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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美露西娜 歌德
尊敬的先生們!我知道,你們不大喜歡開場白和序言,因此我開門見山,保證這次一定講得非常精彩。我講過一些大家都愛聽的真實故事,但是我敢說,今天要講的這個故事,比以前的任何故事都動聽。這個故事是好幾年前聽到的,但是現在想起它,心情仍然難以平靜,便想讓它有一個結局。這樣的故事可不是那麼容易聽得到的。
首先應該承認,我那時的生活動盪不定,很難做到近期甚至第二天的生活有保障。青年時代我不善於理財,常常窮困潦倒。有一天,我準備出門。本來,這次旅行可以給我帶來很大的收益,可惜我的排場鋪得大了點,一開始就乘高級郵車,後來錢不夠了,只好改坐普通郵車,最後所剩無幾,不得不徒步走到終點。
那時的我,是一個小滑頭,每到一個旅館,就去糾纏女店主或女廚子,想方設法討她們喜歡,一般情況下都少付不少飯錢。
一天傍晚,我來到一個小鎮的驛站,正想按老習慣行事,身後駛來一輛漂亮的雙座四駕馬車,停在門口。我轉過身,發現車上只有一個女子,沒有侍女或僕人陪同,便立刻跑過去,替她打開車門,問她有什麼差遣。我見她下車時身段優美,就細心看了幾眼,發現她可愛的臉蛋略帶愁容。我又問她,可不可以為她效勞。「可以!」她說,「勞駕把座位上的小箱子小心地搬下來,送上樓。千萬要平穩,一點也不能磕磕碰碰。」我小心翼翼地拿起箱子,她關好車門,我們一起上樓,她告訴店員,說她今晚住在這裡。
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她讓我把箱子放到牆邊的桌子上,我從她的幾個動作看出,她想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房間裡,就恭敬而熱烈地吻了吻她的手,向她告辭。
「您去為我們兩人訂晚餐。」話是隨口說出的,可讓我產生一種聯想:這個差事是個美差。我不由得驕傲起來,什麼店老闆、女店主和用人都沒有放在眼裡。我迫不及待地盼望著與她重見的時刻馬上到來。飯菜上了桌,我們面對面坐下,我好久沒有用過這樣的美餐了,更不用說是跟一位理想中的美人一起;我甚至覺得她一分鐘比一分鐘美。
她的談吐令人愉快,不過她總是避開任何談情說愛的話題。桌上的餐具都撤走了,我還在躊躇,絞盡腦汁想接近她,但都是白費心機:她以一種尊嚴的神情同我保持距離,這種尊嚴使我無法抗拒,我很不甘心地跟她告辭了。
我一夜沒有睡好,老做噩夢,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去打聽她是否雇了驛車,聽說「沒有」,就往花園跑,只見她已經穿好衣服,正站在窗前,便立刻快步上樓去找她。她迎面向我走來,那模樣真美,比昨天還美,我不由得滋生出愛慕、情慾和衝動。我三步兩步跑到她跟前,張開雙臂把她抱在懷裡。
「天仙般的、魅力無窮的造物啊!」我放聲喊起來,「很抱歉,不愛您是不可能的!」她使了個不可思議的巧勁兒,從我懷中掙脫出去,我連她的臉都沒有親到。「您要是不想毀掉幸福,就得克制這種唐突的放肆的舉動,幸福離您很近,但要經過幾次考驗您才能得到它。」
「您想怎麼辦,就乾脆說出來吧,我的天使!」我高聲說,「千萬別讓我絕望。」她微微一笑答道:「您要為我效勞,就得依我幾個條件!我到這兒來是為了看望一個女友,我打算在她那兒住幾天,在這幾天裡,我希望我的馬車和這個小箱子繼續趕路。您願意幫這個忙嗎?只要小心地把小箱子搬出搬進馬車就行,別的事情不用操心。您上車後要坐在它旁邊,細心照料;到了旅店,把它放在桌子上,放在特定的小房間裡,您不能呆在那個房間裡,也不能在那裡睡覺。您每次都用這把鑰匙給房門上鎖。這是一把萬能鑰匙,什麼鎖都能開,而且能使鎖獲得一種特異功能,那就是用它鎖住的門誰也打不開。」
