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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琍]結婚的預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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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1: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結婚的預謀 作者:凱琍

  什麼嘛!居然找了個成天「伺候」他的女奴,
  他哪可能需要啊!不成,他得找個機會把她送走,
  不然也要讓她明白,她不是別人的附屬品,而她是自己的主人,
  可他是不是中邪,還是被別人下蠱了,居然愈來愈離不開她的服侍,
  不但把她當成煮飯婆,女秘書,甚至還讓她替他暖床!
  當他發現自己已離不開她時,便很順理成章地要娶她,
  可是就在他做出「錯誤」決定的前一刻,他才認清她的廬山真面目──
  原來,她之所以陪他吃、陪他住、陪他睡,全都是因為他的錢!
  哼!像她這樣的「拜金女」,他才不屑要!
  於是他立刻慧劍斬情絲,絕口不提他愛她,甚至決定跟她當個陌生人。
  可愈看她活得自在,他就愈痛苦……
  尤其是她居然可以和以前的「男朋友」勾勾纏,他更是滿肚子火,
  可他不是已不愛她,那他為何還要被她的言行舉止所吸引,
  動不動就只想臣服在她的迷你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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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2:31 |只看該作者
  前言:好久不見 凱琍

  那天,當我的小編編安琪拉打電話來說,我的《菲傭夏綠蒂》可以重出江湖、再見天日,當時我真是感動得想大叫、想大笑,甚至想給她一個喘不過氣的熱吻!
  這本小說是我在1997年完成,曾在某友社出版,但看過的人並不多,可能是當時機緣未到,那系列的愛情小說後來也消失了。幸好有小拉拉(安琪拉之暱稱,可愛吧?)彗眼獨到,用力挖出我的壓箱寶,大家才有機會一睹我往日的風采。在我重新修飾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當年亂可愛的,反正你們看了就知道,很復古又很純情喔!
  
  最近,大家可能發現我出書少了、慢了,這是為什麼呢?
  除了懶病難醫之外,也是因為我憂郁症復發,對生活感到厭倦,對創作沒有動力,每天都無精打采的,只好又開始休息、沉澱、散心了。
  但是請不要為我擔心,這次復發還不算嚴重,我並沒有動不動就想哭,只是提不起勁來工作,出門玩耍的話還是有力氣。除了看書、玩貓、到處走走,我也給自己找了一份單純的工作,那就是投稿報章雜志,如果大家在某副刊發現我的文章,署名carrie,別懷疑,就是在下偶啦!
  在期待新作品的同時,先拿舊作品來愛現,希望各位朋友賞個臉,多支持喔!
  
  本書談到的外籍新娘,這幾年真是愈來愈多了,我的親朋好友間常可見到,即使平時並不往來,走在路上也能發現許多。
  同樣身為女性,對於這些來自遠方的新娘們,我第一個感覺就是同情。自古以來,女人常為了生存而結婚,有如物品一樣被買賣,即使現在獨立的女性變多了,也沒辦法全都為愛而結婚,在一些比較困苦的環境裡,還是有很多女人必須妥協、犧牲。
  今年秋天,我媽媽去上了成人識字班,她說班上有一半是外籍新娘,每次放學都會看到她們的丈夫帶小孩來接送,那些丈夫又老又病的樣子,跟年輕的妻子成了極大對比。
  我寫的小說裡,是一種比較美好的幻想,男主角年輕又多金,可是當愛情扯上金錢,還是有所爭議,因為不再純粹,不再平等。但我相信,在女人找到尊嚴時,也就是找到勇氣去愛的時候。
  
  多年來,我一直維持苗條的身材,常有女性朋友會問我如何辦到?
  呵呵!妳想減肥嗎?妳想變瘦嗎?且聽我一一道來。
  第一要件,必須長期處於缺錢的狀態。
  不管賺得多猛、多撈,一定會被身邊的人花掉,切記,不是自己花掉,而是別人喔!尤其還是不能翻臉的家人......
  這樣才夠肉痛、才夠壓迫、才夠危機感,朝思暮想都是錢,想胖也難啦!
  第一要件,必須常常戀愛以及失戀。
  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為了吸引男伴的目光焦點,當然不准變胖,而且要打扮得美美的,暗示別的女人休想來搶自己的男人!
  失戀後的女人最憔悴,光掉眼淚就要耗掉不少熱量和水分,只要不自暴自棄、大吃大喝,基本上都可以藉機減輕多餘體重。
  話說回來,我也並非故意要缺錢或失戀,只不過這兩項要件常伴我左右,害得我想胖也胖不起來。諸位親朋好友,就別羨慕我了,請維持自己的心寬體胖吧!
  
  說到錢錢這件小事,最近有個朋友很詫異的問我:"什麼?妳連一百萬都沒有?"
  "很奇怪嗎?"我回答說:"我只有十幾萬,可是還夠用啊!"
  朋友對我唉聲歎氣,表達出萬分同情,我卻哈哈一笑。
  果然每個人的標準都不一樣,或許A有千萬家產仍無安全感,或許B只預算到兩三年內的生活費,或許C覺得明天有錢吃飯就好了。
  曾經,我把生活標准拉得很高,高出了自己的環境和能力,要有車有房有存款,還希望中個樂透大獎。過了這幾年,我卻發現那跟我的快樂並無絕對關係,反正睡是一張床,吃是一個碗,只要心中有定見,天天都過好日子。
  與其自己一個人享福,不如讓世間萬物多些休養生息,這可不是在傳道或說教,大家也不用想得多嚴肅,只是我的一份小小心得,跟親愛的朋友們分享罷了。
  總之,欲望最大的敵人就在於淡然,當某些執著被放下,便能看到更寬廣的天。
  
  很久沒回信了,但還有朋友願意給我捎來訊息,讓我在打開信箱的時候,能發出"竟然有人記得我?"的驚呼,謝謝你們!
  Dear Avon:妳家有個哥哥銷不出去,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現在養了兩只豬貓,交了一個豬男友,才讓我知道有這塊璞玉的存在,實在太可惜了!真希望我有無限個分身,教導全天下的怨男們如何去愛,唉!等我法力修成再說啦!
  Dear麗姝:妳鉤的超大毛線包包正是我需要的,因為歐巴頁桑我一出門就要帶貓狗飼料、購物袋和餐具,感謝妳的用心和貼心,我一定用到它全部脫線為止,除了關心我,妳更要關心自己、家人朋友和阿狗阿貓們,友情是長長久久的事業,讓我們細水長流更堅定吧!
  Dear小瑜:看到妳用那麼多信紙,描述妳經歷過的兩段感情,不知妳心中是否平靜多了?在感情路上,我也碰過很悲慘、很糟糕的事,但年輕時傻個幾次沒關係,只要妳從中得到一些領悟,就不算白白渡過了青春。愛得快,分得更快,希望下次妳慢慢來,給自己和對方多點時間相處,終有一天妳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最後,今年的聖誕節和新年,要感謝許多朋友給我的祝福,阿慈、小郭、雪雲、澤夜、季綺、cherry、雅萍、思萍、曉鳳,carrie在這裡給你們請安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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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嗨!
  我已經走到你面前了
  你怎麼還在發呆?
  愛情翹翹板
  要兩個人才能玩喔!
  
  九月初的靜夜,鐘承翰走進大廈電梯。
  今天真是過分的一天,新上任的兩個經理意見不和,吵得辦公室裡烽火連天。當他這個總經理居中調解,那兩人的炮火卻一致向他轟來,造成他現在鏡子裡的疲憊神情。
  因此,此刻他最需要的只有溫水一缸、大床一張。
  走出電梯,掏出鑰匙開門時,他告訴自己,就快解脫了。
  然而,門後的景象只令他頭痛加劇。
  一位年輕女郎站在那兒,穿著花花小圍裙,笑咪咪的向他鞠躬,"先生,您好,請多多指教。"
  這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個愉快的畫面,但他完全不認得這個陌生女子,更搞不懂她為何在此。她的國語說得怪怪的,像老外在唸葡萄皮那首繞口令。
  當他定神一看這位不速之客,只見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寫著無法錯看的純真和坦白,這種女人於今已經很少見了。
  事實上,他好像沒見過。
  他雙手插進口袋,肩膀倚在門邊,以最冷淡的語氣問:"我不大好,妳是誰?"
  她的神情顯得卻很自在,"我叫夏綠蒂,我來自菲律賓,是您母親羅詩琦女士帶我來的,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傭人。"
  "哦~~天!"他那母親,過於偉大的母親。
  菲傭,他只在報上看過好和不好的報導,卻從沒想過要一個菲傭!眼前這含笑的女孩也不像菲傭的樣子,卻像個從天而降的天使......
  "先生,我幫您放了熱水,請問您要沐浴了嗎?"夏綠蒂向他伸手。
  出於多年商場上的習慣,他立刻與她握手。
  她笑道:"先生,我是要拿您的公事包。"
  他愣了一下,"不,不用,妳......先到沙發上坐好。"
  "是!"她跳到沙發前坐下,就像個芭蕾舞者,而他不悅地發現那圍裙下有一雙美腿。
  "就坐在那兒等著。"承翰揉揉自己作疼的太陽穴,抓起電話筒撥了幾個數字。
  在他等著電話被接起的時候,不禁偷偷打量了她一下,她的五官深刻,膚色介於白人和黃人之間,顯然是東西兩方的混血兒。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率直眼神,和一點都不虛假的笑容。在商場打混久了,他都快忘了世上還有這種澄澈的表情。
  奇怪的是,她彷彿對他不感陌生,以一種既熟悉又懷念的神情看著他。
  就像她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了......
  電話那端總算有人接起,"喂!媽,是我!"
  "承翰啊!喜不喜歡媽送你的生日禮物?"
  今天是他生日嗎?三十歲以後,男人和女人一樣不喜歡過生日。
  他扯扯嘴角,"媽,人是不能當作禮物來送的。"
  "哦~~你別這麼說。媽都是為你好啊!"
  這句"為你好"真是好用的藉口,環繞世界、通行無阻。
  "媽,我不需要女傭,她看起來也不像個女傭。"反而像是個情人,風情萬種、笑容似花。
  羅詩琦聞言,開始以歌仔戲的哭調說話:"你都不知道,我上個月去菲律賓玩,發現夏綠蒂這可憐的孩子,她好瘦、好窮,沒有爸爸,媽媽又病死了,所以我替她還清了債,讓她安葬她媽媽。後來想想又沒什麼可以帶給你,乾脆找個人來服侍你,你看她有哪裡不好嗎?"
  好是好,"但我不需要。"
  "夏綠蒂是個好女孩,她堅持要還我錢,要她做什麼她都會做的,你總不是要建議我讓她去做......做那種事吧?"
  承翰歎口氣,當真是秀才遇到兵,"媽,妳明知道我沒有那種意思。妳大可以把她放在家裡當女傭啊!"
  羅詩琦驚呼,"拜托!那怎麼行?家裡傭人已經夠多了,你老爸又那麼帥,夏綠蒂要是迷上他怎麼辦?"
  恐怕會是相反的情況吧!"那妳就不怕我和她?"
  "你不是同性戀嗎?"
  "媽!"這什麼時候的事,他都不知道?
  "看你幾年來都沒交女朋友,我和你爸難免這麼想啦!哎喲,不管你了,反正媽媽送你的禮物,絕對不准退還,我知道你外表冷酷,心地卻是最善良的,不會忍心丟掉她,就乾脆留著用吧。我要去睡美容覺了,警告你別再打來喔!否則家法制裁!"
  "鏘!"承翰又被女人掛了電話。
  回頭一看,夏綠蒂顯然也聽到剛才的話,猜到了他的想法,因此她雙手交握,緊張看著他,像在等他的發落。
  "嗯......夏綠蒂。"好名字。
  "是!"她立刻彈跳起來。
  "我不需要女傭,但一時也找不到安置妳的地方,所以妳先住下來,等到我幫妳安排去處,妳就得離開。"壞話得說在前頭,免得給她無謂的希望。
  聽到這結果,她只是安靜點頭,雖然眼裡有些受傷。
  "我去洗澡了。"承翰喜歡她那雙無辜的大眼,但不喜歡自己被看成千古罪人,丟下了公事包就往浴室走。
  "先生,您的睡衣。"她從小籃子裡取出。
  他接過自己的藍色格紋睡衣,還有乾淨的內褲,有點為難地說:"謝謝!"被一個年輕女孩這樣服侍,並非很自在的事。
  他急忙逃進浴室,洗澡洗到一半,門口就傳來她柔柔的聲音:"先生,請問您需要擦背嗎?"
  "不用!"絕對不用!他想起報上雇主企圖強暴菲律賓女傭,而後被女傭殺害的新聞,他可不打算以此打響知名度。
  痛快洗過澡,他走進臥室,發現床鋪已經鋪好了,枕頭套也是新換的,甚至有種天然的野花香。看來那女人是完全走進他的生活了。
  "先生,需要吃點什麼嗎?"她從門口探進頭,雙眼像小鹿一樣,黝黑濕潤,藏著千言萬語。
  他連忙搖手,"我不餓。呃──妳睡哪兒?"
  "您母親買了一張床,放在書房,她要我睡那兒。"
  "書房?"那可不大好,他不想書櫃裡都吊著她的花裙子,況且他還得常進出書房呢!"明天我把客房的雜物清一清,妳還是睡客房好。"
  夏綠蒂沒有意見點了個頭,仍站在原地。
  為什麼她會用那種期盼的眼睛看自己呢?他們也才第一次見面啊!承翰有點莫名其妙。"妳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是,先生。"她輕輕帶上門。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到一聲歎息。
  頭痛的夜晚,加上若有似無的野花香,他一晚都沒睡好。
  
