你不要因此而放棄希望,更何況你還這麼年輕,遲早有一天可以醫好的,你可千萬不要放棄希望呀!”

  “邾小姐……”

  “你們別緊張,我沒事的。”邾梅出聲打斷他們,臉上的表情不再平靜得令人感覺到可怕,反而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對不起,可不可以麻煩你們幫我打通電話,我想請我的朋友來接我。”她得好好想想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才行,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誰願意雇用一個瞎子做事呢?

  “當然。”大夥見她恢復正常,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心。

  “謝謝。”

  靜坐在車窗內,莫讎天面對著華燈初上,霓虹燈閃耀的街頭,深邃的雙眼注視的卻依然只是那個檳榔攤內的身影,那個臉上總是帶著淡淡哀愁的少女,那個因他的過失而導致雙目失明的女孩。

  他“冷面”雖然殺人無數,卻從來不曾傷害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百姓,尤其是小孩或者是女人,然而這次卻因自己的疏忽而導致那名少女的失明,這也就難怪他這陣子會寢食不安,惡夢連連了。

  不知何時開始,莫讎天心煩時竟會驅車來到這裡望著她,只要望著她,心中的浮躁與不安竟就會自動消失,他不知道這是因為她臉上堅定不移的神情影響到自己,還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罪孽而忘卻了一切,不管怎麼樣,他就是時常不由自主地出現在這檳榔攤附近,然後隔著車窗看她。

  邾梅,她的名字。一個人住在離此地的十分鐘車程的小套房內,交友單純、生活單純,就連受了從天而降的災殃,她的笑容亦是那麼的單純,或許這就是她之所以會吸引他流連的理由吧,只因為“單純”這兩個字從未出現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

  看著她帶著笑容接過朋友手中的便當盒,莫讎天瞥了車上的時間表一眼,七點十分,是該吃晚餐了,然而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餓,只是抽了根煙叼在嘴邊,看著她有些笨拙的吃著便當。一個多月了,她依然不能習慣失明後的世界,這也難怪了,要是換作任何人的話早就哭得呼天喊地、自暴自棄了,還會有誰像她一樣勇敢的面對一切,甚至學習著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裡生活?

  他真的看不出來在邾梅那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有這麼一顆堅苦卓絕的心,她是這麼的年輕不是嗎?

  看著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冷面”突然發現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著,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是他這輩子所沒有的,他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更不想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只要一有了感情就註定了自己的死期。

  他是個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的“冷面”殺手,他的心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容納累贅的感情,更不想因愚蠢的感情讓自己不得好死,至於對她的“怦然心動”,那只是一種微乎其微的憐憫心,一種對於自己失手的不滿罷了,絕對沒別的意思的,絕對沒有。

  打開車窗讓外頭涼爽的夜風吹了進來,一方面吹散車內凝滯的煙塵,一方面吹開他糾結鬱悶的心,然而夜風無力卻依然吹皺一池春水。

  “冷面”殺手莫讎天生平第一次皺著眉頭點燃香煙,抽吐之間充滿的全是莫名的無力歎息聲。

  夜深人靜,夜涼如水。

  邾梅謝過麗文的便車後,一百八十度的向後轉,然後開始數著腳步,因為她知道往前走十步,右轉走三步就是自己公寓的門口了,而這一個月來她從來不曾失誤過一次。

  一個月了,沒想到自己失明後時間竟已向前走了一個月,她該偷笑的,因為以她這樣一個盲女,檳榔攤老闆竟還願意雇用她,只要求她每天笑口常開的坐在檳榔攤內就足夠,這樣簡單的工作可不是隨便的人都碰得到的,然而對此她卻只有苦笑的份。

  想她當初之所以會選擇檳榔西施來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好玩,其次則是想知道身為檳榔西施的那些女孩的苦處,然而今天她所知道最苦不堪言的檳榔西施卻是自己,真的很諷刺不是嗎?

  歎了一口氣,邾梅收斂起臉上白癡似的笑容,讓愁腸百結的心情佔領她那美麗的面容,舉步向公寓的方向前進,然而卻意外的撞到了人。

  “對不起。”邾梅直覺反應的開口道歉,身子向後退離被她撞到的人,她實在沒想到半夜十二點還會有人在外頭走動。

  “喲,兄弟你們瞧瞧,竟然有小妞自動對我投懷送抱哩!”

  才聽到這個流裡流氣的聲音,邾梅就感受到自己退後的身子被人攬住,接著四周就揚起了一陣下流的笑聲。

  她的危機意識來得太晚了,因為她明顯的感覺到四周不懷好意的氣氛,然而自己卻已在他們懷中。

  “放開我!”她掙扎的叫道。

  “放開你?大爺我一向從不拒絕對我投懷送抱的女人,如果拒絕的話那不是太掃興了嗎?兄弟們,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

  他一口檳榔的味道嗆得邾梅想吐,然而她卻始終掙不開他野蠻的鉗制,“放開我、放開我!”

  “走,先陪大爺們去喝酒,等喝完酒後,我們會讓你很爽的。”他猥褻的在她耳邊笑著,隨即用力的拉扯著她走。

  
第二章

  “不要,放開我,誰來救救我,救命……唔……”邾梅雙腳抵著地板,抗力著不讓他們拉著走,然而以她一己之力怎敵得過他們的蠻力,驚駭失色的她終於抑制不住的揚聲求救起來,然而她才開始呼喊救命,嘴巴卻硬生生的被人捂住,能發出的聲音只有語焉不詳的支吾聲。

  “你最好安靜一點,否則的話嘿嘿……”他的威脅盡在邪淫的笑聲中。

  “唔……”救命!

  淚水逐漸凝聚在邾梅沒有焦距的眼眸裡,掙扎不開的恐懼一下子彌漫她整個人與身,也許她該以異能力的心電感應求救才對,然而遠水救不了近火,遠在天邊的大姊、二姊救不了自己也就罷了,她發出的訊號可能會搞得她們兩人惶惑不安,最怕的還可能招來父親的注意,派人來此將她捉回“邑城”去……

  不行!她必須自立救濟才行,可是該怎麼做?

  夜深了,四下無人,就連大馬路上的車子都是稀稀落落少得可憐,更何況在這條小巷道內,她該怎麼辦?

  “唔……”放開我,誰來救救我?她繼續掙扎反抗著。

  驀然間硬拖著她走的力道停了下來,邾梅雖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但直覺卻告訴她有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她的掙扎更加激烈了,並沒有因為雙眼看不到而放棄攻擊的機會,她猛烈的扭身,並試著用以前學過的防身術,抬起手肘撞向後方,抬腿用力踢著,可惜這些自衛術從一個瞎子身上發出,似乎非常的無用與可笑。

  “唔……”救救我,救救我!她心灰意冷的向著不知名不知面陌生人求救著。

  “走開,大爺勸你少管閒事。”

  “唔……”求你不要走,救救我!

  “放開她。”是個男人,但聲音卻柔和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媽的,大爺叫你少管閒事聽到沒有?”

  邾梅沒有再聽到誰的聲音,只覺得自己被另一股力道推倒一旁,接著傳入耳朵內的只剩砰砰的打擊與哀號聲。看不到的她除了驚懼的往後退縮著,也擔心為她出頭的那個男人,他沒事吧?可是以寡敵眾的他可能會沒事嗎?她一點也不希望有人為救自己而受傷,如果她沒瞎眼的話,事情也就不會到這種地步了。

  四周的打鬥聲在腳步聲由近而遠後,終歸于平靜。邾梅不知道贏的是哪一方,也不知道留下來的人是誰,但她知道有一對灼烈的目光正燒灼著自己,她懼怕的再度將身子往後退縮了一些。

  莫讎天沒想到今天晚上會發生這種事,會尾隨著她來到這兒的行為只曾有過一次,那是因為他好奇失明的她是如何過一天的,所以他曾跟蹤、觀察了她一整天的生活,然後親眼看她準確無誤的走到公寓鐵門前,摸索著鑰匙孔開門進屋。

  然而對於今天反常的行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接錯了,但是他感謝自己這種突然失常的行為,因為今天自己若沒出現在這裡,邾梅的下場絕對不是三言而語、輕描淡寫就說得過去的,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

  看著瑟縮在牆角,蒼白、顫抖、一臉茫然恐懼的邾梅,他不知道心中為她的悸動為何,然而那股誤傷她的燠惱與悔恨卻揪得自己心痛。

  撿起不遠處她掉落的小背包,莫讎天走近她身旁蹲下身試著扶起她,卻導致她露出更為驚駭的表情與瑟縮的戰慄抖動,而這使得他一向不為所動的面容皺起了眉頭,更放入令人不敢置信的柔情。

  “別怕,這是你的背包。”他柔和的出聲,將邾梅的背包放入她手中,試著讓她瞭解自己並無惡意。

  抓緊自己的背包,也讓他抓住了自己的雙手,邾梅抬起臉龐茫然的面對他,心中有股莫名的衝動很想親眼看他,因為經由他的手心傳來的溫柔是她這輩子所沒遇過的,不像父親慈愛的感覺,不像“青龍”、“白虎”對她溺愛的感受,也不像那天在醫院裡抓住她的警官般淡然的感觸……她說不上來這種來自他的感動,但她卻知道這身前的男人絕對不會危害自己的。

  “謝謝。”她的聲音有些怪異沙啞,像是還未從剛剛的驚嚇中恢復過來的感受。

  莫讎天抿緊了雙唇,輕柔的將她扶起身。他在想,如果她知道就是自己害她失明的,不知道“謝謝”這兩個字她還說不說得出口?

  “來,我送你回家。”

  “謝謝。”邾梅再次道謝,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他因這兩個字的瑟縮表情,“我就住在這條巷子的右手邊九號,公寓大門是不銹鋼鐵門,它的右方有根電線杆。”她告訴他。

  莫讎天將她送至門前,甚至幫她開了大門。

  “你……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邾梅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來,她只是……只是想謝謝他今晚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不,事實上她真正想的是想認識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真正的認識他,不是那種知道兩人的名字、點頭之交的認識,是那種……她說不出自己所要的感覺,反正就是不想放他走,不想讓兩人在今晚錯過後成為陌路。

  “時間很晚了。”

  “你……”她沒想到會被拒絕,一時之間竟難堪得不知如何是好而低下頭來。

  莫讎天見到她的反應,竟一時不忍的衝口而出,“如果真的不麻煩地話,我想喝杯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兩句話來。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邾梅倏地抬頭,臉上泛出的笑靨幾乎可以令人望之屏息,“來,進來,我就住在二樓而已。”

  四尺見方的小套房內淡雅清晰、簡單樸實,原木色系的單人床、小書櫃和小茶几幾乎占去房內二分之一的空間,房內沒有電視卻有台小型CD音響,莫讎天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邾梅的眼不能明所以這裡才會沒電視,還是因為她不喜歡看電視所以家電中才會沒有電視,但是他卻相信邾梅是愛看書的,因為床邊的小書櫃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誌,有上個月的、上上個月的,但就是沒有這個月的,只因為這個月未開始她就已經看不見了。

  “不好意思,房間很小也有些亂,請你自己找個地方坐好嗎?我幫你沏壺茶。”邾梅有些羞慚的說道,隨即摸索著放在茶几下的茶具組。

  “別忙,我喝白開水就行了。”

  “沒關係,我也想喝茶。”邾梅露齒一笑的說,“但是有件事要麻煩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喜歡喝什麼茶?金萱、烏龍、凍頂還是日本的糙米茶?”

  “你喜歡喝茶?我以為現在的人喝咖啡比較多。”

  “喝茶是因為自小受到我父親的影響,至於咖啡,我不喜歡它的味道,太苦了。”她做了個鬼臉說道,遂又突然朝他聲音來源的方向一笑,“怎麼樣,你決定要喝什麼了嗎?”

  “就你手上的糙米茶好了。”他告訴她。

  “好,那你坐一下,我燒個開水馬上就好。”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在摸索中前進的背影,莫讎天不忍的閉上眼睛,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坐在這裡喝她辛苦泡的茶。

  再度睜開雙眼,他放任自己的眼光在房內四處遊移,他注意到床頭上放了幾張相片,除了她之外,另外還有兩個與她神似的少女,和一名目光炯炯氣勢極具王者之風的中年男子,這應該是她的家人吧!因為他明顯得可以看出照片內四人間的神似處。

  他再將眼光放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書櫃上,不懂這個女孩的興趣到底在哪裡,因為上頭的雜誌從女性月刊到汽車雜誌,從英文到日文,從文學地理到資訊科學,囊括的範圍竟是如此的廣闊,而且應有盡有,這些書籍真的是她的嗎?她全都看過嗎?

  “來,茶好了,你喝喝看。”

  邾梅的聲音拉回他冥想的心,莫讎天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不由自主地開了口,“這些雜誌全是你的?”

  “對呀,都是前一、兩個月的舊雜誌了,如果你有看到想要的可以送你,反正現在我也看不到了。”她笑著說,臉上的笑容卻有著令他隱隱作痛的哀愁。

  “對不起。”他知道自己這句話來得太晚也太不負責了。

  “假如我的眼睛沒受傷的話,那些雜誌全給你也沒關係,因為那些雜誌我全都看過,也全看完了,留在那裡堆灰塵不如送給你好。”邾梅以為對方是為了觸動她想起失明一事而道歉,遂搖頭淡笑著說。

  “你的眼睛是……”

  “因為一場意外而弄瞎的,不過醫生說只要做眼角膜移植手術,它還是可以複明的。”她一點也不介意的對他說。

  “那你為什麼不去動手術呢?”

  “沒那麼簡單。”邾梅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苦笑,“醫生告訴我這種手術需要花長時間去等,因為有太多人要等眼角膜移植,而且在臺灣這個地方又沒有眼庫的存在,所以……”她聳聳肩。

  “國外呢?”莫讎天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問,“你有沒有想過到國外去動手術?”

  “想是想過,但是現在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我沒錢呀!雖然賣檳榔滿好賺的……”邾梅脫口說道,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頓下來,然後怯怯生生的開口,“你會瞧不起我嗎?我的工作是賣檳榔,也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檳榔西施,你會因為這樣而瞧不起我嗎?”

  看著她那一臉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臉龐,莫讎天知道自己完蛋了,因為他終於知道那種突然“怦然心動”所代表的意思,知道自己為何總在無意間將車子開到看得到她的地方,還有為何總在看到她後能忘卻一切凡塵俗事,眼裡、心裡只有她,他終於知道自己依然有心,它會跳動也是熱的,就跟正常人一樣的平凡心,所以理所當然的會心動——為她。

  “對不起。”等不到期待的答應,邾梅既傷心又難過的低下頭說,雖然她明知道檳榔西施給人的感覺早已根深蒂固改變不了,然而她卻依然抱著些許的期侍,是自己太過一廂情願了。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並沒有說什麼不是嗎?”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邾梅搖搖頭,臉上有著一抹若有似無的苦澀,她不知道今晚一別後他們是否還會有交集,然而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無以回報的自己至少也該知道恩人的貴姓大名才是。

  莫讎天專注的凝望著她,深邃的眼眸將邾梅臉上的表情刻進了腦海也刻進了心頭,現在的他似乎有些瞭解自己為何會對她動了情,就是為了她這種聽天由命,卻依然力爭上游的氣質不是嗎?

  邾梅,一個值得他花心思研究的小女人,然而他卻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妥當,畢竟她的眼睛是他傷的,而自己依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面”殺手,他該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呢?

  莫讎天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冷面”的面具早已脫落,現在的他蹙著眉頭,緊抿嘴角,一臉憂悒、百思不得其解的愁容,然而那個憂鬱的臉龐卻可以讓女人見了為之屏氣凝神,忘了呼吸。

  “莫讎天。”

  他輕柔的回答她,卻一點也不知道現在的“冷面”一點也不冷,深邃的雙眼裡閃過的是多情、是熱情,也是愛情。

  下了麗文的Dio50機車,邾梅微笑道了聲謝,隨後轉身數著回家的步數,然而在心中才數到第五步,她就聽到那個以為今生再也聽不到的溫柔嗓音。

  “邾梅。”

  邾梅驀然的停下腳步,卻在下一秒繼續舉步向前走,她一定是在做白日夢,要不然無端端的怎麼可能會聽到莫讎天的聲音?她早該忘了那晚的萍水相逢,不該心存覬覦他會再度出現才對。

  現在的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人見人愛稱之為小天使的邾梅了,她只是一個雙眼不能見的賣檳榔女,每天回家除了聽音樂發呆之外就是睡覺,這樣不知長進的態度連她自己都覺得討厭,她又怎麼敢奢望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注意她、關心她,甚至於永遠記得她呢?算了,就把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當作是一場夢吧,該遺忘了。

  “邾梅。”

  又一聲,邾梅的眉頭不禁糾結了起來,難道她的妄想症真的到了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地步嗎?她用力甩頭,試著甩開那不可能出現的幻想,並伸手掏出大門的鑰匙,想快些進入門內好甩開那些幻覺。

  “邾梅,你忘了我的聲音嗎?”

  鑰匙掉落地的突兀聲音並未傳進邾梅腦海中,現在的她滿腦中迴響的都是他近在咫尺,清楚又溫柔的嗓音,真的是他嗎?她伸出茫然的雙手試著找尋他。

  “莫讎天?”

  “是我。”莫讎天一邊握住她懸空的手,一邊彎腰替她拾起鑰匙。

  “你來了。”邾梅的語氣充滿了過度的興奮,然而她卻一點沒注意到,自己另外一隻手更緊緊的捉著他不放,深怕這一放手,這一切就會像泡泡一樣消失無蹤。

  “來,鑰匙收好,我帶你去吃晚餐。”對於她的反應,莫讎天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溫柔的將鑰匙放進她手中說道。

  “吃晚餐?為什麼?”她睜著目無焦距的眼,臉上有著一絲迷惑的表情。

  “因為我肚子餓了。”他輕攬住她的腰身,溫柔的帶著她走向車子停泊的地方,“想吃什麼?日本料理、歐式自助餐還是港式飲茶、中式料理?”

  邾梅呆若木雞的說不出話來,被動的讓他擁抱著走向他停在路邊的車子,也被動的讓他將她放進車內,“砰”一聲關上了車門。

  “別擔心眼睛的問題,有我在你身邊,你根本什麼都不必擔心知道嗎?”

  不一會兒,他溫柔的聲音由她身邊的位置傳進她耳內,然後邾梅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氣息輕輕的噴在自己頸邊,他替她扣上了安全帶。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好半晌後,邾梅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納悶又有些好奇的開口問他。

  “來看朋友。”

  “朋友?”邾梅恍然大悟點著頭說:“原來你有朋友住在我家附近,所以那天晚上才會出現在那條巷子裡,誤打誤撞的救了我。”

  “我沒有朋友住在那裡。”莫讎天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漠的說。

  “沒有?”她側著臉面向他,“可是你剛剛說來看朋友……”她不懂。

  “我們不是朋友嗎?”他輕描淡寫的對她說,靠近她的右手卻不聽使喚,像有自己意識般的輕觸了她面向自己的柔嫩臉頰一下。

  臉頰上那突如其來,猶如羽毛般輕柔的觸感著實讓邾梅嚇了一跳,她做夢也沒想到他會有這種舉動。

  “想到要吃什麼了沒?”見到她因受到驚嚇而圓睜的雙眼,莫讎天卻不想為自己的失常和嚇到她道歉。

  聽到他的聲音,邾梅立即收起愕然的表情與胡思亂想的思緒,在心裡大罵自己發神經,說不定剛剛那似有若無的觸感是自己的錯覺,若是真的,那也可能是因為自己臉上有掉落的睫毛、頭髮之類的東西,他伸手幫她揮去,自己幹麼在這裡大驚小怪的,真是愈來愈神經質了。

  “想不到要吃什麼嗎?那就由我做主了。”始終等不到答案的他說。

  邾梅沒有異議的輕點了一下頭,腦袋裡想的卻全是莫讎天為什麼會突然出現的種種原因。

  他說他來看朋友,又說那裡沒他的朋友,還說他們是朋友,這是否就說明了他到這兒來是為了來看她的,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又是為了什麼呢?她以為他們兩個之間只是萍水相逢,雖然自己對他真的有著不同於對別人的特別感覺,但是他呢,難道也跟自己一樣,對她有著異于常人的感受不成?要不然他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她真的想不通。

  “莫讎天,我們是朋友嗎?”邾梅開口問。

  “你不想交我這個朋友?”

  “當然不是。”

  “那我們就是朋友。”莫讎天理所當然道。

  “可是我們根本算不上認識,而且我是個瞎子,又有著不正常的工作賣檳榔,你怎麼會想和我做朋友呢?”

  “你不會永遠是瞎子的,至於你的工作……”他落寞的一笑,“那至少比我的好,比我見得了人……”

  “比你的好?比你見得了人?你在做什麼?牛郎嗎?”邾梅竊笑一聲,她知道世界各地都有這種行業,當然臺灣也不例外,但她可沒想到有一天能碰到一個真正的牛郎,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真的是個牛郎嗎?

  “你真的是牛郎嗎?”

  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又沒聽見他反駁,邾梅一臉好奇的問著他,失明的雙眼更是緊緊的瞅著他坐的地方,恨不得自己能真真切切的看到莫讎天,因為她知道要做牛郎也需要本錢,至少表皮上的分數就鐵定不會差到哪裡去,一定滿養眼的,真是可惜自己看不到。

  莫讎天瞪著她好奇的表情,不知道自己現在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回答她,原先苦澀、自嘲的低落心情竟在瞬間不翼而飛,留下的只有哭笑不得、不尷不尬的心情。牛郎呀,沒想到他“冷面”竟會有被人誤以為是牛郎的一天,只是不知道有誰敢捧他的場自動送上門來,有的話,那個人鐵定是活得不耐煩的人。

  “你希望我是牛郎嗎?”看著她明明失明,卻比一般人還耀眼奪目的雙眼,他以似是而非的口氣反問她。

  “我……你要我說實話嗎?”

  “當然。”看著她試探的表情,莫讎天的嘴角輕揚了起來。

  “那我說出來你不能生氣哦!”邾梅非常認真與慎重的說。

  “我保證。”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喜歡靠女人吃飯的男人,就是什麼牛郎、情夫、小白臉之類的男人,所以我一點也不希望你是個牛郎。但是,如果你真的是個牛郎的話,我又不能因此而討厭你,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說出來你不能罵我哦!”邾梅的臉上又出現談判的笑容,“老實說如果你真的是牛郎的話,我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竊喜與高興。”

  “為什麼我是牛郎會讓你竊喜和高興?”