我望著她,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我說,只要我有希望很快與她再見,只要她用一個吻來保證這個希望不落空,我答應一切照辦。她吻了我一下,從此我就變成了她的忠實奴僕。她要我去雇驛車。我們商量好了我要走的路線、停留和等待她的地點。最後,她把一個裝有金幣的錢包塞在我手裡,我吻了吻她的手。臨行,她好像很激動,我不知道我那時做了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我雇了馬車回來,發現小房間的門已經上鎖。我立即試了試我的鑰匙,果然靈驗。門自動燈開,房間是空的,只有小箱子放在桌子上,那是我放上去的。
馬車來了,我小心翼翼地把小箱子搬下樓,放在身邊。女店主問:「您的女士到哪兒去了?」一個孩子答道:「她進城去了。」我向人們致意,神氣十足地離開了這個小鎮;昨天晚上的我,還是用兩條泥腿走到這兒來的。想到這裡,我好不得意,反覆琢磨這件事,數著金幣,設想許多方案,不時朝小箱子看一看。對這些,您是不難想像的。我一直趕路,幾站都沒有下車,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她要我去的那個大城市。我謹慎地遵照她的吩咐,把小箱子放在特定的房間裡,箱子旁邊放上幾支蠟燭,照她的吩咐,不點燃,然後鎖好房門,安排好住宿,美美地吃了一頓晚飯。
我很想念她,但過了一段時間,便覺得無聊起來。我這個人不習慣離群索居,在房間裡呆不住,便到飯店餐桌上和公共場所找了一些玩得投機的夥伴。我的錢這時終於派上了用場。一進入賭場,頭腦就發熱,越是輸越不肯罷手,一個晚上便把袋裡的錢輸得精精光,回到房間,還不能克制自己。我又成了窮光蛋,雖說能利用富人的聲望賒帳度日,但心慌意亂,不知何時能與我的美人兒重逢,那種狼狽勁就別說了。我急切地盼望她到來,沒有她,沒有她的錢,就沒法活下去。
晚飯是孤孤單單吃的,毫無味道。飯後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自言自語,自己咒罵自己,然後倒在地上亂揪頭髮,像野人一樣。突然,我聽見隔壁鎖著的房間裡有動靜,接著聽見有人敲打那扇鎖好了的門。我一躍而起,抓起鑰匙就往外跑,但門已自動打開,我的美人兒披著燭光向我走過來。我跪倒在她的腳下,吻她的手和衣服,她把我扶起。我不但沒有勇氣擁抱她,而且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是坦率而羞愧地向她認錯。「這是可以原諒的,」她說,「只可惜你我的幸福得推遲到來。你還得到世界上走一程,我們才能重逢。這裡有金幣,比上次的多,」她說,「只要省著點用,是足夠的。上次是酗酒和賭博弄得你狼狽不堪,今後可得當心酒和女人。讓我盼到更愉快的重逢吧。」
她轉身跨過門檻回房去了,兩扇門自動關閉,我一再懇求,毫無回音。第二天早上,我去付飯費,店員微笑著說:「我們終於知道您為什麼要用這麼巧妙、這麼不可思議的方法鎖門,不讓任何鑰匙打開您的房門了。我們原以為,您隨身帶著很多很多金銀財寶。剛才,看見您的寶貝兒下樓。她確實是值得好好保藏的。」