  早晨七點半,睡夢中的承翰被食物的香味薰起。
  他閉著眼,聞香尋到廚房,一看餐桌上的佳餚,又是歡喜又是苦惱。
  "甜甜圈、可頌、柳橙汁、起士蕃茄沙拉、木耳奶油濃湯......"糟糕,老媽一定把她的食譜給了夏綠蒂,不然怎麼都是她兒子愛吃的佳餚?
  "先生,您早,我正要叫您起床呢!嗯......可以吃早餐了。"夏綠蒂雙手抓著圍裙邊,語氣有點不確定。
  下廚的人都是這樣,唯恐自己做得不夠好,全靠對方的反應來評分。
  承翰抗拒不了美食誘惑,拿起可頌沾了奶油送進嘴裡,贊道:"完美!"
  在母親從小調教之下,他的舌頭可是很挑的,完美就等於體操比賽的十分。而他的贊美讓夏綠蒂笑得臉都紅了。
  "我介紹妳去面包店工作,一定有人會聘妳的。"這樣他也省了麻煩!
  "不行的!"她忙搖手,慌道:"您母親是我的大恩人,我已經答應她,她要我做什麼我就得做什麼。"
  "她要妳做什麼?"
  夏綠蒂垂下頭,"她說留在先生旁邊伺候,隨便先生要我做什麼。"
  噢喔,聽來真像個女奴,可惜時空不太應景,他也不是那種無聊的沙豬。
  "算了,別管我媽了。"他向美食投降,津津有味吃著早點,看她卻還站在一旁,便招手說:"一起吃。"
  咦!她怎麼又用那種奇特的眼神看他?彷彿她等這一刻已經許久許久......一般的菲傭應該不會這樣看雇主吧?
  看她害羞地搖頭拒絕,他只好高聲命令:"我要妳吃!可以嗎?"
  "是。"她坐離他遠遠的,彷彿在猜測主人何時會對她施暴。
  他勉強自己笑笑,免得嚇壞她,"妳只要吃就好,不要多想。"
  她這才安心,像只不會唱歌的小鳥開始啄著食物。
  早餐後,他梳洗換裝,正要出門時,夏綠蒂喊住他,"先生!"
  干嘛?要錢嗎?這是他第一個反應。
  "您忘了公事包。"
  他慚愧了,為自己的不入流想法和嚴重健忘症,"謝謝。這有兩千元,妳拿去買妳要的東西,夠不夠?"
  "不用了,先生。您母親給我開了一個戶頭,還有信用卡,我的錢夠用了。"
  誠實的女孩,他想,"她給妳多少錢?"
  "兩萬美金。"
  嚇!他媽真會做慈善事業,難怪夏綠蒂感激莫名。"那妳就好好花它一筆吧!"這女孩應該很想嚐嚐刷卡的滋味。
  她看來卻沒有什麼雀躍之情,只問:"先生,您回來吃晚餐嗎?"
  "不一定,我再打電話回來。"等等,他為什麼必須這麼交代?
  "好,先生再見!"
  看她的笑臉,他總不能沉默以對,只好也點頭說:"再見。"
  
  一進公司,承翰就聞到昨天未熄的戰火,現下只是暫時休兵,隨時都可能在李皓和張若竹之間爆發。他們一個是業務經理,一個是企畫經理,都是承翰手下的大將,也就是說,他兩個都惹不起。
  內憂外患,家裡和公司都不得安寧,難怪他要頭痛。
  上午的簡報會議上,承翰提問:"李皓,保齡球館那個案子怎麼樣了?"
  "總經理,在我大力推銷之下,江董事長表現出極大興趣,接著就是......企畫部的問題了。"李皓一頭濃密微卷的黑髮,整個人像獅子一樣猛烈,蓄勢待發,不愧為公司的業績之王。
  張若竹緊接著說:"我絕沒問題!"她還是一身褲裝,短發俏麗,淡妝,顯得俐落大方。
  "但願如此。"李皓咬咬筆桿,眼露不屑。
  "你等著瞧吧!"張若竹以激烈眼神謀殺敵人。
  "哼!哼!"李皓冷笑數聲。
  眼看世紀大戰有一觸即發的預兆,承翰連忙打圓場,"我們都拭目以待,那麼再看下一個案子吧!"怪了,他堂堂身為總經理,為什麼要扮演這種和事佬的角色?這兩個員工真是愈來愈爬到他頭上了!
  辦公了一上午,承翰的效率出奇地差,一來是他的秘書前天跑掉了,二來是他頭疼得不得了。
  十一點五十分,李皓敲敲他的門,"總經理,我們一塊去吃飯吧!"
  承翰是李皓的大學學長,兩人感情也算不錯,但現在,他可不想聽李皓抱怨張若竹的種種不是。"抱歉,我跟人有約了。"
  "是跟你的公事有約吧?"
  "沒辦法。"他的工作狂是出了名的。
  李皓走後,他才發現自己忘了帶一份文件,放在他那該死的書房裡。老媽真是料事如神,讓夏綠蒂睡在書房,他就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不行,下午一定要用,否則會耽誤大事。既然他不想進書房,只好請人拿出來了。於是他拿起電話撥號,"喂!夏綠蒂嗎?"
  "嗯!我是。"
  她的聲音原來就是這麼甜的嗎?承翰不免有些迷惑。
  "妳......有空嗎?"
  "有,我剛煮好午餐。"
  午餐?他彷彿可以從聽筒聞到陣陣香味,"幫我個忙,到書房找份文件。"他說明了檔案夾的形狀大小。
  約莫兩分鐘後,她的聲音再度傳來,報喜道:"先生,我找到了,藍色的,裡面是一份合約對嗎?我立刻給您送去。"
  真乖,他嚇了一跳。"可以麻煩妳嗎?"
  "當然,我就是要服侍先生的啊!我有您的名片,我也會坐taxi,您放心,我會很快到您公司的。"她似乎急於討好他。
  "謝謝妳了。"這下更難把她趕走了。
  
  半小時不到,夏綠蒂就敲著他的門了。她揹著一個麻編的大袋子,笑說:"先生,警衛告訴我在這兒,我就自己進來了,這公司好大!"
  "是很大,妳坐。"她穿了一件湖水藍底白色花蝶的裙子,看來至少比昨天那套橘紅色的好一點,他向來欣賞淡雅的打扮。
  她還是先交給他檔案夾才坐下來。
  "沒錯,就是這份,謝謝。"
  接下來,該怎麼叫她走呢?現在是午休時間,沒有人留在辦公室,但等一下
  就說不定了,萬一有人看到她......
  他正思考著,夏綠蒂從袋子裡拿出東西,"先生,您吃飯了嗎?"
  霎時香味四溢,刺激了他貪婪的食欲,"呃!我不餓。"才說完,他的胃就不合作地抗議起來。承翰咳嗽一聲,還是掩飾不了尷尬。
  她像在哄孩子似的說:"多少吃一點嘛!我做了披薩,放了鳳梨、火腿、玉米、香腸、洋菇和蝦子,才出爐沒多久,都是熱騰騰的喔!您看還有義大利海鮮湯,冰過的檸檬紅茶,而且新鮮的水梨也削好了......"
  "好好,我吃。"她再說下去,他恐怕會死於望梅止渴。
  於是,他最不想要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自己躺在軟綿綿的沙發上,和夏綠蒂共進色香味俱全的午餐,更糟的是,他覺得棒透了。
  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至理名言。但她要抓住他的心干嘛?
  這樣下去,何時才能甩掉這個乖巧的女傭呢?
  "先生,您這裡沾到了。"她拿起手巾擦擦他的唇角。
  "我自己來就好。"這絕不能養成習慣。
  "哦!"吃飽後,她站起來環顧四周,"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他還在啃那顆甜又多汁的水梨,"請便。"她這種出身的女孩,大概從沒看過一流的辦公室吧!
  她表現得很有教養,雙手放在背後,不敢碰觸任何東西,只是讓視線滑過室內擺設。承翰看看她,要不知道內情的話,還以為她是家世良好的淑女呢!
  "先生,您在打英文信嗎?"
  "是啊!"誰教他把秘書氣跑了?
  夏綠蒂走到電腦前,一臉興趣盎然,看看螢幕又看看他速記的信件,帶點不好意思地說:"先生,以前我在學校也學過這些,我可以幫你打信嗎?"
  他求之不得,他恨死英打了!"可以是可以,但妳真的會嗎?"
  "我唸過商科學校,這點基本的東西還會,請讓我試試看。"
  "好吧!"畢竟沒什麼損失。
  出乎意料的,夏綠蒂打字速度極快,七、八分鐘就把那封信打好了。
  "咦?妳怎麼看得懂我的字?太強了!"他以前的秘書老是叫苦連天的!難道她是上天派來的魔法安琪兒?
  承翰走到她身後,彎下腰看她的成果,立刻聞到她身上的清新花香,讓他昏眩了一下,雙腿差點站不穩。
  她低下頭,顯然不習慣贊美,"先生寫的字很清楚啊!"
  是嗎?他的字跡從來只會惹人抱怨,卻沒聽過一次贊美。承翰正思索著要接什麼話,門口傳來敲門聲,李皓的頭就跟著進來了。
  "總經理,我剛才......"李皓話說到一半,詫異地張大嘴,看到了室內的一切:午餐、電腦以及睜大眼的夏綠蒂。
  他像是恍然了解了什麼,"哦!總經理,你找到新秘書了!恭喜、恭喜!這樣一來,什麼都解決了!"看他笑得賊兮兮的,言下之意當然不只於此。
  "沒事了吧!下午開會時見。"承翰趕人了。
  "等一下嘛!幫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拜托啦!每天忙著和張若竹那只母老虎周旋,都沒機會認識這種窈窕淑女呢!小姐妳好,我姓李,叫李皓,獅子座AB型,二十八歲,無不良嗜好,而且未婚喔!"
  面對這有趣的陌生人,夏綠蒂帶點羞澀地點頭,那溫柔的微笑讓李皓大為贊賞。
  "哇~~好可愛!真該叫張若竹來跟她學學!"
  承翰看不下去了,"你有完沒完?你不用認識她,根本沒必要!立刻給我滾出去。"反正她很快就會被送走的。
  "啊!這麼專制?不過也難怪,誰教她這麼可愛嘛!是,總經理,我滾了!您盡量忙。"李皓笑著消失在門外。
  夏綠蒂看承翰一臉沉重,以為自己闖禍了,連忙收拾了東西,怯怯地說:"先生,那......我先回家了。"
  他也不知說什麼,只點個頭。但是當她低頭要出門時,他想也沒想就拉住了她的手,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要干嘛。
  "先生?"她的黑眸有如夜空深邃,又閃著星光點點。
  "謝謝......妳送合約來,還有......午餐很好吃。"看到她面無笑容,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安慰她,但為什麼呢?
  她害羞地笑笑,"我晚上......也會煮很好吃的,我等您回來喔!"
  承翰只道:"好,晚上見。"便放開她走了。
  等那門一關,他卻又感到怪怪的,感覺上這對話好像連續劇的男女主角,而且還是演夫妻生活的那一種?
  他用力搖搖頭,搖開那可笑的錯覺。
  
  又是夜深,承翰打開門進屋,沒料到有人會等他。
  忙了一天,他幾乎忘了還有夏綠蒂這個問題,但現在她就躺在沙發上,讓他無法視若無睹。只不過,她睡著了。
  她身上還穿著小圍裙,顯然是做過飯後,就窩在沙發上睡著了。她閉上眼的模樣格外脆弱,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孩子,等不到父母親回家,而且有點像李皓所說的......很可愛......
  他放輕腳步,怕吵醒睡美人。看餐桌上放著豐盛的菜餚,他不禁敲敲自己的頭,他居然忘了打電話回來。看來他真是老了。
  "夏綠蒂,妳不能睡在這裡,妳的脖子會扭到的。"他喊道,推推她的肩膀。
  但睡美人很堅決,沒有王子的吻不肯醒來。
  可惜他不是王子。
  無奈之餘,他只好橫抱起她,走向書房,不!她的臥房。
  她很香,整個房子都有她的香味,但他不知道近聞會這麼香,於是他腳步不穩起來。
  踢開書房的門,他發現她已經完全入侵了,一幅羅特列克的畫和兩瓶郁金香,就讓這灰沉的房間煥然一新。
  他把她輕放到床上後,她才蘇醒過來,"先生......您回來了......"
  "以後不用等我,妳應該先睡。"他怎麼用了"以後"這兩個字呢?
  "我以為您會回來吃飯......"
  她聲音裡的哀怨讓他升起無比罪惡感,"對不起,我忙過頭了。"
  "先生您吃飯了嗎?我可以幫您煮消夜。"她一臉迷迷糊糊的樣子,還是只想著要"服侍"他。
  他心頭暖暖的,搖頭說:"不用麻煩,我今天跟客戶應酬,吃得很飽了。倒是妳自己睡到現在,吃過晚餐了沒?"
  "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現在也不餓了。"她揉揉雙眼。
  "我明天一定回來吃晚飯!"慢著,他為什麼要做這種承諾?
  "嗯!我明晚會做些好吃的。現在幾點了?"她歪著頭問,肩膀的吊帶滑落下來,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膚。
  他連忙用被子把她全部蓋起,以免眼睛不受管束,"反正是上床睡覺的時間了,快乖乖睡吧!晚安。"
  "先生晚安。"她躺好,黑色亮麗的頭髮散在枕上。
  她看來就像童話裡的公主,但就算公主也不關他的事,他告訴自己。他又不是那只受了詛咒的青蛙,不需要公主的吻來解救。
  就在他走到門口時,夏綠蒂才喊說:"先生,您母親打電話過來,說她和您父親去香港了。"
  "住哪家酒店?"
  "她不肯說。"
  "好,我知道了。"他翻翻白眼,關上房門。
  媽啊!帶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麻煩,自己就溜走了!想到母親的購物本領,至少也要半個月才會回來,唉~~
  他覺得那好像遙遙無期似的。
  