  “因為我一直很想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會去做牛郎,況且我還聽說牛郎個個長得是英俊瀟灑,嘴巴又是能言善道的,最重要的是床上功夫好得不得了,我一直想試試……”

  “你想試試?想找個牛郎試試他的床上功夫?”莫讎天難以置信的打斷她說,口氣當然是惡劣到了極點。

  “哪有、哪有,你不要嚇死我好不好,我可沒錢買小白臉。”邾梅嚇壞的直揮著雙手撇清道,“我對牛郎的好奇心純粹只是為了做社會研究,沒別的意思,你不要亂說好不好。”

  “真的沒別的意思?”他瞪著她,心裡懷疑到底是誰嚇到誰了。

  “呃,是有那麼一點點啦!”邾梅低下頭羞慚的老實說,根本不知道莫讎天在聽到她這句話時,臉上嚇人的鐵青色。

  “因為我一直想看看牛郎到底有多帥,為什麼有那麼多女人肯去倒貼他們,我想去試試看自己的定力是不是比那些女人好,是否也會不由自主地沉湎其中而不能自拔。”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挑戰與不認輸的意味。

  莫讎天覺得自己真的敗給眼前這個女孩了,就算他再鑽牛角尖想破腦袋,他也絕對想不到她想一探“牛舍”的最真用意在於試探自己的定力,老天,是世界變了,還是他老了?

  “你幾歲?”

  “十八。”

  “這麼小好奇心這麼重。”

  “你沒聽過好奇心與年齡一向成反比嗎?”他的語氣和青龍那幾個人好像,像得讓她不由自主地回嘴,“你幾歲?”

  “二十七。”

  “哦,這就不能怪你沒半點好奇心了。”她假裝唉聲嘆氣的說。

  “有人說過你人小鬼大嗎?”莫讎天焉有不知道她在調侃自己的道理,他忍不住咧嘴搖頭說道。

  “當然,我父親最常將這幾個字照三餐叨念我,活像我真的多小似的,也不想想我已經十八歲了,古時候十八歲的女人都可以做媽媽了。”邾梅皺著鼻頭說。

  “你真的是小孩子。”莫讎天伸出手輕輕的揉弄她的頭髮,有些溺愛、有些疼惜。

  “對啦、對啦,我是小孩子你是老頭子。”她忍不住的回嘴,就像以前在“邑城”時,“青龍”、“白虎”老愛逗她說她是小孩子時一樣的罵他們是老頭子。

  莫讎天再也按捺不住的噴氣笑了出來,原來自己的笑聲竟是如此快樂,原來自己也是會笑的,並非真的人如其名“冷面”,原來自己也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擁有笑容的,今天,他終於知道了。

  掛斷電話點燃香煙,莫讎天蹙著眉頭獨自一人坐在暗淡的房內,除了嘴邊一吸一閃的煙火外,房內平靜得一如無人之地。

  自昨天晚上帶邾梅到醫院複診回來後,他便開始聯絡在三藩市稍有交情的朋友幫他查詢有關眼角膜的各種資訊,然而等待一夜的結果卻未有所獲,得到的答覆皆是大同小異的說明。

  眼角膜移植手術雖然成功率高,但眼角膜的需求量卻遠超過供給量,想要做這個手術除了等,還是只能等,他們惟一能幫他的也只有將邾梅的資料登錄需求的一方,然後靜靜的等待時機的來臨。

  至於他這個罪魁禍首所能做的也只有準備好足夠的金錢,然後將邾梅盡速帶至美國,以備在她隨時接到醫院通知時,能立即趕到醫院準備進行眼角膜移植手術。

  莫讎天疲憊不堪的爬梳一下垂落眼間的頭髮,讓手指插入自己黑棕色的頭髮間,無能為力的閉上雙眼。看來現在的他真的除了等待之外,惟一能做的還是跟以前一樣,只能繼續當“冷面”了。

  “叩叩!”

  門外的敲門聲讓莫讎天倏地睜開雙眼,他小心翼翼的移身至門邊,謹慎的凝聽門外人的一舉一動,直至感覺到對方是單槍匹馬並無不良之意後,才低沉出聲。

  “誰?”

  “天馬。”

  莫讎天一手握槍一手將門鎖打開,檢查“天馬”四周並未有其他人後才讓他進入屋內。

  “只有我一個人。”“天馬”在進屋時說道。

  “什麼事?”莫讎天語氣平穩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有人請你殺‘雲連’老大王伍,這是王伍這個月的一切行程資料,這個則是百分之十的訂金。”“天馬”將帶來的皮箱打開,裡頭除了一包牛皮紙袋的資料外,滿滿全是花花綠綠的百元美金鈔票。

  “他怎麼知道我在臺灣?”莫讎天沒看一眼桌上的東西,只是半眯著冷酷無情的雙眼打量“天馬”,他算是自己在臺灣惟一勉為其難稱得上朋友的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你上次槍殺張世豪的乾淨俐落手法沒幾個人做得到的,只要知道你‘冷面’的人,大都在猜測是你做的,想當然你‘冷面’在臺灣啦!”“天馬”露齒一笑,似乎對有“冷面”這樣名聲大噪的朋友這點頗感驕傲。

  “可靠嗎?”莫讎天低柔的聲音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我‘天馬’辦事曾讓你失望過嗎,‘冷面’?”他有些不悅的看著莫讎天。

  “這次事成後我要立刻拿錢。”莫讎天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這個沒問題,我會跟他說的。”“天馬”立即點頭,“那麼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莫讎天緩緩的點頭,這次的酬勞再加上他之前的積蓄,他想這一切應該足夠讓邾梅接受最好的醫療小組才對,甚至若要用錢來打通關卡買到眼角膜移植優先權的話,那麼想必也該是綽綽有餘才對。

  只要再做這一場殺戮後,他會帶著邾梅回到自己熟悉的三藩市,然後放下一切只為疼她愛她過一輩子的。

  邾梅,他此生惟一的情感寄託,惟一能讓行屍走肉的“冷面”殺手放下屠刀的小女人。老天對他們兩人邂郈的安排為什麼要如此戲劇化呢?他傷她深,愛她也深,這種傷與愛之於她又是如何呢?自己是否該繼續瞞騙她,還是找個機會老實對她坦承一切呢?畢竟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可是……

  再等等吧,或許等她將眼睛治好之後,他會將一切告訴她,或許……

《 本帖最後由 冷月吟荷 於 2010-9-27 20:3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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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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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2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口裡哼著由廣播裡聽來不知名的歌曲,邾梅近來的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讓所有認識她的人幾乎以為她治好了雙眼似的,所以每個見著她神采飛揚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問她,“小梅,你的眼睛好啦?”

  然而邾梅的反應皆只是笑著搖頭,那一臉像是擁抱全世界的幸福似的表情,一點也沒有失明少女該有的憂鬱與哀愁。

  “小梅,你最近是不是中了六合彩呀,怎麼整個人笑得像個呆子似的?”麗文忍耐了好久,終於受不了的撇嘴道。

  “你知道老闆要我們笑口常開的呀!”她裝傻的說。

  “是呀,老闆是要我們笑口常開,但也沒要你笑得跟呆子一樣呀!”麗文冷嘲熱諷的說。

  “呵——呵——”邾梅除了笑還是笑。

  “你不要給我露出那種傻笑,我要你老實招,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她半眯起眼睛一臉研究的表情緊盯著邾梅的表情瞧。

  “男朋友?你不要亂猜啦!”

  邾梅不好意思的酡紅了雙頰,莫讎天算是她的男朋友嗎?他們倆年齡相差了九歲,每回在一起除了聊天、打屁互相揶揄之外,根本沒有更進一步的交往,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很安全、很快樂,就像和青龍他們在一起一樣的感覺,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同……他算是她的男朋友嗎?他又把她放在哪裡呢?

  “哦,你在戀愛!”麗文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瞪著她大叫。

  邾梅不好意思的直揮著手,“沒有啦!你別亂猜。”

  “你臉都紅了還說沒有!”麗文指證歷歷的大叫,然後一臉好整以暇的盯著她說:“快說,快告訴我是哪個白馬王子擄獲我們這個檳榔西施小梅呀,快點告訴我啦!”

  “沒有就是沒有,你要我怎麼說嘛?”邾梅有絲靦腆又有絲為難的說,到底莫讎天算不算她的男朋友她都不知道,要她怎麼講嘛!

  “若沒有的話,你的臉為什麼像煮熟的蝦子那麼紅;若沒有的話,你這陣子為什麼動不動就傻笑個不停;若沒有的話,你為什麼晚上都不肯替別人代班了;若沒有的話,你早反糗回我了,哪裡還會像現在扭扭捏捏,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我哪裡有作賊心虛?”她嘟著嘴一副死不認罪的表情。

  “還沒有,你知道你的雙手已經快把你的衣服攪爛了嗎?”麗文嗤之以鼻的拍了她扭攪衣服的雙手一下,不客氣的嘲笑她。

  “我……”邾梅真恨自己這個小動作,每回心虛做錯事時總會泄自己的底。

  “你什麼?現在還不老實招來,若不招的話今天就不載你回家哦!”麗文威脅的道。

  “你要我說什麼嘛,我和他只是很普通的朋友,我根本一點也不知道他對我的感覺是怎麼樣,是男女之情,還是兄妹之情。”邾梅以為自己說得很淡然,其實語氣中的苦澀卻連自己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不知道他的感情,難道他從來沒對你說過我喜歡你、我愛你之類的話嗎?”

  邾梅搖搖頭,她很懷疑就算莫讎天真的喜歡她、愛她的話、他那幾個字也絕對說不出口,因為相處這陣子以來,她對他的個性至少摸透了五分,他雖不屬於那種回家蹺腳、遠離庖廚的男人,但對於情與愛之類的字眼則絕對開不了口,也就是說他為了愛一個女人可以去死,可是要他親口說愛還不如叫他去死來得簡單就對了。

  “那你呢?你喜歡他、愛他嗎?你跟他告白了嗎?”

  邾梅又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說你不喜歡他、不愛他,還是你沒有跟他告白?”麗文不耐煩的問。

  “我很喜歡他,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他,至於告白……”她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告白要怎麼告,我從來沒有做過。”

  “告白你都不知道怎麼告?”麗文先用一副你殺了我吧的表情死瞪她,然後又用教導白癡的語氣對地說:“你就把他抓到面前大聲對他說:‘我喜歡你!’就好了,這麼簡單的事你也要我教你嗎?”

  “我……我不敢。”

  “你不敢?”麗文一臉不敢置信的大叫,“你是我認識的邾梅嗎?我怎麼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你不敢做的事!”

  “自從眼睛瞎了以後,有太多事我不敢做了。”她臉上的笑容讓人看了心痛。

  “小梅……”麗文一收剛剛的氣焰,欲言又止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除了同情還是同情。

  “我很怕他會被我的主動嚇跑,更何況我又是個瞎子,有誰願意有個失明的女朋友呢?我想還是維持現在普通朋友的關係比較好,至少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她消極的說。

  “小梅,你和他認識是在你出意外之前還是之後?”麗文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問。

  “意外之後。”邾梅老實回答,“上個月有一個晚上回家,我在我家巷口差點被幾個男人非禮,是他救了我的。”

  “之後見面都是他主動的?”

  “嗯。”

  “他對你好不好?”

  “很好,昨天甚至還帶我到醫院做眼部的複診,他說他一定會想辦法讓我的眼睛有重見光明的一天……”

  “我的天!這樣你竟然還說你不曉得他對你的感情?”麗文聽到這兒就再也忍不住激動的打斷她,“若是我是那個男人的話,我一定會馬上找一面離自己最近的牆壁。”

  “做什麼?”

  “一頭撞死呀!”麗文沒好氣的對她說,“依他會帶你到醫院複診,還說想盡辦法會讓你重見光明這兩點上,你就應該知道他一定愛你愛到掏心掏肺了,而你竟然還說你不知道他對你的感情!小梅,你是愛情智障不成?”

  “我以為他把我當妹妹……”

  “我若有這麼好的哥哥,我一定二話不說馬上嫁給他!”麗文說得好嘔。

  “他真的喜歡我嗎?”邾梅茫茫然的雙眼瞪著前方,喃喃自語的念著,“他可能會喜歡我嗎?他明知道我是個瞎子……”

  “說不定他就是因為你看不到這點才喜歡你也說不一定。”麗文突然神秘兮兮的對她說。

  邾梅將頭轉向麗文坐的方向,不瞭解她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小梅,你說你是在意外之後才認識他的對不對?”

  “嗯。”

  “也就是說你根本不知道他的長相是圓、是扁、是什麼樣子就對了。”她推測的說著,也不等邾梅點頭或搖頭就逕自說了下去,“說不一定他長得很醜、很醜,就像童話故事裡的鐘樓怪人一樣見不得人,所以才會找上看不見的你來照顧,然後等你恢復視覺後挾恩回報要你嫁給他,到時候你這朵鮮花就只能插在牛糞上,成了現實生活中的美女與野獸了。”

  “麗文,你的想像力不要這麼豐富好嗎?”邾梅被她說得眉頭都皺起來了。

  “這並無不可能的呀,更何況只有你認識他,而你又剛好看不到……”麗文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非常有義氣的說:“唉,我看這樣好了,你下次叫他來接你下班,我幫你評估一下,以免你被騙上了賊船都不知道。”

  “原來,原來你說了這麼大一堆就是想叫我帶他來給你看是不是?”邾梅終於抓到了她最終目的了。

  “嘿嘿!”麗文訕笑了兩聲。

  “我真是服了你,每次要什麼都不直說,還得拐彎抹角的扯了一大堆,這樣你不嫌累嗎?”邾梅一臉敗給麗文的表情搖頭說道,然而在她心中是很感謝麗文這次的拐彎抹角,因為“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她始終想不透的問題竟在此時想通了,這真是世事難料呀!

  浪,不斷拍打著海岸,帶來一陣陣有規律的海潮聲。

  邾梅依著莫讎天坐在堤岸上聽海,喜歡大自然源源不絕的聲音,更喜歡由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對他的感情已分不清是喜歡還是愛,但她真的享受有他陪伴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兩人皆默默無語,她亦能清楚的感到這種無聲勝有聲的感動。如果要她這樣坐在這裡一輩子的話,她也願意,只因為身旁有他。

  “小梅。”身後突然響起他低柔的嗓音。

  “嗯?”邾梅輕輕的回答並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然而接下來卻是一段好長好長的沉靜,“怎麼了?”她回過頭面向他坐的方向。

  “我……明天開始我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看你。”

  “為什麼?”邾梅心驚的叫,突然感到一陣冷氣侵襲著自己,直達心底最深處。

  “我有工作。”

  “有工作就不能來看我嗎?”邾梅忍不住激動的沖出口叫道,卻在叫完後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對不起,我……”她囁嚅的向他道歉,卻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突兀的怒氣解釋,所以只能閉起嘴巴什麼都不說,因此兩人間突然被沉默隔了起來。

  浪,不斷的拍打著海岸,海潮聲也依然不斷的傳來,然而邾梅再也無心感受大自然美妙的聲韻,身旁的他依然溫暖,卻傳不進她漸感寒冷的心,她不相信莫讎天要離開她了,她怎能沒有他的陪伴,他說一段時間是多長的一段?又為什麼不能來看她?他要去哪裡?還會再回來嗎?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要離開自己了,可是這卻是她親耳聽見的,假的了嗎?她想知道處在他們倆之間感情的真實面貌,不想再孤零零的一個人猜測推敲了。

  “你的工作要出國是不是?如果回來了你還會記得我,還會來看我嗎?”邾梅開口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我一定會回來的,小梅。”莫讎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給了她一個發誓般的保證,然後溫柔的對她說:“等我回來後,我們馬上到美國去,準備替你做眼角膜移植的手術。”

  聽見他信誓旦旦的保證,邾梅覺得自己的眼淚好像快要掉出來了,沒有,他並沒有要拋棄她,一切都是她自己在胡思亂想罷了,真是感謝老天,可是他要去多久呢?

  “你要去多久?”她沉默好了一陣子後艱難的開口問。

  “最長不會超過一個月。”莫讎天思索著回答,“但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一個星期就夠了。”

  “一個月?”邾梅喃喃的念道,和他相識也不過一個多月,自己卻覺得認識他一輩子了,這一個月的等待會長得像一輩子嗎?沒有他的一個月自己該怎麼辦?

  “相信我小梅,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事情解決的,不會拖太久的。”他緊握了她的手一下向她保證。

  “阿天,我好想知道你的長相,我好想看你,這樣的話至少往後的一個月我還可以想你。”邾梅哽咽的低語著,感覺自己的淚水竟已在不知不覺間流過雙頰,滴落髮間。

  莫讎天溫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然後握住她的雙手將它們放在自己臉頰上,“來,小梅摸我,既然你看不到我的長相,那麼記住我的輪廓。”他帶著它們一寸寸的遊移在自己的臉上,“這是我的臉頰、我的眼睛、我的眉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記住它們的輪廓,將它們深深的刻畫在你心裡面,永遠不要忘記我。”

  淚水止不住,邾梅現在終於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愛上眼前這個男人了,即使他真的是個鐘樓怪人、是只野獸的話她也認了,然而手下的輪廓是那麼的陽剛、那麼的分明、那麼的英俊,是的,她看到他了,他正清清楚楚的浮現在她的心裡面。

  “你現在知道我的長相,記住我了嗎?他的嗓音柔和。

  邾梅用心眼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對他點了點頭。

  “很好。”這次莫讎天的嗓音不只是柔和而且輕盈,“這樣的話我只需再加深你的印象就夠了……”他低語著。

  邾梅還搞不清楚他打算如何加深自己對他的印象時,她的雙唇已被他吞噬,他吻住了她。

  是的,這的確是加深印象最好的方法,就算她記不住他的輪廓,卻絕對記得住他的熱吻,堅定毫不猶豫,一如他做事的原則,熱烈卻又不失溫柔,一如他對她傾訴的感情,探索、糾纏、燃燒,莫讎天要她永永遠遠記得自己的吻。

  從來沒有人這樣吻過她,邾梅從來都不知道男女接吻是這個樣子的,那麼的親密、那麼的佔有,就像是為對方烙印著互屬的標記似的,完全沒有任何的猶疑或保留,只要一經烙印就是一輩子的歸屬,所以她知道自己是屬於他的,今生今世。

  “我愛你,阿天。”在莫讎天終於放開她,讓她偎在他胸前時,邾梅輕柔的告訴他。

  莫讎天明顯的輕顫了一下,但他什麼也沒說,然而邾梅卻可以由他逐漸收緊的雙臂感受到他的深情,她想只要他是在意她的,那麼這一切已經足夠。

  駱威蹙眉坐在警局內,右手中指與食指間夾了一枝點燃的香煙,左手上則握了一張匿名信,一張揭露他花了兩個月時間追查不到任何消息的殺人兇手的相關消息。信上說那名殺人兇手綽號“冷面”,最近所授的案件是殺“雲連”老大王伍,要捉他只要確切掌握王伍的行蹤即可。

  “冷面”?會是那個名聲響徹國際,令FBI國際刑警都忍不住蹙眉的殺手“冷面”嗎?他狠狠吸了一口煙。

  傳說中的他難纏至極,只要被他盯上的獵物絕對沒有人可在槍聲響過後留下一口氣,他下手一向以快、狠、厲、毒著名,而且百發百中槍槍要人命,難怪張世豪命案現場只有三發彈殼,三發皆能奪人性命,還真應驗了百發百中、彈無虛發的神技呢!

  聽說沒有人知道“冷面”到底是何方人士,是男是女,是年輕人還是中老年人,但端看他殺人的狠厲就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至於他的年齡沒有四十歲,那麼他至少也在三十五歲上下,因為他“冷面”的大名早在十五年前就列在FBI重大案情的名單上了。

  十五年,真難想像自詡為萬能的FBI,捉個人竟捉了十五年還搞不清楚對方長得是圓是扁,老實說駱威還真的有點佩服起這個“冷面”了呢,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官賊不兩立,要不然就沖著他讓FBI吃癟十五年的份上,駱威一定交他這個朋友。

  “駱警官,FBI的貴客到了,局長要你到會議室去。”門口處探進一張臉對他說道。

  “知道了。”再次吸了一口煙,他將香煙按熄在煙灰缸裡頭緩緩的起身,走出辦公室。

  低著頭走進警局會議室去,駱威挑了一張最角落的椅子蹺腳坐下,根本懶得理台前裝模作樣的FBI特警,逕自閉上眼睛打算來個閉目養神。

  “Rob!”

  一聲訝然的叫聲在台前響起,叫的竟是他在美國時用的英文名字,駱威歎了一口氣,他早該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道理才對。

  “John,好久不見了。”他睜開眼睛淡然的看著奔向眼前的男人打聲招呼。

  “真的是你?”喚名John的男人驚歎不已的叫道。

  “你們倆認識?”局長楊萬要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兩人。

  “我們在美國時是同校同學,甚至後來畢業還差點成為FBI的同事哩,只可惜……”John對楊萬要說著,然後轉頭對駱威說:“Rob,你怎麼一聲不響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最終目標是進FBI哩,沒想到你竟然……”

  “這裡是臺灣不是美國,大家都叫我駱警官,可不可以請你也這樣叫我?”駱威客氣的打斷他,淡漠的態度與John的熱絡有著天壤之別。

  John的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之色,然而表面上卻露出大大的笑容,與他勾肩搭背起來,“叫習慣了嘛,你要我一時改過來根本是不太可能的,Rob,你就別強人所難了。”

  “哈哈,既然你們兩個交情這麼好那麼正好,因為張世豪的案情就是由駱警官在負責,那件案子也就是FBI急欲捉拿的‘冷面’幹的,你們倆就好好研究對策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做,關於‘冷面’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楊萬要笑容滿面的拍拍兩人的肩膀後離去,留下表情各異的兩人。

  一等眾人離去,只剩他們兩人時,駱威不客氣的將John勾在他肩膀的手臂拉了下來。

  “你還在氣那件事呀?”John露齒一笑的問。

  駱威沒回答他,只是將桌面上一切有關“冷面”的資料丟給他,隨後即以公事公辦的態度對他說明有關“冷面”的一切案情發展後,甩門離去。

  說實在的,他一點也不希望FBI介入國內案件,尤其在見到這次負責人是John之後,他更是起了大大的反感,因為John只問結果不管過程的狠心辦案手法,他擔心將會有許多無辜的人被牽累而受害。

  “‘冷面’,希望你能自己來自首,希望你已離開臺灣,希望你並沒有要殺王伍,希望……該死的‘冷面’,你為什麼要到臺灣來殺人呢?真是該死!”

  穿過竹圓防風林來到竹圓海邊鮮少人影的一角,一對看似父女,卻實為情侶的兩人親密的相擁著走在沙灘上。

  莫讎天戴了一頂鴨舌帽,面無表情的坐在岸防上,距離不太遠的看著他們倆人。

  很難相信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黑道大哥也會有兒女情長的時候,竟然斥退身旁一干保鑣兄弟,帶了個女人獨自跑到海邊看夕陽,哼,這也許是要應證那句俗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吧!因為今天正是他的死期,而能死在有美女、美景兩相伴的地方,想必他該不會死不瞑目才對。

  莫讎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在那幾秒鐘內留意了四周一眼,老天真的是待他不薄,因為四周完全沒有閒雜人等,就連飛鳥似乎都避了開來,只除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飛機在頭頂飛過,帶了一陣破空鳴響,讓海邊的兩人停止一切動作,維持著仰天的姿態不動,而這卻正好讓他在這稍遠的距離開槍而不怕傷到幾乎緊貼在王伍身上的女子。

  第一槍一如往常準確無誤的正中王伍的腦袋,第二槍則在女子驚駭的推開中槍的王伍時沒入他心臟部位,然而第三槍還未來得及發射前,莫讎天就已注意到原本停在防風林的小鳥們竟在一瞬間全部振翅疾速飛離,而這則告訴他林中有人,他當機立斷的跳下岸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向自己的車子。

  槍聲在身後響起,莫讎天感覺子彈從身邊飛過,一顆、兩顆……他在瞬間陷入了槍林彈雨中,而他竟該死的還有心情比較自己與他們之間誰的槍技高超,他是不是被嚇呆了?迅速的回過身開槍,他愕然的發現對他開槍的人竟全是身著制服的員警,換句話說,也就是有人對他實施了“一石二鳥”之計,想叫他幹掉王伍後,再讓他被捕入獄就是了,好狠毒的手段!

