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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聽風樓的當家風少宣一直是武林中的話題人物,他的出現理所當然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瞧這樣子,風大少今年仍然會蟬聯美男榜第一名啊。」有人感歎又嫉妒。
「那是柳盟主和司徒教主不屑參加,第一名的頭街才輪得到他。」
「……」
蘇清羽趴在茶寮粗糙的欄杆上,興致勃勃地聽著大家的爭執,順便看一、兩場因為言語不合而大打出手的比武較勁。
當風少宣走過茶寮的時候,視線若有意似無意地朝內看了一眼,嘴角微揚,眼裡閃過戲譫光芒,然後從容地走過去。
蘇清羽下意識地撇撇嘴,很不屑地在心裡吐他的槽:美男榜上第一名了不起喔,如果在他被人打成熊貓眼的時候讓大家看到,肯定形象全毀。
「在看什麼?」輕淡的聲音中卻透出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陰寒。
「看風景。」美男也算是另類的風景,蘇清羽不認為自己有說謊。
司徒斗鳳眼微瞇,朝風少宣的背影看去,語氣一般地道:「不知道被毀容之後的風大少還會是美男嗎?」她猛地扭頭瞪他。
司徒斗眼神更冷:「擔心了嗎?」
「過河拆橋不太好吧。」好歹大哥剛出賣了自己給他,這樣上房抽梯的行為太卑鄙了。
「既然已經過河了,何必還管橋是不是有用呢。」凡阻礙他的人,毀了對方是最有效的方法。
蘇清羽抿了下唇,直直地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你嫉妒他比你帥氣。」
他臉色一沉。
「你嫉妒也沒用,他在美男榜上排名確實在你之前。」蘇清羽不怕死地繼續捋虎鬚。」
「那是我懶得跟他爭。」
「事實勝於雄辮。」
司徒斗驀地勾唇一笑,宛若冰河解凍,萬物復甦,讓茶寮裡的人如置身百花齊放的美景之中。
「那今年江湖美男榜的排名會變,羽兒何妨拭目以待。」
她笑著點頭:「好啊,我等著看。」把大哥拉下美男榜第一名一直是她奮鬥不懈的目標,看來今年有望達成了。
司徒斗眸底閃過一絲困惑,他似乎中了她的圈套,不過……不要緊,看她玩什麼花樣。
「司徒教主,你也會去開先寺住嗎?」她轉了話題。
司徒斗也配合她:「不,我們到簡寂觀,開先寺跟我們邪教的氣場不合。」
嘴角抽了又抽,蘇清羽終於忍不住說「我幾時成了邪教中人了?」這話分明是敗壞她的名聲嘛!
司徒斗語氣輕快地回答:「不就是從我們有了肌膚之親那天起。」
頓時蘇清羽臉色乍紅乍白。這話以往說說也就罷了,可他現在說的地點卻是在廬山腳下的茶寮,且在武林人士齊聚一堂的時候,她已經可以想像接踵而來的各種流言。
她的頭開始疼了!
既然無法挽回,就只好——繼續喝茶。
司徒斗看著她迅速恢復淡定舉杯喝茶,嘴角不由得逸出一抹淺笑。逼到極致,她反而變得更加冷靜,這倒是有趣的現象。
明明剛剛的茶清幽香冽,現在喝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澀,蘇清羽忍不住暗自歎氣。
「羽兒,不如趁著武林大會召開之際,我們公佈喜訊如何?」
「咳咳……」她不幸被嘴裡的茶水嗆到,眼光泛淚地瞪著他:「什麼?」
「我們成親的喜訊啊!」他笑得自然。
「幾時的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不就是你一怒之下離教後的事。」他說得活靈活現,活像真有這回事。
蘇清羽伸手撫額,幾乎想呻吟了。看來邪教之所以破稱為邪教,是有它的道理在的。
「我都要娶你了,為什麼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他的表情、他的言語看起來就像一個誠意十足的癡情漢。
「如果你在決定之前肯問一下我的意見,情況就不會這樣了。」
「我問你一下,你就會答應嗎?」
蘇清羽被口水噎到。他傻了嗎?她當然不可能答應!
司徒斗從善如流立刻問:「羽兒,嫁給我好嗎?」
「不好。」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他馬上一副「你看,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神情。
「所以我才沒有問你。」
「你既然想娶妻,難道娶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你會開心嗎?」她試圖跟他講道理——雖然她知道他這人根本蠻橫不講理。
司徒斗漫條斯理地給自己續了杯茶,輕吸一口後笑道:「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是可以的。」
蘇清羽只覺一陣冷風吹過,遍體生寒。
「你……」真無恥!
「想對我說什麼?」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蘇清羽深吸一口氣,放下手裡的茶杯,力持淡定地道:「我確定自己已經沒什麼話好對你說的了。」
「已成定局的事本來就毋需爭辮,羽兒,你就安心做我的新娘。」
蘇清羽衝著他嫣然一笑,突然纖手一拍桌,接著人已閃電般向外掠去。
司徒斗幾乎是同一時間也有了動作,跟了上去。
這一場追逐戰,兩人輕功身法之妙,讓武林同道大開眼界,歎力觀止。
「宣哥哥,救命啊。」
「噗!」剛剛坐下喝茶的風少宣被嚇得噴出口中的茶水,錯愕地看著朝自己撲過來的妹妹。
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他聽到妹妹說:「出賣親妹,天理不容!」
緊跟而來的司徒斗看到風少宣,又聽到蘇清羽對他的稱呼,玉面籠上一層冰霜,二話不說直接就攻向他。
這絕對是場無妄之災!