  隔天中午,承翰終於向現實屈服,拿起電話求救,"夏綠蒂,妳可以過來幫我打信嗎?"
  早上有幾個人來應征,測試了一下都不合格,不是因為打字打得不好,而是辨別不出他的筆跡。現在連他自己也看不懂那份手稿了,眼看文件亟需被送出處理,他不得不求助於她。
  "可以,我馬上來。"
  "謝謝。"這時他真覺得她是個萬能天使。
  "先生......我煮了東西,要不要一起帶過去?"
  "太好了!"他鐘承翰夫復何求?
  他立即吩咐人搬了桌椅和電腦進來,就放在他鄰桌。
  以往他的秘書是坐在門外的,但他怕夏綠蒂和屬下們透漏風聲,所以讓她坐在辦公室裡。畢竟,要有人知道他和這樣的甜姐兒共住一個屋簷下,任誰都會多想的。
  於是,夏綠蒂過來打了一個下午的信,將幾天來堆積的回函都處理掉了,還有空替他接電話、排行程,儼然成為了他的私人秘書。
  臨下班時,張若竹走進總經理室,將企畫案交給他。而後她好奇地看看夏綠蒂,夏綠蒂則有禮地對她點個頭。
  "妳好漂亮,要不要做我們展示屋的小姐,薪水比這個高喔!"
  "不用了。"夏綠蒂連忙搖頭。
  夏綠蒂雖拒絕了,但承翰看得出她對張若竹很有好感。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不分男女,看對眼了就有一分好感。
  張若竹可沒那麼容易放棄,"哇~~聲音也這麼好聽,我更是不能放棄了!快說快說,妳要多少籌碼才肯跳槽,一切包在我身上!"
  承翰聽張若竹當著自己的面挖角,不禁苦笑道:"妳說實話吧!我上個秘書是不是被妳挖走的?"
  張若竹重重搖頭,"才不呢!她們差遠了,距離就像仙人掌和百合花。"
  夏綠蒂害羞一笑,繼續打字。
  張若竹不死心,"我是說真的,妳的樣子非常有親和力,要不要考慮看看?我相信妳會得到很大的成就感的,比當這無聊的秘書好太多了!"
  眼看情況不妙,承翰連忙宣告,"妳別想了!我是要定她了,誰都搶不走的!"糟糕!這是什麼發言?他自己都認為像是情人的專有權。
  "喲~~好霸道的口氣啊!好吧!等你不在,我再來游說她好了。"張若竹曖昧地笑笑,接過被批准的企畫案,不忘對夏綠蒂招招手,自信地走出辦公室。
  承翰有點不安起來,夏綠蒂卻不為所動,繼續專心工作。
  "妳不會跟她走吧?"他已經少不了她了!
  她抬起頭,神情篤定,"怎麼會呢?我是要服侍先生的啊!除非先生不要我了。"
  不知為什麼,承翰升起一份奇特預感,自己跟她將會有一段糾纏難分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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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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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發表於 2010-10-7 00:43: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累
  不停地交換舞伴
  我是否錯得太久
  這一秒誰正和我跳舞
  在我倔強的鼻上留下勸哄的吻
  請再抱緊一點
  直到我哭出來
  
  晚上六點,承翰還埋首在合約中傷神,壓根兒沒想到晚餐的事。
  夏綠蒂知道他的作風,自然也跟著他加班,這時卻提醒他說:"先生,您的記事本上有一個約會,七點在陽明山。"
  他恍然清醒,"啊!我差點忘了,是韓家的宴會!"
  他拿開合約,從櫃子裡拿出正式宴席的西裝,這是他放著以備不時之需的。
  "那麼......我先回家了!"夏綠蒂見狀提起揹袋。
  他不假思索回答:"哦~~好。再見!"
  當她就要走出門,他才又從空蕩蕩的腦筋裡找回一點記憶,忙抓住了她的肩,"夏綠蒂,等一下!"
  "嗯?"她眼裡閃著錯愕。
  "妳要和我一起去!"
  半小時後,承翰心焦地站在女裝精品店前,他在等他的女伴。
  若非事態緊急,他也不會找夏綠蒂頂替,這種宴會多得是女人要跟他去。單獨赴宴當然也無罪,但他男性的尊嚴可就要被踩在地上了。
  串串車流從他眼前飛逝,他第一百次看著手腕上的瑞士表,這種慌亂等待的心情久未出現,大概從他高中畢業以來就告別了。
  "這麼慢......"唉~~所有的女人都一樣!
  "先生,抱歉讓您久等了。"
  夏綠蒂穿著一套天藍色短禮服走出來,小小露肩,戴著出租的鑽煉,頭髮像貴婦般盤起,彩妝上得很自然,讓她深刻的五官更加美麗,造型師的魔法發揮了百分之兩百。
  承翰霎時看呆了,夏綠蒂嬌羞垂下頭,兩人居然就這麼安靜了整整一分鐘。
  這不是贊美的時間,他連忙告訴自己,便拖著她坐進車,直奔陽明山。
  抵達時總算才遲到五分鐘,算不得遲到。
  "記得別叫我先生,也別說您。"他擔心她不得宜的言行。
  她垂下眼簾,"嗯......叫你承翰嗎?"
  "承翰"這兩個字有這麼好聽過嗎?他納悶地點頭。
  他挽著她的手,正要走進大門,她卻說:"承翰,等一下。"
  "呃?"他差點不能接受這稱呼,感覺非常親密、非常甘甜,敲響了他心裡的防備警鈴,刺耳地發作起來。
  "你的領帶沒打好。"她伸手幫他整理,這一接近,發香傳進他虛弱的肺裡,引起一串不該有的連鎖反應。
  晚風吹來她的氣息和溫暖,他說話時居然有些結巴:"謝謝,我們......走吧!"
  他攬著她裸露的肩,手心居然有點發抖。這太好笑了,他高中第一次約會時都沒這麼緊張!
  但想想也不太好笑,因為他真的在發抖。
  
  韓氏集團的董事長韓上倫剛選上立法委員,這些日子可說是呼風喚雨,替政治及經濟注入一股新血。當來賓一進入大廳,就能聽到他的夫人柯雨寧正在彈琴,那琴聲如行雲流水,讓人不禁凝神靜聽。
  "好美的音樂。"夏綠蒂閉上了眼睛聆聽。
  承翰看她一臉沉醉,比平常小心戒慎的樣子可愛許多。而且那微閉的眼,輕啟的唇,有如等待被親吻的公主......
  在他幻想之際,韓上倫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承翰,現在才來?"
  他連忙收攝心神,"台北的交通嘛!沒辦法。"
  "這位小姐是?"上倫既然問了,承翰便替他們簡單介紹彼此。
  夏綠蒂感動地說:"幸會,韓太太的鋼琴彈得太好了,我認為她的造詣早就可以開演奏會了。"
  上倫也頗為得意,"我們正有這個打算,到時請妳務必光臨。"
  "謝謝你,我一定去買第一排的票。"
  "那倒不必,我會送給你們兩張票的。"上倫笑得很開心。
  柯雨寧彈奏完畢,走近他們,"在說些什麼?"
  上倫親吻妻子的頰,"我正在幫妳招收樂迷俱樂部的成員。"他摸摸妻子的腹部,滿心期望未來的小孩出生。
  夏綠蒂雙手交握,滿懷真誠地說:"韓太太,妳的莫札特實在彈得太美了,我非常榮幸能聽到這樣溫柔的詮釋。"
  "妳也喜歡莫札特嗎?真好。"雨寧面露微笑,相信自己碰到了知音,便熱烈地和夏綠蒂談論起來。
  承翰倒是沒料到會有這情況,只好和上倫在一旁開講"men's talk"。
  "什麼時候生?"承翰問。
  "四個月後,等著來喝滿月酒吧!"上倫得意地說,一臉"家庭型男人"的滿足。承翰完全不能了解這種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不是該結婚的那種人。
  承翰點點頭,喝了一口Gin Tonic,上倫突然問:"夏綠蒂這女孩看起來很不錯,是你的女友嗎?比以前那些狐狸精好多了。"
  "當然不!"承翰幾乎被酒嗆到。
  "為什麼不?"
  "為什麼是?"
  "那就要問你自己了,我看你們很相配啊!"
  承翰聳聳肩,低聲說:"那是我媽硬塞給我的東西,我不想要,她只是我的女傭,個性也不夠成熟。我喜歡獨立自主的女性,她不是我那型的。何況我根本不寂寞,我有工作陪啊!"
  "剛才你看她的樣子,卻不大像喔!"
  "你看走眼了,我巴不得她趕快被人追走,我才能落得清靜。所以我才帶她來參加宴會,看看有沒有人可以把她娶回家!"
  上倫不以為然,笑了幾聲,"等她被別人追走,你再對我說這句話吧!"
  "那才不關我的事。我哪像你,動不動就跟人揮拳!"他乘機挖苦上倫。
  他這位拜把兄弟過去的作為,在他們這群朋友中無人不知,上倫可說是打敗了天下無敵手,才把雨寧娶回家做老婆的,說來一點也不誇張。
  "我知道你向來是冷靜作風,但話別說得太滿,也許哪一天你就在我眼前,為了夏綠蒂和某人大打出手呢!"
  對上倫的話,承翰自然是嗤之以鼻。
  這時樂隊奏起了浪漫的音樂,雨寧笑吟吟地向他們走來,上倫立刻迎向妻子,帶著她步入舞池。
  承翰只得走近夏綠蒂,淡淡的說:"妳想跳舞嗎?"
  身為一位得體的紳士,他有義務這麼問。
  她察言觀色,選擇回答說:"我想先生您已經累了,還是別跳好了。"
  乖女孩,他心想。於是他點點頭,又喝了一杯香檳,和周圍的政經名流談起最近的房地政策。夏綠蒂則藉口到洗手間,先行失陪。
  十分鐘後,承翰從眼角發現夏綠蒂在舞池中的身影,邀請她的人是他的舊識郭東升,鋼鐵工業的小開,家世當然是好的了,就連外型也不錯。兩人翩翩起舞,看來就像童話中的王子與公主,而且這公主之前還是個灰姑娘。
  也好,像她這種女孩,應該很想釣只金龜婿吧!
  一整晚下來,由於雨寧被上倫獨占著,誰都不敢招惹她那醋壇子老公,夏綠蒂便成了最熱門的邀舞對象。她外型甜美,天真可愛,對誰都帶笑容,不分貧富美醜,都是公平地對待,讓一些條件不是很好的男士大受感動。
  承翰心想,要是其中有一個願意娶她就好了。那他就少了一個麻煩,也可以恢復單身的自在生活,但當然也沒有人會時時喊他"先生"了......
  "那是你的女伴?"一位銀行總裁問道。
  "是,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她叫夏綠蒂。"
  "有空的話,我想幫我兒子介紹一下,這女孩很好,很討人喜歡。"
  承翰不發評語,"好啊!你有我的名片嘛!我們隨時聯絡。"心裡他卻在暗暗吃驚,哇~~夏綠蒂的魅力真是無人能擋!
  宴會即將結束,他才碰見李皓和張若竹。"現在才來?"
  "不!我們早就來了,但是都在一邊討論業務。"李皓解釋說。
  張若竹冷哼一聲,"你直接說是吵架就行了。"
  "你們一起來的?沒帶伴?"這豈不怪哉?
  "沒辦法,讓他看見我男友的話,他一定會自卑過度的。"張若竹故做高傲神情。但承翰從沒看過下班時有男人來接她。
  "哈!憑妳這樣子?上網去買個男人還有點可能。"
  承翰皺起眉,"好了、好了,要吵就回公司吵,不要在這裡鬧笑話。"
  "哼!男人婆!"李皓還是不忘加上一句,換來張若竹用高跟鞋踩他的腳。
  "妳這母夜叉!"李皓差點沒鬼叫出來。
  其實張若竹今晚的穿著很女性化,戴著銀色耳環,短發更顯嬌俏,舉手投足都是優雅的表現,承翰有時真不懂李皓的眼睛長到哪兒去了。
  看他倆不斷"斗法",玩得不亦樂乎,承翰也只聳聳肩,隨他們去了。
  這時,夏綠蒂嬌喘著向他跑來,"承翰,我跳得好累!"
  李皓和張若竹聽到這稱呼,不禁驚訝對望,心裡都想著,這從天而降的秘書原來和總經理是......
  "咳!我臨時找不到女伴,就帶她來了,你們不要多想。"承翰知道這解釋只是欲蓋彌彰,卻又沒別的好說。
  "張經理、李經理,你們好。"夏綠蒂發現自己闖了禍,趕忙躲到承翰身後,不知此舉更是火上加油。
  "憑我們總經理的條件,居然也會找不到女伴!"李皓故作詫異狀。
  張若竹笑得更是曖昧,"哈!我現在才明白,她為什麼情願做那小小的秘書,而不向高薪挑戰了。"
  "你們說夠了沒有?"承翰擺出上司的身段。
  "不說了,我們不敢打擾,先走一步。晚安!"李皓硬拉張若竹走開,但張若竹還想再多說什麼,兩人又是一路吵到門口。
  夏綠蒂怯怯地看著承翰,"先生,您生氣了?"
  "沒有。"他說得太急,造成了反效果。
  看她立刻低下頭,承翰不由得拉拉她的手,以示安慰,"妳怎麼了嘛?"
  她咬著唇,搖頭否認,但分明就是一臉委屈。
  承翰也不知自己是錯亂了還是什麼,居然克制不了大手撫上她的臉頰,而過分溫柔的語氣更讓自己大吃一驚,"拜托妳不要這樣,我真的沒有生氣,妳笑一下給我看好不好?夏綠蒂......"
  這種哄人的語氣,好像只有他高中時期才做過,怎麼這會竟返老還童了?看在別人眼中,他們一定像是對鬧別扭的情侶吧?天!真是不可思議。
  她瞄了他一眼,俏皮的吐吐舌,才漾起一個微笑。承翰看得都有點癡了。
  她真......可愛!他讀過一本書上面寫著,所有說不出形容詞,只會說可愛的人,就代表是戀愛中的人。
  哈!那一定是騙人的。
  可是這會兒,他卻只想得出可愛、可愛、可愛......
  