  連開數槍讓那些對他緊追不捨的人掛了彩不能再開槍後,莫讎天迅速的上了車,打算以雷霆萬鈞之勢沖出重圍,然而一名驚嚇過度的男孩站在他退路上的中間,讓他不得已急踩了一下煞車繞道而行,然而就在那時後頭的追兵趕了上來,槍聲再次在他四周響了起來,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群自認為人民保姆的員警們竟不理會他眼前這名男孩,在槍林彈雨間男孩的肩膀中了槍倒下,血流如注的染紅了他原本白淨的T恤,而身後的槍聲竟依然不斷的持續著,根本不管男孩的死活。

  莫讎天握緊方向盤的雙手青筋橫浮,他車一停,開了門就開槍往車後方掃射,並伸出左手掏起地上血泊中的男孩往旁邊的座位一放,油門一踩,在九拐十八彎的鄉間小路裡沖出了重圍,往他所知道最近的一間醫院前進。

  “你在做什麼?難道你沒看到那裡站了一個男孩嗎?你竟然下令開槍,你竟敢!”駱威怒不可遏的揪住John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質問他。

  “與其讓‘冷面’繼續殺人,犧牲一兩條性命根本無關緊要。”John冷笑的說。

  “犧牲一兩條……”駱威瞠目結舌的瞪著他,不相信他竟敢說出這種話,“如果站在那裡的男孩是你兒子的話,你會這樣說嗎?”駱威咬緊牙關的迸出聲問他。

  “我還沒有結婚哪來的兒子?”John冷嘲熱諷的說道,隨即用力扳開他揪住自己的手,警告他,“Rob,你別忘記我才是這裡的老大,你最好尊重我一點。”

  駱威握緊拳頭抑制著殺人的怒火,怒目相向的瞪著他半晌,隨即恨恨的轉身離去。

  “你要去哪裡?”

  “報告長官,現在是下班時間,我要去哪裡你管得著嗎?”駱威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你……”

  駱威根本不理他氣得跳腳的表情,逕自上車油門一踩飛馳離去。

  “冷面”真是個行事狠毒毫不留情的殺手嗎?因為駱威發現所有中槍的同事,竟沒有一人的槍傷是命中要害的,真的是他手下留情嗎?還有那名中槍的男孩,為何“冷面”要將那男孩挾持進車內,是為了拿來預防他們追上他時的擋箭牌嗎?為何那時“冷面”的臉上會出現了憤怒之色?傳聞中的他是冷血、冷面、冷心,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又怎麼可能會有勃然變色的一刻呢?

  駱威的眉頭糾結不開,如果他的第六感沒錯的話,這個“冷面”殺手絕對是個面冷心不冷的血性漢子,只可惜誤入歧途……

  唉,清官難為呀,他還是趕快到醫院走一趟,說不定今天就能將“冷面”揪出來,這樣正好也可以將沒心沒肺的John趕出臺灣,免得更多無辜的人民受害。該死的John!

  把玩著手中的槍,莫讎天面無表情的坐在房內,他在等待負荊請罪的人,或者是索命閻羅的駕臨。

  他“冷面”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又以殺人為業,但他還知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連做個殺手都要遵守行規來殺人,只是他卻沒有想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多年的朋友竟會出賣他,擺了他一道!我不害人,人卻害我,生處在這種處處偽善的社會裡,到底什麼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呢?

  門外響起了他期待以久的敲門聲,一向膽大心細的他這次卻未出聲詢問對方是誰,就直接拉開大門用槍抵著愣住的“天馬”挾制進屋,一把將“天馬”推抵在牆上,面無表情的幾乎可以讓人膽戰心驚,當場尿濕褲子。

  “冷面,你這是幹什麼?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別用槍指著人呀!”“天馬”面無血色的戰慄著,臉上強逼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莫讎天冷漠的將保險杆拉開,低柔的嗓音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冷面,那不是我的主意,我先前一點也不知道呀!”“天馬”恐懼的大叫,冷汗溢出了額頭。

  “是誰?”

  “你……先把槍收起來好不好?”他咽了一口唾液,有些哀求的說。

  莫讎天看了他一眼收起手上的槍。

  “是王陸,王伍的親生弟弟,也就是這次委託你殺王伍的人,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

  “而你卻助紂為虐的幫他陷害我。”

  “不是,冷面,我向天借了膽子也不敢陷害你呀。”

  “是嗎?”

  莫讎天面無表情的輕掀嘴角,雙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拔出槍,一手指著“天馬”,另一手朝大門與窗口處掃射,頓時外頭哀叫聲連續不斷的叫了起來。當然守在外頭的人再也埋伏不下去,一個接一個的舉槍攻了進來,可惜就是沒人是“冷面”的對手。

  “冷面”兩槍在握,生平第一次狠下心來大開殺戒,對於敵人是來一人殺一人,來兩人殺一雙,恰恰命中要害槍槍斃命,因為他知道以現在這種局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不許他存有一絲人性,否則那個倒下去的人絕對是自己。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他最後的槍口指著“天馬”。

  “饒了我,冷面,我是被逼的,王陸抓了我的馬子,如果我不照他的話做的話,他就會殺了我的馬子的,我是被逼的呀!”他瑟縮的在牆角顫抖著哀鳴。

  “他為什麼要殺王伍?”莫讎天眯著眼問。

  “為了權勢,他想當老大。”

  “那他為什麼想殺我?”

  “天馬”囁嚅的說:“因為錢,他不想給錢。”

  “所以向員警洩漏我的動向,好來個一石二鳥之計?”

  “天馬”不敢回答,只有用點頭來表示。

  “這麼說來現在黑白兩道都想找我麻煩就是了,沒想到我‘冷面’走到哪裡紅到哪裡呀!”莫讎天冷漠的表情看不出心中在想什麼,說出的話卻有著濃郁的自我嘲諷與危險,“王陸真的不打算給錢?”他問。

  “天馬”根本不敢點頭說是,但面無血色的臉孔卻道盡了一切答案。

  “看在我們倆曾是朋友的份上,今天我放過你,但是下回若再碰面的話,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莫讎天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收起槍支低柔的說:“回去告訴王陸叫他把錢準備好,我會親自去向他要的,現在,滾!”

  “天馬”道聲謝,狼狽的連滾帶爬的逃離,他直到今天才真正見識到“冷面”的厲害,臨危不亂、面不改色的態度,雙手握槍,槍槍斃命的厲准,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樹立這個敵人的,可惜現在後悔已莫及。

  仔細的研究過與“冷面”相關的一切刑案,駱威驚駭的發現了其中的共同點,那就是死者一定是一槍斃命,並且每場案件從未有牽涉過其他傷者的,惟一的例外就是他在臺灣所做的兩件案子,一為張世豪案件,誤傷了一名叫邾梅的女孩,另一次則為兩天前的王伍案件,傷者卻是因警方的失誤所造成的,而他竟冒死將受傷的男孩送醫急救。

  “冷面”也許真的是冷面,但那顆心卻絕對比任何人都熱,所以他大膽的假設“冷面”也許會出現在那名喚邾梅的女孩身邊,他打算守株待兔的賭一賭,或者張世豪與王伍的案件可以在短期內解決,正好也可以將John趕回美國去。

  邾梅,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薄薄的檔案資料上以“孤兒”兩個字簡單的交代了她的身世,因張世豪一案而受傷,弄瞎了雙眼,結論上寫著並張世家一案處理。

  駱威看著檳榔攤內與同伴巧笑倩兮的邾梅,懷疑的蹙起眉頭,一個孤女可能有這麼純真無邪的笑容嗎?更何況在禍從天降、雙目失明之後,她為何還能笑得如此無憂無慮?她真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嗎?邾這個姓很少看到,它好像是現在朱姓的前身,但為何她的姓會是邾而不是朱呢?

  看著她,駱威不知道為何心裡總覺得這個女孩似乎透露著些許古怪,不是那種壞人罪犯的古怪,而是感覺她身上好像有著不為人知的神秘感……

  “駱警官、駱警官,聽到請回答。”車上的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駱威的思緒。

  “我是駱威,有什麼事?”他拿起對講機回答。

  “水尾街角發生一起重大槍擊命案,死傷相當慘重,局長要你馬上趕到現場去。”

  “知道了,我現在馬上過去。”駱威皺眉答道,立即發動車子向水尾街的方向急駛而去。

  二十分鐘後,他穿過圍觀的人群,跨過尼龍界線走進案發現場。

  “多少死傷?”他看著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問。

  “總共七個人,全部死亡。”

  駱威皺緊眉頭蹲下身去查看屍體,第一具屍體中兩槍,一槍在原本握槍的右手,另一槍則不偏不倚的正中心臟部位,而第二具、第三具皆有著同樣情形,駱威的心中立時浮現出一張冷然的臉孔。

  “死者都是什麼人?”他沉重的問。

  “‘雲連幫’的七惡。”

  “七惡?”駱威這回才注意到死者竟都是幾起重刑案中主角,警方急欲追拿的惡徒“雲連”七惡人。

  “這間屋主是誰?是否有收出任何證物?”他沉寂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問。

  “屋主是個瞎了眼的老寡婦,專靠租金為活,只知道這次租她房子的是個很有錢的男人,其餘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任何租賃契約的憑據存在。至於屋內除了一般生活用品之外,根本找不出任何線索。”

  “我知道了。”駱威沉思了一會兒後點頭走進屋內。

  屋內簡單樸素,並且看得出槍戰前的整潔有序,衣櫥內稀少的衣物說明此人並不打算長住此處,也說明了其高挑的傲人身段,而這只有更加肯定了駱威內心的想法,是他,先前住在這個地方的人就是“冷面”。

  駱威坐在柔軟的床上,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到床櫃上的醫學叢書,而所翻的那頁卻正是有關眼睛,而且大標題下寫的是“眼角膜移植”五個字,他伸出手輕畫著“眼角膜移值”五個字,嘴裡喃喃的念出聲。

  “‘冷面’你要小心了,因為我已經快逮到你了。”

  
第四章

  才進屋就聽到電話鈴聲,邾梅不慌不忙的關上門後,才走向電話的那一端接起電話。

  “喂?”

  “小梅。”電話那頭傳來她思念已久的低柔嗓音。

  “阿天?是你嗎?你在哪裡?”她頗為激動的緊握著話筒問道。

  “你好嗎?沒有再替別人代班到半夜才回家吧?”莫讎天沒有回答她,只是低柔的問著。

  “阿天,我好想你。”邾梅有些哽咽的說,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對於感情的堅持竟是如此之弱,才聽到他的聲音就激動得想掉淚,她以前不是這麼愛哭的。

  “再兩天。”他頓了一下,“小梅,我要你收拾一下東西,這兩天我會把工作結束然後去接你。”他的聲音中有著堅定的決心。

  “我們要去哪?”

  “我帶你到美國去醫治眼睛,那邊的一切我已經請朋友幫我打理好了。”

  “美國?”

  莫讎天聽出她語氣中的莫名,但他只是溫柔的問她,“相信我嗎?”

  “嗯。”她根本沒有半點猶豫就回答。

  “那麼什麼都不要問,只要將東西收拾一下,後天早上我去接你。”他溫柔的對她說,在邾梅溫順的回答“好”時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深情笑容,“等我。”莫讎天輕柔的告訴她後掛上電話,現在只等明晚拿到錢後,那麼萬事就皆已具備了。

  握著“嘟嘟”響了好久的電話,邾梅呆若木雞的坐在床上好久,去美國?沒想到為了自己的眼睛,阿天竟然費盡周章的尋醫尋到了美國去,而他那句輕柔的“等我”似乎也依然回蕩四周流連不去,愛他呀!教她怎麼不愛呢?

  帶著夢幻般的笑容,她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開始摸索著所要帶走的物品,然後放入行李箱內。這樣的情景好像不久前也發生過一次,然而上回是和兩個姊姊準備蹺家,而這回卻是準備和阿天到美國去,就他們兩人一男一女,有點像是兩人要私奔的感覺。

  私奔,她怎麼會想到這兩個字呢?邾梅不由得酡紅了雙頰,呆呆的杵坐在床上,而這時門外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她訝然的將頭轉向門的方向。

  “阿天,是你嗎?”她有些納悶有些期待的問,希望門外站的人是阿天。

  “我找邾梅,請問邾梅是不是住在這裡?”門外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

  “你是誰?”邾梅緊張的問。

  “員警。”那個聲音回答。

  邾梅吞了一口唾液,一點也沒預料對方會說出這個答案,難道是她的身份曝光了,父親派人來帶她回“邑城”?可是那也不該勞動警務人員呀!不,或許外頭的人根本不是員警,她不能隨隨便便就相信一個陌生人,更何況以自己現在失明的狀況下,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根本沒有能力自救,所以她一定要格外小心才行。

  “你找邾梅有什麼事?她現在不在家。”她撒謊的說,隨後又忍不住的問:“她沒犯什麼罪吧?”

  “沒有,只是有件事想和她談談。”

  “她不在家,你改天再來吧!”既然沒事,邾梅當然斷然的拒絕。

  “小姐,我知道你就是邾梅。”門外的人對她說,“可不可以請你開門,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

  “你這個一點也不像個賣檳榔的女孩怎麼那麼難纏呀!”駱威無奈的歎口氣說道,“我真的是員警,你忘了你眼睛受傷在醫院時,我去看過你嗎?”

  他那句“一點也不像個賣檳榔的女孩”勾起了邾梅的記憶,這個聲音好像真的是當初到醫院偵訊她的那名員警,“你想要對我說什麼?”她隔著房門問。

  “可不可以把門打開?”

  “不行。”她的口氣中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警方已經掌握到當初害你失明的殺手行蹤了。”他妥協的站在門外開口說。

  “喔!”邾梅淡淡的應一聲,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畢竟眼睛都已經失明兩個月了,現在抓到嫌犯對此也是於事無補,她又不能教那嫌犯將歷史改變,或者還她兩個月的光明。

  “根據追查的結果,我們知道那名殺手綽號‘冷面’,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

  “員警先生,這些你根本不必對我說,抓壞人是你們員警的事,就算我是當事人你也不必對我做這些報告,對不起,我累了想休息了。”邾梅打斷他說,一點也不想聽這些不關己之事。

  “我們懷疑那個殺手最近常出現在你身邊,也就是你剛剛喚作阿天的男人。”駱威平靜的告訴她。

  “不,你亂說!”門刷一聲被邾梅拉開,她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卻激動又怒不可遏的朝站在門外的駱威大吼,“走、走!我不要有人在我門前亂說話,走開,走開!”她雙手在門外亂揮著。

  “邾梅,你安靜聽我說……”駱威怕她自傷而伸手捉住她。

  邾梅嫌憎的甩開他急遽的退後,直到自己的身子用力撞上了身後的牆壁為止,“走開,我什麼都不要聽,你走,走!”她冷然的對他說。

  “邾梅你聽我說,‘冷面’他除了殺死張世豪之外,前兩天又殺了‘雲連幫’的老大王伍和‘雲連’七惡,短短兩個月就殺了九個人,我們一定要將他及早緝捕歸案,要不然一定會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現,我希望你能幫忙……”

  “走,我叫你走聽到沒有?”邾梅緊緊的捂住雙耳,什麼都不聽的對他叫道。

  “邾梅,我們只是懷疑你叫的阿天就是‘冷面’而已,並未有確切的證據,如果你能幫我們將他引出來,我們不僅可以確認一下,更可以洗清警方對他的懷疑,如果你信任他的話,那麼你為什麼不肯幫忙我們呢?”駱威冷靜的分析給她聽。

  “走,我叫你走聽到沒有!”她已經有些控制不住朝他吼了。

  “邾梅……”

  “滾!滾,我叫你滾聽到沒有——”邾梅再也受不了了,她朝他使出渾身解數的大叫,隨即跌跌撞撞的沖進屋內,“砰”一聲將房門關上。

  “邾梅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明天會再來的。”

  “滾!”

  淚水隨著她喊破喉嚨的沙啞聲音流下了臉頰,邾梅無力的癱坐在門邊,心中回蕩不去的都是那名員警的聲音——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短短兩個月殺了九人,還會有更多人遇害……不可能的!阿天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是的!

  然而他的出現,他對自己的好,他說工作見不得人時的苦澀,還有對她失明雙眼的特別關照……邾梅忍不住環住自己戰慄不已的身子,拼命的想阻止自己胡思亂想的思緒,然而怎能?

  淚水蜿蜓的流,說不出是傷心、是難過、是擔憂還是懼怕,她到底該怎麼辦?阿天可能是員警口中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嗎?不,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的話,她又該如何?而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又為何呢?

  她背靠大門蹲坐在地上,雙手緊緊的環抱住如在冰天雪地的冷冰冰的身子,嗚咽的哀鳴出聲。

  “阿天你在哪裡,你現在到底在哪裡?阿天——”

  莫讎天沒想到直闖“雲連幫”要寨的事情竟然進行得如此順利,王陸那個膽小如鼠的孬種竟然老早就將錢準備齊全,不等他開口就以息事寧人的態度雙手對他奉上大把鈔票,而不想多造殺戮的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在雙方“你情我願”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化解開來,也因此他能提早一個晚上去接小梅,然而他絕對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種畫面。

  “你就是邾梅?”John站在門口挑眉的打量眼前目無焦距的女孩。

  “你是誰?”

  “他是FBI的特警John,專門為追捕‘冷面’從美國來的。”駱威以不以為然的口氣溫柔的對邾梅解釋。

  “聽說你瞎眼是因為眼角膜受傷的緣故,只要做個眼角膜移植手術即可複明是嗎?”John繼續說。

  “是又怎麼樣?”不知道怎麼的,邾梅非常不喜歡這個人。

  “如果你乖乖答應和我們合作的話,以FBI在美國的權力,我可以馬上安排手術讓你複明。”他以一副恩公的姿態大咧咧的說。

  “不希罕!”邾梅用話砸他。

  “你不要不知好歹。”

  “邾梅,你真的考慮清楚不肯答應和我們合作嗎?”駱威在一旁溫柔的開口。

  “不用再問她了!派遣一堆人手將這附近全部守住,我就不相信會抓不到‘冷面’。”John既生氣又目中無人的說。

  “你派呀!我會馬上打電話告訴阿天別來這兒的。”邾梅不屑的說。

  “很好,我會記得叫人監控你的電話去向。”

  “你來監控啊,只要你沒綁住我的四肢,我難道就不會在外頭打公共電話嗎?我就不相信你能拿我怎麼樣。”

  “你……”John差點沒氣得吐血,青一陣、白一陣的臉孔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邾梅,你真的不考慮和我們合作嗎?”駱威輕柔的開口,“其實沒有你的合作我們也能抓到‘冷面’,差別只是在於死傷人數的多寡,說不定槍戰之後死的人就是他也說不一定,但是如果你和我們合作的話,那麼至少可以保證他不會死,難道你一點也不考慮他的死活嗎?”

  “哼,就算是活捉到他,那他這輩子也只有待在牢裡的份。”John在一旁冷嘲熱諷的說。

  駱威狠狠的瞪了John一眼,然後對面無血色的邾梅溫柔的說:“天下事沒有註定一定的,說不定‘冷面’被捕後不必坐多久的牢,就會遇到什麼特赦之類的事而重獲自由也不一定,死人永遠比活人少了一份希望不是嗎?你希望他是活著還是死了呢?”

  “我……”當然是希望他活著,邾梅在心中回答。

  然而希望他活著,卻並不表示希望他活在監獄裡呀!如果她是阿天的話,她寧願死也不願失去自由的。不管怎樣,她愛阿天,一點也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他被捕入獄,最不希望的當然是阿天不是他們口中的“冷面”殺手,但是這點除了阿天自己知道答案外,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冷面”,所以她打算自己去證實,不過首先她得先將這兩個男人誘開,否則明天早上阿天若來接自己被他們碰著,那麼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邾梅你考慮好了嗎?”

  “不用再問她了啦,我馬上調派人手將這附近的大街小巷都守住,我就不相信‘冷面’會長翅膀飛了不成……”

  “等一下,我答應和你們合作。”邾梅突然說。

  “真的?”駱威喜形於色的問。

  “不過你們得答應我不准傷害阿天。”她說。

  “好,只要他不反抗的話,我們絕對不會傷他半根寒毛的。”駱威以人格保證。

  “你呢?”她將頭轉向John站的方向問。

  “John!”駱威警告的叫。

  “如果他乖乖束手就擒的話,我不會對他動槍的。”John不甘願的答應。

  “好,如果阿天有和我聯絡或者來找我的話,我一定會通知你們再設法拖住他的。”邾梅告訴他們,然後為增加表面上的可信度,她佯裝貪圖的口吻問,“那這樣的話,你們還會幫我複明嗎?”

  “當然。”駱威看了一眼John回答她,“那麼一有他的消息的話,你就打三六一六五一七這支二十四小時專線電話,我們一定會有人接的。”

  “嗯,我記起來了。”邾梅念了兩次後說道,“現在你們可以走了嗎?我想休息了。”

  “謝謝你肯合作。”駱威衷心的對她說後才離去。

  邾梅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剎那就把那支專線號碼給丟到太平洋去了,現在的她只求那兩個男人真的被自己給騙了,然後等明早阿天來接她時,他們倆能平安的躲開他們的追蹤,到時候她會仔細的詢問阿天是否是“冷面”,如果不幸他真的是的話,那麼她會要他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動槍殺人,然後自己會帶著他回到“邑城”去,讓不管是員警或是FBI再也摸不著“冷面”的蹤影,然後世人就會逐漸淡忘這一切,沒有人會再想捉“冷面”這個人了。

  愛他是她想了一天一夜後心底深處浮現的惟一感受,她知道即使阿天真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冷面”,自己依然愛他,即使阿天真是為了補償她失明的雙眼而接近她,她依然愛他。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現在她終於懂得父親愛母親的深情了,好個只影向誰去啊!

  門外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邾梅的沉思,她以為又是剛剛那兩人,因此她連應聲都懶了,然而當門外傳來那個低柔的特殊嗓音時,她根本連想都沒想的一把拉開房門,毫無預警的撲向來人。

  “阿天!”

  莫讎天直覺的伸手接住她飛撲而來的身子,臉上的表情卻有說不出的愁緒,到底她對自己帶了幾分真心?“天馬”的背叛讓他嘗到友情的低廉,難道這回連愛情都成了狗屁嗎?難道他“冷面”天生就只能擁有冷冰冰的東西,覬覦一點情感的溫暖都是奢求嗎?