風少宣又不能向人解釋這一切混亂,只能出手擋招:心中再一次鄙視妹妹的奸詐。
蘇清羽朝大哥做了一個只有兩人明白的動作,然後從另一個窗口飛身而出。
「司徒教主,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呢?」風少宣一邊拆招,一邊試圖溝通。
司徒斗冷道:「有些事是說不清楚的。」
風少宣暗罵一聲,嘴上仍舊保持微笑:「教主不說,怎麼知道說不清楚?」
他的攻擊不曾停歇:「你一邊收錢賣消息,一邊又幫她逃走,風大少如此斂財法,實在令人不齒。」
「教王這話就不對了,明明是教主對在下出手在先,在下才會正當還手,怎麼能說是在下故意放走蘇姑娘呢?」司徒斗的回答是,更加刁鑽狠辣的招式。
風少宣感到頭好疼。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柳清嵐來的時候,兩人正打得難分難解,而且已經可以看出風少宣落了下風,時間再長些,只有認輸一途。他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眼中閃過掙扎,最終還是出聲:「兩位,不如今日給柳某個面子,就此打住。真要做了結的話,不妨到武林大會上再一較高下。」
司徒斗手下明顯一緩,風少宣籍機飛身躍開。
司徒斗這才收手,在走過柳清嵐身邊時停下腳步,冷冷瞪撇他:「多管閒事。」
柳清嵐卻笑了,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他神情陡變,驚疑不定地瞅著他。
柳清嵐堅定的點頭,回履他。
司徒斗扭頭看向風少宣,眼中閃過孤疑之色,但終究什麼也沒說,負手離去。
☆☆☆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久負盛名的白鹿動書院便在廬山重巒疊翠的山脈之中,此時蘇清羽一副書生打扮,靠坐在三疊泉瀑布不遠的一處山亭裡,手裡拿著一卷書冊若有所思。
她有點擔心大哥,但柳清嵐應該可以把問題解決。抿了抿唇,看向前方飛瀉而下的瀑布,耳際傳來轟隆隆的水聲,一如她此刻劇烈起伏的心緒。
她究竟是怎磨招惹上司徒斗這個男人的?
坐在這裡想了半天,越想越糊塗,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莫名其妙讓司徒斗盯上她,纏著不放,這一次她實在太冤了。
「寶兒。」一聲微帶不悅的聲音傳來。
蘇清羽像沒聽到一樣,動都沒有動。
風少宣躍進亭中,在她身邊坐下,像她一般望著瀑布,自語般的道:「下次別拿大哥的性命開玩笑了。」
「我不是讓柳清嵐過去了嗎?」
風少宣扭頭看她,嘴角不禁飛揚:「原來是你找他過去的。」
「我不像某人沒人性,陷害親妹妹毫不心虛。」蘇清羽冷哼一聲。
「我看他不像要殺你。」
「萬一你要是看錯呢?」很不給面子地吐他槽。
風少宣揚眉,擲地有聲地道:「憑我風大少,怎麼可能看錯!」
「夜郎自大,懶得理你。」
「寶兒。」
「風少宣。」
他摸了摸鼻子,小聲咕噥:「你明明就叫寶兒。」如果不是當年出了那件事,她現在還是會叫寶兒,他覺得寶兒比羽兒叫起來可愛多了,雖然這個妹妹一點兒也不可愛。
「你還說!」
「叫習慣了。」風少宣不是很認真的轉移話題:「我猜柳盟主可能已經把我們兩人的關係告訴了司徒鬥。」
蘇清羽聞言扭頭看他,皺了皺眉:「這真不是個好消息。」
他拍拍妹妹的肩,安慰道:「有時候壞消息比好消息對人更有幫助。」
「大哥,我一直覺得我們不像兄妹,反而像是仇人。」她頗有感觸地說。
風少宣還點頭附和:「說實話,我也一直這樣認為。」
蘇清羽用手中的書卷拄著額頭,歎道:「所以我會在這裡看到司徒鬥,就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他更用才的點頭:「你說的對。」
話音剛落,一道寒芒向他迎面飛來,他俐落地閃身跳出亭子,爽朗的笑道:「羽兒,我先走一步了。」
蘇清羽起身,將亭柱上的柳葉刀一一拔出來,收好。
就見司徒斗慢條斯理地自亭外步入,若無其事地掃過插滿飛刀的亭柱,衣袍一撩,逕自在亭內石凳上坐下。她仍默默地拔著飛刀,彷彿這個世上只剩下這件事可做。
「不想對我說點什麼嗎?」
將最後一支飛刀收起,蘇清羽撇了他一眼:「不想。」
「原來聽風樓的鎮樓之寶是你,卻無如花貌美。」他忍不住低笑。
「傳言向來跟事實大有出入,是你自個兒要信,我又有什麼法子。」她重新跳上欄杆,坐在方纔的位置上,繼續看瀑布。
「他真的是你大哥?」
「其實我也一直很懷疑。」
司徒斗莞爾。
她左手抱著右臂,若有所思地看著飛瀉而下的水流,發出一聲輕歎:「做人大哥的為什麼喜歡出賣自己的親妹妹呢?」
「我付了他一千兩黃金。」
蘇清羽扭頭看了他一眼,搖頭歎道:「大哥收柳大盟主的價錢實在太公道了。」
「他收了多少?」司徒斗感興趣。
「五百兩黃金。」語氣中滿是同情。
「風大少果然很懂得斂財之道。」他自認甘拜下風。
蘇清羽贊同地點頭:「他一向懂得看人開價。」
司徒斗看著她,意味深長地道:「其實,你比你大哥還懂得看人。」
「司徒教主高佑我了。」人心是這世上最難看懂的東西,她自認才硫學淺。