  當上倫和雨寧前來送客,承翰連忙放下不聽話的手。
  上倫對承翰擠眉弄眼的,顯然已經看到剛才那一幕,不免嘲笑他自相矛盾。
  雨寧則滿面笑容地說:"夏小姐,隨時歡迎妳來這裡,我想我們會是很談得來的朋友。"
  "謝謝!今天真的好高興可以認識妳。"夏綠蒂和雨寧握了手。
  承翰沒想到會有這樁收獲,原來夏綠蒂是個不錯的公關人才。
  "一定要再來喔!"雨寧不忘再次叮嚀。
  道別後,他們走到停車位,一個男人突然匆匆忙忙跑來,"夏小姐,這是我的名片,請妳收下。"那是郭東升,承翰認識好幾年的生意伙伴。
  夏綠蒂基於禮貌,含笑收下了。
  "我可以約妳出來嗎?"
  "我......"這麼直接的要求,讓她遲疑了。
  郭東升誤會了她的意思,轉向承翰問道:"鐘先生,夏小姐有和別人約會的自由吧?"
  "當然。"她本來就不是他的所有物。
  "那太好了,我一定會打電話給妳,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夏綠蒂避而不答,只說了,"晚安。"
  回家的車程上,承翰一直沒開口,氣氛靜得奇特。他也不懂自己在想什麼,心頭一陣患得患失,上倫的話飄在腦裡,等她真的被人追走了,那麼......他還會是原來冷靜的自己嗎?
  夏綠蒂終於開口,"先生,如果您不喜歡,我就把這名片丟掉。"
  "什麼話?"他努力讓自己微笑,"妳能多交交朋友很好啊!郭東升是個不錯的對象,妳若能嫁給他也算是一種成就,然後就可以還我母親的債了。"
  說得沒錯,她是自由的,他們都只是彼此的過客,沒必要牽絆住對方,這世界原本就是這樣運作的......
  "嫁人算是成就嗎?我不認為。"這是她第一次反駁,他略有驚愕。
  "對某些環境的女人來說,是的。"例如她。
  "我希望自己不是。"
  之後,他們就一直沉默到家。
  
  超時加班對承翰來說可是家常便飯了,但現在和夏綠蒂一起工作,他卻不得不做些修正。
  八點半了,他終於從卷宗裡抬起頭,問道:"妳餓不餓?"
  夏綠蒂坐在電腦面前搖搖頭,但疲倦之色是掩蓋不了的,從早上七點多醒來,先做早餐給他吃,九點跟他一起上班,就一直工作到現在,也難怪她的眼神不再明朗,反而顯得疲憊。
  承翰於心不忍,她原本只是女傭,現在連秘書都得做,加上得配合他的工作狂,他這簡直就是剝削勞工嘛!
  他站起來走到她身後,"我們去吃飯吧!"
  "還剩一點點而已。"她的雙手仍在鍵盤上飛舞。
  "我說別做了!"他命令道,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雙手。
  "先生......"她抬頭看他,眼裡又是亮晶晶的了。
  她的手摸起來真軟,不知其他地方是否也一樣?他壓下遐思,幫她存了檔,立刻關機。"走,我請妳去吃法國菜!"
  夏綠蒂笑笑,讓他牽著手走出門。夜裡的辦公室格外安靜,白天的嘈雜聲都隨著下班的職員而消失,留下廣大的空間和無邊的神秘。
  承翰突然有種走在迷宮的新鮮感,以往他獨自下班不知多少回,但現在有夏綠蒂陪著,四周的空氣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妳看那自動販賣機,燈光一閃一閃的,像不像外星人?"他問。
  "先生,您真會幻想!"她輕聲一笑,"或許你一投幣,就會掉下一顆外星寶寶的蛋,那你就要撫養它了!"
  承翰仰頭大笑,"妳才真是會幻想呢!"
  兩人一路都在鬼扯這些孩子話,走到大廈門口時,已經笑得喘不過氣了。
  "總經理,到現在還沒回去啊?"警衛伯伯問。
  "是啊!我們加班。"承翰心情大好,笑嘻嘻地說:"晚安,明天見!"
  "小心外星人喔!"夏綠蒂在承翰耳旁加了一句,讓他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抱住她的肩膀,靠在彼此的額頭對笑。
  好久沒這樣大笑了,感覺上像三百年前的事!
  "呃──慢走。"警衛伯伯一臉錯愕送走他們。
  直到走出大廈後,一陣晚風吹來,讓承翰的腦筋稍微清楚一點,才想起剛才的情況不大對勁。
  明天公司一定會傳出流言的!他和夏綠蒂牽著手,一臉笑容走出辦公室這件事,想必會由警衛室開始流傳,然後蔓延到各樓層去!
  總經理和秘書加班,加的什麼班?各種版本都會出現!
  他才僵了一下,夏綠蒂馬上就感受到,"先生?"
  他只得強作沒事樣,"我在想要去哪裡吃飯?"流言就流言吧,他們天天同進同出,眾人恐怕早開始議論了,他又如何能封住大家的嘴?
  沉悶的辦公室生活,上班族也只擁有流言這項樂趣了!
  
  不出所料,隔天他們一起上班時,在停車場遇到了李皓。
  李皓一臉賊笑,打了承翰那輛賓士車身一下,彎腰替夏綠蒂開了車門。
  "謝謝。"夏綠蒂也沒意識到別的,身著一襲嫩黃色套裝,盈滿笑意。
  承翰卻沒啥好心情,熄火上鎖之後,便下車向夏綠蒂揮手,意思是要她直往辦公室走,少跟李皓瞎扯。
  "喂!當我是隱形人啊?"李皓忙喊。
  "准沒什麼好事的!"承翰想也知道。
  "別這樣嘛!"李皓滿臉曖昧,"昨晚應該玩得很開心,怎麼今天早上臉色臭成這樣?"
  "李皓!"承翰以眼色警告他,別再多說。
  李皓吐吐舌,"又不是我自己問的,是警衛伯伯他自己說個沒完。我看整棟大樓大概都知道了,你等著聽那一大堆流言吧!"
  "流言?是什麼?"這兩個中文字匯還沒被夏綠蒂收進腦中。
  "這個嘛......"李皓笑得不懷好意,"妳問總經理最清楚了!"
  "我們走,別理他!"
  承翰臉色沉下來,當下什麼也沒考慮,就拉起了夏綠蒂的手,直接搭電梯去。結果在電梯口碰到一些經理及職員,大家先是大眼瞪小眼,隨即露出了解的表情。
  承翰這才發現中了李皓的激將法,可是這會兒要放開夏綠蒂的手,又顯得太過作賊心虛,不夠光明磊落。因此,他只好裝作沒事樣,點個頭和屬下致意,走進電梯才不動聲色的放開手。
  這天,夏綠蒂桌上沒有愛慕者的玫瑰,休息時間也只有女職員來找她閒聊。
  承翰很清楚,在那麼多流言散播出去後,沒有男職員膽敢向總經理挑戰,免得被炒魷魚,自然就不會再來接近夏綠蒂了。
  "高興吧?現在沒人和你爭了!"張若竹在走廊上攔住承翰。
  "爭什麼爭?"他故作迷惑。
  張若竹翻翻白眼,"少來了,誰不知道我們的超級酷哥,昨天晚上超時加班,出門時拉著夏小姐的手,笑得跟什麼一樣,簡直像個准新郎!恭喜恭喜!這公司就這麼大,你想我們不知道都很難!"
  他無法否認,只能說:"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拜托!你們每天同進同出,又關在同一間辦公室裡,你要我們怎麼想?每次敲門還要擔心是否妨礙了好事呢!"
  "張經理!"承翰擺出上司的架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張若竹笑道:"但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怕人家知道干什麼?從你談戀愛以後,變得比較像個人了,我們只是為你高興!"
  "我根本沒有......"他該怎麼說明呢?
  "別解釋了,愈描愈黑!"她揮揮手,"只是替你開心罷了,順便損你幾句,因為平常都沒這種機會啊!"
  承翰只好一笑置之,但仍忍不住問她,"我看起來真的......很像戀愛中的男人嗎?"不會吧?
  "答案就寫在你臉上,一目了然!"張若竹肯定地說。
  他無奈地拍拍額頭,這太不可思議了。
  從流言事件以後,他格外有了點戒心,不敢對夏綠蒂太親近,怕再惹出滿天小道消息,也怕自己真的情不自禁......
  不知怎的,夏綠蒂也是如此待他,盡管笑容和親切依舊,但極少碰到他的身體,就算碰到了也立刻收回。或許是他的態度所致,或許是有人對她說了什麼。
  然而,他總忍不住一再追隨她的身影,以眼神默默包圍住她,這種吸引力是他無法說明也無法克制的。兩人看來平靜無事,心底卻是暗潮洶湧......
  
  三點半,上班族昏昏欲睡的時刻。
  李皓和張若竹替這股沉悶帶來了一點生機,他倆終於宣布開戰,而戰場就在總經理的辦公室。
  李皓率先拍了桌子,"總經理,我再也受不了了,她的展示片做得跟塗鴉一樣,可笑、幼稚!怎麼能讓這種作品拉下我的業績?"
  "哼!是你自己毫無藝術修養,那叫抽象、叫美感,你懂不懂?"
  承翰長期頭痛的部分理由,就是因為他們這對仇家,此刻他只能揉揉太陽穴,充當和事佬說:"這可以開會討論,不用大吵大鬧。"
  總經理的話顯然被當成耳邊風,李皓繼續狂吼,"美感?別笑壞我的蛀牙行不行?那種東西也能稱為藝術,那妳就叫天仙啦!"
  "李皓,你說話給我放尊重一點!"
  "可以,只要妳先尊重妳的工作!"
  "我做得很好,是你瞎了眼睛!你這市儈小人,除了業績和獎金,根本什麼都不懂!你連跟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市儈又怎樣?那叫實際!總比妳滿腦子理想好吧!有個屁用,光會拉低我們的業績!"李皓的手都快指到她臉上了。
  "我沒辦法和你這種人溝通!我不屑!"她雙手環胸,背過身去。
  李皓見狀更是火氣上升,"總經理,我不想再忍耐了,我要你立刻把這女人解雇,否則我就不干了,還要把客戶統統帶到對面那家去!"
  張若竹氣得頭頂冒煙,"有沒有搞錯,你才該滾呢!"
  承翰見狀只能搖頭,想不出徹底解決的辦法。這時夏緣蒂突然走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啊!這樣行嗎?"他驚問,但她很肯定地點頭。
  很奇怪,他居然相信了,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吧!反正也不是當真的。
  "李皓,那就照你所要求的,我決定把張經理解雇,你還是留下來為本公司效勞。張經理,很抱歉,請妳去辦離職手續。"
  "什麼?!"兩人同現震驚表情,在張若竹臉上固然是一片挫折傷痛,在李皓臉上卻也找不到勝利的快樂。
  承翰立刻明白自己下了一步好棋。
  "好,我明白了......我立刻走!李皓,這下你滿意了吧?"張若竹忍不住熱淚串流,瞪了李皓一眼,拔腿沖出辦公室。
  李皓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承翰,頓時手足無措,"總經理!你在搞什麼啊?誰教你真的把她辭掉?我根本沒那個意思!你看你害得她都哭了!"
  承翰只暗自覺得有趣,拚命維持正經八百的表情,"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我的話說出口就不能收回。看來你只好去追張經理,安慰安慰她吧!"
  "我......我回來再跟你弄清楚!"李皓咬咬牙,擔憂地往門外跑去,像個參加百米賽跑的選手。
  承翰看著這對冤家的背影,搖頭笑笑,"夏綠蒂,妳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挑起秀眉,"女人的第六感,你信不信?"
  他不得不信。
  
  電梯門口,李皓的手正好被夾在鐵門中,"妳聽我說!不要這樣!"
  張若竹死命按著關閉鈕,但李皓的雙手還是撐開了鐵門。
  "這還不夠嗎?你到底想怎樣!"她抹去自己不爭氣的淚,站到電梯一角,低頭瞪著自己的鞋子,無論如何不想看他。
  "喂!妳還好吧?第一次看到妳哭耶!"他急忙握住她的手,但究竟為什麼自己也不知道。
  "放手!你拉著我做什麼?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順眼,處處要跟我作對,這回你可稱心如意了吧?"
  "我從來沒這種想法!妳冷靜一點聽我說。"
  張若竹顫抖著搖頭,眼淚再次奔騰,"什麼都不必說了,從我一進公司你就開始找我麻煩,我卻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討厭我!"
  "這......教我怎麼說呢?我不是真的討厭妳啊!"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現在你要說什麼都可以。"她別過頭,不希望他看見自己的脆弱無助。
  "喂!妳哭得好......嚴重。"
  "你管我!就算我是全世界哭相最醜的女人,也不用你管!"
  他聽了卻放柔語氣說:"其實妳一點也不醜。"
  "好痛!你放開我的手!"她發現他力大無窮,相較起來,她顯得多麼橋柔,但嬌柔這兩字怎會適合她?
  "哦~~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他輕輕湊近她的白色手腕,以春風般的嘴唇拂過那變紅的地方。
  張若竹靜止了一切心跳、呼吸、脈搏等生命動作,無法相信眼前這場戲,竟會是由他倆演出。
  她尖叫起來,"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你欺人太甚!"
  "若竹......"當他們的視線交會,憑著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有件詭異的事發生了,她說不出那是什麼,只覺得陌生而害怕。
  直覺讓她更大聲叫嚷,"不行!"
  但說什麼也來不及了,他已擁她入懷,深深吻住她,整個世界都是他的氣息,撲天蓋地向她湧來。
  這比被辭職更讓她震驚,而她居然比較喜歡這件事!所有的感受都不復存在,只剩四片傾吐熱情的嘴唇。
  她忘了剛才的爭執和淚水,沒什麼比眼前的事更撼動她的心。
  這平時愛捉弄她、激怒她的男人,從不停止和她角力競賽,讓她恨得牙癢癢的,現在居然抱著她、吻著她,而且還如此纏綿深刻,宛如她的三世情人!
  這男人就像頭獅子,要求她所有的纏綿反應,將她的身體壓在鏡子前,捧著她的臉蛋,一遍又一遍地深吻。她背後是冰冷的鏡面,前面卻是他強壯溫暖的身體,引起她血液裡的一陣陣翻騰。
  最後,究竟是誰先放開誰,已經不重要。此刻他們正倚在彼此懷中,聆聽對方的心跳。當她望向他,意外地發現他那常是促狹的眼神裡,居然有一抹濃濃的深情,正對著她凝視。
  她呆了兩秒鐘,才想起來應該賞他一巴掌,但伸手一揮下去,看他毫不躲避,她反而只輕拍了一下。
  "你怎麼可以......"她問不下去了,他的體溫讓她暈眩,男人的身體多麼奇妙,她似乎就要融成棉花糖。
  "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它就是發生了。"李皓吻著她的手,"我們去找總經理,我不會讓他辭掉妳的。"
  "你這......算是什麼意思?原本要我辭職的人就是你啊!"
  她當女強人很久了,共事的男人都對她敬重有加,不敢胡亂造次,而從大學那段戀情結束後,她不知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動心過了。
  他輕吻她的秀髮,"沒有妳和我吵架,我也做不下去了。"她身上傳來香奈兒的Allure"傾城之魅"香水味,真的讓他為她傾倒了。
  "我不懂,你這是自相矛盾。"她搖搖頭,想把這荒謬的事實抹去。
  "人常常都是矛盾的。"他自嘲的笑了,"剛才我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最喜歡和一個當班長的女孩作對,直到畢業後才發現我很喜歡她。平時和妳吵吵鬧鬧的,但一聽到總經理要把妳辭掉,我比自己弄丟了工作還難過,所以我想我對妳也是......"
  她一陣臉紅,不敢再聽下去,輕做掙脫,卻讓他抱得更緊。她渾身都被吸去了力氣,只能軟綿綿的倚靠著他。
  "妳......難道很討厭我嗎?"他在她耳垂邊說。
  張若竹相信自己的耳垂一定紅透了,她吞吞吐吐地說:"也不算......討厭,我不知道啦!都是你老說我沒有女人味......"
  "不!妳是我心目中最女人的女人,我喜歡妳和我吵架的樣子,妳的眼睛亮晶晶的,臉頰紅紅的,讓我忍不住對妳產生幻想。"
  她接不下話,只能說:"你先放開我,萬一有人進來就不好了。"
  李皓卻不以為意,"那才好呢!我要讓大家都知道,我是妳的男人,其他的人都別想追妳!"
  "你......真的是李皓嗎?"簡直判若兩人!
  "我當然是李皓,以前我愛捉弄妳,現在我明白了原因,因為我喜歡妳,就是這樣簡單!"
  張若竹被他的表白感動了,原本還想說些什麼,電梯門卻陡地打開,讓他們嚇了一跳。剛才李皓進來根本沒按要去幾樓,所以他們還一直停在辦公室的樓層。
  "哇!我的老天,有沒有搞錯?"門外站的正是公司裡的"國際大嘴巴",人事部主任周妍希。
  張若竹掙脫開李皓,整一整頭髮,對這情況她毫無經驗,居然說不出話來。
  "妳沒搞錯,盡量去宣傳吧!"李皓對周妍希說。
  然後他牽起張若竹的手,走出電梯,像頭獅子剛捉到獵物,得意昂揚。
  