  他不相信,所以在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邾梅要背叛他的情況下,他依然不畏死的前來找她,他要看看她到底是否真是個蛇蠍美人,如果真是的話,那麼在自己下地獄之前、也絕對會拉她作伴的,他發誓,他絕對會這麼做的!

  “你怎麼來了?不是明天早上……不,趕快進來,趕快進來。”邾梅仰起臉驚喜的問,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趕忙拉他進屋裡,然後火速鎖上房門。

  “怎麼了?”莫讎天假裝不懂的問,銳利的雙眼卻是緊盯著她的臉龐。

  “你剛剛上來的時候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嗎?”邾梅一臉擔心的問,她擔心警方是否早已經派人在四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真的糟了。

  “沒有。”莫讎天老實的回答,在他知道條子找到這兒後,他特別注意的在四周走了一道,但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事。

  “那我們趁現在快走。”邾梅明顯的呼出一口氣,馬上由床下拉出一個小行李,然後觸摸到莫讎天后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小梅,你怎麼了?”莫讎天的眉頭不禁糾結了起來,她怪異的舉動根本不在他的預期中,到底她想做什麼?

  “現在沒有時間說,我們先走好不好?”她一臉哀求的表情。

  相信她嗎?莫讎天在心裡問自己,然而答案未出現,他的雙腳卻早已不聽使喚的帶領著邾梅走出了她住的地方,開車載著她向自己另一個藏身之處開去,如果此去真是萬劫不復,他想後悔似乎也太遲了。

  車子開了好久,莫讎天沒有開口問,邾梅也沒有主動說什麼,直到她聽到海潮聲又聞到淡淡的海水味時,才忍不住開口。

  “阿天,你帶我來海邊做什麼?”她轉頭面向他。

  “我住在這裡。”莫讎天將車停妥後,下了車小心翼翼的扶著她進屋時說道。

  “你住在這裡?海邊?”邾梅似乎有些驚訝,但高興的成分卻多得多,“好棒哦!我最喜歡在海邊聽海浪聲了,每回只要趁父親不注意時,就會偷偷摸摸的跑到海邊去玩,就可惜每次回去不久就會被青龍他們四人其中之一抓到,真是討厭!”

  “青龍他們四人是誰?”

  “呃,這……”邾梅呆愕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會一時興奮而說溜了嘴,但是她不是決定要帶他回“邑城”嗎?那麼給他知道應該不會怎麼樣才對,不過有關“邑城”的事不用急著說,她最想知道的應該是他到底是不是“冷面”才對。“阿天,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在他懷中轉個圈面對他。

  “什麼問題?”莫讎天看著她慎重其事的表情,猜想她是不是在故意轉移話題,抑或者有什麼計畫的陰謀——說陰謀好像太過分了些……

  “你是不是一個殺手,綽號叫‘冷面’?”她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開口問他。

  邾梅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由他輕攬著自己,兩人相互接觸的身子感受到他的反應,而他並沒有任何震驚的撼動反應,她懸掛半天高的心一時間落了地,他果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真是感謝老天。

  “沒錯,我就是‘冷面’。”

  然而他依然低柔的語調聽在她的耳裡卻猶如晴天霹靂,將她好不容易落了地的心擊成了碎片,她激動的抓住他雙臂,難以置信的在顫動中開口,“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就是綽號‘冷面’的殺手。”莫讎天應她要求說得非常明確,“現在你確定這點了,是不是打算要找電話打那支二十四小時都有專人守候的專線電話呢?你向前走三步左轉走五步,那兒就有一支電話。”他告訴她,說話的語氣比較往昔異常的緩慢也異常的柔和,原本圈住她腰間的雙手甚至放開了她。

  “你……”邾梅似乎一點也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段話,瞠目結舌的仰視他,當然她什麼也看不到,“你在那裡,你什麼都聽到了對不對?”她問。

  然而莫讎天的反應是輕輕的推開她,拿了無線電話塞進她手中,有些嘲諷的說:“打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阿天你……”

  “你是不是忘了號碼?沒關係,我正好幫你記到了,三六一六五一七,就是這個號碼。”他好心的告訴她。

  邾梅從來不曾見識過心情不好,或者是生氣的莫讎天,然而今天終於讓她見識到了,也讓她驚愕怒不可遏的他竟是如此冷嘲熱諷、言不由衷,面對這樣的他,她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一切的經過,而他是否會相信自己?畢竟他曾親耳聽見她一絲不苟、口口聲聲的答應與警方合作的事實,她該從何說起?

  “怎麼?嚇得忘記怎麼撥電話了嗎?那麼我乾脆就好人做到底算了。”見她不動,莫讎天突然奪回她手中的電話,嗶嗶波波的按了起來。

  “不!”嗶波的電話按鍵聲驚醒了兀自沉思的邾梅,她激動得沖向他的方向,一口氣揮落他手中的無線電話,“你瘋了!”她朝他大叫。

  “瘋了?或許吧,哈……哈……”莫讎天悲慟的仰天大笑。

  “阿天你別這樣,你聽我說!”

  他諷刺的說:“你想說什麼?勸我自首歸案嗎?”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我愛你呀!”

  “愛我,所以和條子串通想捉我入獄?”

  “不是,那些話都是我故意拿來搪塞他們的,因為他們若死待著不走的話,你早上來接我時一定會被他們發現,我不要你被捉……”邾梅急如星火的向他解釋道。

  “我被捉不是正好可以換取你雙眼的複明嗎?”莫讎天冷笑的打斷她。

  邾梅非常的傷心……不,與其說傷心不如說生氣,對,她現在非比尋常的生氣,一想到莫讎天完全不能體會自己對他至死不渝的愛意,和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罪犯,自己對他的愛依然至死不悔的決心,她就氣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想要狠狠的搖晃他一番將他搖醒,當然她並沒有這麼做,因為她怕自己根本搖不動比自己高一個頭的他。

  “你要怎麼樣才肯相信我?”她異常冷靜的問。

  莫讎天連哼一聲都不屑。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邾梅卻可以想像他冷若冰霜、不屑一顧的樣子,她沒有再說話解釋、乞求他的信任,反而轉身摸索著陌生的四周,她在找一件東西,一件尖銳到可以傷人的東西,然後她摸到了一根疑似鉛筆、原子筆之類的東西。

  “這樣做或許你就沒有理由可以懷疑我了。”她毫不留情的將手上尖銳的東西往自己眼睛的地方刺進。

  “小梅!”

  一直注意著她一舉一動的莫讎天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他驚惶失措的大叫一聲,以雷霆萬鈞之勢攔住她自戳的手,並奪走她手中的原子筆將它丟得遠遠的,“你這是幹什麼?”他夾帶著既驚又懼的怒濤朝她猛然大吼。

  “毀掉雙眼複明的機會,好讓你再也沒有理由可以誣衊我。”邾梅的語氣中充滿了毅然決然之意。

  莫讎天再也說不出話了,瞪著邾梅半晌,終於再也抑制不了的用力將她擁進懷中,緊緊的,猶如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緊抱住惟一的浮木般的緊抱不放,他怎能懷疑她呢?他怎能不相信她呢?他怎麼能呢?

  “阿天,我愛你。”邾梅毫不猶豫的回抱他,並深情的在他胸前說著,“我發誓當我重見天日的那天,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要是你,否則我甘願一輩子做個不見天日的失明之人。”

  “小梅,我不要你發這種毒誓。”莫讎天一向低柔的聲音竟有些哽咽。

  “不,那一點也不毒,以我愛你的心相信我,我一定能重見光明的。”

  邾梅溫柔的告訴他,語氣中卻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心,而莫讎天除了更加擁緊她之外,並未出聲表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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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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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28: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仔細聽邾梅將這兩天條子找她的事情經過描述過後,莫讎天輕柔的將她哄睡,自己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沉思。

  他萬萬沒想到臺灣也有這種心思細密的員警,竟然注意到他做人的大原則,絕不累及無辜的個性而盯上邾梅,若照以往的情況,他會替邾梅安排手術的一切相關事宜後,留下一筆錢走人或與他們玩一下捉迷藏,讓他們勞師動眾卻捉不勝捉。然而這次卻是不可能,因為他已動了心,邾梅對他的重要程度連他自己都無法揣測,他怎可能放下她自己走呢?

  也因此就著這一點,現在警方簡簡單單就能盯住他,因為帶著邾梅的自己就像貼了張明目張膽的標籤在身上似的,只要先找到她,要捉“冷面”簡直成了易如反掌之事,他該如何帶她突圍呢?

  他蹙緊眉頭,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煙,沒有發現醒來的邾梅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直到聽到她尋覓的聲音後才驚覺。

  “阿天?”

  “你怎麼起來了呢?”莫讎天熄了煙,伸手攬住她的腰抱住她問。

  “我感覺不到你,以為你離開我了。”邾梅的聲音中有些畏懼。

  “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他將下巴靠在她頭上,語氣中充滿了承諾,還有些疲憊。

  她習慣性的窩在他懷中,好半晌後卻突然開口,“阿天,我們不要去美國了好嗎?”

  “為什麼?”莫讎天抬起頭看她。

  “我的失蹤一定會讓員警和那個FBI的男人聯想到你,他們現在一定在全力搜尋著我,如果我們按照計畫去美國的話,在機場他們也許認不出你,但是我……一個瞎了眼的女人是很好認的,我不要你為了我而陷入絕境,阿天,我們不要去美國好嗎?”她擔心的握住他的手說。

  “你別想這麼多。”莫讎天凝視著她擔憂的臉,低柔的安撫她。

  他著實沒想到她竟然考慮了那麼多,而出發點卻是完全為了他著想,這個小女人竟想保護他,莫讎天不曉得如何形容心中那股甜蜜窩心的滋味,然而這種被人關心、被人愛的感覺卻真的已經好久不曾造訪他了。

  “阿天……”

  “小梅你聽我說。”他用溫柔的語氣,堅決的語調打斷她,“我說過要讓你複明的,所以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或者是要我去闖龍潭虎穴,我都一定會排除萬難帶你到美國動手術,讓你早日複明的。”

  “可是我不要你被捉呀!”邾梅激烈的對他哭道。

  “不會的,殺手生涯十多年下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不會有事的。”莫讎天安慰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那是因為你以前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可是這次卻多了我這個累贅,不,阿天,我們不要去美國好不好?至少近期內都不要去,等時間一久他們找不到我們時鬆懈下來再說好不好?”淚水像珍珠般一顆顆的滾落邾梅臉龐,然而她卻只是緊抓著他的手,一點也不想放棄的繼續哀求他。

  “你不是累贅。”

  “我是!若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會被員警盯上,若不是因為我你早已經逃出臺灣了,若不是因為我……阿天,我不要你被捉,不要你去冒險,如果你執意要帶我到美國去的話,我們延些時候再去好嗎?”她對他哭喊著。

  “小梅,以臺灣這麼小的一個地方,我們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他心疼的將她納入懷中,緊得像是想將她整個人揉入自己體內似的擁著她,“與其待在這裡坐以待斃,不如想辦法突圍離開這裡到美國去,只要到了美國我保證沒人能找得到我們。”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早一日到美國,你重見光明的日子就能提早一天,他在心裡告訴她。

  “阿天……”

  “不會有事,相信我好嗎?”

  “他們要捉你。”他要她怎麼相信他?要捉他的是他們,並不是他說會沒事就沒事,她到底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打消去美國的計畫,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重視自己呢?

  “我知道。”莫讎天輕拍著她說道。

  “那你……”

  “我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他說得很輕鬆,似乎已有了萬全的準備似的,然而……

  “可是為什麼你的眉頭皺這麼緊?你也在擔心對不對?”邾梅輕觸他緊皺的眉間,臉上憂心忡忡的淚水有增無滅。

  “什麼都別擔心好嗎?”莫讎天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將它放在嘴邊親吻一下,“一切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輕柔的安慰著她,然而原本皺起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阿天,你還是執意不改原定去美國的計畫?”這個問題在她還沒問之前她就已經知道答案了,然而邾梅依然抱著一線生機的再問一次,可惜事實勝於雄辯,他默不作聲的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我們什麼時候走?”這回是她自己伸手抹去淚水。

  “明天下午三點直飛美國三藩市的飛機。”莫讎天告訴她。

  邾梅聽後突然輕輕推開他。

  “小梅?”他看著她,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阿天,我不要你有任何危險。”她只對他說這句話後,隨即摸索著拿起電話,帶著前所未有過的決心按下那一連串的數字。

  “邑城中王霸五方,象威揚宇內外。前朱雀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黃。明天下午三點,臺灣中正機場到美國。謝謝。”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對著電話講著自己聽不懂的術語,莫讎天不言不語的皺起眉頭,心中疑雲漸升卻什麼也沒說。

  邾梅到底在做什麼?其實她只是在聯絡“邑城”人士而已。

  邾梅一直避諱讓“邑城”的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就連當初瞎了眼睛形單影孤時,她都忍辱負重的打算一個人活下去,然而現在她卻主動向“邑城”勢力聯絡,其中最主要的原因無非是為了莫讎天。

  邾梅知道莫讎天要不是為了她,他一個人想離開臺灣遠走高飛根本不是難事,然而他卻為她留了下來,甚至根本不為他設身處地之危險著想,一心一意的只想帶她到美國醫治眼睛,他對自己的愛意她懂,然而對他這種一意孤行、奮不顧身的執著卻只有讓她焦躁不安、心急如焚,自己怎麼能眼睜睜的見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所以在確切改變不了他的心意與計畫後,她毫不掙扎的打了在世界各地都可打的電話,間接對散佈在臺灣的“邑城”子民下達命令,要他們在明天下午替她排除萬難的順利讓他們飛向美國,至於在美國那一方當然也會有人受命等待他們的降臨。

  莫讎天既能為她將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又豈能為一己之私而棄他於不顧呢?所以即使這道“黃”會引起父親的注意,派人來將她帶回“邑城”去,她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因為現在她惟一所求的就只有他能平安無事,再無其他的了。

  “你不問我剛剛做了什麼?”掛上電話後,邾梅喘了一口氣回頭面對著他坐的方向。

  “我想信任你,我可以信任你嗎?”他的聲音很嚴肅,圈住她腰間的手卻是那麼的溫柔,很奇怪,他是真的相信她。

  “我愛你,阿天。”邾梅沒有正面回答他,卻露出一抹迷死人的笑容伸手攬住他,“吻我好嗎?”她感覺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什麼?”莫讎天心中的疑問一瞬間全被她突如其來的要求湮滅。

  邾梅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生出的勇氣,竟然會說出這種不知羞恥的話來,然而話都已沖出口,也已經來不及收回了,更何況自己是真的想要他吻她,所以她只能紅著臉對他再說一次,“吻我好嗎?”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莫讎天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發出沙啞的聲音問道。

  邾梅很認真的點頭,“嗯,”她喃喃的說,“我知道。”

  然而她知道,他卻不一定知道。

  看著她,莫讎天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吻她,她是這麼的純真、這麼的年輕、這麼的美好……

  “對不起。”始終等不到他有所行動的邾梅為自己不知羞恥的唐突要求道歉,好不容易乾涸的淚水竟在不知不覺間又溢了出來,她低下頭喃喃的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你作這種要求的,你不用勉強自己,我……”她的聲音在他伸手抬起她下巴時止住。

  “小梅,吻你一點都不勉強。”隨著莫讎天溫柔又沙啞的聲音,他先吻去她的淚水,再吻住她柔軟的雙唇。

  這個吻說是預期之下的,卻又來得這麼突然。

  他的唇溫柔而堅定,熱情而佔有,靈活的舌頭在穿過她雙唇的屏障後探入她口中,熱烈的與她的舌頭攪弄在一塊。邾梅一點也不知道親吻可以這個樣子,這麼親密、這麼直接,可是她卻非常的喜歡這種感覺,有些刺激、有些興奮,還有些她所不知道的激情,她不由自主地捉住他的頭髮,想要與他更親近。

  莫讎天在自己與她急喘下抬起頭,他怕自己若再吻下去的話,兩人都會窒息而亡。

  邾梅對於他的離去有些失望,在他發間頸上的雙手甚至依然對他施加壓力,不想讓他抬頭離開她唇瓣。

  “阿天?”

  “嗯?”他看著她紅潤似櫻桃的雙唇,強力的控制想再度一親芳澤的衝動。

  “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怎麼會不好?根本是求之不得呀!莫讎天沒想過女人的一個吻就能挑起自己全身的欲望,然而懷抱中的女孩卻做到這一點,可是她卻是個剛對自己獻吻的青澀小妮子、老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只是親她,自己的欲火就全部被點燃,恨不得馬上要她呢?不行,他覺得自己的自製力漸漸在消散中,他必須馬上停止才行,要不然……

  他急忙退開,甚至伸手將她拉離自己,不讓她碰到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寸。

  “阿天?”

  “小梅,你該睡了。”莫讎天有些粗暴的對她說。

  “再吻我一次好不好?”邾梅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感官依然存在剛才的熱吻中。

  “不行。”他斷然拒絕,因為怕自己若再吻她的話,那麼後果絕對不止是一個吻而已。

  “為什麼不行?你不喜歡吻我嗎?最後一次好不好?我求你。”邾梅有些傷心的問,卻仍不放棄想再吻他的念頭,因此她掙扎的想接近他,攬住他頸部的手更是死握著不放。

  “小梅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莫讎天困難的說。

  “我知道我喜歡你吻我的感覺,我喜歡你,我也愛你。”她告訴他,在他頸間的手更不自覺地挑逗著他,“再吻我一次好嗎?阿天。”她幾乎歎息的請求。

  “你會後悔的,小梅。”他發出低沉的歎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排山倒海的欲望再次吻上她,他知道今晚邾梅會成為他的人,而這根本是毋庸置疑的。

  邾梅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來自身旁的溫暖,剎那間記憶如潮水般一下子湧入大腦,她立即酡紅雙頰,悄悄的向後退,想在莫讎天醒來前逃離他的勢力範圍,怎知身子才一動,整個人就已被他鋼鐵般的手臂圈住,一瞬間整個人就已被他壓在身下。

  “你醒了?”她怯生生的問,而這個問題根本是白問,如果他沒醒自己又怎會突然被他壓在身下,而兩人肌膚相親的感覺是這麼的奇怪卻又這麼的美好,邾梅不由自主地羞紅了臉,明明知道自己什麼也看不見卻羞怯得緊閉起雙眼。

  “你後悔了?”看著她含羞帶怯的表情,莫讎天低柔的逗弄她問。

  “沒有!”她有些震驚的回答,“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想離開我。”他嘴角一揚,他繼續逗著她。

  “我只是不想吵醒你。”邾梅急忙的說,“還有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穿衣服時的拙樣,更何況我根本不知道你將我的衣服放在哪裡,我得花些時間尋找……”她愈說愈小聲。

  莫讎天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衣物,嘴角的笑容終於咧了開來,“小梅,你的衣服是我脫的,我當然會負責幫你穿回去。”

  “我自己會穿,只要你將它們拿給我就好了。”邾梅的雙頰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聲音卻好比蚊子般的小。

  “這怎麼行,我還知道‘物歸原位’的道理。”他戲謔的說著,嗓音卻愈加低柔沙啞,“更何況現在的我根本還沒準備讓你穿衣服。”他說著便傾身吻住她。

  良久,當兩人激情過後,莫讎天勉強自己由她身上翻身側躺,雙手立即佔有性的將她攬入懷,緊緊的擁著。

  “阿天?”

  “怎麼了?”他感覺到她的遲疑。

  “你……你的感覺好嗎?”邾梅有點想咬掉自己舌頭的衝動,沒有女人會這麼不知羞恥的問男人這種問題的,但是她真的想知道。

  “很好,極好,好得不得了。”他再度露出了笑容。

  “你沒有失望?”

  “失望什麼?”莫讎天有些訝異的看著她。

  “對於做……這件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很高興你什麼都不知道。”他咧嘴一笑,在她頭頂上連續吻了幾下。

  “什麼行為?”

  “我的主動……要你吻我的事……”邾梅將臉埋進他胸前,結巴的說著。

  “你後悔了嗎?”他的手撥開她的頭髮,雙手將她的臉捧住面對著自己,似乎想要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真實的表情。

  她搖頭。

  “那麼就沒有什麼事值得談到原諒這兩個字的。”莫讎天低柔的告訴她。

  “阿天,我愛你。”她的手捉住他的。

  “我也是。”

  邾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以往每次自己對他說出這三個字時,他總是默默無語的擁緊她,從未對她作出任何回應,而今天他卻開口回答,雖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三個字,但這三個字所帶來的衝擊卻比任何言語都大,她的淚水感動的溢了出來。

  “怎麼了?”莫讎天心疼的捧住她臉問。

  搖搖頭,邾梅怎能告訴他,她是因為聽到他那三個字,一時忍不住而感動落淚呢?

  “人人要結後生緣,儂只今生結目前。一十二時不離別,郎行郎坐總隨肩。”邾梅將臉頰貼在他胸前輕念著一首民謠之歌詞,而這也就是她所有的心聲,來生虛無渺茫不可預知,所以她不求來生,只願今生就這樣與他相伴已足夠。

  “小梅。”他歎息一聲,緊緊的擁著她。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一如往常般業務煩忙,然而今天除了煩忙之外多了那麼一點緊張,往常只會出現在會議室、股東常會的大老們竟一個個出現在機場,像是等待迎接什麼貴賓似的,然而莫名其妙的人們依然看不出他們是在等待什麼人。

  然而令觀察心思細密的人覺得奇怪的是,除了那些西裝筆挺的人之外,在機場內似乎也多了不少便衣人士,他們三五成群,不像要接人送客也不像要出國之人,只是這邊晃過來那邊走過去的在機場內遊蕩著,挺奇怪的不是嗎?

  駱威手中把玩著香煙,冷眼旁觀的將一切看在眼中,身邊的John或許感覺不到今天機場怪異的氣氛,但他這個道地的臺灣人卻知道,尤其在他見到許多便衣同業人之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以為“冷面”這件案子全權交由他和John處理,人員的調派上也該全經過他們倆挑選,然而現在他卻看到許多員警的精英份子偽裝藏匿在人群中,他們是為了“冷面”而來,還是另有要事在身呢?老實說他很想知道,但是卻不得不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以免一個不小心誤了別人的大事,更何況他沒忘今天來這裡守株待兔的對象是誰。

  盯著邾梅果真是捉“冷面”最好的途徑,即使意外的被她耍了一計,他們依然萬萬沒想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竟由邾梅的生活周遭探出他們要去美國的事,然後不惜人力物力的逐一追查所有出國旅客名單,然後懷疑、查詢、求證、刪除種種手續後盯上最可疑的人,也就是今天準備搭乘美航三點飛向三藩市的兩名旅客,他想除非他們不出現,否則“冷面”今天是插翅也難逃這個天羅地網的。

  “John,今天最好不要開槍。”駱威對身邊的John說。

  “不開槍怎麼捉人?你想讓我被他打死嗎?”