司徒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道:「你不喜歡別人強迫你。」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事實。
「世人都不喜歡被人強迫,不獨我如此。」
司徒斗點頭:「我知道了。」
「知道又能如何?司徒教主行事幾時又曾顧慮過他人的想法。」換言之,他是一個任性妄為的惡人。
他的聲音不自覺柔軟了下來:「我不逼你,你也不要躲我。」
「我從來不會刻意去躲一個人。」除非這個人去碰她的底線。
「那就好。」
蘇清羽回頭看他一眼:「希望這個共識能維持下去。」對他,她始終不敢太放心。較之柳清嵐,這人更加的難以捉摸,不可臆測。
「我住在離此不遠的松濤觀。」
蘇清羽不解地看他。
「你要過去一起住嗎?」
「多謝教主好意,我自由慣了,不想招惹江湖人側目。」流言有時比刀劍更加傷人。
司徒斗沒再說話,蘇清羽也沒有出聲。
在一片飛瀑如鼓的聲響中,兩人各自想著心事。
☆☆☆
廬山的夜在迷濛中顯得有些孤清。
山巔雲濤洶湧之處,有一條纖細的身影靜靜佇立著,似乎在憑弔什麼,又像著迷外眼前的美景。
「司徒教主也對這裡的景色留連忘返嗎?」
「五天來,這是你第一次開口說話。」隱身在暗處的人自陰影處走出。
蘇清羽負手而立,目光落在雲霧深處,臉上的神色平靜淡然,只是偶爾眸中會閃過一絲難言的情緒。
「有時候人並不想說話。」
司徒斗幾個縱身落在她身邊,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什麼也看不見,他不禁困惑她究竟在看什麼?一連五晚都站在這眺望,她的身影總給他一種哀傷的感覺。
他可以猜想得到,像她這樣的人是有故事的,只是她的故事似乎只有她知道。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這種讓他無法掌控的感覺,可卻又不能逼她。
因為越逼她,只會讓她離他更遠,所以他只能按捺,不斷隱忍。
「這裡有屬於你的故事嗎?」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為什麼這麼問?」
「直覺。」
「也許吧。」她的答案模稜兩可。
「武林大會已經召開了兩天了。」
「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沒人向教主挑戰,教主感覺寂寞?」她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笑意。
「因為你沒有出現。」他肯定的回答。
蘇清羽低頭笑了下:「我說過,我不喜歡江湖。」
「是嗎?」
「江湖人總愛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其實,不放過人的只是人心罷了。」
司徒斗動容地瞅著她,剛剛那一瞬間,自她身上透露出的是濃濃的悲哀,哀徹到毫無掩飾。
「羽兒……」
「司徒教主。」她淡淡的叫了聲,卻不容人拒絕。
司徒斗笑了下,依然故我:「我不逼你,但我也有我的底線。」
「你跟柳清嵐都是很奇怪的人。」她突然做了總結。
「是嗎?」他挑眉,話中不經意露出幾分火氣,因他不愛她太在意柳清嵐。
她轉身面對他,眼中帶著幾許困惑問:「你們究竟喜歡我什麼?」明明她跟他們相交並不多,為什麼他們會如此執著於她?她不懂。
司徒斗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次將目光投向雲霧深處,猶若漫不經心般地道:「喜歡如果說得出為什麼,又怎麼能叫喜歡呢。」
心頭一悸,蘇清羽驚惶地收回目光。
「天晚了,我先回去了。」她突然不敢繼續跟他待下去,急於躲開。
司徒斗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我沒有逼你,你又何必要慌呢?」
沒有回答,蘇清羽立刻落荒而逃。
是的,她慌了,慌得不知所措。
那種感覺太陌生,也讓她太害怕,總覺得會讓她萬劫不復,就像師父一樣。
縱使守著活死人一樣的師娘,絕望中希翼著那一丁點的奇跡出現,每次看著師父師娘,她都會忍不住心疼得難受,深刻感受到——愛一個人太苦了!
☆☆☆
半夜三更的時候,風少宣被人挖起來喝酒。
他可以拒絕任何人,唯獨不能拒絕自己的妹妹。
「羽兒,你已經很久不曾喝酒了。」看著抱著酒罈望月灌酒的妹妹,他心中暗歎。
「那只是你沒看到罷了。」有時候喝醉就能忘記許多不想記起的事,可惜,酒醒之後有些東西反而更清晰,人生總是這樣,讓人在痛苦中不斷掙扎。
「羽兒,那是他們的人生,我們沒有辦法替他們做決定。」
「如果當年我能再小心一點的話,消息就不會走漏,師父師娘依然會幸福地生活在那處世外桃源,遠離那些是是非非。」蘇清羽抱著酒罈,一臉沉吟地說:「哥,為什麼上一代的恩怨要影響到下一代?師娘的母親也並不是有意要害死師父的娘親,為什麼師祖要耿耿於懷不肯原諒,甚至執拗到不肯成全他們?」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師父抱著師娘,帶著幸福的笑自萬丈懸崖縱身跳下的那一幕。
有時候她會想,是什麼逼得他們做出這樣的抉擇?