  承翰及夏綠蒂看到那兩人牽手走進來,都一臉的笑意。
  李皓雙手拍在桌上,鄭重宣布,"總經理,你要開除若竹的話,我也辭職。"
  "你胡說什麼?"張若竹不願意拖累他。
  承翰擺擺手,"公司非常需要你們兩個,我本來就不會解雇你們。"
  "咦!可是?"李皓錯愕。
  "剛才那麼做,只想讓你們和好罷了,所謂負負得正,這是夏綠蒂的點子,你們應該謝謝她。"
  夏綠蒂向他們欠了身,"抱歉,我不是有意捉弄你們,只是不這麼做的話,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對方的重要性,所以我才會......"
  "耶?連我自己都沒發現,妳怎麼會看出來?"在這之前,李皓確實未曾察覺自己的心意。
  "李經理,你不看張經理的時候,她就會看你;她不看你的時候,你就會看她。我當然早就看出來了!"夏綠蒂笑道。
  說得兩位當事人面紅耳赤,回不了話。
  "好啦!這樣事情就算解決了,恭喜兩位!"承翰握握兩個經理的手,"好好合作吧!做人也要做事,去去,快去努力啦!"
  他語帶雙關,送走了這對歡喜冤家。
  "夏綠蒂,妳可以向他們要媒人的紅包了。"
  她搖搖頭,"看到他們這樣,我覺得比什麼童話都美麗,我很滿足了。"
  童話?長大以後還會有童話嗎?承翰有點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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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即景
  而後在雨中
  兩人佇立著
  如電影情節般無法前進
  想要邁步卻又停住
  我只能默不作聲望著你
  怕一旦說了話就會從夢中驚醒
  
  下班前,全公司都傳遍了李皓和張若竹的好消息,也都曉得紅娘就是總經理的新秘書──夏綠蒂。
  "叩!叩!"敲門聲後,一個年輕的送貨員走進門,手裡捧著近百朵紫色郁金香,看來像片花海,更像個夢,辦公室裡霎時充滿花香。
  "請問夏綠蒂小姐在嗎?"
  "我就是。"夏綠蒂一臉詫異地站起來,簽收了那束花。
  送貨員走後,她打開卡片看了一下,沒說什麼擱在桌上。
  承翰心裡有一百個疑問,卻還是被自尊心擋住,沒出半點聲。
  夏綠蒂找了個花瓶來裝,花瓶卻太小了,裝不下那許多花。"先生,我拿一些去給外面的小姐們好嗎?"
  "是妳的花,妳想怎樣都可以。"承翰連頭都沒抬起來。
  他的聲音透露些許不悅,夏綠蒂當然聽出來了,"先生,您怎麼了?"
  "我當然沒事,妳問得太多了吧!"
  夏綠蒂只好低下頭,抱了花走出去,承翰看著她的背影,不禁自責起來。
  他眼角一瞄,看到她桌上那張小卡片,龍飛鳳舞寫著──給我的天使夏綠蒂,郭東升那卡片讓他刺眼得很。
  哼!夏綠蒂或許真的是個天使,但是誰的還不知道呢!
  拜托!他到底在吃什麼味?承翰又開始頭痛了。
  半小時後,夏綠蒂還沒進門來,他只好到外面去找。一看,女職員們手裡都拿了好幾朵郁金香,圍著夏綠蒂嘰嘰喳喳的。
  承翰走到她們身旁,還沒有人發現他,注意力實在太集中於夏綠蒂了。
  "咳!"他假意咳了一聲,所有人才驚慌坐回原位。
  "總經理,對不起!我們聊天忘了時間。"人事主任周妍希歉然道。
  "上班時間,要克制一點!"
  女職員們都低下頭,"是,總經理。"
  夏綠蒂咬著唇,"先生,我......"
  他低聲說:"在這裡別叫我先生。"他一時忘了顧慮,拉起她的手走進辦公室,留下一串驚呼聲和交頭接耳的議論。
  關上門,他用雙手把她抵在門邊,低頭問:"妳們剛才在談什麼?"該不會和他有關吧?
  夏綠蒂因為他的靠近而臉紅起來,"她們先是問我......誰送的花,我不肯說,後來......她們又要我幫忙做媒,我以前有跟祖母學過算命,她是中國人,會用中國的算命法,所以......她們更不讓我走了,對不起......先生,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妳會算命?"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她粉紅色的臉頰,非常喜歡。
  "嗯!算過的人都說很准。"她對這點頗具信心。
  他伸出手到她面前,"會看手相嗎?"
  "我看看。"她握住他的手,端詳了一番。
  "怎樣?"他發現她害羞得連耳根都紅了,他好想吻一下。
  "呃......你的事業線很清晰深刻,表示你的前途極佳,健康狀況也不錯,但是壓力可能會造成神經性的疾病,例如......頭痛、疲倦和憂郁症。你和父母的感情時好時壞,不算很親密。你是一個很注重自我空間的人,別人不能輕易打入你的心房,因為你......很會保護自己。"
  承翰不發評語,手心摩娑著她的秀髮,那滑柔的感覺讓他愛不釋手,"那妳看我的感情和婚姻呢?那些小姐都應該問過妳吧?"
  "是啊!她們就只要聽這個。"夏綠蒂習慣他的接近後,放鬆了下來。
  她的呼吸中帶著花香,他忍不住更貼近她,兩人的鼻端只剩五公分左右,熱力感染著彼此,卻還要強做冷靜。
  "嗯......你的感情在年輕時很紛亂,有不少矛盾沖突之處,是晚婚的類型,大概要三十歲以後吧!你的兒女成群,可能會有四、五個孩子,最好是在三十五歲以前結婚,否則機會就很難再來一次了。"
  "我已經三十一歲,那最多只剩四年的自由了?"他明知道這是不應該的,大拇指仍撫上了她的紅唇,弄得她輕輕顫抖。
  但她眼裡閃著智慧,"自由......有時也是一種束縛,束縛也可能是一種解脫,就看你的......想法如何而已。"
  這倒挺有哲理的,"謝了。"
  在這一秒鐘,他只想吻她,想得厲害,不管什麼自由或束縛的,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他終於走開去,決定不理會算命的事。
  
  自那以後,他倆之間的張力就愈形擴張,一個小小的碰觸也能激起漣漪,一次眼神的交流便會勾動許多聯想。承翰明白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但他父母親還沒從香港回來,也不打通電話給他,他想丟開夏綠蒂都沒地方。
  況且,他已經愈來愈依賴她了,只有她聽得懂他口述的信件,看得懂他塗塗抹抹的筆跡,根本沒有人能取代她。她的記憶力也比他強多了,像部活電腦,能記得他應該處理而幾乎忘記的大事,他工作效率因而提升不少。
  公司的人也喜歡上了夏綠蒂,她會看相、算命、做媒人,還有一大堆她祖母教她的絕活,誰都想和她多說句話。尤其那些未婚職員,不分男女都纏著她東問西問,她也很有耐心,一一給他們指點。
  結果呢!弄得公司裡喜事連連,一天到晚有人陷入戀愛,或傳出求婚成功的消息。連最聒噪的周妍希也靜了下來,癡癡傻笑,就盯著她桌上的那一束玫瑰花。至於是誰送的,只有她自己、對方和夏綠蒂知道而已。
  唉~~沒有夏綠蒂,他們該怎麼辦?
  相安無事過了幾天,夏綠蒂突然對他說:"先生,今天下班後,我......有點事,不能煮晚餐了,對不起。"
  承翰想都不想就問:"和送花的人去約會嗎?"
  她臉色一僵,輕聲說:"是的,我們要去吃泰國菜。"
  "泰國菜啊?應該很特別。"他咬著筆桿。聽她說到"我們"這兩字,幾乎就要咬斷那只鋼筆。
  "我可以去嗎?"她怯生生地問。
  "當然,為什麼不去?祝妳玩得愉快。"他繼續埋首公事。
  當天,他刮了好幾個屬下一頓,凶得讓人認不得這位好好先生。他們都一臉無辜望向夏綠蒂,以眼神詢問這怎麼回事,她也只能搖搖頭表示不知情。
  下班時間一到,夏綠蒂收拾好東西,走到他面前說:"先生,再見,我不會太晚回家的。"
  "我又不是妳老爸,沒資格規定門禁時間,妳快去吧!他在等妳了。"承翰從窗口看到樓下的黑色跑車,亮眼得很。
  她仍不忘叮嚀,"先生,您要記得吃晚飯。"
  他只是僵硬笑笑,揮手叫她離開。
  五、六分鐘後,他看到夏綠蒂苗條的身影走出大樓,郭東升已幫她開了車
  門,遞給她一束花,兩人不知說了什麼,便進了車,駕車離開。
  那天晚上,承翰也叫了外送的泰國菜,看著滿桌佳餚,卻一點食欲都沒有。
  
  十一點二十分,承翰手裡握著酒杯,斜躺在沙發上,伴著一室的黑暗寂靜,不曉得自己該想些什麼。
  原本,沒有夏綠蒂的夜晚,他應該感到輕鬆自在,畢竟他是個習慣獨處的人,和夏綠蒂一起生活,應該頗覺不便才對。
  可是他非但覺得坐立不安,更奇怪的是,他還表現得像個吃醋的丈夫,等待那晚歸的妻子?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演出這種戲,現在卻不自禁陷於其中。
  大門被打開了,夏綠蒂的高跟鞋踏出清脆聲。她沒發現有人在室內,也沒想到要開燈,當她走過沙發旁,不小心就被承翰絆著了。
  "啊!誰?"她驚叫一聲,倒坐在他大腿上。
  承翰抓住她,沉聲道:"是我。"
  "先生,您怎麼在這兒?又沒開燈又不出聲。"夏綠蒂拍拍自己的胸口。
  "我喜歡這樣思考。"說謊!他暗罵自己。
  "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是小偷呢!"她想改變眼前的姿勢,但他硬摟住她。
  她聞到一股濃烈的味道,皺皺鼻子,"先生,您喝酒了!"
  "一點而已。"不過是半瓶軒尼詩XO。
  "您吃過飯了嗎?"
  "吃了,跟妳一樣吃泰國菜。怎樣?妳喜歡吃泰國菜嗎?"
  她點點頭,興高采烈地說:"喜歡!我第一次吃泰國菜,好辣喔!喝了白酒才吃得下去。今天我們點了酸辣生蝦、檸檬烤豬肉、咖哩石斑和涼拌花枝,還有一些我說不上來的東西。不過,東升幫我跟廚師要了食譜,我下次就可以煮給先生吃了!"
  東升,好順口的稱呼。
  "也許吧!"他說。但可能沒機會了。
  他無法克制自己問:"後來你們做什麼了?"
  夏綠蒂不以為意,像做報告一樣地說:"我們去陽明山看夜景,看起來好像我們菲律賓的夜空,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可是台北的天空連月亮也看不到,都是烏雲。"
  "就這樣而已?"
  她點點頭,"是啊!東升說還要去淡水,我說時間已經晚了,所以就回來了。"
  "菲律賓的夜空很美嗎?"
  "嗯!"她笑得像在作夢,"在我們那個小島上,每天晚上都可以看見好多星星,像上帝的寶石,灑向人間。我最喜歡在沙灘上看夕陽,靜下心來,慢慢等待星星一顆一顆跑出來,接著夜晚就降臨了。"
  她的手不自禁纏在他領口,有意無意地撫摸。他也不拉開,反而覆上了她的小手。
  "真的?我也想去看看。"他在腦中開始想像,和她一起在菲律賓的小島上,躺在沙灘觀賞夜空、吹海風、聽浪濤,似乎是一件很美的事。
  她立刻答應,"好啊!等先生可以度假的時候,我帶您去看。咦?我覺得您的聲音怪怪的,怎麼了?"
  "我今晚一直頭痛。"
  她關心地問:"真的?我幫您按摩好不好?我祖母教過我怎麼讓人減輕頭痛,您要不要試試看?"
  "妳祖母一定是個聰明的女人。"他放開她,隨她要對自己怎樣。
  "是啊!她教了我很多事。"她跨坐在他腿上,伸手到他身後。
  酒精的濃度逐漸在腦裡蔓延,他的意識朦朧起來。只感覺到一陣香氣襲人,然後她柔軟的手扶上他的頸子,輕緩的來回撫弄。她的手涼涼的,撫過他的頸項、肩膀和頭部,正好降低了他不尋常的高溫。
  他輕歎口氣,這平靜安祥的感受,不知多久沒有過了?
  "先生,您還覺得痛嗎?"
  他想說不,又怕她停下,模稜兩可地低吟一聲,她自然更溫柔地撫弄他。他克制不住沖動,終於將她擁緊,讓兩人身體貼近,感受彼此的心跳撞擊。
  "夏綠蒂......"他怕自己這樣嚇壞了她。
  但她也不拒絕,溫順地把頭靠在他肩上,像小鳥依人。
  屋裡靜著,一片漆黑。他們卻有彼此歸屬的安心感,不受外界任何影響。她柔軟的胸部貼著他,加上是跨坐在他腿上,讓他免不了胡思亂想。
  "妳想不想搬出去住?"他抓回一點神智,突然問道。
  "為什麼?先生討厭我嗎?"她心焦地問。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不!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像妳這麼能幹,其實可以獨立生活,如果別人想追妳的話,總不能說妳和我住在一起吧!"他摸摸她的長髮,像絲緞一樣柔滑,讓他想到天上的白雲。
  她用力搖頭,"沒關係,我不在乎。"
  "別人會在乎,例如......郭東升。"
  "可是您母親交代我的事,我絕對不能違背。"
  "就算為妳自己想想吧!我媽那邊我會交代的。妳總要有自己的事業和家庭,不能一直‘服侍'我啊!"原來他是這麼君子的人,真是自己也想不到。
  "不要,我不要這樣。"她很堅決,"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先生請您以後別再這樣說了。"
  "夏綠蒂......一看她表情嚴肅,反而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轉身走向客房,毅然而然的,作了一個重大決定。
  