  “‘冷面’不會在這種地方亂開槍的,這裡太多老百姓了。”他看著四周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機楊廳堂說。

  “狗屎!你當他是上帝呀?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魔,你以為他會在意多勾幾條亡魂嗎?”John一臉不屑的說。

  “John你最好記住這裡是臺灣不是美國,你若傷害到任何一個無辜百姓的話,我不管你是FBI或什麼的,我們一樣可以將你治罪。”駱威平靜的對他說,語氣中顯含的威脅卻是顯而易見的。

  John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駱威也不再搭理他,轉而望向一如往常般平靜的四周,然後突然間他發現到那些人開始移動,他沒有多想的也跟了過去。

  “你要去哪?”John莫名其妙的問。

  “廁所。”駱威不想讓他知道而隨便搪塞個理由給他,然後筆直的走向那群人消失的方向。

  
第六章

  莫讎天沒有一絲疑問,完完全全依照邾梅告訴他的路標,也就是以“”字為暗號的指示前進,直到車子開進一條無人的地下道,車燈照在等待他們的人臉上。

  “邑城中王霸五方,象威揚宇內外”那名年約四十的男人突然開口。

  “前朱雀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邾梅邊說邊對他做了幾個動作。

  “小姐,請這邊走。”男人看後立即恭敬的說。

  “麻煩你了。”邾梅輕應一聲。

  “小梅?”莫讎天一點也不懂他們之間的術語,見男人看他一眼後走到前方帶路的姿態,他一點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任那男人。

  “沒關係,相信我。”她對他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雙手更是反握住他的。

  聽她這麼一說,莫讎天只有撇開心中不祥的預感,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尾隨那名男人前進,沒多久就到了一間金碧輝煌的房間,房內惟一令莫讎天好奇的是四面牆壁上皆有一個浮雕,其姿態亦禽亦獸,讓人看了有說不出的怪異,最誇張的是它們明明是浮雕卻栩栩如生,活像下一刻就會從牆壁上跑出來似的。

  “對不起,可否請這位先生在這裡等等,小姐跟我到另一間房間?”男人突然開口。

  “抱歉。”莫讎天收回停在牆上詫異的目光,銳利的眼神直盯著眼前的男人,環住邾梅腰間的手緊了些。

  “小姐?”他眼中閃過一抹擔心與不解的對邾梅開口。

  “你們有事要向我說嗎?”邾梅問,“如果是的話,你們在這邊說沒關係的。”她也不想和莫讎天分開。

  “這……”男人面有難色的看了一眼,又偷偷瞄了莫讎天一眼,然後才吞吞吐吐的說:“是有人要見你。”

  “見我?是誰要見我?”邾梅訝然的睜大目無焦距的雙眼。

  “這……”男人皺起了眉頭。

  “是我父親嗎?他也來臺灣了嗎?”

  “對,是中王。”

  男人過分急切的回答引起莫讎天的注意,他面無表情的臉起了一絲懷疑,深邃如能透視人心的雙眼筆直的盯著那男人看,而對方竟心虛的不敢看他。

  “真的是父親嗎?”邾梅憂喜參半的叫道,隨後又若有所思的搖搖頭,“不可能,母親死後父親曾經發誓過不再踏出‘邑城’一步的,他不可能會來臺灣的。”

  “你在安什麼心?”莫讎天一個箭步緊緊扣住男人,“說,是誰指使你的?”

  “放開他!”一直躲在外頭,等待誘走邾梅後動手的人一見事蹟敗露立即現身,瞬間將莫讎天團團圍住,當然每個人手上的槍全對準他一人。

  “阿天?”邾梅看不到四周發生了什麼事,然而她卻能感覺到房內多了不少人,她伸出手想尋找突然離開自己身旁的莫讎天,卻不小心被腳邊的不明物體絆了一下,幸好有人及時扶住她才沒讓她跌個四腳朝天,“謝謝。”她回頭輕聲對扶住她的人說。

  莫讎天一心一意的信賴邾梅,所以根本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那麼多枝槍指著自己,而他惟一的直覺反應竟是想伸手保護她,然而還來不及伸出手護衛她,他看到了一個自己此生最不想見到的人,那名曾經出現在邾梅門前與她談論合作捉拿他的員警,正親密的扶著她。

  “冷面,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駱威冷靜的開口勸他。

  “你……”駱威的聲音聽在邾梅耳中成了晴天霹靂,她震驚得睜大雙眼,不相信駱威竟會找到這裡來,然而她沒有多想,立刻驚惶失措的揚聲大叫,“捉住他,你們快捉住他呀!”

  莫讎天的呼吸哽住了,心跳停止了,一切的原委全在心裡串連起來然後顯現眼前,他感覺到心頭似乎有一把刀正在翻絞、刺穿著,然而流出的血液卻是冰冷冷的凍得他全身僵硬,連淚水都結成了冰,流不出來。他冷眼的看著四周因她的命令而對自己虎視耽耽的人們,眨眼間雙手竟多了兩把槍。

  “不要動,你們再動一下我就對她不客氣。”他冷酷無情的對他們警告,面無表情的臉卻比十二月的冬雪還冷冽。

  邾梅快哭出來了,她以為只要發出“黃”,他們要出境到美國的事就能萬無一失,怎麼知道臺灣的員警竟如此神通廣大的追到這兒,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救阿天?她到底該怎麼辦?

  “退後,全部的人都給我退後。”莫讎天一手用槍指著男人的腦袋,另一隻握槍的手卻指向邾梅,因為他已經看出屋內的人對她的命令示若聖旨,“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知道,所以只要槍對準她絕對沒有人敢輕舉妄動,果真,他們一個個的開始往後退。

  “冷面,你逃不掉的。”現在只有駱威持槍與他相對,不退反進的說,因為駱威研究過他,所以駱威也比誰都知道他的個性,他絕對不會傷害無辜之人,即使命在旦夕也一樣。

  “你要不要試試看?”莫讎天低柔的聲音令眾人不寒而慄。

  聽到他這種聲音,邾梅就真的知道他們的處境一定非常不樂觀,恐懼感在她心中迅速激增,為什麼“邑城”人民沒有阻止那些員警,這兒是“邑城”的勢力所在地不是嗎?為什麼沒有人可以幫助她把員警趕出去呢?誰都不准傷害阿天,如果誰敢傷害他的話,她就和誰拼命,誰都不准傷害他!

  “捉住他,你們快捉住他呀!”她再次大聲的對四周下命令。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聽從命令的動手,怎知腳步都未跨出去兩聲巨響同時響起,並引來邾梅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阿——”

  邾梅尖叫聲所帶來的反應幾乎可以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當然那不是說她叫得有多誇張、多大聲、多震撼人心,而是因為她的尖叫造成周遭所有人的劇烈反應。

  “小姐!”

  只見大夥眾口一詞的大叫一聲,哪還管莫讎天的去向全部湧向邾梅,有如驚濤駭浪的直盯著她檢視,擔心她若真有個什麼閃失,他們這輩子是再也無顏回“邑城”,只能一輩子做個流落他鄉的浮萍了。

  駱威束手無策的被擠在人群中,眼睜睜的看著就要手到擒來的“冷面”,因為眾人突然一窩蜂的圍了過來讓他滯礙難行,想開槍卻又怕傷及無辜,他咬牙切齒的詛咒了幾聲,卻全被周遭焦慮的聲音蓋過。

  “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小姐!”只見全部的人七嘴八舌的圍繞在邾梅身旁不斷的詢問著。

  “阿天,阿天呢?”邾梅回過神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睜著目無焦距的眼問著周遭的人,“阿天?阿天?”

  “小姐你沒事吧?”其中一人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阿天人呢?你們誰告訴我阿天人呢?”邾梅捉住一個人的手不放,激動的神情依然問著同樣的問題,她聽到槍聲了,是誰開的槍?阿天中槍了嗎?阿天沒事吧?為什麼他們都不回答她?

  “阿天,阿天你在哪裡?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她叫著問著卻始終沒人回答她。

  自從昨天晚上突然間接到“黃”後,所有在臺灣的“邑城”人民瞬間沸騰了起來,立即馬不停蹄的追查起邾梅的下落與這段期間的一切遭遇,然而得到的消息卻是令人震怒的。原來邾梅現在不只是雙目失明,還被傷她的那個殺人犯所欺騙而挾持,至今行蹤不明,成了警方全力偵緝的人口之一……這簡直太令人髮指,堂堂“邑城”中王三小姐竟在臺灣淪落到這種地步,這教他們怎麼對得起“邑城”的主子呢?

  所以在幾位權高且經過大風大浪的長老們決議後,他們決定要救三小姐免于苦難,首先就要拔除她身邊的惡瘤,也就是那個叫“冷面”的殺手,所以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部署了一切,打算來個甕中捉鱉,怎知……

  唉!幸好三小姐沒什麼損傷的平安歸來,要不然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只是為什麼三小姐口中竟阿天、阿天的叫個不停呢?這個阿天到底是誰呢?大家眼觀鼻、鼻觀心的想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誰是阿天呀!

  “他逃走了,人已經不在這兒了。”惟一知道她指的人是誰的駱威在見眾人滿臉霧水後終於忍不住開口。

  “逃走了?”邾梅喃喃自語的念著。

  “對,逃走了。”駱威再一次確定的告訴她,駱威不知道邾梅為什麼會突然改變心意決定和警方合作引出“冷面”予以擒拿,雖然說結果並未盡如人意,但至少在完全看清“冷面”的長相後要緝拿他會比較容易,更何況現在他又中了一槍,想必負傷而逃的他用不了多久就能落網的。

  “謝謝你的合作,邾梅。”他忍不住向她道謝一聲。

  “合作?”沉迷于莫讎天逃走的事實上,邾梅在聽到這句話時反應是懵懵懂懂的。

  “謝謝你決定和警方合作,雖然我不懂為什麼上面的人會突然改派別人負責,而且行徑作風又有些怪異,”他瞄了環繞在她四周的警界精英們一眼有些調侃的說,“但至少你引出了‘冷面’讓大夥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以後要抓他就能省事不少,更何況他又中了我一槍之後才逃掉的,我……”

  邾梅一頭霧水的聽著他說一堆自己聽不懂又莫名其妙的話,然而當她聽到“冷面”這兩個字,又聽到中槍後,她不知不覺的表情一瞬之間蒼若白紙。

  “你說什麼?!”她驚恐得大叫。

  “‘冷面’是在中了我一槍之後才逃走的,如果機楊四周的警備依然沒辦法讓他落網的話,那麼你也毋需太緊張,我們警方一定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更何況受傷的他至少有一段時間不能出來為非作歹,你不要太擔心他會來找你報仇知道嗎?楊警官、陳警官、張警官,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駱威以為她的失措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他盡其所能的安撫她,甚至要身旁他認識的警員幫忙應聲以助長聲勢。

  邾梅根本什麼都沒聽到,現在的她滿腦子回繞的就只有一件事——他中槍了!

  怎麼會這樣呢?阿天中槍了,都是她害的!若是他不聽她的話而依照他自己的計畫行事,那麼他就不會中槍了。他說過他十幾年的殺手生涯都活得好好的,不會有事的,然而現在卻因為自己而陷入絕境,甚至於中了槍,她真的是他的累贅、禍害,要不是因為有她,他一定不會有事的,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不行,現在不是她自責的時候,先解決問題是要趕快找到阿天才行,她一定要馬上將他送到醫院急救,要不然血流多了是會死人的……

  死,阿天絕對不能死,她不要阿天死呀!

  邾梅突然發瘋似的跳起身,也不管自己什麼都看不到,或者撞到了什麼人,她一心一意只想沖出去找莫讎天,一想到他渾身浴血、奄奄待斃的樣子,她就覺得自己好像也快死了的樣子,阿天,他不能死,不能死呀!

  “小姐小心!”

  眾人的警告聲來得太晚了,邾梅只覺得自己被疑似桌角的東西阻礙住,一個重力的衝撞下除了腹痛難挨外,自己更因反彈力而顛簸得向後倒,重重的摔跤倒地。

  “小姐你沒事吧?”眾人手忙腳亂的上前扶起她問。

  即使自己真的撞疼摔傷了,邾梅依然沒有多餘的心思來為自己哀慟哭泣,她惟一的反應是抓住扶持她的手,不顧一切的想得到一個答案,“門在哪邊,你告訴我門在哪邊?”

  “小姐……”被捉住的人千想萬料也猜不到自己會聽到這個問題,一時之間竟呆若木雞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有誰告訴我們在哪個方向?”邾梅伸出茫然的雙手在四周揮舞著問道,“誰能告訴我?”然而她根本沒有時間等待他們回答,再度摸索著前進,阿天,你要等我。

  “小姐你要去哪裡?”她在第二次跌倒前被人扶住。

  “我要去找阿天,他受傷了,身邊不能沒有人照顧,我一定要去找他,你可不可以帶我出去?我的眼睛不方便看不到路。”她絕望的求道。

  扶住他的男人與室內所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對她溫柔的開口,“好,我帶你出去。”

  “謝謝,謝謝!”邾梅如臨大赦般的拼命點頭道謝,然後不疑有他的讓人扶持著走,心中惟一的信念依然是:阿天,你要等我。

  鏡中的男人慘白臉上懸掛著豆大的汗珠,青筋在他咬緊牙關後清楚的浮現臉上,他的氤氳深沉的雙眼筆直的看著鏡中他血流如注的肩膀和忙碌的雙手。

  他雙手並用的以一支烤過火的鐵夾在肩膀的血洞中找尋彈頭,堅定的手沒有因為疼痛而顫抖,緩慢的移動,仔細的尋找,直到碰到那個不容置疑的劇痛根源後,他牙根一咬狠狠夾住拔出,一氣呵成的猶如子彈是在別人體內而不是自己體內一樣,當然他馬上領悟了“吃不盡苦,學不盡乖”這句話的涵義。

  顫抖的瑟縮一下以抗拒那股椎心刺骨之痛,他將那粒彈頭丟到桌面上,開始以白布擦拭汩汩流不止的血液,然而流出來的血像是不要錢似的不肯止歇,他改以強力壓止傷口的方法試圖止血,當白布染成紅布後,他放棄的將血布丟開,拿起一旁準備的酒眨也不眨眼的潑灑在肩頭。

  肩膀上的疼痛連“痛不欲生”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莫讎天卻悶不吭聲的默默承受,他握緊雙拳的手臂青筋浮動,咬緊牙關外抿緊的雙唇蒼白無一絲血色,他要用疼痛來麻痹自己,讓自己忘卻一切有關她的記憶,他要用疼痛來提醒自己,要他一輩子牢記這次的教訓,他要用疼痛來記住這一切,這筆血帳他要她血債血還!

  顫動的向後一躺,他任傷口上的血液與酒汁交雜的紅沾濕了一床被單卻不加以制止,他,在等死嗎?不,如果那一槍可以讓他死的話,那麼他就不會大費周章的做了這些死前掙扎的蠢事了,那麼他又為何任傷口疼痛,任血流如注呢?因為他在自我懲罰,懲罰自己的愚蠢無知,懲罰自己的有眼無珠,竟然明眼人被瞎眼人騙得團團轉猶不自知,他真是普天之下最呆的大白癡呀!

  莫讎天啊,莫讎天,難道在他遭受世間所有的冷酷無情後,依然不能仇視上天嗎?他好恨,他好恨呀!

  “阿天!”

  一聲尖叫後,邾梅登時由床上坐起,目無焦距的雙眼睜得好大,額頭上微滲著冷汗,她夢到阿天渾身浴血的躺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動也不動好像死了似的……

  她冷冷的打了個寒顫拼命的搖頭,不會的,他說過不管如何都會讓她重見光明的,他絕對不會言而無信的,絕對不會!

  她伸出手摸索著四周,然後緩緩的移身下床,不管怎麼樣自己一定要到阿天那裡去,他受傷了正需要自己的照顧,她不能讓他孤單的承受痛苦,她一定要找到他才行,可是她要怎麼逃出這裡呢?

  發出“黃”請求救兵是她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一件事,因為她沒想到他們會在短時間內查出“冷面”的底細,並以她的安全為由找來員警準備緝拿阿天,而她還天真的請他們帶自己出去找他,然後傻傻的被人軟禁了還不知道,哈!這真是太諷刺了,太好笑了,她竟被自己的部屬軟禁,這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之事呀!

  邾梅下了床沿著床邊走了一圈找到鞋穿上,隨即尋著最靠近自己的一面牆,沿著牆面尋找出路。她雖因看不見而笨手笨腳的,但她卻是那麼的小心翼翼,撞到東西不驚叫,踢到東西不喊痛,只怕一出聲馬上有人沖進來將自己困住,那麼以後要逃可就會難上加難了。

  然而突然間傳來的開門聲,嚇得邾梅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著,卻愈跳愈往下沉,愈跳愈冷,希望在胸間破碎,淚水在不覺間落下,“求你放我走,我求求你。”她整個人癱軟在地叩頭的哀求。

  “青龍”抿緊嘴巴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一向活蹦亂跳、無憂無慮、倔強、衝動、不服輸,也就是“邑城”中他最疼愛的小妹邾梅,竟然會變得如此慘不忍睹,淩亂的外觀、紅腫無神的雙眼、蒼白絕望的淚臉,還有那跪地乞求的無助神情,老天!外面那群人一個個都該死,竟然沒有人告訴他真話,害他一進門後就被嚇得啞口無言,憤怒得想殺人洩氣,他握緊拳頭,不遠前一整面的落地窗立刻迸裂。

  “青龍?”邾梅立刻感覺到四周怪異的氣流,她抬起茫然的雙眼尋覓的出聲,會是“青龍”嗎?他應該在“邑城”才對,可是為什麼她感覺有風,一股憤怒的颶風在自己四周逐漸成形,“青龍哥是你嗎?”她伸出雙手尋覓著。

  “嗨,小梅。”“青龍”伸出有力的臂膀溫柔的將她由地上抱起,放進舒適的沙發椅上。

  “真的是你?”聽到那睽違以久的嗓音,邾梅難以置信的驚叫道,然而隨著叫聲灑下的是那串令“青龍”疼惜的淚珠。

  “怎麼了?告訴青龍哥誰欺負你了,青龍哥幫你報仇。”“青龍”溫柔的替她拭淚,溫柔的開口問她,然而臉上的表情卻與溫柔兩個字相差千里,他冷峻得讓人看了都會覺得不寒而慄、膽戰心寒。

  “他們把我關在這裡不讓我出去……我要他們幫我和阿天到美國去……他們卻設計要抓阿天,還……還把他打傷……我要去找阿天,他們……不肯還把我關在這裡……青龍哥……我要去找阿天……”邾梅緊捉著“青龍”的衣袖,抽抽噎噎的將心裡的委屈與難過全部哭訴出來,“他受傷了需……需要人照顧……他需要我照顧,我要……要去找阿天……”

  “乖,別哭了。”他拼命的替她拭淚,“你口中的阿天是不是就是那個殺手,你知道他是個殺手嗎?”

  “我知道,可是他不是壞人是好人,我知道的,他說他一定要幫我醫好眼睛,讓我重見光明,而且他還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殺人了,他不是壞人的,青龍哥。”邾梅吸了吸鼻子,盡全力替莫讎天辯解。

  “那你也知道你眼睛受傷是誰害的嗎?”

  “我知道,是阿天。”她點頭,“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他也不會良心不安的徘徊在我的左右,後來還從幾個流氓手中救了我,我知道他不是故意要傷害我的,我一點也不怪他,甚至於還很高興可以因此而認識他,我愛他。”她老實的告訴“青龍”她的心。

  “小梅你還這麼小……”“青龍”的眉心糾結了起來。

  “我已經十八歲了,古時候十八歲的女人都當媽媽了。”邾梅憤然的打斷他,然後又突然緩下口氣,帶著“青龍”所未見過的神情說:“青龍哥,我是真的愛他的,如果他若有什麼意外,我想我也不會獨活的。”

  “小梅……”看著她面無血色的臉龐在一瞬間散發出來的奪目光芒,“青龍”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惟一的感覺是小女孩長大了。

  “青龍哥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

  “可不可以利用‘邑城’的力量阻止任何人傷害阿天,讓員警、FBI的人以後都不再捉緝他了。”

  “小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可是我不要阿天有危險,每天還得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我不要他這個樣子。”

  “小梅,這個社會是有法治的,如果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可以隨便殺人而不受法律制裁,那麼這個世界早就完蛋了,我不能答應你這件事。”“青龍”看著她倔強的臉孔好半晌,然後以非常理性的口氣對她說。

  邾梅好久沒說話,茫然的雙眼卻有著說不出的哀傷與絕望。她知道如果最疼愛自己的“青龍”都無法答應她的要求,那麼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救阿天了,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在知道阿天就是人人口中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後,自己依然愛他、對他獻身,她的決心天地日月可為鑒,“海枯石爛兩鴛鴦,只合雙飛便雙死”,如果他死了而自己獨生,那人間還有什麼趣事呢?她露出一抹淒涼的微笑。

  “小梅,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青龍哥幫你找到適合你的眼角膜了,你的眼睛馬上就可以複明瞭。”見到她臉上悽愴的笑容,“青龍”於心不忍的立即以歡愉的口氣告訴她這個好消息,試圖讓她忘卻心中的哀傷,“來,我們馬上到醫院去,醫生說手術前要先幫你的眼睛檢查一下,看看你……”

  “不,我不要去。”她突然出聲打斷他,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小梅?”他不懂。

  “我告訴過阿天,在我眼睛複明的第一眼要看到的人一定是他,否則的話我寧願一輩子看不見,現在我連他的人在哪裡都找不到,我又憑什麼去動手術?如果再度重見光明卻見不到他,我又何須複明呢?”她笑著說,平淡的言語中充滿了堅定不移的磅礴氣勢,“我要等找到阿天,讓他陪我進醫院動手術,我才會去。”

  “青龍”蹙緊眉頭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小梅,你有沒有想過看不到的你要如何找他呢?為什麼你不先把眼睛醫治好……”

  “不,我若找不到阿天,他一定會自己來找我的,只要等他的傷口好些,他會來找我的。”她搖頭打斷他說。

  “小梅……”

  “青龍哥你不要勸我,也不要再為我的眼睛煩惱了,沒有阿天在我是不會去做眼角膜移植手術的。”邾梅決然的說,“我知道你們都很關心我,可是我心意已決,你就別再多費唇舌勸我了,我的脾氣你可以說比誰都清楚,如果你們強迫我的話,我會做出什麼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青龍”知道她不是在威脅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因為在邾梅十三歲那年因聽說了父母親的戀情,知道她父親有意在了卻凡塵俗事後追隨母親而去,年輕氣盛的她竟以自己的生命威脅她父親不准離開她,因為在她十三歲的心靈上,父親是她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絕對不准任何人傷害他,當然包括“中王”自己,所以她用“中王”最愛的自己來威脅他,要“中王”放棄追隨其妻子的傻事,怎知“中王”竟什麼都沒說就將她狠狠的罵了一頓,說她小小年紀什麼不學,竟學會威脅之事,要她回房好好反省。

  然而誰知道邾梅回房後反省沒有,卻寫了一張遺書給“中王”,要“中王”瞭解失去他,她們姊妹所忍受的痛苦就像現在他失去她的感受一樣,但願自己的死可以挽回他的心,那麼她死而無憾。很難相信一個十三歲的少女會做出這種事,當然她的行為不止嚇壞了“中王”,更震驚了整個“邑城”,再也沒有人敢將她說的話拿來當玩笑,尤其在她以性命作要脅之時。

  邾梅年紀雖小,脾氣又有些倔強與衝動,然而她卻並非不懂事愛胡鬧,一次的自殺事件嚇壞大家後,她從未再做過任何驚世駭俗的事,也沒再有威脅恐嚇之事件發生,然而這次的堅持……“青龍”不知道如果強迫她去動手術會發生什麼事,但是真能讓她這樣繼續下去嗎?那個叫阿天的冷面殺手對她的感情到底又是真是假呢?他真如她所說的會來找她嗎?如果他沒有來的話,小梅難道真要一輩子活在黑暗中?