或許她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一定和她有關,有時候也許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就會改變許多事,這是她從那個時候便明白的,可惜她明白得太遲了。
師父總說她心太軟,不適合這個無情的江湖,她不明白,難道多情的人便不能做江湖人嗎?
風少宣默默地陪著妹妹,其實他心裡一直有個秘密,隱藏了好久好久,始終不敢對妹妹說,當年她傳來的消息是他一時衝動賣出去的,因為那人諷刺聽風樓徒有虛名,連兩個人都找不出來,他不能讓聽風樓的名聲毀在自己的手裡,所以……兄妹倆各懷心事,沉悶地喝著手中的酒,任由空中新月逐漸西移。
司徒斗來的時候,蘇清羽已經醉得昏昏沉沉,他一言不發地從風少宣的懷中接過人,轉身就走。
「司徒鬥。」他出聲。
司徒斗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不要逼她,她心裡一直有個結,」一頓,他繼續說:「不要讓她恨你,她的恨,你承受不了。」將醉得不省人事的妹妹交託他人——是的,他又一次出賣了她,可是為了她的幸福,他必須這麼做。
在羽兒的心中,司徒斗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很清楚,所以做為哥哥,他會適時替身在局中無法看清真心的妹妹做下決定,一個也許會讓她抓狂的決定。
司徒斗勻了下唇角,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無比堅定地輕聲道:「你不會後悔你今天做的決定。」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風少宣自言自語:「我也希望我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
宿醉的感覺很不舒服,頭痛欲裂的蘇清羽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許多人那麼喜歡花錢買罪受。
下次她不要再買醉了,這種宿醉的感覺實在有些自虐。
一聲魅惑的輕笑陡地在耳畔響起,然後一道清冽而熟悉的聲音傳人耳中:「終外醒了。」
她猛地睜開眼睛,原本揉著太陽穴的動作驀地僵住,她緩慢地扭頭,在看到身邊躺著那個只著內衫的妖孽男時,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風……少……宣!這次他們的梁子結大了!
她迅速的低頭查看自己,不禁鬆了口氣,幸好她身上的衣服完好無缺,證明某個人夠君子。
「我睡了多久?」
「應該說你醉了多久。」對外她能這麼快就恢復鎮定,司徒斗玩味的揚眉。
她無異議的點頭。
司徒斗貼近她,笑說:「一天一夜。」
蘇清羽伸手撫額。這麼久?她太久沒喝,酒量變差了。
「這是哪裡?」
「自然是我住的地方。」司徒斗理所當然的回答。
她明白的點頭,算了一下時間,有件事她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他:「今天似乎是拜月教參加武林排行榜比賽的日子。」
「那個啊,不過是些虛名罷了。」
蘇清羽忍不住道:「那教主何必千里迢迢從苗疆趕到這裡來爭這個虛名?」
「身邊無事,便過來瞧瞧。」
她頓時無語。
司徒斗伸手摟上她的腰,聲音略帶沙啞:「更何況此刻有佳人同床共枕,我何必趕去看那些令人生厭的江湖人,你說是不是啊?」
蘇清羽咬牙:「司徒教主的行事風格向來與人不同,倒不至於讓我太驚訝,但請你放手!」
司徒斗輕笑:「這一天一夜,我樓抱你何止一會兒,你現在才來撇清,會不會太晚了?」
「任何時候都不嫌晚。」
「可是我不想放開,怎麼辦?」他瘩瘩的道。
「我自己看著辦。」話出口的同時,她的刀也出手了,指間迫人的寒芒閃電般劃向自己腰間的狼爪。
司徒斗鬆開手,但同時用腳成功的將她絆倒在床上,阻止她下床。
兩個人倒在一起,他輕壓在她身上,眉眼間全是笑意:「何必避我如蛇蠍呢? 睡了這麼久,不如做點什麼,運動一下?」
「齷齪!」
「男歡女愛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怎麼會齷齪呢?」他微笑駁斥,接著低頭吻上她的同時,手指輕輕地挑開她的衣襟,順勢探入衣內。
蘇清羽無法躲閃,只能被動地接受他的親熱撫觸,感受到他加諸在自己唇上的熱情,和他溫柔的探索,她的心緒越來越紊亂……
事情走到這裡,已經失控了,不知不覺間,銷魂的輕吟自她的唇間逸出,隨著雙手遊走在她較好的身軀上,他的唇舌也在她身上點燃一簇又一簇的火花。
當兩人十指緊扣,四目相對,眸底情慾暗湧,臉色均因廝纏而微微泛著紅暈。
他的聲音性感中透著壓抑:「羽兒,我真的想現在就要了你。」可他還不能。
「放開。」她的聲音明顯沒什麼威懾力,反而更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他低頭再次吻上她的唇,片刻之後才放開她,氣息已紊亂。
蘇清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與他四目相對,直到他的氣息恢復正常,放開她,這才動手掩好衣物,翻身下床。
「羽兒……」他低聲輕喚。
她沒有回頭:「我有事要跟大哥說。」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有事啊?