我無言以對,付了款,就帶著小箱子上車繼續闖江湖,同時抱著一個堅定信念:注意聽從我的神秘女友的警告。我來到一個大城市,很快結識了一些迷人的女子,幾乎完全被她們迷住。看來,她們是要我付出很大代價,去博得她們的歡心。因為,她們既與我保持距離,又引誘我一次一次地破費。我只想討她們歡心,又不顧還有沒有錢,一個勁地揮霍,完全與上次一樣。幾周過去了,我發現錢包一點沒有變扁,完全與剛拿到手的時候一樣鼓鼓的,真是喜出望外。我想弄清這個錢包可愛的性能,便坐下來把裡面的錢數得清清楚楚,記清了總數,然後又像往常一樣與朋友們尋歡作樂。當然少不了水上遊樂、外出觀光、唱歌跳舞以及各種娛樂活動。這一回用不著多加注意,就發現錢包在縮小,看來是由於我有意數錢,違背了它的不可數的本性。我正在享樂的興頭上,欲罷不能,便把現金很快花光了。我詛咒自己的處境,抱怨我的女友誘我走邪路;我認為她是不懷好意,不想讓我與她重逢,一氣之下准備解除我對她的一切義務,把小箱子打開,或許從裡面可以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箱子不重,錢是裝不下的,可能有珠寶。珠寶我當然也是很喜歡的。我真想馬上動手,但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推遲到夜裡,以便從容地幹。想好以後,我就趕去參加剛答應下來的晚宴,又玩了個痛快。就在葡萄酒和鼓聲把人們弄得暈頭轉向的時候,我遇到一件極不愉快的事,飯後吃點心時,我那可愛的美人的一個中年男友意外地走了進來。他是外出旅行路過這裡的,他一進來就坐到她身邊,馬上想行使他作為舊情人的權利。我當然不滿,免不了發生口角和鬥毆。我們拔出刀劍,惡鬥了一場,我負了好幾處傷,被抬回家時已半死不活。
外科醫生給我包紮後走了。夜深人靜,看護我的人進入了夢鄉,隔壁房間的門無聲地打開,我那個神秘的女友走進我的房間,坐到我的床邊。她問我還痛不痛,我沒答理,因為我很虛弱,心裡煩悶。她說了許多關心的話,用膏藥擦了擦我的太陽穴,我頓時有了力氣,於是就大發脾氣,用激烈的言詞斥責她,把我的不幸統統歸罪到她的頭上,責怪她喚起了我的激情,責怪她時隱時現,責怪自己擺脫不了百無聊賴和如饑似渴的處境。我越說越激動,像在發高燒一樣。最後,我向她賭咒,要是她不願意做我的妻子,這一次仍然不願屬於我,不跟我結婚,我就不活了,我要她做出最後的答覆。我見她猶猶豫豫,說話吞吞吐吐,便完全失去理智,把纏了兩三道的繃帶從傷口上扯掉,決意讓傷口流血。奇怪得很,我的傷口全部癒合,未留半點痕跡,她已躺在我懷中。
現在我們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伴侶。我們彼此請求原諒,都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她答應跟我繼續旅行。不一會兒,我們就並排坐在車上了,小箱子放在我們對面第三個人的坐位上。我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及這個東西,就是現在,我也沒有想談論它,雖然它就在我們眼前,我們心照不宣地看管它,似乎這是環境的需要。我只做一件事,就是把它搬進搬出,並且和以前一樣把門鎖上。
只要錢包裡有錢,我就隨便花;錢用完了,就把錢包給她看。「這很容易解決,」她邊說邊指著放在車子邊上的幾個小口袋,這些我以前見過,但沒有用過。她把手伸進一隻口袋,掏出幾個金幣,又從另一隻口袋裡掏出幾個銀幣,讓我知道,可以支付我們的任何開銷了。我們繼續旅行,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村子到另一個村子。不論是我們兩人在一起,還是與別人在一起,我們都很愉快,我根本沒有想到她會再一次離開我,尤其是,近來已經知道她有了身孕。按理說,這只會增添我們的歡樂,加深我們的愛情。遺憾的是,一天早上,我發現她不見了。沒有她在,我總感到煩悶,便帶著小箱子繼續趕路,試了試那兩個口袋的魔力,都還沒有失靈。