  不行,自己絕對不會讓黑暗主導小梅的一生,如果說讓她重見光明的鑰匙在那個叫阿天的殺手身上,那麼就算上刀山下油鍋,自己也要找到他讓他交出那把鑰匙。

  “好,青龍哥不強迫你,可是你要等那個叫阿天的人來找你,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來找你嗎?還是你打算去找他,你知道從哪找起嗎?你有他的任何資料,知道他住在哪裡、長什麼樣子,還有他的本名叫什麼,你們有共同的朋友,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嗎?”他柔聲的對她問道,既然她要找他,他就幫她吧。

  “我只知道他叫莫讎天,從小在美國三藩市長大,現在住在一間靠海的房子裡,其他的……”邾梅茫茫然的搖頭回答,第一次發覺自己對他的一切知道的竟是少得可憐,甚至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莫讎天、美國三藩市、“冷面”、殺手,再加上那天曾經目睹過他廬山真面目的人,有這些資料要找到他應該就不難了,“青龍”在心中忖道。

  “靠這些資料你要怎麼找他呢?小梅。”他柔聲的問著茫然不知的邾梅,他知道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回我租的地方住,我相信阿天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她抬起臉告訴他,“可是我害怕又有人會利用我來抓阿天,我不要他受傷,青龍哥你可不可以幫我?叫‘邑城’的人不要再監視、保護我了,阿天他絕對不會傷害我的,至於員警和FBl的事……”

  “那些事青龍哥幫你解決。”“青龍”突然說。

  “青龍哥你答應我讓員警他們不再想捉阿天了是不是?”邾梅激動的握住他的手臂問。

  “沒有,我只能答應讓那些員警遠離你的生活,不能監視、干涉你的生活、交友……”

  “這樣就很好了,謝謝,謝謝青龍哥。”她高興得差點沒飛揚起來。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青龍”看著她今天第一個真心真意的笑臉說,“我要搬去和你一起住。”

  “一起住?”她像是呆住了一樣。

  “對,這樣我才方便照顧你。”他溫柔的替她撥開臉頰上的頭髮,“你不會以為我會將你一個小女孩丟在那兒不管吧?”

  “可是我那裡很小根本擠不下兩個人,而且阿天一定不會高興看到我和別的男人住在一起,雖然你是我的青龍哥……”邾梅呆若木雞好半晌後才吞吐的說。

  “就這一個條件而已。”

  “可是我那裡真的很小……”

  “小不小,等我看了以後再說。”

  “但是……”

  “小梅,你要我幫忙就得聽我的,更何況我就只有開這麼一個小條件而已,沒什麼好討價還價的。”“青龍”柔聲的告訴她,語氣卻是不容辯駁的。

  面對著他,邾梅雖看不到他堅忍不拔的神情,卻知道外表溫文儒雅的“青龍”其內在卻是堅硬剛強的,只要一經他決定過的事絕對沒人能令他改變主意,所以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默然不語了。

  日子在等待中滑過,邾梅不說話,“青龍”卻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看著她的不安與恐懼一天天的增加,人也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卻無力阻止這一切,一向笑容可掬、溫文儒雅的他也禁不住板起冷臉來。

  該死的莫讎天!就算小梅再愛他、再維護他,自己也要讓他為小梅這陣子的哀傷與消瘦付出代價,至少挨一頓痛打是絕對逃不過的,“青龍”坐在室內惟一的一張椅子上,板著臉,皺著眉,眼神銳利如刀鋒的想著。

  “青龍哥……”

  邾梅的叫喚聲拉回“青龍”的冥想,他冷凝的表情一瞬間轉為溫柔憐愛。

  “怎麼了?”他柔聲的問。

  “你……你真的把警方的人都弄走,不再監視、守著我嗎?”

  “怎麼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問?”他沒有生氣地質疑他的作為,只是擔心的問。

  “有嗎?青龍哥,你真的將那些員警或者其他以用保護我為名的同胞們都趕離我身邊嗎?為什麼都一個月了阿天一直都沒出現?真的沒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嗎?青龍哥,真的沒有嗎?”她神色慌亂的問著。

  “小梅,也許他已經回去美國了……”

  “不,不會的,他說過他一定會帶我到美國動手術的,他不可能一個人走而把我丟下不管,他絕對還在臺灣的某一個地方的。”

  “那……那也許他不知道你回到這裡住,所以現在正到處在找你……”

  “阿天他很聰明的,他知道我一定會回到這裡等他的。”邾梅痛苦的搖頭,“青龍哥,你說阿天會不會因為上次中槍而……”她根本還沒說出那個“死”字,淚水卻已決堤而出的汩汩流了下來。

  “不會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杞人憂天呢?”“青龍”緊握了一下拳頭,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安慰的說,“好了,別亂想了,青龍哥帶你到海邊走走怎麼樣,以前在‘邑城’你不是最喜歡待在海邊聽海浪聲嗎?”

  “海邊?”

  “對呀,走吧,整天關在這個水泥牢籠裡,你不悶,我都快被悶發黴了,不過還好沒‘發騷’就是了。”他以輕鬆逗趣的口吻對她說道,雙手更是不等她有所回答而逕自扶起她向門的方向走去。‘

  “可是……可是如果我離開這兒,阿天就找不到我了,我不要去。”邾梅搖頭不肯走。

  “你不是曾經告訴我,他,也就是阿天也喜歡帶你到海邊去嗎?說不定找不到你的他也會去海邊,更說不一定我們會與他不期而遇,你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嗎?”他分析的告訴她。

  “會嗎?”邾梅驀然抬頭望向他的方向,臉上有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悅,“他真的會去海邊找我嗎?”

  “我不能確定,但與其每天坐以待旦的等他出現,我們不如多創造些給他找到我們的機會,也許真的無巧不成書的和他碰見了,那你正可以結束我們每天‘等無人’的悲哀。”

  “對,你說得對,那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青龍哥你快帶我到海邊去。”邾梅一改剛剛的猶豫,迫不及待的催促出聲。

  “青龍”露出一絲苦笑後無聲的歎息,現在對她說什麼、勸什麼,拿什麼誘惑她、拿什麼威脅她,都沒有用“阿天”兩個字來得有力。不吃飯,“阿天”一定不喜歡看你瘦巴巴的樣子,她二話不說立即大口咽飯;不睡覺,“阿天”一定不喜歡看你雙眼浮腫,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她乖乖閉上眼睛;哭不停,“阿天”一定會心疼你的眼淚,他一定不希望你為他哭紅了眼睛、哭醜了自己,她忙不迭的擦乾淚水。

  現在“阿天”兩個字對邾梅來說簡直成了聖旨,他不知道假若那個莫讎天真的不再出現,她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自己是否該多加點力氣把莫讎天給揪出來,免得她坐立不安癡癡守候著那無憑無據的空口諾言呢?該死的莫讎天,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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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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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29:0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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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海邊,數十隻海鳥在海平面上翱翔飛舞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襯托著白浪淘淘一望無際的大海,與閃閃生熠的沙灘,海邊顯得格外迷人也格外美麗,然而身旁的邾梅卻什麼都看不見。

  “風好大。”邾梅輕壓著頰邊胡亂飛舞的長髮,不在意的輕喃了一句,只是沒想到在她才闔上嘴巴的下一秒鐘,狂風亂舞的長髮竟安分的垂落背間,僅剩輕風吻著她的臉、她的頰。

  她忍不住的歎息,以前在“邑城”時,只要她到海邊玩,“青龍”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控制四周的風疼惜她,就像她是個以玻璃紙糊成的洋娃娃似的,受不了凡陣強風的吹襲,不像阿天,無力控制風的襲擊,只能用有力的雙臂將她攬在懷中替她擋風……

  “來,小心點走,你左手邊有一個坑洞,兩步遠的地方有三個階梯……”

  “青龍”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並仔細的告訴她四周的地勢,深怕她稍有不注意就會受傷的呵護著她,不像阿天,天生缺少輕風的溫柔,只會粗魯的一把抱起她,也不管她是否被嚇到,獨斷的抱著自己走到他認為適合她聽海的地方坐下,才放下驚魂未定的她……

  “今天海邊人不多,只有幾個小鬼在遠處的沙灘上打水戰,還有幾個人跟我們一樣坐在堤岸上……”

  他溫柔的語調在她耳邊輕輕響起,體貼的訴說著周遭的一切讓她知道,不像阿天,沉默似金的不發一語,直到她起了好奇心開口問時,再細細描繪她所要知道的一切……邾梅突然用力甩著頭,試著甩開那些令自己想哭的記憶,阿天一定不喜歡看哭紅眼睛的她,她不能哭!

  “怎麼了?”發覺她搖頭的舉動,“青龍”立即停口擔心的問。

  “青龍哥,你有沒有看到他?”

  不用問那個“他”是誰,他也知道她指的人是莫讎天,枉費自己努力以赴的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唉,罷了!

  “除了幾個小鬼和幾對情侶之外,我沒看到任何一個孤單的人。”他老實對她說。

  “沒有……”她失神的喃喃念道,好一會兒後卻突然的站了起來。

  “小梅?”

  “走吧,青龍哥,既然他不在這兒,我坐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呢?”

  “說不定他等會就會來了,我們再坐著等一會好嗎?”“青龍”不想這麼快又帶她回家面對四面冰冷冷的牆壁。

  “算了,臺灣的海岸線這麼長,我坐在這一小角要碰到阿天簡直比登天還難,我還是乖乖的回家等他比較好,免得他突然心血來潮的跑到那兒找我卻落個空……”她突然停頓一下,然後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叫道:“青龍哥我們快回家好不好,說不定阿天現在正好想到我回家了,正往我那兒去,我們快回家好不好?”

  “小梅……”

  “快點,遲了的話會錯過阿天的,青龍哥快一點啦!”邾梅焦急的拉著他瞎闖的往前沖。

  “小心點。”“青龍”及時伸手攬住被階梯絆倒的她。

  “快點青龍哥。”

  看著她焦躁不安的神情,“青龍”無能為力的歎了口氣,“來,小心點走,別急,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坐立不安的等車開到家,邾梅不等“青龍”的扶持下了車,直截了當的沖向二樓她的租屋,“阿天!”她揚聲叫著,當然空洞的走廊與房間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阿天!”她又叫了一次,“阿天你回答我呀,阿天!”

  “小梅,他沒有來。”趕上她的“青龍”扳著她的肩膀冷靜的告訴她。

  “不,他一定在這裡,只是看到陌生人在這裡藏了起來罷了,青龍哥你先走開好嗎?只要你走開他就會出來見我的。”邾梅輕輕的將他的手撥離自己,以堅定、決絕的口氣對他說,並輕輕的推著他要他走,別待在這兒。

  “小梅……”

  “青龍哥,我求你好不好,你不要待在這兒,要不然阿天他不敢出來的。”

  聽出她說話的口氣與往常不同,而且臉上的笑容更是怪異、恍惚的不對勁,“青龍”眉頭一皺,雙手再次爬上她肩頭,冷靜、柔軟的開口,“小梅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只要你走,走開!”邾梅像是突然中了邪似的朝他大吼,更用力的撥開他關懷的雙手,使勁的推開他,“一定是你騙我,說什麼已經沒有人在監視我,你一定是在騙我,要不然阿天一定會來接我、來找我的,他沒有來一定是因為他發現有別人在我身邊監視我,所以才不敢現身的,你一定是在騙我,在騙我!”

  “小梅你冷靜一點!”他堅定的攫住她,一向溫柔的嗓音多了一絲冷硬。

  “走開,你走開!”邾梅根本不聽“青龍”的,推不開他的雙手開始用力的捶打著他,“你們都在騙我,都要害阿天,我討厭你們利用我捉阿天,我討厭你們!走開!”她失控得對他大吼大叫著。

  “小梅……”

  “你走,走——”

  “青龍”再也忍不住的用力搖晃她,咆哮的對著她大吼,“邾梅,我叫你冷靜點聽到沒有?你冷靜點!”

  邾梅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吼聲震住了心神,一時之間竟住了嘴,呆苦木雞的站著。

  “告訴我,我是誰?”“青龍”冷峻的開口,聲音中充滿了威嚴與命令。

  “你是……青龍。”

  “‘青龍’曾經言而無信,說話不算話嗎?”他繼續問。

  “沒有。”邾梅搖頭。

  “那我曾經欺騙過你嗎?”他又問。

  “沒有。”她還是搖頭。

  “那我發誓我真的已將所有人,包括‘邑城’和警方的人全部調離這個地方,甚至不許他們再插手‘冷面’這個案件,你相信我嗎?”

  “你真的……”她呆若木雞的站了好久,然後才慢慢的以下敢相信的口吻開口。

  “相信我嗎?”他打斷邾梅冷冷的再問一次。

  “相信,青龍哥我相信你,對不起,對不起。”邾梅整個臉都埋進他溫暖的懷中,眼淚就這樣像扭開的水龍頭般,控制不住汩汩的流個不停。

  “乖,別哭了,嗯?”輕拍著她細小的背部,“青龍”溫柔的嗓音與臉部冷冰冰的表情有著天壤之別。

  “對不起青龍哥,我……對不起。”她抽泣的在他懷中語焉不詳的喃念著。

  “來,我們先進屋子裡去,等會兒被人看見了,別人會以為我是個大色狼,欺負你了呢!”他輕鬆的開玩笑,小心的帶她進屋,“來,眼淚擦一擦,別哭了。”

  邾梅聽話的擦著不斷溢出,擦也擦不完的淚水,一邊則拼命的猛吸鼻子。

  “說實在的,要是我是莫讎天的話,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當場昏倒,就立刻轉頭就走,你知道紅鼻頭、紅眼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你有多……不可愛嗎?”他好心的挑些含蓄的言詞來調侃她。

  “青龍哥,你說阿天……是不是……不要我了?”邾梅強制的止住淚水,卻無法阻止久哭後的抽泣。

  “如果你常哭得這麼醜的話,我想——有可能。”他以非比尋常的慎重語氣回答她。

  邾梅想笑,但露出的笑容卻比哭更難看,“我真的……很醜嗎?”

  “如果你不哭的話,你是最美的。”他告訴她,換言之就是說她哭真的很醜就對了。

  “好,那我不哭,我……不要阿天看到我醜醜的樣子。”

  看著邾梅一臉自立自強的表情,“青龍”蹙緊的眉頭沒有因此而舒松,反而蹙得更緊。她的反應一次比一次激烈,自我控制的情緒堅決而不穩,再這樣過下去,她的精神一定會在某一天崩潰的,到那時……該死的莫讎天,他到底死到哪裡去了,到底知不知道小梅在這兒為他吃的苦,該死的他!

  為了讓邾梅不再整天除了等待、胡思亂想以至於精神崩潰,“青龍”再次以莫讎天為引子勸誘她到外頭走走,或者找份有興趣的工作來做,結果令他訝異的是她竟然二話不說的點頭,然後回到她所熟悉的“小紅莓檳榔”工作。

  雖然“青龍”做夢也沒想到她會選擇這個工作做,然而在親眼看見她與檳榔攤小姐聊天時所浮現的笑靨,他不得已勉為其難的接受她這個決定,因為現在的她至少不再每天以淚洗面,像朵等待枯萎的花朵。

  事發至今已過月餘,“青龍”不禁由開始懷疑到深深的肯定,那個莫讎天對邾梅的感情根本是騙人的,或許這也可能是邾梅的一廂情願,因為如果莫讎天真對她有感情的話,那麼在他強制執行的命令下,臺灣警政界早已將有關“冷面”的所有列為Y級檔案冰封冷凍,不再繼續深探與追究,也就是說“冷面”在臺灣的處境有如一般正常人來去自如,而“冷面”卻遲遲未出現,難道“冷面”介意的是每天陪在邾梅身旁的他?

  斟酌了許久,“青龍”決定不再對邾梅保護過度,在麻煩被自己迷得東倒西歪、兩眼發直的女孩麗文晚上送邾梅回家後,他協同一向隱藏暗處與自己形影不離的東方七宿驅車離開,假若莫讎天真對她有心,就一定會乘虛而入的帶走她,並照她所說的帶她到美國醫治眼睛,而自己只需盯著機場與美國各大醫院即可獲知一切,他只希望邾梅能幸福。

  帶著滿臉愛慕傾心的傻笑目送超級大帥哥離去,麗文好久、好久以後依然回不了神,一直到邾梅推了她幾下後才驚跳了起來。

  “什麼事?”她轉頭驚惶失措的瞪著邾梅。

  “我聽到喇叭聲,是不是有車子停在我們攤位前面要買檳榔的?”邾梅側耳傾聽的詢問她。

  “哦!”聽她這麼說,麗文這才發現檳榔攤前正停了一台黑色三門跑車,她立即帶著一臉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扭著小蠻腰走到車窗前半傾下前身問:“先生,你要買檳榔嗎?要買多少……我的天啊!”她嗲聲嗲氣的聲音消失在喃喃自語中。

  邾梅因為目不能視,所以看不到麗文瞠目結舌,緊瞅著車內男人面容的驚濤駭浪、驚歎不已的誇大表情。

  我的天啊!麗文以為能讓她歎為觀止的帥哥就只有小梅那個青龍哥而已,沒想到今天竟又讓她撞上一個,我的天啊!為什麼長得完全不同、擁有完全不同氣質的人,卻可以同樣帥得讓自己眼花繚亂、目瞪口呆、神魂顛倒呢?

  小梅那個青龍哥溫文儒雅、俊逸挺拔,舉手投足間柔和得像道和風,目光炯炯帶笑的眼眸卻隱含一種冷靜、犀利、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然而眼前這個坐在車內面無表情,不,該說板著臉的男人卻帥得可以讓女人流唾液。他冷漠無情的雙眼深邃黝黑,卻令人望之心動,明明慵懶舒適的坐靠在駕駛座上,卻有種讓人噤若寒蟬的氣焰,而架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卻是如此修長有力,讓她看了都會忍不住想入非非起來,我的天啊!如果說小梅的青龍哥可以讓女人見了驚歎傾心,這個男人就可以讓女人驚叫獻身。

  我的天啊!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昏倒的樣子。

  “麗文?”聽不見麗文的聲音,也感覺不到她有回攤內拿檳榔,邾梅忍不住皺起眉頭側耳揚聲叫道,“麗文你在嗎?是不是有人要買檳榔?麗文?”

  “哦,有有,我正在問客人要買多少。”麗文驀然回神的朝她叫道,並咽了一下唾液再度對車內的酷帥哥詢問:“請問先生要買多少檳榔?”

  “我找邾梅。”

  “你找小梅?”麗文瞪大了雙眼,沒想到這個眼剛冷凝的男子的嗓音竟是如此的低柔醉人,更沒想到他開口竟是要找小梅。

  男人的臉轉向坐在檳榔攤內的邾梅,靜靜的看著她。

  “小梅,那位先生要找你。”雖然搞不懂車內的酷帥哥是誰,為什麼會指名找邾梅,麗文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走回攤內告訴邾梅,反正要搭也是白搭,那個大帥哥要找的是小梅不是她。

  “誰?”不會是最先一個月認識的朋友吧?邾梅在麗文小心翼翼的扶持下走到車窗邊。

  “是我。”

  一陣狂喜掠過心頭,邾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聲音,她顫抖的伸出雙手,低喃的出聲,“阿天?”

  莫讎天譏誚的看著她滿臉不可置信的驚惶神色,懷疑她怎麼還未拔腿狂奔。

  “阿天?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她的手先接觸到車窗,再慢慢的伸進窗內碰觸到那日以繼夜思念不已的輪廓,再也抑制不了的淚如雨下,“是你,真的是你!”

  對於她悲慟的神情,莫讎天差一點沒仰頭狂笑,她真以為他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嗎?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之後,還會呆呆第二次上當受騙?就算她再自豪自己高超的演技,那也不要狗眼看人低的把他當呆子,哼,人說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他莫讎天不會連這種小道理都不知道的。

  他冷冷的拿下她觸摸自己的手,卻冷不防的被她握個死緊。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不管花多久、多長的時間你一定會來接我的!”邾梅激動狂喜的握緊他叫。

  “當然,只要我沒死,我當然一定會來找你的。”莫讎天扳開她的手冷道,“上車。”

  “好。”邾梅喜形於色的立即點頭。

  “小梅,他是誰?你要跟他去哪裡?”麗文一頭霧水的拉住邾梅擔心的問,她總覺得這個車內的男人雖酷得迷死人,但在面對小梅時卻冷峻得嚇人,好像不是個好人,會對小梅有所不利似的。

  “別擔心,他不是壞人的。”聽出麗文口裡的擔憂,邾梅對她露齒一笑,喜上眉梢的告訴她,“他就是我跟你說過要帶我到美國醫治眼睛的阿天,我等了他好久,他終於來接我了。”

  “他?”麗文有些呆滯。

  “嗯,我要跟他走了,麗文再見。”

  車子在邾梅關上車門後飛馳而去,麗文這才如驚弓之鳥般的尖叫出聲,“小梅不要去,回來呀,他是個殺手呀,回來——”

  怎奈飛揚的塵土間再也見不著那輛黑色三門跑車。

  邾梅呆呆的站在路邊一動也不動,面無血色的臉孔有一對充滿痛苦的大眼睛,汩汩不停的溢出淚水,滴滴流下臉頰落入衣衫間,留下一片深色的濕漬。

  經過的人們好奇的對她指指點點,她卻視若無睹的呆滯在那兒,直到幾個調皮搗蛋的小鬼不斷對她做鬼臉得不到反應,終於忍不住動手推她後,她才一個不留心重重的跌落地上,在粗糙的柏油路上擦傷了雙膝蓋與雙掌,由呆站變為呆坐在馬路上,任掌間與膝間的傷口滲出斑紅的血跡。

  邾梅感覺不到痛嗎?不,她又沒死怎麼會感覺不到痛,然而皮肉之痛卻遠比不過心痛,莫讎天充滿恨意與殺意的言詞猶如利刀一般,一字一句的刺戳在她心上,這種傷在心頭的痛苦又豈是一般皮肉之傷比得上的。

  好苦,真的好苦,沒想到自己望眼欲穿盼來的他卻只是來索命的,他恨她,他想殺她呀!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害阿天深入危境差點命喪黃泉或許真是罪不可赦,但也不至於是死罪吧?她以為阿天是愛她的,結果他竟說殺她只有玷污了自己的手,所以叫她自盡。

  當阿天將槍放入她手中,以冷若冰霜的無情告訴她如何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扳機時,邾梅不知道自己竟然還笑得出聲,當然那種慘絕人寰的笑聲連自己聽了都想掉淚卻感動不了他,得到的只是一句冷嘲熱諷的譏誚,“你沒去當演員實在太可惜了!”