只剩下司徒斗一人的屋內,突然響起難以抑制的悅耳笑聲,他想,有人要倒大霉。
第6章
江湖美男榜上排名第一,是聽風樓的當家風少宣。
可是,當這個第一美男子被人打成了熊貓眼,還能不能算是美男子呢?
「算啊,有著兩隻淤青眼的第一美男子啊。」蘇清羽笑容滿面地揉著自己因揍人而微微發疼的手。
「羽兒,你這樣太現實了。」風少宣憤慨。
「哦?」她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不畏惡勢力,風少宣勇敢直言:「新人還沒上床,媒人怎能扔過牆呢?」
扳動手指的清脆聲從蘇清羽的手上傳來,她笑得益發和善溫柔,卻一步一步朝自家大哥走過去:「我們好像真的好久沒有來一場生死鬥,不如今天就重溫舊夢吧。」
風少宣神色大變。妹妹的武功或許不及他,但她的輕功及暗器就夠讓他頭疼不已,若再加上她那個撒手鑭……當下他心驚膽戰。
「我想今年江湖美男榜應該會有所變動呢,大哥。」話音未落,她已欺身而至。
風少宣不敢輕敵,單看她指間的飛刀數量,就知道這次他有苦頭吃了。
這套「寒星飛雪」真正的威力他是見過的,平時她跟他只玩笑的打兩下,但若真要出全力,他實在討不了什麼便宜。
一寸短,一寸險,而羽兒的飛刀小巧輕薄、神鬼莫側,運用自如得擾如她自己的十根手指,招招環環相扣,取勢刁鑽而又立竿見影。
正當風少宣被妹妹逼到毫無還手之力之際,突然外間傳來聲音:「大少爺,出大事了。」
六柄飛刀堪堪停在離他喉間三寸處,倏地蘇清羽手指輕翻,飛刀已消失無蹤,然後從敞開的窗口跳了出去。
看到妹妹臨去前的回眸一笑,風少宣心下釋然,然後神情一斂:「進來。」
而離開大哥住所的蘇清羽,也很快就聽到了傳聞,「幽冥宮」重現江期。伴隨著這個消息而來的,是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幾十名江湖高手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廬山炸了!
江湖亂了!
百餘年前被江湖十幾個門派聯手滅了的幽冥宮居然無聲無息地再次出現,而且一出現就劫走了數十名江湖高手,這個消息震動武林,讓黑白兩道都心驚。
蘇清羽卻在想另一件事,幽冥宮重現江湖,那麼它的剋星「錦繡殿」呢?
錦繡殿並不是一個殿,就像幽冥宮並不只是一個宮一樣,他們都是曾經顯赫一時的江湖組織。
但錦繡殿早在幽冥宮崛起時便已在江期上有數百年的歷史,據聞,殿內高手如雲,寶藏無數,更兼有著江湖人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但它向來行事低調,後來更是幾乎隱退江湖。
若非百餘年前幽冥宮橫行武林,殘暴不仁,錦繡殿之主一怒之下登高一呼,率領十幾個門派將之殲滅,只怕未必有今日的武林局面。
而在幽冥宮一役之後,錦繡殿再次消失,從此再也沒半點消息。
蘇清羽的目光一黯。並不能算是沒有半點消息,至少師父他們就是錦繡殿的人,甚至逼得他們走投無路的人就是錦繡殿的殿主,師父的父親……她的拳頭握緊,一拳重重地擊打在粗壯的樹幹上。
「卡嚓」一聲,樹幹應聲而斷,她及時向旁跳開,才沒被大樹的枝幹掃到。
「羽兒。」
她抬頭看去,就見一身黑衣的司徒斗朝自己走來。「司徒教主。」
司徒斗也沒去糾正她的稱呼,唇角微揚,看了眼倒地的大樹:「做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拜月教沒人失蹤?」
他神情自若地答道:「右護法不見了。」
「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
「這件事並不是著急就能解決的,更何況這是整個江湖的事,並不是一門一派的個人恩怨,所以不用太擔心。」蘇清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所以天依舊藍,雲依舊白,他依然可以醉生夢死。
「你這個教主真不稱職。」這是她對他的評價。
「彼此彼此。」她這個聽風樓的大小姐也沒敬業到哪裡去,他們是八斤對八兩。
蘇清羽怒瞪他,司徒斗笑望回去。
她自覺沒趣的撇撇嘴,飛身跳上旁邊的一棵大樹,繼續思考。
錦繡殿會出現嗎?
「在想什麼?你這個表情有點耐人尋味。」他也跟著躍上大樹,在她身邊坐下。
「幽冥宮出現了,錦繡殿也會跟著出現嗎?」好像在問他,更像自問。
「我不是錦繡殿的人,所以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
蘇清羽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將目光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如果錦繡殿出現了,她要怎麼辦?事情終於到了不得不解決的時候了嗎?