  第二天,承翰就了解她的意思了。
  她接了兩、三通電話,都是聽了一聲就掛上,送貨生送來的鮮花也不簽收,反而要求退回。
  "夏綠蒂,妳為什麼這麼做?"
  她的眼睛一瞬也不離開電腦螢幕,"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不要搬出去,我要服侍先生。"
  他啞口無言片刻,"我並不是要妳拒絕郭東升。"
  "先生想要我和他在一起嗎?如果這樣對您的事業有幫助的話,我......我也願意的。"她緊閉上眼,宛如聖母瑪麗亞,充滿犧牲自我的高貴情操。
  他陡然站起,"這句話侮辱了妳,也侮辱了我!"
  她睜開眼看著他,眼眶中已是淚光閃動,"只要能待在先生身旁服侍先生,我怎樣都可以。"
  承翰聽了只是更頭疼,他該如何教育這個傻女孩呢?
  "夏綠蒂!妳是一個人啊!一個有自由有思想的人,不是為了我而存在的,妳要為自己活,懂不懂?"他邊走邊吼,大手拍在她桌上。
  "自從您母親救了我以後,我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我是先生您的。"
  一個年輕女郎突然告訴他:她是他的。他該做何反應?
  "不,不對!妳的觀念實在太荒謬了!"
  "難道您不要我了?"她帶著泣音問。
  "哦!夏綠蒂、夏綠蒂!妳真是傻得可憐又可愛......"他走近她,捧起她泫然欲泣的臉龐,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先生......"她微啟雙唇,欲言還休。
  那艷紅的嘴唇就在眼前,看來又柔軟又動人,她半掩的眼神如此迷蒙,彷彿在等待他的下一個動作,隨便他要怎樣肆虐都可以。
  糟糕!他的手指又不聽話了,忍不住摸過她的臉頰和嘴唇,那觸感如此之動人,不知吻起來會是怎樣的滋味?
  夏綠蒂開始微微發抖,柔順地任他撫弄,讓他的手也顫抖起來。
  老天!他快克制不了,一個男人所能承受的極限也只有如此了,快來個什麼人阻止他吧,否則他就要吻她了!
  "喂!你不能進去。"周妍希的尖叫聲打破了這微妙氣氛。
  承翰抬頭一看,大門口站的正是怒氣沖沖的郭東升。
  "原來這就是理由,難怪今天和昨天差了這麼多!"郭東升顯然自行做了判斷,不知算是對還是錯的判斷。
  原本忘我的兩人連忙分開,表情仍然一時恢復不過來。
  "東升,你不要誤會!"承翰和他也算老朋友了,不想因此撕破臉。
  "哼!誤會?這叫誤會的話,全世界都是真理了!"東升氣得臉都綠了,一副要揍人的架式。
  "先生......"夏綠蒂嚇得躲到他身後。
  "別怕,我在這兒。"他出於自然反應地說。
  東升見狀豈有不發作之理,"既然你對夏綠蒂有意思,當初就不該讓我以為有機會,你這家伙太虛偽了!"他話還沒說完,一拳就向承翰揮去,兩人在下一秒鐘打成一堆,任誰都不敢接近。
  "你這混帳!偽君子!"
  "等你倒在地上再來罵吧!"
  周妍希超高音波的慘叫,引來整樓層的職員和客戶。有誰不喜歡看熱鬧呢?尤其是頂頭主管的擂台戰。
  "加油!"某個男職員開始大喊,但不說明是為誰加油。
  "Go!Go!Go!"有競爭就有啦啦隊。
  兩個原本事業有成,修養極佳的男人,現在跟所有的男人沒兩樣,為了爭奪同一個女人現出了原形,就像兩個搶玩具的小男孩!
  "喂!你賭誰贏?"
  "我想經理會贏,但又希望郭小開贏,唉!怎麼辦?"周妍希和同事們開始下注。這就是台灣的經濟源頭,永不枯竭。
  夏綠蒂看他們都不勸架,居然還在打賭,又急又惱,沖向前去分開那兩個打手,"停!停下來!"
  混亂間她被用力推開,也弄不清是誰的手,她只能低叫,"好痛!"
  "夏綠蒂!"承翰和郭東升同時大叫,停住拳頭,飛奔到她身旁,一個問:"妳沒事吧?"一個答:"哼!還不是你害的!"
  夏綠蒂厲聲道:"不要吵了!你們鬧夠了吧?這算什麼?你們都是大人了,這樣解決得了問題嗎?"
  讓她這一教訓,兩個男人都是羞慚有加。
  郭東升扶起她,道歉說:"對不起,我太沖動。請再給我一次機會,無論妳和他是什麼關係,無論妳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我都不會放棄妳的!"
  "你何必呢?"她為難極了。
  他抹抹唇邊的血跡笑了,"妳值得我這麼做。"
  承翰在一旁可笑不出來,"我可以告你的。"
  "但你不會,對不對?"
  沒錯,為了公司的名譽,為了夏綠蒂的處境,承翰都不會這麼做。他只能隱忍著,憤憤瞪著敵手。
  郭東升吻了一下她的手,像個騎士般行禮,"我會再接再勵的。"
  夏綠蒂看著他離開,心中有著亂七八糟的滋味。
  承翰開始趕人,"看什麼看?都給我辦公去!上班時間,是哪一個帶頭看熱鬧的?想被開除啊!"
  眾人紛紛走避,唯恐被刮個狗血淋頭。周妍希一邊走遠,嘴裡還不住嘀咕,"哎呀!這到底算誰贏呢?"
  不久,辦公室又只剩他們兩人,承翰看她低頭不說話,怕她也生他的氣,輕聲喚道:"夏綠蒂......"
  "先生,您沒受傷吧?"她抬起頭問。
  他才放心一笑,"不礙事。"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這不是誰對誰錯,生活就是如此。我想跟妳說的是,妳要不要搬出去住、要不要和郭東升來往,都是妳自己可以做決定的,不要因為我而委屈妳自己,這是妳的人生,妳要自己選擇,懂不懂?"對於受過完整西式教育的他,總覺得這種女性主義的提倡是必須的。
  夏綠蒂點頭,堅決道:"我已經做過選擇。"
  承翰卻不知她究竟選擇了什麼。
  
  一星期過去,承翰也習慣了和夏綠蒂的生活,那非常容易。她張口閉口"先生"、"先生"的,喊得又甜又柔,他已經喜歡上了這稱呼。
  這日子什麼都好,只除了一件──郭東升。
  這天晚上,由於建築工程完工,作業增加,他倆加班到十點。到走進停車場時,承翰才發現自己忘了一份講稿,是今晚要背誦的。
  "妳在這等我。"他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去,"我馬上下來。"
  "嗯!"她也累了,斜靠在椅背上,像一位國畫中的慵懶仕女。
  他抑下滿腦遐思,快步跑向電梯,上了辦公大樓拿東西。約莫十分鐘後,他再回到停車場,卻聽到夏綠蒂慌亂的叫聲。
  "東升,你喝醉了!放開我!"
  承翰心頭一驚,加快腳步轉個彎,看到郭東升正抓著夏綠蒂,意圖不軌。
  "放開她!"他大吼,跑向前去。
  郭東升抓著她的衣領,用力之大都扯落了一排釦子,她連忙護住自己。
  "我愛妳,為什麼妳不愛我?"郭東升連連逼問,殊不知這問題自古以來都是無解的。
  承翰用力推開郭東升,他醉得很厲害,一下子就跌到地上,嘴裡還不斷呻吟,"夏綠蒂......夏綠蒂......"
  承翰忙抱住夏綠蒂問:"妳怎麼樣?"
  她搖搖頭,雙手環著自己的肩,掩住裸露的肌膚,全身忍不住顫抖,一顆眼淚也跟著滑下來,顯然是受了過度驚嚇。
  承翰見狀好生心疼,轉頭厲聲對郭東升警告,"下次你再敢這麼做,我一定告你!看你們郭家丟不丟得起這個臉!"
  "丟臉?是誰丟臉!我愛夏綠蒂,我要娶她,你呢?你已經和她同居了,又不和她結婚,你才該死!你才丟臉!"
  郭東升雖無力站起,還有一張嘴可以罵人。
  "我......"承翰無可回答,看夏綠蒂轉開視線,顯然不想面對他。
  於是他脫下外套給她披上,"我們走吧!"
  一直到他們上了車,還聽得到郭東升的聲音,他說的那些話讓車內的兩人都不自在了起來。
  
  一路無言,進了家門後,夏綠蒂低頭走進浴室,隨即傳來水流聲音,看來她似乎想洗去今晚的噩夢。
  承翰無奈的歎氣,想安慰她又不知從何做起。而且,他有安慰她的資格嗎?
  走進房,他簡單沐浴過後,重重跌到床上,想要睡場好覺,眼前卻都是她含著淚的雙眼......
  郭東升的話在他心中盤旋,這樣下去確實也不是辦法,他和夏綠蒂同進同出,共處一室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對她的名譽傷害很大,說不定因此嚇退了她的追求者。
  但是,他又真的希望別人來把她娶走嗎?他也無法肯定。輾轉反側了好久,他才有了點睡意,這時門口卻傳來開門聲。
  昏暗的燈光中,他看出進房的人是夏綠蒂。"妳怎麼了?沒事吧。"
  "先生,今晚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嗎?"她聲音裡滿是驚慌和不安,叫她自己一個人睡恐怕會作噩夢。
  承翰坐起身,翻開床單,"當然。"
  她穿著一件保守的睡衣,遮住了所有該遮住的地方。但她一接近,令人昏眩的香味立即向他襲來。
  出乎一種保護的心態,他伸手環住她的肩,安慰道:"妳覺得好一點了嗎?"
  她自然地貼近他的胸膛,"嗯!"
  "以後看到他,一定要躲在車裡,或是立刻喊人,我怕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有什麼瘋狂的舉動。"
  "我知道。"她點點頭,臉頰摩挲著他,讓他心跳加速,然後她又遲疑問:"先生,您不會把我丟給他吧?"
  這問題讓他為之一笑,"什麼話!我會保護妳的。"
  "真的?"她充滿期望地問。
  他摸摸她的頰,"妳放心吧!有我在,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妳的。"這句話聽起來怎麼像是某種意義深重的承諾?
  "謝謝。"她握住他的袖子,"我第一次看到男人這種樣子,真是可伯,跟他當初彬彬有禮的態度,差了好多好多喔!為什麼,我不懂......"
  "男人......我自己也不了解,也許都還是長不大的男孩吧!"就像他自己,外表看來成熟,卻也常弄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可是先生您就不會。"
  "我?"他指指自己,"那也不一定。"
  "真的?"她瞪大了澄澈的雙眼,"您也會那麼沖動嗎?我不相信。"
  他摸摸她的頭,柔聲說:"別問了,妳還小,不懂男人,長大以後再慢慢去學吧!"她才芳齡二十三,比自己小了七、八歲。
  "那......先生您教我嘛!"看來她至少學會了一招,撒嬌。
  "這話可不能隨便對男人說的,知道嗎?"
  "您不教我,那我去找別人,公司裡一定有人願意教我什麼是男人。"
  乖乖,她連激將法都會了,這可能是天賦吧!
  先生,你願意讓我懂得男人嗎?
  這句話由夏綠蒂說出口,對任何男人都是充滿誘惑的挑逗。
  想像到那種情況,他實在無可奈何,"夏綠蒂,千萬別做傻事,妳會被騙的,快睡覺。妳真像個孩子,今晚才讓男人嚇得半死,現在就想懂得男人!"
  "不管,先生,您教不教我嘛?"她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著。
  他歎口氣,摸摸她粉嫩的臉,勉強擠出個藉口,"至少也等明天吧!先讓我睡覺好嗎?"
  天,他太佩服自己了,天下有幾個男人做得到像他這般君子?
  她點點頭,"說好了喔!不准反悔。"
  說著她就枕在他胸前,閉上了眼睛。承翰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很自然就摟著她入睡,彷彿長久以來就是如此,他甚至有點希望未來也是一樣。
  但為什麼呢?唉!一定是她那股花香在作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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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4: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表白
  終於向你開了口
  單戀變成愛情的這一天
  將淚水藏在夜色裡
  是我藍色的幸福
  