  她該死嗎?她想死嗎?螞蟻尚知苟且偷生,她一個二八年華的美麗少女憑什麼該死、想死?但是五味雜陳的痛苦真的讓她生不如死呀,扳機一扣結束自己生命也結束痛苦,但自己能自私的做出這種親痛仇快的事嗎?不行,絕對不行,然而大腦控制不了扳機上的食指——

  “喀——砰!”

  不管該死、不該死,槍響後邾梅卻沒死,耳鳴間聽到莫讎天冷酷無情卻依然低柔的聲音說:“這顆空包彈算是你陪我上床的酬勞,下回就沒那麼幸運可以倖免於難了。”

  唉,還是死了比較好,至少死後沒知覺的自己可以不必知道他是如何將自己當成垃圾,拖上、拖下,最後隨便傾倒在路旁任她自生自滅。為什麼那把槍、那顆子彈射不死她,她真的寧願一死了之呀!

  莫讎天,冷面無情、殺人不眨眼的莫讎天,我為什麼會愛你呢?難道真的是因為我瞎了眼嗎?為什麼?

  “起來!”

  突然間一股巨大的拉力將自己由地上扯起,有著當初莫讎天將她由車上拉扯下來的驚痛,一瞬間,邾梅的心中燃起了一絲痛苦的覬覦,她含著淚水瞠目的出聲,“阿天,阿天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愛我……”

  “看來那個檳榔西施說的沒錯,‘冷面’真的有去找你。”

  一個有些激動有些得意,還有些冷然無情的聲音在她前方響起,邾梅滿臉渾沌的想不出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卻知道來者絕對不是莫讎天的朋友,因為他曾經告訴她,他的根在美國,而勉為其難算得上朋友的人只有幾個,而且全都在美國。

  “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裡?我就知道他還在臺灣,我就知道。”John狠狠的抓著她,硬生生的將她拉到眼前問,“你乖乖的告訴我,說不一定我還會大發慈悲的送你到美國去治眼睛。”

  邾梅想起這個聲音在哪聽過了,是那個目中無人的FBI特警John。

  “說,‘冷面’究竟躲在哪裡?”他冷峻的命令她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全臺灣大概就沒有人知道他在哪了,說!他在哪裡?”John掐緊她的手惡意的威脅,“若你不說的話,看我怎麼整你!”

  “你就算整死我也得不到答案。”邾梅平靜的說。

  “你到底說不說?”他咬牙切齒的迸出聲。

  “不知道。”

  邾梅老話一句的回答他,不知道莫讎天在哪裡是事實,但是就算她真的知道莫讎天人在哪裡,她也不會告訴他,終究他們之間有段情,莫讎天可以拿把槍叫她去死,自己卻不能帶員警將莫讎天抓起來關一輩子。

  人事反復哪能知?讒言入耳須臾離。嫁時羅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難托。君難托,妾亦不忘舊時約。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癡心女子負心漢呢?

  “我就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帶走!”

  心平氣和的聽麗文驚惶失措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青龍”的嘴角隱隱浮現一抹微笑,看來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內,莫讎天果真乘虛而入的將邾梅帶走,現在的他只要注意他們是否也如自己所估計的離境到美國去,然後監察全美眼角膜移植手術的紀錄,等待邾梅眼睛一複明,再將他們送回“邑城”就OK了。

  兩天后,邾梅和一名男人飛往美國三藩市的消息傳至“青龍”耳中,他漂亮的臉上泛起了滿意的笑容,淡雅的笑意卻讓所有看到他的人有如沐浴在春風裡的舒暢感受。然而在一個月後由美國傳來的消息指出,沒有一間醫院接到邾梅眼角膜移植手術的資料後,他臉上的春風立即變為冷冽的寒風。

  “青令”一出,莫敢不從。全美“邑城”子民立即進入備戰狀態,目標追尋“冷面”殺手莫讎天,十天后,“青龍”在三藩市中國城內逮住了莫讎天,見面禮是一記見血的鐵拳。

  “小梅呢?你帶她來美國為什麼遲遲不帶她到醫院動手術?她人呢?”一向溫文儒雅,現在卻像索命閻王的“青龍”冷冷的瞅著莫讎天問。

  莫讎天抹去嘴角的血跡,不瞭解剛才為何有股風的壓力阻礙了他拔槍的動作,以至於讓他平白無故的吃了這記鐵拳,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英姿凜凜的男人,他知道這個男人,那個長伴在邾梅身邊的男人。

  “小梅呢?如果你沒有能力讓她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那麼由我來做,她人呢?帶我去找她。”

  莫讎天冷漠的看他一眼,“我不知道她在哪裡,更沒有義務帶你去找她。”

  “不知道她在哪裡?她是跟你到這裡的,你敢跟我說不知道她在哪裡?”

  “跟我到這裡?”他冷哼,語氣中充滿了濃郁的嘲諷,“我和她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為什麼要讓她跟,她又憑什麼可以跟我?不要把人弄丟了罪怪到我身上來。”

  “她是被你從檳榔攤帶走的不是嗎?”“青龍”半眯著眼睛審視他半晌,以冷靜的口吻就事論事的說。

  “我是帶走她一會兒,但是也將她送回去了,怎麼她走丟啦?”莫讎天嘴角一揚譏諷的說。

  “你確定有送她回去?那天以後她就沒回家了。”“青龍”壓下怒氣,若有所思的喃道。

  “那你問我,我也沒辦法,那天送她回去後我就坐飛機回來這兒,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問問也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莫讎天聳肩不在意的說。

  “那天?你不是兩天后才坐飛機帶她到這兒的?”“青龍”原本若有所思的表情被憂慮所佔領,事情非常不對勁。

  “信不信由你。”

  “小梅失蹤了。”這是惟一的事實。

  “這是你家的事,告訴我做什麼?”

  “她不是自己躲起來,就是被綁架了,然而由她與一名男人一同出境的情況看來,她的確被綁架了。”他蹙緊眉頭喃喃自語的念著,會有什麼人想綁架她呢?涉世未深的小梅不可能有敵人,依她善良樂觀的個性也不可能得罪這個世界的人,會有什麼人對她不利呢?

  “青龍”默不作聲的沉思,憂心忡忡的神情在他俊逸的臉上添加了一股憂鬱王子的氣質,他炯然的目光突然移到莫讎天臉上,“有什麼人想找你、捉你的?”他問。

  “全世界。”莫讎天嘴角一揚。

  “我是跟你說真的,小梅是真的被綁架了,除了你的仇人會對她不利之外,她沒有任何仇家,更沒有人會輕易的找她麻煩,到底有什麼人不捉你誓不甘休的?”“青龍”再也受不了他漠不關心的無謂態度,怒不可遏的一把揪起他,認真、逼視的問。

  “太多了。”莫讎天依然不在意的聳肩。

  “我真想殺了你!”“青龍”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握緊的拳頭在倏地散開的那一剎那間掃落了一地的碎片,“如果小梅真有三長兩短,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你最好照三餐祈禱她平安無事,更不然我會讓你陪葬的,我說到做到。”他冷峻的說完後離去。

  看著莫名其妙龜裂的地板,莫讎天面無表情的表情出現了憂悒,早該忘了她的,然而她真的失蹤了嗎?為何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會悸動,為何聽到她三長兩短自己會心慌,不該有所反應的,然而她真的失蹤了嗎?真如那名男子說的,是因為自己的關係她才會被綁架嗎?

  邾梅,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卻也讓他愛到心痛的名字,他該忘記她的。

  沒有眼淚了,因為已無所求,心已死了人還活著算什麼?更何況依現在的慘狀,邾梅不認為這副軀體能帶給自己什麼人生的樂趣。

  要早知道那個人是人面獸心的惡魔,當初在臺灣時自己就應拼命的逃離他的魔掌,如今到了他的勢力所在美國,她除了乖乖的任他殘虐外,連想死的自由都沒有,她發誓自己一定要親手殺了他,邾梅發誓!

  半蜷縮在冰冷的石壁邊,聽著老鼠開舞會似的熱鬧氣氛,邾梅僵硬的嘴角竟輕扯出一抹笑容。老鼠,她以前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不怕老鼠的一天,然而現在的自己竟可以與它們同處一室,任它們有如自己好友似的在身旁轉圈子,真好笑,她惟一的同伴竟是老鼠。

  輕輕的抱住自己,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有一餐沒一餐的她不能以三餐計算日子的流離,目不能視的她不能以天明日落區分白日與黑夜,然而就算她不瞎,她也懷疑在這樣一個潮濕、腐臭、陰冷的地方見得到一絲陽光。

  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邾梅感覺到一股溫熱投射在自己臉上,是那個人面獸心的FBI特警John,她知道他又來問那個千篇一律的問題了。

  “起來!”邾梅被一股外來的拉力狠狠的揪了起來。

  “不知道。”她麻木的開口。

  “哼,我今天來可不是來問你這個的。”John邪惡的聲音中有絲不難察覺的興奮,“我終於揪住‘冷面’了,你這個小婊子果然有些用途,他竟然自動打電話跟我聯絡,哈哈……”

  “阿天打電話給你了?”邾梅麻木的知覺有了一些不同的反應。

  “哈哈,只要我逮住‘冷面’,FBI內誰敢不讓我三分,誰敢對我冷嘲熱諷的?你說呀,誰敢再瞧不起我?”他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扯向自己,激昂的口氣充滿了瘋狂與得意。

  他瘋了,邾梅比誰都知道他瘋了,為了想捉住阿天,他可以拿心與惡魔交換,為了想捉住阿天,他手段可以惡毒得不管別人死活,為了想捉住阿天,他可以濫殺無辜,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錯放一個,這個男人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回有你這道催命符在,我就不相信他還逃得了。走!”John硬生生的將她往外拉。

  “你要帶我去哪裡?”忍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邾梅雙腳顛簸不穩的趕著他的腳步。

  “帶你去哪?”他得意忘形的大笑,“去替你的情郎送終。他以為我空口說白話,狐假虎威的拿你當幌子要脅他,我倒要看看他見到你時的表情是什麼樣子,哈哈……”

  “沒用的,他根本不會在意我的死活,你威脅不了他的。”邾梅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喃喃自語的說,“更何況現在的我可能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他怎麼會認得出我呢?”

  以前的邾梅是活潑俏麗、人見人愛的小女人,有著即使天塌下來也壓不死她的樂觀態度,然而現在的她不僅死氣沉沉,原本豐盈的身段早已瘦得瘦骨嶙峋,全身上下捏不出半斤肉來,飄逸的長髮濕油的貼在頸間,她看不到自己,卻可以感受到自己全身骯髒得有如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乞丐,在街頭無家可歸的流浪漢。這樣的她任誰見了也聯想不到她就是邾梅的。

  “走,有沒有用要到見到‘冷面’再說也不遲,你就等著看我怎麼對付他了,哈哈……”John瘋狂的仰頭大笑。

  她的存在真會威脅到阿天的生命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該怎麼做?

  邾梅顛躓的任他拉扯著自己往外走,死灰復燃的心一寸寸的覺醒,她怎能讓這個瘋子利用自己來迫害阿天,她一定要想個辦法,絕不能讓阿天因為她而束手就擒,她一定要想個辦法。

  
第八章

  莫讎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是狠不下心不插手尋找邾梅,他不斷告訴自己他會插手全因自我的處事原則——冤有頭,債有主,絕不波及無辜人的關係,然而當他探查出事實,邾梅真的因為他而被人拘禁一個多月,他心裡的衝擊簡直無可複加。

  John Coulter是個瘋子,雖身為FBI特警之一卻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還可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殘暴行為連周圍的朋友都感不齒,因而一一離他遠去,而FBI上級則將他分派至“冷面X檔案”上,也就是追查他這個“冷面”殺手的冷門案件上,以減少他再造成不必要的殺戮。

  他不知道自己與John玩了幾年的捉迷藏,也不擔心自己會被John捉到把柄的一天,就連兩個月前在臺灣看見了John,他也只覺得這個跟屁蟲閒情逸致夠高,竟大老遠的跑到臺灣來度假,他怎麼也沒想到John竟會卑鄙得波及無辜的邾梅,綁架她只為了引出自己就逮,莫讎天的心中漸升一股想將John碎屍萬斷的殘暴欲望。

  三藩市四面環海,走在沿著太平洋優美岸線的一列蜿蜓數裡的長橋上,海風輕拂、海鳥低飛的景致令人不禁想永遠徜徉在風裡,夕陽向晚、波光粼粼的明媚則讓人有沐浴在大自然懷抱中的感動。這種美麗的感動是他曾經承諾過邾梅的禮物,今日自己若真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也算實現了他的諾言吧!

  莫讎天一個人靜坐在木架走道的長板凳上,任海風輕拂著。

  邾梅真的在John Coulter手中嗎?那人真的會依言帶邾梅來這裡嗎?他隨意的轉動自己深邃的眼眸在四周轉了一圈,武裝過後的心依然在驀然驚見她憔悴身影時破碎,他的呼吸停止了,心跳也停止了,面無表情的臉被冷硬的怒氣堆滿,生平第一次讓怒濤淩駕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冷靜。

  “John Coulter,放開她!”他以閃電之姿拔槍對準John的腦袋,周遭零星散佈的人們尖叫一聲即躲避遠離,剎那間整條海岸木架走道上望眼可及的只剩他們三人。

  “什麼?”John嘴角一揚,有恃無恐的冷笑出聲。

  “放開她!”他咄咄命令道。

  “放開她?你拿著槍指著我的腦袋,你要我放開她?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說。”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莫讎天,一隻手將掛放在另一隻手臂上的外套拿了下來,那只手上的槍正緊抵著邾梅的背部。

  “John,如果你想抓我就憑自己的本事,捉個不相干的女人來威脅我,你別這麼孬種行嗎?”莫讎天壓下狂濤烈焰般的怒火,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聲音與感情,以平板冷然的語氣對他說。

  “大丈夫能屈能伸,現在你說我是孬種,等我抓到你後,有誰敢再說我是孬種?”John一點也不在意的說。

  “你這個卑鄙小人。”

  “隨便你說,我這個人一向心胸寬廣不會和人計較的,尤其是對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來說,畢竟話再多也說不了多久了,不是嗎?”John冷嘲熱諷的對他說。

  “信不信如果我要你死,你絕對活不過下一秒鐘。”

  “信,我當然信。”John毫不猶豫的點頭回答,“不過你信不信如果我會死,那麼我在黃泉路上也絕對不會孤單。”

  莫讎天冷酷無情的盯著他,僵硬的背脊挺得猶如下一秒鐘就會折斷似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今天The Pier的景致真不錯,煙波浩渺的太平洋,波光粼粼的海水,你說我們金山灣的天然景觀是不是美不勝收呢?”他笑容可掬的開口。

  “John Coulter你到底想怎麼樣?”莫讎天臉上的表情非常、非常的冷峻,冷得幾乎能讓太平洋的海水凍結成冰。

  “我想欣賞風景呀!自從進入FBI後,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到這裡走走,真懷念學生時代的日子……”

  “John Coulter你有沒有聽過‘人急拼命,狗急跳牆’這句中國俗語?”莫讎天冷冷的打斷他。

  “‘冷面’,你難道就這麼想送死?”John裝腔作勢的聲音突地轉冷,瞪著他的眼睛有著異於往常的嗜血狂熱在,但下一秒鐘再度轉柔,“唉,你也真會選地方,竟然選了這麼一個環境優美的地方來當葬身之地,我真……”

  “阿天。”在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邾梅突然開口打斷了John的話,“為什麼你要來?你已經原諒我,不再恨我了嗎?”

  “我來這兒為的是解決私人恩怨與你無關。”莫讎天看了一眼等待看好戲的John一眼,冷言冷語的回答她。

  “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你根本不必理會我的存在。”邾梅道。

  “不波及無辜是我做事的原則。”他面無表情冷冷的告訴她。

  “這裡是哪裡?我聽到海的聲音,也聞到了海的味道。”邾梅並不在意他的冷然,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心平氣和的笑容。

  “這裡是三藩市的The Pier海岸碼頭,很美的。”John在一旁好心的回答她,虛情假意的柔情讓人作惡。

  “這裡就是你曾經說過要帶我來的金山灣海岸碼頭嗎?阿天。”

  她側臉面向海的方向輕輕的歎息,夢幻般的笑容有著滿滿的幸福,然而這個笑容卻揪痛了莫讎天的心,他覺得心頭似乎有一把刀正不斷的在翻絞,為什麼在自己這樣對待她之後,她還能露出這種心滿意足的笑容?

  “冷面”的標準表情掩蓋了他心中所有的悸動,莫讎天漠然的面對她喃喃自語的歎息,而Jonh銳利的雙眼卻筆直的探入他內心的世界,得意的笑了出來,折磨別人是件痛快的事,看別人掙扎更是人生一大樂事,尤其那個別人是名滿天下的“冷面”殺手。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冷面’也有多情的一面呀!”他譏笑的諷刺著,“不過就是可惜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

  莫讎天冷眼的瞪著他。

  “冷面,我勸你還是放下槍束手就擒……”

  就在John得意的要脅,莫讎天躊躇放下槍的時刻,邾梅穩若磐石的身軀突然像不要命似的往海岸的方向沖跑了過去。

  “不要動!”

  John根本沒想到邾梅會有這個舉動,措手不及抓住她的情況下,他在咆哮大叫中對她扣下扳機,當然下一秒鐘他的世界也倒塌了下來,只見灰灰紅紅藍藍的天空在眼前旋轉,他睜大不可置信的驚駭雙眼筆直的瞪著寬敞無際的天空,死不瞑目。

  連袂的槍聲在海岸邊響起,震動了停歇在海岸圍欄上的海鳥,鳥兒立即展翅高飛去,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打亂了它們飛行的方向,一個急轉彎,它們順風飛行遠離突然波濤洶湧的海岸。

  莫讎天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開了槍,卻依然挽救不了邾梅中槍的命運,他沒有時間檢視John是否已一槍斃命,全部的心力都放在沖向海岸圍欄的邾梅。他親眼看見她因中槍而顛簸的腳步,看見純白的上衣被血染紅一片,看見她撞上圍欄時身軀的震盪,還看見她的身體因不穩而翻落圍欄掉落海面激起的水花。

  “不!”莫讎天驚恐得大吼,雷掣風馳的速度趕到的他能捉到的也剩一縷空。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難道不知道有把槍指著她嗎?她難道不知道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愛她愛到忘卻什麼是恨嗎?

  他“噗通”一聲跳進波濤洶湧的浪潮中,在白花花的海浪中尋找邾梅的形蹤,“小梅,小梅——”

  夕陽西下,黑暗籠罩大地,莫讎天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載浮載沉,他找不到邾梅的身影,他找不到她!海面上沒有,海底下又看不到,她到哪去了?身受槍傷的她不能浸泡在海水中太久,否則傷口一經海水浸透感染的話會有生命危險的,他一定要快點找到她才行,他揮動雙臂在無涯無際的海面上尋找。

  “小梅,小梅——”

  浪不停,風不止,他的身影與岸邊愈離愈遠,他的速度慢了,聲音小了,然而邾梅的行蹤依然渺茫,他的意志力在遍尋不著邾梅的情況下逐漸薄弱,身心俱疲的莫讎天再也承受不了各種狂亂的思緒,緩緩淹沒在起起落落的浪濤裡。

  風漸止,浪漸停,平靜的海面在月光的照映下,波光粼粼,美不勝收,金山灣的美景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房間門被推開,“青龍”溫柔的聲音在房內響起。

  “可以走了嗎?”

  “我不要去。”坐在屋內惟一的女孩平靜的回答,她是邾梅,在槍聲響起墜海的那一剎那間,被馭風的“青龍”與馭水的“玄武”所救,而這也就是為什麼莫讎天拼死在海中找不著她的原因。

  “小梅……”

  “青龍哥,我從頭到尾都跟你說我是不會去的,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棄呢?”邾梅歎息的回過頭面對他。

  “我也跟你說過,就算要用扛的,我也會把你扛到醫院動手術的。”“青龍”則堅持的回答。

  “找不到阿天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眼角膜移植手術的,如果你硬要強迫我動手術的話,那麼眼睛複明的那一天也將會是我二度失明的一天,至於二度失明是否還有複明的機會,這點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她平靜的告訴他,不,也許說是威脅來得實在。

  “小梅,你在威脅我?”他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我是實話實說,青龍哥。”邾梅搖搖頭,茫然的雙眼準確無誤的對準他的眼睛,“我不是在威脅你,也不是在嚇你,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我所知道在將來會發生的事實而已。”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不敢這麼做的。”

  “依父親愛母親的心情,他會懂我的。”她笑得視死如歸,上回為了阿天她都可以死了,這回區區一對眼睛又有何重要性?

  “小梅……”“青龍”覺得自己已經有嘴說到沒力了,為什麼她還是固執得像只騾子,拉都拉不動呢?

  “青龍哥,你不要再說了好嗎?要我進醫院動手術,普天之下只有阿天做得到,就算父親在這裡他也左右不了我的決定的。”她淡淡的說,語氣中竟是倔強與任性就像邾梅。

  “我真想打你屁股。”“青龍”有些咬牙切齒的說。

  “我已經十八歲不是小孩子了。”

  “那就不要跟小的時候一樣任性、倔強得讓我想打你屁股!”他說得氣憤難抑。

  “青龍哥你說我任性也好,倔強也好,你若想打我屁股的話,我也沒話說,我只想拜託你幫我找阿天……”

  “他都不管你死活了,你還執意找他做什麼?小梅,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接受現實?”

  “阿天沒有不管我的死活,為了我,他甚至如同飛蛾撲火般的自投羅網,他愛我,他怎麼可能不管我的死活。”邾梅說得非常篤定。

  “就算莫讎天是真的愛你的話,如果他已經死了,你是否打算當一輩子的盲人?”看著她堅定不移的臉龐,“青龍”試探的說。

  血色一瞬間刷下邾梅的臉,留下的只剩蒼白一色,她先是呆若木雞的沉默不語,接著卻反應激烈得狂叫,“不會的!阿天不會死的!你不是說在The Pier海岸碼頭上只有那個FBI特警的屍體嗎?那表示阿天他沒事,他絕對不會死的,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他不會……”

  “小梅,我只說如果。”“青龍”兩步來到她身旁並捉住驚慌的她的肩膀,以冷靜堅硬的聲音打進她逐漸淩亂的腦中,“你不要激動好嗎?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阿天不會死的。”淚水滑下她面無血色,因前一個月被囚禁三餐不繼而造成營養不良、頰骨突出、頰肉深陷的臉頰,她沙嘎的低喃著,“青龍哥,阿天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對不對?”