☆☆☆
江湖的事有江湖人去管,雖然蘇清羽也是江湖人,但她卻是個小到不起眼的江湖人,所以,在整個江湖人心惶惶的時候,她仍然可以坐在日照亭的頂上看雲起雲落,聽風吹過樹梢,欣賞香爐生紫煙的美景。
一襲雲錦紫衫,長髮仍是習慣地以一條同色系的髮帶輕束,曲膝隨意地坐在日照亭頂上,輕風拂過,吹起她的衣袂,頗有幾分欲乘風歸去的味道。
司徒斗在遠處看了半天,卻沒有過去。
有時候,只是遠遠地看著她悠閒的身影,也會讓人莫名的心安。她就如同寧靜山林悠悠淌過的溪水,乾淨清澈,與這個詭譎的江湖有幾分格格不入,卻又能閒適的悠然而處。
柳清嵐突然無聲出現,同他一起看著遠處亭上的人兒。
他眉頭微蹙,帶了幾分不悅地看他:「大盟主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你既然有空,我為什麼不能?」柳清嵐輕淡地回答。
「我是江湖邪教妖人,可以不理江湖人士的死活,你這名滿江湖的白道盟主可以嗎?」
「只要想,便可以。」
司徒斗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說:「查到線索了嗎?」
他點頭,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人應該還在廬山。」
「廬山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柳清嵐繼續點頭,目光落在亭頂上的人,遲疑地道:「也許她知道。」
「柳清嵐……」司徒斗的聲音陡然低沉陰冷了下來。
他微露苦笑:「如果可以,我也並不想拖她進來膛這渾水,可是,這或許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風大少告訴你的?」
「是。」
「他們果真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親兄妹。」司徒斗的聲音微冷,卻令人駭然。
柳清嵐扭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掀:「可惜事實就是事實,不是我們不信它就不存在。」
「你確信真的要去問她?」
柳清嵐又看了一眼遠處的身影,猶豫著。
司徒斗也望向她,聲音中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或許那也正是她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那一晚山巔的哀傷,猶如一根針紮在他的心頭,他不想再看到她流露出那樣的神情。
柳清嵐默然,風少宣也這樣說過,如果不是這次的事太過讓人匪夷所思,他絕對不會說出這條線索,那是整個聽風樓最大的禁忌。
半晌之後,他堅定地邁出步伐,朝著日照亭走去。
司徒鬥神情一凜,直接跟了上去。
他們走到亭前的時候,亭上的蘇清羽也剛好開口:「是我大哥說的吧。」
她什麼都知道!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同樣的感觸。
仰頭看天上飛過的一隻鳥,她的聲音悠遠得彷彿頭上那一片空曠的天空:「我不知道幽冥宮,但錦繡殿確實是在廬山深處。」
亭前兩人俱是一震。
「我不能告訴你們它在哪裡,但我可以替你們走一趟,或許也只有我可以平安進入那裡。」
她的那種憂傷他們都感覺到了,柳清嵐後悔了,他一直不希望傷害到她,顯然他已經傷害到她。
「三日後,成與不成,我都會傳消息回來。」話音末落,亭上已不見蘇清羽的身影。
三天後,當所有失蹤的江湖高手出現在廬山山腳下的時候,他們全部昏迷,待他們醒來,沒有人可以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蘇清羽再也沒有出現過,彷彿世上根本沒有過她這個人。
之後,司徒斗與柳清嵐大打出手,幾手兩敗俱傷,若非少林、武當兩大掌門拼著內力受損強行分開他們,只怕結局很難預料。
☆☆☆
一年後,廬山深處一處隱秘的地方。
清悠的琴聲迴盪在繁花似錦的花園內,一抹白色身影靜靜佇立在花叢中,神恃淡然地望著遠方的天空。
「殿主,長老有請。」
「知道了。」收回目光,她緩緩轉過身來,平凡的相貌,始終不曾變化,只是她的身份卻已不再平凡。
隨著侍從穿過長長的迴廊,蘇清羽在一座大殿前停下腳步。
侍從躬身退下,她從容自若地邁步走入。
一位滿頭銀絲的老者站在牌位林立的供桌前,看到她,恭聲行禮:「殿主。」
「有什麼事嗎?」
老者拿過桌上一隻錦盒:「這是本殿至高無上的心法秘笈,殿主已經可以開始修習了。」
「哦。」她輕輕回應,沒有絲毫欣喜,也沒有別的情緒外露。
伸手接過老者手中的錦盒,她淡淡地問:「還有別的事嗎?」
老者看她一眼:「殿主應該知道殿內的規矩,不能同時打敗殿中二十八星宿,三十六掌燈,和通過六大長老考核的話,殿主的行動終生都會受到約制的。」
蘇清羽打開手中的錦盒,隨手拿出置中的秘笈心法翻看了兩頁,發出一聲輕笑:「我當然知道,也只有這樣變態的規定才能奠定錦繡殿數百年的江湖地位,不是嗎?」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點頭:「殿主明白最好。」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殿主不為歷代先人上一柱香嗎?」