  翌晨,承翰朦朧醒來,發現夏綠蒂背對著他,自己卻從後面緊擁著她。她的體香和發香刺激著他,柔軟的觸感更是難以言喻。
  他的手在睡眠中順著自然反應,主動放在她胸上,握住她的軟玉溫香,觸感好得不得了。他的雙腳也夾著她赤裸的長腿,一副占有她的姿態。
  應該換個姿勢吧!他想,身體卻有點不聽使喚。
  這時他才想起,自從夏綠蒂住進來以後,他已經禁欲一段時間了。
  以往他總是帶女人到賓館去解決性欲,他認識幾個默契不錯,而且都不願固定下來的伴侶,大家只是滿足基本需求,彼此沒有牽絆。在這五光十色的城市裡,女人也不大想結婚了。
  但自從有了夏綠蒂,他卻忘了要去找她們,因為生活裡根本沒有空隙了,他早被她填得滿滿的。
  她一翻身,蜷伏在他懷中,輕輕扭動,像只伸懶腰的小貓。
  "先生,您醒啦?"她眼眸半閉,長髮搔弄在他頸上,睡衣下襬已卷到大腿上方,一雙柔滑的美腿摩擦著他,害他立刻有了反應。
  承翰做個深呼吸,沒回話。
  "我還是好睏喔!"她一個勁地往他鑽,彷彿對透進的陽光很反感。
  "夏綠蒂......"他應該要推開她了,否則的話,後果堪慮......
  她軟綿綿地說:"嗯......要上班了嗎?"
  "還沒,才......六點多。"他的聲音彷彿碎了一地的玻璃。
  她疑惑起來,摸摸他的額頭問:"先生,您的喉嚨怎麼了?聽起來聲音都啞了。感冒了嗎?"
  他咳嗽一聲,拉開她的手,"我沒感冒。"
  "可是......您的體溫好燙,您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她繼續摸向他的肩膀和胸前,讓他難以呼吸。
  "這不是發燒,是......"他壓住她的手,不讓她再探索下去,看著她關懷的眼神,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怎麼了?"被他一推開,她浮現受傷的神情。經過昨夜,她以為兩人更親密了,沒想到他會突然排斥她。
  "唉──妳不懂男人!"
  "可是先生,您答應要教我的!"
  這要怎麼教啊?又不像泡咖啡、做餅乾那麼簡單!
  "我......"他無話可答,注意力移到她微啟的雙唇,看得到那粉紅色的舌尖,正在做無言的邀請。
  或許她是不懂男人,但女人天生就懂得如何挑逗男人!
  "先生......您......"夏綠蒂輕動一下,發現他的興奮狀態、不由得臉紅起來,雖然沒有經驗,這點知識她還是有的。
  她羞怯的嬌美神態,讓承翰再也按捺不住,腦中的理智轟然爆炸,他終於低下頭吻了她。天,他想要這麼做好久好久了!
  只是一個吻,就吻去了所有的猶豫和保留,吻出了他的多情和饑渴。
  她沒有拒絕,只是微微顫抖地承受,雙手扶在他肩膀上。
  從她喉中發出的細小呻吟,鼓勵他更大膽地深入接觸,直接掬取她的美好滋味,也挑動她的舌尖和自己追逐戲耍。
  他早就想對她做愛了,卻一再告訴自己她還是個孩子,盡管擁有女人的身體,心靈上仍然不夠成熟,換言之,她是個徹頭徹尾的麻煩。
  而今,他卻忍不住自找麻煩了。
  "夏綠蒂......夏綠蒂......"他吻下她的脖子,盡情吸吮她的柔嫩、呼吸她的芬芳。她的反應是自然而然的,不住撫著他的背部,並以身體和他摩擦。
  他很高興自己沒嚇到她,而且也被她的熱情激蕩起來,飛快解開了她的束縛,盈盈握住了她的雙乳。
  她的乳尖挺立著,承翰低下頭含住其中一個,她立刻驚呼出聲。
  "先生......我......"她咬住下唇,說不出話來。
  她睜大了眼觀察他,雙手也探上他胸口,對他結實的男性身體覺得陌生,卻又帶著性感的趣味。承翰愛極了她的探索,隨手脫下睡衣,讓她帶給他更多不可思議的魅惑。
  他終於看到完整的她,美得令他屏息。
  "真美,妳就像是老天專為我而制造的......"他先用眼神贊賞著,夏綠蒂卻捂著自己的眼,不敢看他。
  "別怕。"他拉開她的雙手,各別親吻了一下。
  "我會害羞......"在清晨的陽光底下,她根本無所遁形。
  "妳永遠不必害羞,在我眼中,妳就是最美的。"他保證道,開始撫弄她的敏感帶,她摸起來好精致,他幾乎怕傷到了她。但她的反應讓他頗受鼓勵,他像是彈著一架鋼琴,每次一碰就會從她喉中發出時高時低的聲音。
  當他發現她皺著眉,忙問:"會痛嗎?"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弄痛了她。
  她閉上眼,"不......我不知道,好奇怪......怎麼會這樣,我不懂......"她扶住他的背,顯得猶豫不決。
  "如果妳要我停下來......"他還有一點殘餘的理智碎片。
  "不要停......我......我想......"
  "妳想懂得男人是嗎?"他在她頸上留下一個深紅色吻痕。
  她卻睜開清靈的眼,望住他說:"不!我只想懂你。"
  就是這句話,讓承翰拋開了一切顧慮。
  
  正午,陽光已經透進了整個房間,承翰可以看見夏綠蒂雪白的裸體,乍看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但她卻是個會反應、會給予和接受的女人。
  "這樣的教法會不會很難懂?"他一輩子都沒想過要當這門課的老師,對象又是如此性感的學生,讓他擔心自己教得不好。
  "不會......只是有點復雜......"她還沒喘過氣來,靠在他肩上休息。
  他親親她的額頭,撫摸她微顫的身體,有好幾個地方都被他吻得發紅了,"沒關係,以後我們可以慢慢學習。"
  "是的,先生。"她點頭。
  "還叫我先生!"他用手指一下她的鼻端。
  "那......您要我怎麼叫?"
  他笑了,"妳想怎麼叫都可以,就是別再叫我先生,也別再說您這個字。"從今以後,他們就是情人了,地位當然是相等的。
  "承......承翰。"她像在學土耳其話似的。
  "我喜歡妳這樣叫我。"他翻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下,但支起雙臂,免得壓著了她細致的身體。接吻後,她的嘴唇更加艷紅了,像顆成熟的櫻桃,惹人垂涎。
  他於是低下頭,以舌尖畫著她的唇形,慵懶而誘惑。
  對於這種情人之間的親膩舉止,她還是不太能習慣,閉著眼承受他的逗弄,但氣息逐漸不穩。
  "痛不痛?"他攤開她的手,在手心上印下一吻,慢慢移向手腕內側。
  "有一點點......"她輕咬著他的拇指,弄得他又癢又麻。
  "哪裡?"他故意問。
  她自然臉紅了,"您知道的!"
  他輕笑了起來,他真喜歡她臉紅的樣子,總忍不住要逗逗她,"那我替妳療傷。"他說著便以無數個吻落在她全身,雙手也沒閒著,四處巡回,惹得她嬌喘連連,想討饒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先生......您......"她發現他又想要她了。
  "叫我承翰。"他逐步挑起她的欲望,直到和自己旗鼓相當為止。
  她完全迷失了,只能閉上眼低吟:"承翰......"
  
  當天下午二點,他們手牽著手,滿眼情意走進公司。
  雖然公司裡傳過好幾回流言,但看到一向沉著內斂的總經理,居然如此公開和自己秘書的戀情,所有員工都瞪大了雙眼,差點沒把嘴裡的熱茶或瓜子吐出來!
  周妍希是第一個看到他們的人,不知為什麼,她總會碰巧得到第一手新聞,難怪能像電台四處散播消息。
  李皓和張若竹則嘻嘻哈哈的,眼裡不斷說著:看吧!我早就料到了。
  "總經理,恭喜了!這下子你終於留得住夏綠蒂,我也不會再跟你搶了。"張若竹對夏綠蒂擠眉弄眼說。
  "總經理,以後不必找我喝悶酒啦!酒不醉人人自醉。"
  承翰對此都只是微笑作答。他今天心情大好,屬下們要怎麼虧他都無所謂,戀愛會讓人寬恕一切。
  "先生......他們都在看我們......"夏綠蒂垂下頭。
  "我就是要他們都看到,妳不喜歡嗎?"他握緊她的手。
  "為什麼要這樣?"
  "以後我們就是男女朋友了,當然要公開讓大家知道。"
  她略顯為難,像個被欺負的小媳婦,委屈地說:"可是......我只是您的傭人和秘書而已......"
  承翰聽了大為不滿,將她拉進辦公室,重重關上門,不悅地問:"夏綠蒂,難道妳以為我是跟妳玩玩的嗎?"
  "我不知道,隨便......先生您要怎麼做。"她的嘴唇顫抖,神情迷惘。
  他將她壓到門邊,再三逼問:"妳希望我怎麼做?把妳當作公主還是女傭?淑女還是情婦?妳說了我就做。"
  她搖頭,"不要......不要問我,我沒有選擇......"
  "人人都有選擇的!妳也不例外!"
  "但是我沒有,我是讓先生您選擇的。"她低低地說。
  "夏綠蒂,妳怎麼這麼傻?"無限愛憐湧上胸口,他捧著她的臉吻個不停。
  當他望進她那迷離的大眼,他明白她還是個孩子,"妳應該為自己驕傲,妳是一個很好的女孩,我才會喜歡上妳,絕對不要看低自己,懂嗎?"
  "先生,可是......我沒辦法......"
  "我會尊重妳、愛護妳,但是妳也要對自己這麼做。我們是平等的兩個人,妳並不只是我的傭人或秘書,妳是我的女朋友,妳想要我怎麼做都可以,妳有妳的意志和自由,不要捨棄了妳的自尊,懂嗎?"
  她點個頭,"我懂,我會盡量去做,只要是您想要我做的。可是......像我這樣不由自主想討您開心,算不算是錯呢?"
  承翰被她的可愛模樣逗笑了,"妳這可憐的孩子,這麼想當然沒錯,我也是想討妳開心啊。像是這樣吻妳開心嗎?"
  "先生......"她這才放心微笑,攬住他的脖子和他熱吻起來。
  兩人初嚐情欲的甜果,誰都受不了半分挑逗,急迫地需要對方。"夏綠蒂,我們一定是瘋了......"他埋首在她胸前,呼吸急促。
  "我們該怎麼辦?"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欲望嚇著了。
  "那就瘋得徹底一點吧!"於是他拉下百葉窗簾,推開桌上堆積的公文,抱著她往桌上一躺。兩人就在辦公室裡耽擱了一個多小時,半份公文也沒看,因為它們都散在地上了。
  
  周六晚上,由於李皓和張若竹的訂婚宴,使得凱悅飯店前車流不息。
  "恭喜!冤家變親家!"每位祝賀的賓客都不忘損他們一句。
  李皓只能笑道:"摩擦生熱嘛!"
  張若竹穿著一襲銀白色禮服,簡潔優雅,站在未婚夫身邊,顯得羞人答答,不復平日的舌燦蓮花。
  夏綠蒂和承翰是理所當然的貴賓,當初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今天晚上了。
  "張經理,妳這樣好美。"夏綠蒂一見到她,忍不住稱贊。
  張若竹甜笑了笑,"謝謝,妳也是。"
  夏綠蒂穿著粉藍色小禮服,戴上珍珠首飾,顥得夢幻晶瑩,而承翰心中就像個仙子下凡。"你們有沒有準備什麼大禮?送給夏綠蒂當媒人的紅包?"他打趣問。
  李皓忙道:"當然有,讓她當我們孩子的乾媽!"
  "你別瞎扯!當乾媽是應該的,禮物還是要送。"張若竹堅持說。
  李皓舉手投降,"好吧!這次讓妳,下次讓我喔!"
  承翰看他們還是沒兩句就吵,"像你們這樣吵到老,倒也挺有趣的。"真是青菜蘿卜,各有所好,看對眼了就行!
  "是喔!床頭吵床尾和。"李皓摟摟未婚妻的肩。
  "這什麼意思?"夏綠蒂從來沒聽過這句中文。
  承翰悄聲在她耳旁說:"如果妳哪天發我脾氣,我把妳拉到床上,就可以解決問題了,懂不懂?不懂的話,我回去再教妳。"
  夏綠蒂臉紅了,"原來......你們都是這樣解決問題的。"
  李皓大笑,"總經理,你真是個天才教育家!"他大概也猜到了教學內容。
  "那你們呢?什麼時候才要請我們喝喜酒?"張若竹反問。
  夏綠蒂對這個問題很是敏感,低下頭去。承翰則挽著她的手,含笑說:"等時候到了,自然會通知你們。或許......在你們下個月結婚,度過蜜月回來後,就可以聽到我們的喜訊了。"他說這話是認真的。
  夏綠蒂聽了這回答,心中雖是高興又不敢表示,看看承翰又看看眾人,不禁羞怯萬分,幾乎要躲到承翰身後去了。
  李皓擊掌稱好,"那太好了,我們兩家一定要幫兒女指腹為婚,要不然就讓他們相認當兄弟、姊妹!"
  "拜托!都什麼時代了?"張若竹發笑道。
  "對古人的優良傳統,還是要效法啊!況且妳不攀這個親,要攀哪個親?"
  "好,這次讓你可以了吧?下次讓我喔!"
  語畢,眾人大笑。
  