  “對。”“青龍”出聲附和的說。

  即使自己和“玄武”因莫讎天讓小梅受苦受難之事對他恨之入骨,故意製造風風雨雨想讓他葬身海底,還見死不救的任他自生自滅,但是依照“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道理看來,莫讎天這個大禍害應該不會那麼早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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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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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27 20:29:1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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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The Pier海岸碼頭雖在前一陣子發生過命案,然而它浪漫的美景依然不斷吸引旅客踏足這個地方,尤其在假日時刻這個地方只有用人潮洶湧這四個字能形容。

  一個男人孤獨的站在海岸圍欄旁看著一望無際的海平面,面無表情的空白無人可看透,如果常在附近走動的人,一定會好奇的猜測他在想什麼,為什麼他會每天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一動也不動的只是凝望著海面。

  他在想什麼,在等什麼,或者他只是喜歡三藩市海風輕拂在身上的感受,然而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卻一點也感受不到他在享受舒暢宜人的海風,或許他在等人吧,可是面對著茫茫大海等人?這種情況是否有些怪異,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莫讎天到底在想什麼?沒錯,那個男人正是命大沒被淹死的莫讎天。

  他在想什麼?一望無際的大海帶走了他的心,他能想什麼,沒有心的人能想什麼?想他為什麼沒死,想他為什麼被救,想他為什麼有如行屍走肉的活著有什麼意思……

  小梅,你到底在哪裡?

  “人人要結後生緣,儂只今生結目前。一十二時不離別,郎行郎坐總隨肩。”

  耳邊突然傳來深情幾許的呢喃讓莫讎天倏地轉身,然而身後卻什麼都沒有。

  他木然的回復之前望海的姿勢,海風輕拂,海水輕蕩,偶爾傳來幾聲海鳥的叫聲都感動不了他,他面無表情的臉孔僵硬得有如石雕,完美卻冷硬,然而冷漠的外表下的每個細胞卻都在聲嘶力竭的叫喊著,小梅,你在哪裡?你知道我愛你嗎?你知道我多想親口求你原諒我,多想親口告訴你我愛你,可是你在哪裡?你究竟在哪裡?

  站在他身旁不遠處有對母女,母親與他相同的凝望碧海藍天,被她牽在手上的小女兒則無聊的東望望西看看,一派天真無邪的姿態,然而好動的她卻突然靜止了一會兒,隨即拉了拉母親的手,仰起天真的臉孔以童稚的聲音對母親說:“媽媽,那個叔叔在哭耶!

  年輕的母親順著女兒所指的方向,她看見了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黝黑英挺,之所以會覺得黝黑大概是因為他東方人黃皮膚的關係,面無表情的臉上有著漂亮的五官,可惜就是冷硬了些,有些過長的黑髮在風中飛揚,雖然有些淩亂卻更添增了無懈可擊的狂亂魅力,高碩魁梧的身段則可以讓女人看了臉紅心跳,然而這樣一個男人的臉上卻有著兩條與海平面爭光的淚痕,閃閃發光。

  “媽媽,那個叔叔在哭耶!”小女孩以為母親沒聽到,以童稚的聲音大聲的再說了一次。

  年輕的母親被女兒肆無忌憚的叫聲嚇了一跳,然後突然彎下身忙不迭的抱起女兒快步離去,沒有男人喜歡在流淚時被人看到的,她知道。

  哭?誰在哭,是誰哭了?

  莫讎天一點也不明了小女孩說的人是他,然而一滴滴晶瑩的淚水靜靜悄悄的由他眼角緩緩滑落,在海風吹拂下為一向冰冷的面容帶來一絲前所未有的涼意,他沒有哭,只是落淚而已。

  莫讎天臉上的淚滴滴落入海中,隨起浮的浪花散落大海中,天若有情知道靈犀的方向,那麼帶著他的淚到邾梅的身邊,替他告訴她——我愛你。

  海風輕拂,浪潮輕歎,回蕩在莫讎天耳邊的是邾梅那一句句——我愛你,阿天。

  海風輕拂,浪潮輕歎,在一望無際的海上飄散的是邾梅深情的呢喃——人人要結後生緣,儂只今生結目前。一十二時不離別,郎行郎坐總隨肩。

  “喝酒?真是難得,原來你也會喝酒呀!”“玄武”踏進門檻,開口就是揶揄的笑聲。他明亮的雙眼卻有如海水般深邃,愛笑的臉龐炫目迷人,性感的豐唇吐出來的話語卻是令人吐血的揶揄。

  “青龍”也懶得理他,一杯杯黃酒下肚的感覺非常壞,他卻煩躁得不得不喝,所謂一醉解千愁呀!

  “還在為小梅不肯到醫院做眼角膜移植而鬱抑?你這個人也真是固執,就去把那個‘冷面’殺手找過來不就得了,非得在這兒藉酒消愁自尋煩惱?”他坐在“青龍”身邊難得說了幾句有些建設性的人話,但末了卻還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冷嘲熱諷一句,“孰不知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青龍”一向習慣把“玄武”的話當成耳邊風,所以他恍若未聞的繼續喝酒。

  “喂,我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呀?”“玄武”一向不喜歡自說自話,沒有觀眾掌聲的笑話不是笑話,而是廢話,而他一向不說廢話的。

  “你的聲音大得連在隔壁睡午覺的人都被震醒了,我又不是耳聾又怎麼聽不到?”“青龍”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說。

  “有聽到為什麼屁也不吭一聲?害我以為我是在對牛彈琴哩!”他調侃的說。

  “我現在沒心情和你鬥嘴,你可不可以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喝個酒。”他一點也不欣賞“玄武”揶揄性的幽默。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吃飽撐著沒事做呀?跟你鬥嘴?我不如對牛彈琴來得有趣。”“玄武”說得齜牙咧嘴,一副他腦筋又沒秀逗的表情。

  “青龍”不耐煩的看他一眼,臉上憂鬱的表情更深了一層,幾乎有些咆哮的對他說:“你既然喜歡對牛彈琴就去呀,又沒人阻止你。”

  “奇怪了,以前溫文儒雅的‘青龍’跑到哪去了?”他挑眉笑道,“該不會因為離開那群‘青龍親衛隊’你才露出本性?唉,男性本‘色’是沒錯,那也用不著改變自己去討好女人嘛!你看看我,雖然我沒你溫文儒雅引女人入勝的氣質,而且嘴巴又比刀子利,還不是有一堆不怕死的女人猛跟在我屁股後頭,你就別再費心裝模作樣了,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吃力不討好的把那群親衛隊嚇跑了,那……”

  “你是有完沒完?”“青龍”實在受不了他了,用力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轉身與他怒目相向。

  “當然沒完。”“玄武”對他露齒一笑,根本不把他臉上的威脅性放在心上,然而臉上戲謔的表情卻已收斂不少,“說實在的,你到底在執著什麼?既然只有莫讎天能讓小梅乖乖進醫院動手術,你把他找來不就得了?你在煩什麼?”

  “在那個混蛋這樣傷害小梅之後,你想我會把小梅再交到他手中嗎?”他暴戾的說。

  自從昨天知道莫讎天真的沒死後,“青龍”的心就開始了斷不了的掙扎,原本以為莫讎天已經死了,那麼他只要每天軟硬兼施的勸導誘惑,遲早有一天小梅會忘了那個混蛋,然後心甘情願的乖乖進醫院動手術,結果那個該死的混蛋真的沒死,合該應驗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話,害他現在心煩氣躁得不知如何做是好,真是該死!

  上回在臺灣時,他好心的避開讓他們兩個有情人相聚,結果造成了什麼結果?莫讎天無情的負了小梅就罷了,竟然還害得她被綁架一個多月,還忍受一個多月非人哉的折磨,最後弄得七分不像人,三分不像鬼時又為他挨了一槍,難道這一切都是小梅咎由自取嗎?

  沒讓大海淹死莫讎天就算了,他怎能再度將小梅交到那種沒心沒肺、沒血沒淚的人手上?如果再有個不幸的話……那麼自己下回見到小梅時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冷冰冰的屍首嗎?他怎麼能讓小梅掉入那種萬劫不復的境地去,怎麼能?然而固執、倔強如小梅,自己真的有勸動她的一天嗎?

  “不交到他手中行嗎?你不要再掙扎了,依小梅和你如出一轍的牛脾氣,你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是惟一能讓小梅進手術室的方法了。”“玄武”勸導不忘損人,“如果你真那麼替小梅打抱不平,恨不得殺了他的話,那麼也簡單呀,等小梅推進手術室後再動手不就得了,反正以你的能力要殺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嘛!你那個真空的鐮風刀可以殺人於無形,令人防不勝防,比滿清十大酷刑還可怕……”

  “我的心情已經夠糟了,你最好廢話少說,少惹我。”“青龍”出聲警告。

  “嘿,我是言者心之聲,句句肺腑之言,哪裡來的廢話呀?”“玄武”佯裝忿忿不平之態對他叫道。

  “青龍”瞪他一眼,端起酒杯就口,一仰而盡。

  “其實那個‘冷面’莫讎天人並不壞……”“玄武”歎了一口氣說道。

  “不壞?把小梅害到這個樣子你還說他不壞?!”“青龍”立即狂暴地丟下酒杯,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冷酷無情的迸出聲,“你再為他說一句好話試試看!”

  “我沒說好話,只說實話而已。”“玄武”嘻皮笑臉的將他的手從自己的領口上卸了下來,然後不知死活地繼續說:“人說知花知葉難知根,知人知面難知心,你這個人呀是什麼都不知,人家明明兩情相悅好好的,你幹什麼硬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你為什麼就不能靜觀其變,硬要多管閒事呢?”

  “你讓我怎麼靜觀其變?你要小梅再被那個該死的人傷得傷痕累累才甘心嗎?”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固執呀?”“玄武”瞪了他半晌後,有如鬥敗的公雞般呼了一口氣,“算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就等著看小梅發現你多管閒事,在她和‘冷面’之間從中作梗時,你要怎麼跟她解釋。”

  “禿子不要罵和尚,脫了帽子一個樣,你這個幫兇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到哪裡去的。”他反嘲一句。

  “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現在就去告訴小梅這一切……”

  “你敢!”

  “為什麼不敢?既然你遲遲下不了決心,那乾脆讓小梅自己作決定好了,至於我們倆的後果,”他停頓了一下,然後以一種認命的口氣歎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蒺藜得刺……”他的聲音被砰然關上的房門打斷,回頭一看來時路,早被大門封了。

  “那道門又阻止不了我,你何必多此一舉?”“玄武”莫名其妙的看“青龍”一眼,起身走到門前伸手打開大門,“你繼續掙扎吧!我不吵你了,至於小梅那裡就由我開口說好了,我正好可以來個將功贖罪啊……”

  “玄武”突然大叫一聲,原因在於他整個人正被門與風拉跑著,“砰”一聲,明明被自己打開的門卻突然被一陣來路不明的風,拉著自己再度將門關上,他橫眼狠狠地瞪了“青龍”一眼,兩人皆心知肚明是誰在搞把戲。

  “你想把我嚇死呀!”他眯起眼睛憤然地瞪道。

  “青龍”的反應是繼續喝酒,當然他立即嘗到不理“玄武”的後果,只見杯中酒如水柱般突然飛射出杯,倏地噴灑了他一頭一臉的濕,他由座位上跳了起來詛咒出聲,“該死!”

  “活該。”“玄武”對他吐了個舌頭,在他來不及反應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開門離去。

  “青龍”一時之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待聽到他那句“活該”時這才驚覺“玄武”的挑釁,他火大的揮去發上、臉上的酒滴,拔地而起一個箭步追了出去,然而迎面而來的不是那個明明已有二十五歲的高齡,又是“邑城”四方首領之一,有時卻又幼稚得像個小孩子的“玄武”還有誰?

  “你……”怒氣衝天的狂濤還未來得及發作,“青龍”的聲音就被一臉大事不好的“玄武”打斷。

  “小梅不見了!”

  “你說什麼?”他震驚得瞠目結舌。

  “小梅不見了,她不在房裡,我每個房間都找了,一路找過來也都沒見到她的人影,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玄武”慌張的對他說。

  “青龍”驚駭的睜大雙眼看著“玄武”,隨即恐懼的轉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

  “找小梅,她一定自己去找莫讎天了!”他頭也不回的說,話聲消失後人也消失在大門外。

  “等我,我跟你一塊去。”“玄武”急起直追的跟了出去。

  莫讎天站在海灣的木架走道上,默然無言面對著波光粼粼的海面,這個姿態他已經持續了近兩個月,周遭的人們也已由好奇不已的眼神變為見怪不怪的稀鬆態度,不再以好奇、關心、無聊的口吻試圖與他搭訕。

  望夫處,江悠悠!化為石,不回頭!山頭日日風複雨,行人歸來石應語。

  他就像傳說中的望夫石般的癡等了兩個月,而臉龐上的面無表情早已不復存在,現在的他所顯露的除了沉痛決然令人歎息的表情外,再無其他的了。

  金山灣的碧海藍天依然美不勝收,然而大自然卻好像感覺到了他的心酸與悲愴,飄散的空氣裡竟隱含了無限的悲戚,海潮更不斷地為他傳來慘怛的歎息。

  愛人沒有罪,然而他卻害死了邾梅,這樣的他依然沒有罪嗎?

  從小到大沒有嘗到一絲溫情,莫讎天以為自己該是命中註定的“冷面”,一個冷酷無心、面無表情的殺手,然而與邾梅的邂郈卻是那麼的戲劇性,一頭栽進愛人與被愛的世界的自己,怎麼也料想不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如果知道的話,他當初該留下一筆錢打發一切的,然而一切都已太遲了。

  殺手生涯多年讓他養成了對自身安全反射性的維護,當機場事件的發生時,他反射性的直覺蒙蔽了他才萌芽的一切感情,直到發現一切的事實時後悔已莫及。

  或許像自己這樣一個冷酷無心的人該承受這樣的痛苦吧!或許所有悔不當初的人都該自飲這杯自釀的苦酒吧,可是小梅又錯在哪裡?為什麼受罪的是她,死的人也是她呢?

  美麗的海灣依舊,從自己未與她邂郈前就是這樣的美不勝收,當他喜不自勝地為她描述這一切的美麗,並許諾帶她來看這片美景時,它仍然是那麼的美好,然而為什麼它卻吞噬了她?

  海鳥在天翱翔,海面波光粼粼,美麗的金山灣埋葬了他的愛人,也埋葬了他的心,他知道今後自己惟一能做的只是守著這裡,直到天荒地老。

  幾近黃昏,莫讎天望著眼前夕陽西下的美景,所感覺到的也只不過是又過了一天,他無聲的歎息轉身準備尋來時路回到碼頭附近棲身兩個月的小屋,然而一道人影卻在這時毫無預警的一頭撞進自己懷中,他輕蹙了下眉頭欲伸手扶住身前瘦骨鱗峋的女孩,卻被女孩所發出的聲音,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聲音震顫得呆愕當場。

  邾梅厭倦了等待的日子,尤其在“青龍”明言暗示莫讎天可能凶多吉少的情況下,她再抑制不住那股焦躁的衝動溜出了家門,她要自己去找尋他,她相信阿天絕對不會拋棄她的。

  在清晨時分離開家門後,邾梅的危難簡直沒有斷過,她曾經被路上的不明物體絆倒無數次,曾經差點命喪馬路虎口,最後甚至連隨身攜帶出來的背袋都被搶奪走,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在幾位好心人士伸出的援手中來到了The Pier海岸碼頭。

  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惦記著這個叫The Pier海岸碼頭,或許是因為這個地方是她和莫讎天最後一次重逢的地方,或許是因為這是三藩市中她惟一叫得出名字的地方,也或許是因為有勇無謀的她在離家後才瞭解自己的愚不可及,想到海邊撫平自我厭惡的愁緒,總之她來到了這個心之所向的地方。

  海風輕拂,海鳥輕叫,邾梅看不到金山灣的美麗景致,卻可由當初莫讎天生動的描述中感受到它的迷人風采。暫且忘卻一切哀傷,她讓自己沉浸在記憶裡莫讎天帶給她的美麗言語中,然後輕觸著圍欄沿著木架走道漫步在海的邊緣,直到不小心撞到了人——

  “對不起。”

  邾梅驚惶失措地抓住對方的衣服穩住自己,血色一秒鐘盡退她消瘦的臉頓,她想到今天早上撞到人時,差點沒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下場,她急如星火的出口道歉,隨即退後一步,噤若寒蟬的等待對方的破口大罵。

  這句“對不起”的聲音以雷霆萬鈞之勢打入莫讎天死寂的心,突然在他心中風起雲湧,激起的驚濤駭浪不斷衝擊著他的心湖,他簡直無法置信的睜大雙眼,怔怔地望著眼前瘦骨嶙峋,卻不失其靈秀氣質的女子。

  “小梅?”他顫抖的輕聲喚道,喚出這兩個月在心中呼喊不下億萬次的名字。

  邾梅屏息聆聽那個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不相信自己的好運,難道世間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讓她這個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她握緊了拳頭,讓長長的指甲深深地刺進自己的掌心之中,然後拼命的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然而激動的情緒哪由她控制。

  “阿天?”她低語出聲,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因想念他過度而發瘋出現了幻想。

  “小梅,小梅,我終於等到你了!”

  一個強而有力的手臂攬住自己,邾梅在下一秒鐘已棲息在她懷想一輩子的溫暖懷抱中,一滴淚珠無聲無息的滑落她的臉頰,接著兩滴、三滴,她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決堤而出,她哭得淅瀝嘩啦,抽抽噎噎、口齒不清的在他懷中說著,“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嗎?阿天?”

  “是我,是我。”他激烈地回答她。

  “我終於找到你了,你沒死,我終於找到你……”她緊緊的揪住他的衣衫,泣不成聲的叫著。

  “小梅,小梅……”莫讎天的聲音艱澀沙啞,聲聲句句就像是從內心深處呼喊而出的心疼,他緊緊的擁著她,將臉埋進她的長髮中低語,“我以為你死了,我還以為你死了……”他顫抖的低語,沙啞的聲音被梗在喉嚨間再也發不出來。

  “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終於……”邾梅哽咽的聲音再也說不出話來。

  “小梅,小梅……”而他只是緊擁著她呢喃不斷。

  是夢嗎?這是夢嗎?他竟然夢到邾梅回到他身邊了,她沒有死,而且回到他身邊了!老天呀,是你在開我玩笑嗎?你讓我作這個美夢有什麼目的嗎?如果是要我的命交換的話,那麼我也甘之如飴,謝謝你,謝謝你!

  “我愛你,阿天。”邾梅哽咽地告訴他,雙手緊緊的擁著他強壯的身軀,聽著他狂跳激動的心跳聲,他沒死,她就知道他不會拋棄她的,她就知道。

  她的愛語那麼真,卻撕碎了莫讎天剛撿回來的心,他這麼壞、這麼狠、這麼的冷酷無情對待她,為什麼她還能愛他?她怎麼還能愛他?

  “你應該恨我的。”他喑啞地告訴她。

  “不,我愛你,永遠永遠愛你。”

  “為什麼?在我這樣傷害你之後,為什麼你還愛我?我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你愛……”他滿懷無窮的悔恨與痛苦的低語。

  “不!你值得的。”邾梅打斷他,聽出他聲音中斷人心腸的懊悔,為他心疼的感覺一點一滴的在心中擴散,“為了我你多次讓自己陷入絕境,甚至於差點枉送自己的性命,像你這樣以自己的生命來愛我,我怎麼能不以性命回報你的愛呢?我愛你,阿天,我永遠愛你。”

  看著她茫然卻抵不過真情的雙眼,莫讎天緩緩地合上了眼睛,並將她緊緊壓在自己胸前。

  “對不起,原諒我,小梅。”他喑啞低語,“我不該懷疑你,不該傷害你,不該讓你陷入危險中,該中槍的人是我不該是你,為什麼你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多害怕你會這樣永遠離開我,我再也不准你做出這種傻事,再也不准聽到沒有?”他恐懼地對她低吼著。

  “不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邾梅激烈地對他承諾,雙臂纏上他的頸子,手指深入他發根,並用力將他的頭拉下迎向自己踮起腳尖的臉,用唇尋找他的,吻上他。

  莫讎天的反應是立即的,他渴望的迎向她溫熱的雙唇,一陣戰慄迅速遍及他全身,他緊緊的擁住她,仿佛想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再也不讓兩人有機會分離似的。好久了,他以為這輩子再也碰不到這對柔軟的唇瓣,再也沒機會擁她入懷,然而現在的他卻沉浸在連做夢都不敢幻想的奇跡裡,老天,他希望這一切都不是在做夢。

  “我好愛、好愛你。”莫讎天在吻中低語。

  他說什麼?邾梅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輕輕地伸手推離他親吻自己的臉,雙手觸及的卻是他臉頰上那不容置疑的濕漉,他在哭?!這怎麼可能?他這麼一個冷硬的男子怎麼可能會落淚?

  “你在哭?”她顫抖地替他拭去臉上的淚痕,不可置信地問。

  “我愛你,小梅。”他的回答是將她的雙手合抱親吻一下,隨即再度將她緊擁入懷,“答應我,以後永遠也不要離開我,永遠也不要……”

  “不會的,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她顫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噢,阿天,我是這麼、這麼的愛你。”

  莫讎天的嘴唇輕柔的吻著邾梅款款深情的面容,慢慢的找到了她期待中的雙唇,深深地、激烈地吻著她,而夕陽早已西下,黑幕早已籠罩大地,他們依然忘我的融化在兩人相愛的世界裡。

  三藩市的風,拂面不寒,三藩市的海,呼嘯中有著遙遠的聲音,它仿佛在低喃著一句句情人話語——我愛你,一遍又一遍,生生不息。

  
尾聲:

  邾梅前腳才被推進手術室裡,“青龍”後腳立即向莫讎天宣戰,並且兵不厭詐的利用自己的異能力狠狠教訓了莫讎天一頓,當然像他這樣一個“溫文儒雅”的人下手也狠不到哪裡去,所以莫讎天受的傷只有讓他足足躺在醫院半個月,陪邾梅一起出院而已。

  邾梅逃家歷時不到一年,收穫卻跌破了“邑城”所有人的眼鏡,因為她得到了一世真愛。

  “中王”邾昊天靜靜地聽小女兒說明這一年來的遭遇後,第一個反應是狠狠的將新婚女婿大罵一頓,然後再揚起熱烈的笑容歡迎莫讎天的加入。

  然而當他由邾梅手中接過那只屬於“中王”的“五方金卡”時,他歡欣的笑容卻被鬱悶所籠罩,他真是太小看女兒們的孝心了,竟然連自己被騙得團團轉都不知道,到底松捷和竹妤她們兩個誰才是真正繼承他能力的“中王”呢?他既好奇又無奈地皺眉想,不管是誰,他真的被騙得很慘。

  現在的邾梅是標準的無事一身輕,帶著心愛的老公,她將“邑城”的歷史一點一滴的告訴他,莫讎天這才瞭解當初介入他與“青龍”單打獨鬥的怪風,根本就是“青龍”耍的把戲,害他這陣子老是心神不寧疑神疑鬼的,這筆帳他一定要找機會與“青龍”算一算。

  “邑城”的海邊景致美不勝收,之於金山灣的美景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邾梅被莫讎天緊擁在懷中,看著海,聽著海,她心裡想的卻是處在海的另一邊的大姊與二姊,真想知道她們兩人現在過得如何?是否也如同自己一般,有著多彩多姿、讓人目不暇給的遭遇?

  她真想知道她們現在怎麼樣了,真的很想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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