蘇清羽回頭看了一眼林立的牌位,展顏一笑:「確切的說,他們並不能算是我的先人,那香便免了吧。」
老者也不動怒,淡道:「殿主既是前任殿主指定的繼承人,他們自然便算是你的先人。」
蘇清羽下巴微揚,目光落在最前面的那塊牌位上,忍不住微咬了下牙:「對於一個欺騙年幼無知孩童的人,我並不覺得要對他表示感謝。」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錦繡殿只有殿主才能修習的武功傳授於她,害她莫名其妙成為江湖傳說中門派的傳人,卻從來不敢展露出一丁點,就怕一個不小心被人逮到,結果她卻還是被逮了進來。
堂堂江湖傳奇中的錦繡殿為了引她自投羅網,竟然不惜借用江湖邪教幽冥宮的旗號辦壞事。
什麼是名門正派?她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老者也不禁朝那牌位看去一眼,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蘇清羽不再說話,轉身走出大殿,身後卻傳來老者的聲音:「老殿主說,他同意放過他們,就是因為殿主答應了代替他們。」
可是她後悔了,當年在深谷看到活蹦亂跳的師父時,她就後悔得腸子都打結了,卻又在看到深受重傷的師娘時內疚得一塌糊塗,最後決定當他們真的死了。
只是,每年她都會乖乖的送一切吃穿用度的東西過去。
蘇清羽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大哥做了那麼多壞事卻沒有報應,她只不過年幼無知犯了一點錯,報應卻一直跟著她。
果然是禍害遺千年嗚?看來,好人很吃虧。
就像一年前的事一樣,她為了那幾十個高手挺身而出,結果他們自由了,她卻被困在這個幾百年來傳說中的地方出不去。二十八星宿已經足夠她仰望了,竟然還有三十六掌燈,最後喪盡天良的還有六大長老!到她壽終正寢,真不知道能打敗幾個人。
她就是因為知道武功不夠好才不能隨意到江湖上去溜躂,以免丟了錦繡殿的臉,才會這麼多年來一直逃避她是錦繡殿下任繼任者的事實。
結果,老殿主撒手西去後,她仍是被這群人給拐了進來。
離開,彷彿真的是遙不可及的目標。
這一年來,除了練功還是練功。
在她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像這一年這般的枯燥乏味,傳說中的人物有什麼麼好?如果傳說中的人物都是這樣生活的話,她寧願這輩子都是一個沒沒無聞的小人物。
高處不勝寒,也許說的不是他們的身份,而是這種身份的生活方式,太非人了。
蘇清羽越來越理解師父當年處心積慮逃離這裡的心情,也漸漸明白為什麼老殿主的性情那麼不可理喻,他練功佑計已經練得神經錯亂了吧。
回到自己居所的蘇清羽,盤腿坐在床上,看了眼乏味的秘復心法,對自己說,練吧,也實在沒別的消遣了。
殿主是高高在上的,所有人看到她都只會恭聲行禮,謹言慎行得彷彿她是吃人的野獸,不敢太靠近她。
最後,她的氣質就越來越出塵,那種高處不勝寒、立身山巔的寂寞,有時候看起來就有絕代的味道。
難怪高手總是寂寞的,因為沒人敢跟他們結交,世人總是用仰望的目光看他們,卻忘了他們也只不過是一個人罷了。
☆☆☆
山中只三日,世上已千年。
三年前的江湖,跟三年後的江湖有什麼不一樣呢?
蘇清羽覺得其實是一樣的,三年前幽冥宮如曇花一現,而後再無蹤跡,江湖人警惕了兩年後也就忘得一乾二淨。
本來嘛,那不過是錦繡殿冒名頂替,他們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後績動作。
如今,江湖仍舊是那個江湖。
美男榜上第一名依然是她大哥,只是眾所周知的一件事是拜月教專門找飛龍門的碴,兩派勢同水火,見了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坐在樹上的蘇清羽抱著雙臂若有所思,記得他們以前的關係雖然正邪不兩立,卻從來沒有這般的水火不容,難道她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人生不過隨緣而來、隨緣而去,三年時間,足以令許多事情改變。
司徒斗、柳清嵐都成親了,後者還差一點出家,據說,因一時不察被四川唐門的四姑娘下了藥強了去,這才不得不負起責任娶了人家。
江湖依舊很八卦,蘇清羽微笑起來。看來大哥的生意仍然很好,她想自己可以不用去看他了。
迎著樹隙間的陽光伸了個懶腰,然後輕巧躍下,整整衣襟,緩步走出這一片樹林。
像往常一樣,找了間普通的小飯館,點了吃東西,便坐在角落聽食客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閒話。
消息往往就是在這樣不經意的閒談間出來的,而她喜歡這樣收集消息,安全又省心。
「這次可有熱鬧可看了。」
「又出了什麼事?」
「你們不知道啊,」說的人精神一振,然後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聽說聽風樓樓主風大少要成親了,拜月教教主放出話來要給風太少一個畢生難忘的婚禮。」
「這司徒教主近年來跟風大少和柳大盟主不對盤得很,這次道賀,天知道會出什麼事。」
「是呀是呀,我聽說柳大盟主已經帶領手下五位壇主動身了。」
「我也聽說拜月教的人也在路上了。」
蘇清羽轉著手中的杯子。大哥要成親了?而司徒斗跟柳清嵐又是在唱哪一齣戲?