旅途一直很愉快。我不願意回顧我的冒險生活,期待著這次奇遇自然而然地發展,但還是發生了一些令我震驚、擔心甚至害怕的事。我為了趕路,已習慣於日夜兼程,常在黑暗中乘車,車裡的燈一旦熄滅,便是一團漆黑。一天夜裡,我突然醒來,見車棚上有燈光。我仔細觀察,發現光是從小箱子裡射出的。小箱子上面好像有一條縫。我猜想,產生裂縫的原因大概是入夏以來天氣炎熱乾燥。這時,我腦子裡關於珠寶的念頭又活躍起來了。我估計小箱子裡可能有一塊紅寶石。為了證實我的估計,我盡量坐直身體,讓眼睛貼著那條縫。只見裡面有一個燈火輝煌的房間,傢具十分豪華,鑲著寶石,通過拱形屋頂的開口,彷彿看見一個王宮的大殿。我驚訝不已,想看個究竟。雖然我只能看到大殿的一個部分,但別處的情形已能想像到了。壁爐看來燒得很旺,旁邊有一把靠椅。我屏住呼吸,繼續觀察,見從大殿另一側走來一個女子,手裡拿著一本書。雖然她的身體縮小了好幾倍,我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我的妻子。這個美人坐在壁爐旁的椅子上讀書,用小巧的火鉗把火撥旺。我清楚地看到,這極其可愛的小人兒也懷了孕。大概是看的時間長了點,我覺得身子不大舒服,不得不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可是,我再往裡看,想證明是不是在做夢時,火光熄滅了,眼前是一片空蕩蕩的黑暗。
可想而知,當時我是多麼詫異,甚至感到害怕。對這次發現,我縱然有千種猜測,也理不出個頭緒。想著想著,便睡著了。醒來時,我以為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但是我覺得我跟我的美人兒有了幾分疏遠。我更細心地搬運那隻小箱子。
不知道是願意還是害怕她以真人大小重新出現。
沒過多久,我的美人果然來了,穿的是白色衣服。那正是黃昏,室內較暗,她的身材看上去比平時高了些。我想起有人說過,所有女水妖和山精的身體在夜幕降臨時都明顯變大。她像往常那樣飛身投入我的懷抱,而我由於心情沉重,不能高興地緊緊擁抱她。
「我最親愛的,」她說,「可惜我早就知道,我現在會受到你這樣的對待。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你看見過我;你已經知道我在某些時候的情況。你我的幸福就這樣夭折了,甚至可以說到了毀滅的地步。我不得不離開你,而且不知道能不能與你再見。」在那之前,她的面容曾夢幻般地浮現在我眼前,然而她現在的形象,她現在說話的優美姿勢,卻立刻消除了那夢幻般的記憶。我熱烈地擁抱她,向她證明我的愛,向她保證我無罪,告訴她我的發現只是出於偶然,總之,我作了許多表示,她不僅本人安定下來了,而且努力安慰我。
「你好好考慮一下,」她說,「看看這個發現是不是損害了你的愛情,看看你能不能忘記我曾以大小不同的兩種形態待在你身邊,看看我身驅的縮小會不會削弱你對我的好感。」
我凝視著她,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美,我暗自思量:「你擁有一個女子,她時不時地變成小人兒,由你裝在小箱子裡帶著東奔西走,難道這是極大的不幸?假如她變成巨人,要把她的丈夫塞在小箱子,是不是更糟?」想到這裡,我又快樂起來,「我無論如何不能讓她一個人浪跡天涯。」「心肝寶貝呀,」我回答說,「讓我們像過去那樣,永不分離,永遠在一起吧!我們倆會生活得更美滿的!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什麼都答應你,會更小心地照管小箱子。你是我平生第一次遇到的可愛的人,怎麼會給我留下壞印象呢?要是兩個相愛的人形體都這樣矮小,他們該有多麼幸福!那不過是一幅精巧的畫像罷了,是一種魔術。你是在考驗我,跟我開玩笑;你瞧著吧,我是不會變心的。」
「事情比你想像的嚴重得多,」美人說,「你不把它放在心上,這我很滿意。對我們倆來說,結局可能是很好的。我願意相信你,我自己也要盡力而為。不過你要答應我,任何時候都不要滿腹牢騷地追憶這次發現。此外,我還有一個懇切的要求,你要更謹慎些,要少喝酒,少生氣。」