「客官,您要的面。」店夥計將面放到她面前:「有什麼需要,您再叫我。」
「好的。」
將聽到的一切拋諸腦後,蘇清羽開始專心吃飯。
原本她是不打算回去看大哥的,但是今天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回去看一下。
所以,離開小飯館之後,她掉轉方向,朝著聽風樓所在的揚州城而去。
只是越近揚州,她的心就越亂。
司徒斗要來了,知道他已成親了,心頭滑過的是苦澀的味道。
她不是不介意,而是沒有立場去介意,畢竟整整失蹤三年的人是她。
這一次,為了探視久不見面的師父師娘,她才從大長老那裡拗來了一個月的外出時間,卻從來不曾想過去找他。
她刻意忽略他的消息是不想自己難受,可是,終究還是避不過,注定要見面的人最後總是會見到。
當蘇清羽一腳踏進揚州地界,人反倒平靜了下來。
該來的總是要來,既然躲不過,那就只好面對了。
由於聽風樓特殊的江期地位,現任樓主風大少的婚禮,吸引了江湖不少的朋發前來觀禮,一時之間揚州城內的客棧人滿為患。
蘇清羽也沒能找到住的地方,不禁對著天空笑歎。
看來客人當不成,只好回去當主人了。
就在她做了決定,結帳走出飯館的時候,跟某個人不期然地對上。
漂亮的丹鳳眼依舊,陰柔俊美的臉卻似乎有了些改變,記憶中似乎沒有如今的清冷硫離,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幾分魅惑妖嬈風姿的人,彷彿經歷了數十寒冬般多了層厚厚的冰凌。
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幽黑深邃的眼眸中迸發出一抹炫目的璀璨,近乎貪婪的目光直落在她身上,再難移動分毫。
一如印象中的普通淡定,時間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習慣的素淨衣裳,同色繫絲帶束髮,打扮永遠簡單俐落。
有些人無論你怎麼躲,到頭來還是要面對。
相遇在措不及防間,蘇清羽掩飾心頭的苦澀,淡然微笑:「司徒教主,別來無恙。」
「你覺得無恙嗎?」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但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蘇清羽笑答:「我的看法有什麼要緊?如人飲水,冷峻自知。」
「說的好,」他眉眼微彎,又是她記憶中的那副表情,邪邪的,偏又帶了幾許魅惑與勾引。「那娘子這個為人妻的便要好好檢討一下了。」
她愣住。
「婢子見過夫人。」跟在他身後的四名婢女,一一向她行禮。
蘇清羽錯愕非常,只能帶著疑惑看向眼前的男人。
司徒斗笑道:「就算三年不見,娘子總不會連自己的丈夫都不認識了吧。」
「你……我丈夫?」她覺得頭有些疼了:「什麼時候的事?」
「看來娘子的記住越來越差,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一下。」他挑眉輕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正好扣在她的命門之上。
蘇清羽笑著搖頭:「教主還是喜歡先小人後君子。」
「你明白就好。」他毫不避諱的直接坦承。
「那現在教主要去哪裡?」
「你本來要去哪裡?」他不答反問。
「你在這裡看到我,應該想得到我要去哪。」
「正好,我也要去那裡,不如就一起去。」
「好。」這種情況似乎也容不得她反對,但有些話她覺得還是應該說:「你不吃飯嗎?」
「看到娘子為夫就不餓了。」
蘇清羽略顯尷尬地笑了笑,盡力忽視酒樓中眾人投來的好奇視線:「那咱們走吧。」
於是一行人便直接到了聽風樓負責接待貴客的地方。
司徒斗做為一教之主,加之在江湖上的地位,聽風樓早早便為其準備了客房,所以即使他來得再晚,也不怕露宿街頭。
當風少宣收到莊園管事傳來的消息,便急急趕到婚宴接待貴客的院落,在看到妹妹身影的那一刻,懸了三年的心,終外放了下來。
嘴唇掀了又掀,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回來了。」
蘇清羽微笑:「祝樓主新婚愉快。」他們的關係除了少數幾個樓中元老,沒有別人知道,所以四婢在場的時候,她仍然以江湖舊識的身份說話。
「你能來便是最好的賀禮,」風少宣頓了一下,又道:」我一直在想司徒教主到底要送我什麼成親賀禮,原來如此啊。」
蘇清羽撇了一眼司徒斗,頓時明白。
司徒斗坦白:「如果我剛才沒有遇到她,樓主的婚禮是喜劇還是悲劇,還不太好說呢。」
風少宣嘴角的笑為之一僵。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還好她有過來。
「樓主此時必定很忙,不用在此多做耽擱,下面的人會照顧好我們的。」
風少宣點頭:「那我先走了。」
「不送。」司徒斗很乾脆的說。
風少宣決定不跟他計較。
目送大哥離開,蘇清羽漫不經心地問:「他有得罪你嗎?」
司徒斗眉峰一挑,反問:「有沒有得罪,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I」
避開他過於炙熱的視線,她笑了下:「你們的恩怨怎麼能問我?我有三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
「我們的恩怨便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她扭頭看他,他坦然回視。
半晌,她微露苦笑:「何必如此?」如果她一輩子不出來,難道他們便一世結仇?
「我要如何是我的事,你若執意消失,又何必管我要如何做。」
她聽出他話中的壓抑,一時卻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
當年她離開得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若有怨也是當然。只是她以為時過境遷,一切都已改變,卻不料他不曾變過,始終站在原地等著她,心莫名有些酸澀。
蘇清羽不敢想像若自己不再出現會是什麼情形。
幸好,她出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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