我答應了她的要求,還想再三向她保證,然而她轉變了話題,一切又恢復正常。我們沒有理由變換逗留地點,城市很大,我們的社交面很廣,而且這個季節的郊遊和遊園活動很多。
在所有這些娛樂活動中,大家都喜歡見到我的妻子,男男女女都熱切地要求與她見面。她那迷人的姿態與適度的威嚴結合得天衣無縫,使每個人都覺得她可親可敬。她會彈琴唱歌,精彩的表演使社交晚會燦然生輝。
我承認,我不能從音樂中得到好處,甚至可以說,音樂使我產生反感。我的美人很快看出了這點,因此我們兩人在一起時,她不用這種方式來引起我的樂趣。她好像是要在社交場合獲得補償,在那裡,她通常能遇到大批的崇拜者。
沒有必要否認,我們最後這次談話未能使我忘記那件事,儘管我極力忘記它。它反而使我的感情起了奇特的變化,但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於是,在一天晚上的盛大社交活動中,我忍耐已久的不滿情緒暴發了,這使我吃了極大的虧。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原來是我從那次不幸的發現以來,就不像以前那樣愛我的美人了。我對她變得極為嫉妒,以前,我可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晚餐時,我們斜對面坐著,離得很遠。我跟坐在旁邊的兩個女人意氣相投,談笑風生。我早就覺得她們很有魅力,和她們調情打趣時,誰也不吝嗇葡萄酒。這時,在另一側,有兩個愛好音樂的男人在糾纏我的妻子,他們慫恿大家唱歌,獨唱合唱都行。我很生氣,我討厭唱歌。那兩個音樂愛好者卻沒完沒了。當有人要我也來個獨唱時,我真的被激怒了,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甩。
旁邊兩個女人嫵媚可愛,使我的情緒有所緩和,一切本來是可以使我輕鬆愉快的。但我正在氣頭上,偏偏這時要發生使人惱火的事情。怒火暗中不斷地燒灼我的心。有人拿來一把琴,為我的美人伴奏,全場一片稱讚聲,我的心碎了。不幸的是,他們要求全場安靜。要我也別再說話。這種要求氣得我咬牙切齒。極小的火花點燃了炸藥的雷管,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這時,女歌手唱完了一支歌,場上響起熱烈的掌聲,她無比嫵媚地朝我瞥了一眼,可惜這目光不能打動我的心。她發現我痛飲了一杯酒以後,又斟滿了一杯。她用右手食指嫵媚地威脅著朝我指了指。「您要想想,那是酒!」她說話的聲音很低,剛好讓我聽見。「水還是讓女水妖喝吧!」我大聲說。
「各位女士,」她對我旁邊的女人說,「把你們的全部魅力施展出來吧,喝酒莫讓酒杯干!「您不要受人指使!」一個女人附著我的耳朵小聲說。「那個侏儒想幹什麼?」我嚷道,激動得把胳膊一揮,撞倒了酒杯。「這兒酒灑了很多呀!」絕代佳人喊道,撥弄了一下琴弦,想在騷亂中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她身上來。這一著果然有作用,她站起身來,好像要表演得更美一些,並且繼續演奏序曲。
我看到紅葡萄酒在桌布上流淌,恍然大悟,知道又犯了一個大錯誤,心中十分懊悔。音樂第一次感動了我。她唱的第一段是友好地向全場觀眾告別,大家感到暫時還在一起。第二段唱的是全體解散,人人感到孤獨,與世無緣,沒有人覺得自己還在這裡。對最後一段,我怎麼說好呢?那是專唱給我聽的,述說愛情已受損傷,是粗暴與傲慢將它斷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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