  晚宴上,賓客們盡情飲酒進食,混合著音樂和台上的發言,廳內一片熱鬧滾滾。這就是台灣人典型的婚宴,亂中有序。
  夏綠蒂從沒看過這種場面,不住好奇地張望。
  "別只顧著看,要吃點東西。"承翰夾了個餃子送進她嘴裡。
  她不太好意思讓他服務,"謝謝。"
  "還想吃嗎?"他愛極了她這張粉色的小臉。
  她忙說:"我自己來就好。"
  他端起白蘭地,"來,喝酒。"
  "我不會喝的。"她搖搖頭。
  他卻堅持著,"很香的,妳聞聞看。"
  她總是聽話的,皺起眉聞了一下,卻說:"不香,您騙人。"
  承翰笑笑,用乾淨筷子沾了白蘭地,點在她唇上,"舔舔看。"
  她照做了,然後噘起唇,"嗯......不好喝。"
  她舔唇的模樣太性感,他忍不住靠在她耳邊說:"夏綠蒂,妳真可愛,我們回家去吧!"奇怪?她怎麼會一天比一天更可愛呢?真是讓他驚奇不已。
  "回家?為什麼?"她臉上寫著:才來沒多久啊!
  "我餓了,只有妳才能喂飽我。"他嗓音低沉,桌下的手摸上她的大腿,那滑柔的觸感讓他永不厭倦。
  "先生,您......不可以!"她慌了,又驚又羞。
  看她害羞他就更淘氣,咬一下她的耳朵,"我要讓妳主動叫我承翰......"
  他曾要求她不再用"先生"和"您"這兩個詞,但她總是改不過來,只有在渾然忘我的激情中才會叫他的名字。
  她著急起來,看看旁邊,還好沒人發現他們的舉動,"回家以後再說嘛!"她軟綿綿地哀求,制止他的手再往上發展。
  "我怕自己等不及了!"他就愛看她臉紅的樣子,像個小男生,喜歡逗弄自己的心上人。以前他從不曉得自己有這種傾向......
  就在這兩人世界中,卻出現一位不受歡迎的角色。
  承翰看到郭東升從入口處,直接向他們走來,臉上滿是笑意。
  "你有什麼事嗎?"他攬住夏綠蒂的肩,直瞪著郭東升。
  郭東升先鞠了躬,誠懇地說:"上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們能原諒我,尤其是對夏綠蒂,我不知道該怎麼道歉才好。"
  "只要你離她遠一點就好。"承翰嚴厲警告。
  郭東升雖然尷尬,還是鼓起勇氣說:"夏綠蒂,我希望能和妳談一談,可以嗎?"
  承翰挑眉問:"像上次那種談法嗎?"
  "當然不是,我......我就在那裡等妳,如果妳還願意給我機會的話。"他指指樓梯口,那裡人來人往,確是個安全的地方。
  夏綠蒂滿心為難,不知如何拒絕,承翰主動替她回答:"你不用多說了,快走吧!"
  "夏綠蒂,我真的只是想跟妳說幾句話,希望妳了解我的心意而已。"他見她仍不肯答應,垂頭喪氣走到樓梯口,靠著牆壁,真的等起來了。
  承翰沒好氣地說:"那種人不用理他!我們回家。"
  夏綠蒂沒回答,只是默默低著頭,跟承翰從座位上站起,向李皓及張若竹道
  別後,便先行離開會場。經過樓梯時,郭東升的眼光投注在夏綠蒂身上,承翰堅決握著她的手,一點也不想理那個人渣。
  "先生,您先去開車好嗎?"她突然停下腳步。
  "夏綠蒂......"他皺起眉。
  "讓我和他談一下吧!我在這兒很安全的。"夏綠蒂懇求著,他難以拒絕。
  "妳何必呢?"憐憫是愛情的姊妹啊!
  她輕輕脫開他的手,語氣堅定,"我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讓一切結束。"
  唉!女人永遠都是對的,從他母親那裡,他只學到了這一點。
  於是他放開她,叮囑道:"我就在樓下等妳,有什麼不對就立刻喊我,知道嗎?"
  "我會保護自己的,您放心。"
  看夏綠蒂點頭後,他狠狠瞪了郭東升一眼,才轉身離開。
  
  十五分鐘後,承翰終於等到了夏綠蒂,在這短短的分離中,他發現自己居然流了一身冷汗。當他看見夏綠蒂向他走來,他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受,激動得不能自己。彷彿是種預感,日後他也要苦苦的等待與她相見。
  而他被這種預感嚇壞了,夏綠蒂在他身旁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事,如果真有分離的一天,他不敢想像會是怎樣的情況?
  "先生,對不起,讓您久等了。"夏綠蒂神色自若,坐進了車裡。
  他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加上剛才的預感,格外覺得不安,卻又問不出想問的話。怎會是這樣的?承翰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回家後,她仍然保持安靜,表情也沒有特別之處。
  "先生,您累了吧?我給您放洗澡水。"一進門,她連禮服都還沒換,就只想到替他服務。
  他默默望著她,沒回答。盡管心情忽上忽下,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她這時看出他神情有異,溫柔的問:"怎麼了?"
  "夏綠蒂!"他猛然抓住她的雙肩。
  "呃!先生......"她眨眨大眼,全身一顫。
  他克制不了自己的心魔橫行,必須將她抱緊在懷裡,才能有點安全感。"永遠不要離開我,答應我!"
  "我怎麼會離開您呢?除非是您不要我了。"她摸摸他僵直的背,不懂他的反應。
  "我要妳永遠在我身邊,不要愛上郭東升那小子,妳只能愛我一個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的話,但就是忍不住傾吐而出。
  她這才了悟地笑了,小手撫上他的臉,"先生,可是我並不愛他啊!我只是要他保重自己,以後好好生活,他也說他會這麼做的,我們......今晚說話就像好朋友一樣,根本沒有什麼。"
  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才稍微放鬆她一些,立刻又抱緊她狂吻,像要把她整個人吞下去一樣。原來他是這麼沒有安全感的人,今天他才算重新認識了自己。
  "先生......"她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
  他瘋狂地想要感覺她,先扯下自己的上衣,再拉開她禮服的肩帶,捧住她溫暖美麗的雙峰,貼上自己的胸膛。而後他的手探進她裙裡,惹得她跟自己一樣興奮難耐。
  "嗯......"她在他耳邊輕喘,雙手也撫上他結實的身體。
  承翰忍無可忍,低吼一聲,她明白了他的意圖,喘息問:"就......就在這裡嗎?"
  他一向是個溫和的情人,總以教導的態度慢慢引領她,這次卻出乎意料的熱情。"我等不及了!就是現在。"他隨即解開自己的皮帶和一切束縛。
  "等一等,我的衣服還沒......"
  他將她壓在牆上,拉起她的裙襬,直接探入。
  夏綠蒂輕呼一聲,隨即發出喜悅的呻吟。
  他們緊攀住彼此,讓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欲奔流,直到完全淹沒了自己。
  
  激情結束,承翰抱起全身虛軟的夏綠蒂,一步步走進臥房。她剛才幾乎昏眩過去,畢竟她從未體驗那樣忘我的性愛。
  "妳還好嗎?"他將她放在床上,吻著她的手腕。
  她搖頭,"我不曉得......好像失去了自己一樣......"她眼睛半閉,臉頰貼在他手臂上,像要汲取一些力量。
  "我也是。"他很明白這種情緒,坦承道:"我不再是完整的我了,有一部分已經被妳拿去了。"
  "那......那是什麼?"
  他將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凝神注視她,"妳拿走了我的心。"
  夏綠蒂蒙朧的眼睛一眨,淚水就滑落在頰上。
  "妳為什麼哭?我說的是真心話。"他慌張起來,難道她沒有相同的感受?
  "您把心放在我這裡,我怕我會傷了您的心。"
  "傻瓜。"他抹去她的眼淚,"我既然把心交給妳,就是完全由妳發落了。妳要好好守著它,還是要把它丟掉,都看妳了。"
  她惶恐道:"您怎麼這樣說?我不要。"
  "哦~~夏綠蒂!"他笑著歎口氣,攬她入懷。"我愛妳,我好愛妳。"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說這句話的,現在卻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
  "先生......"她眼中閃著萬分感動。
  "我們結婚吧!"打鐵趁熱,他索性把求婚也一起搬出來了。
  就連他抱持多年的不婚主義,也因為她而打破了。是啊!為什麼不結婚呢?當他擁有了夏綠蒂這樣的天使?
  "為什麼這樣突然?"
  他解釋道:"今晚我在樓下等妳的時候,突然想開了。我一直以為妳應該守在我身邊,但是妳也有可能離開我,妳沒有義務總是對我好。如果有別人追求妳,妳可以選擇妳要哪一個,我不一定具有最大勝算。與其擔心或胡思亂想,不如努力留住妳,或是讓妳也......愛上我。"
  話一說出口,他心頭頓時輕鬆許多。
  "我值得您這樣對待嗎?我不曉得......"她慌亂地把臉埋在他胸前。
  沒想到生平第一次向女人求婚,會是這樣的回答,他笑了。
  "唉!夏綠蒂。"他以手指畫過她的曲線,"妳什麼都好,就是信心不夠,妳該知道妳是最好的、最值得的,否則我怎麼會愛上妳呢?"
  她遲疑道:"我......我也......"
  他不想逼她,輕輕堵住她的小嘴,"我會等到妳想說的時候,不要為難或勉強妳自己,我希望妳自由選擇,自由去愛。"
  她沉默片刻,握住他的手,鄭重的說:"我現在說的都是我自己的心意,沒有一點為難或勉強。承翰,我愛你,而且我願意嫁給你。"
  "夏綠蒂......"他胸口一陣溫暖,抱住她親吻。
  "承翰......"兩人又陷進彼此編就的情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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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10-7 00:44: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宣誓
  大聲說出我愛你
  不怕吵醒全世界
  人的一生中
  多少該做幾件蠢事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是承翰有生以來,最想牢牢記住的時光。
  他甚至祈求老天爺賜給他最好的記憶力,讓他記得每一分一秒,不要淡忘。這樣美麗的辰光,是不該被淹沒在時間的塵埃中,是該精心裱起框,掛在記憶的畫廊裡,每天都看上好幾回。
  "干嘛這樣看人家?"夏綠蒂一回頭就問。
  假日裡,他們一起做餅乾,有好幾種口味,巧克力、杏仁、牛奶和胡桃。他原本準備煮咖啡,這時卻呆站在她身後,看她用筷子調著水和面粉,側面是那樣專注,紅唇微噘,穿著小圍裙的模樣,可愛得讓他想哭。
  她發現他停下動作,卻靜靜凝視自己,不禁帶點羞怯地噴他幾滴水。
  "妳好可愛。"他想盡了各種形容詞,卻只能說出"可愛"這兩字。
  "無聊!"她又好氣又好笑,轉過身不理他。
  "誰教妳這麼可愛!"他從背後抱住她,調皮咬著她的耳朵。
  "人家在忙,別這樣!"夏綠蒂扭動了幾下,忍不住笑出聲。
  他原本只是想親親她,但她的眼波總輕易讓他心動,忍不住一手探進她的領口,一手撩起圍裙下襬,挑逗起她的情欲。
  "不要,這樣我怎麼做餅乾......"夏綠蒂嬌喘一聲,臉紅如霞。
  他永遠都吻不夠她,從嘴唇、頸項一直吻到全身的肌膚,兩人再也按捺不住,靠著流理台,就一起進入了熱情的國度。承翰好喜歡這親暱的感覺,可以恣意放開自己,不需保留或遮掩什麼。
  兩人的世界,就是鳥語花香的伊甸園。
  激情過後,他們才靠在彼此懷裡喘息。"這真瘋狂......"她還在顫抖,雙手靠在他胸前,感覺他仍然激動的心跳。
  "是妳讓我瘋狂的。"他微笑了,吻著她的額頭。
  這時收音機傳來一首應景的歌曲:"Waiting For A Girl Like You"。是的,他一直在等待像她一樣的女孩走進他的生命,等待一份永遠持續的感情,使他得以重生,一切不必言喻,每個碰觸都說明了愛情......
  他心頭一陣感動,就在廚房裡,擁著她隨之起舞。
  "我們從未跳過舞。"她說,眼神蕩漾如水。
  他將她攬在胸前,"以後我就只有妳一個舞伴了。但總是有很多人會邀妳跳舞的,別忘了把最後一支舞留給我。"
  跳過舞,他們合力做好了餅乾和香草咖啡,放在綠色花格的桌布上,看來精致誘人。
  她替他的咖啡加了兩匙糖,他挑眉奇問,"怎麼知道我都加兩匙糖的?"
  她眼珠一轉,"女人的第六感,信不信?"
  "信!"他含笑說,相信夏綠蒂就是上帝送給他的天使。
  
  兩人真的辦起了婚事,他們興致勃勃地挑婚紗、飯店、蜜月地點和賓客名單,每件小事都顯得如此甜蜜。
  消息傳開後,承翰的父母親是最歡喜的人,眼看向來堅決不婚的獨子,居然也興起了成家的念頭,樂得昭告親友,拜神還願。
  鐘恭豪和羅詩琦給媳婦送了份鑽石大禮,有耳環、項煉、手鏈、卻煉、戒指和別針,一整套的價值和設計就是天價了。
  夏綠蒂推辭了老半天,還是沒辦法拒絕,承翰只得替她收下。
  "等生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老爸都再送一套。"
  "下次改送玉吧!可以避邪保平安,又顯得有氣質,送給孫子、孫女戴最適合了。"羅詩琦提議道。
  "到時我那些朋友就慘了,輪到我來向他們示威,誰教他們老拿孫子、孫女來跟我獻寶,哈哈!"鐘恭豪想到孫兒,更是大樂。
  承翰和夏綠蒂看他們這麼高興,也不多說什麼,由他們過癮去了。
  這天,羅詩琦帶著媳婦去大采購,承翰便和父親在家中飲酒聊天。
  "啊!好久沒這麼高興了。"鐘恭豪又倒了一杯波本威士忌。
  承翰皺眉問:"爸,你可以喝這麼多嗎?"
  "人生難得幾回醉,今天我非要喝個痛快不可,你就別擺一張醫生臉給我看了!"
  "好,那我敬你。"就為老爸這股興致,承翰自然奉陪到底。
  父子倆邊聊邊喝,談及過往舊事,又是大笑又是歎息,鐘恭豪感慨說:"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你終於也要結婚了。"
  "讓你和媽擔心了。"承翰略有歉意。
  "你媽是最擔心的,碎碎唸了好幾年,也沒把你唸到結婚。最後還大老遠從菲律賓把夏綠蒂帶回來,我真是服了她。"
  承翰笑笑,"這也算是緣分吧!原本她是女傭,後來變成我的秘書,現在我們居然要結婚了,想想也真是戲劇化。"
  "什麼戲劇化?她本來就是買回來給你做新娘的。"
  他可不懂了,"爸,你這什麼意思?媽不過是幫夏綠蒂安葬她的母親而已,怎麼能說是買呢?"
  "咦?你還不知道嗎?"
  承翰當然莫名其妙,搖了搖頭。
  趁著幾分酒意,鐘恭豪把一切都說了出來,"一年多前,我和你媽去菲律賓的一個小島玩,當時我們就遇到了夏綠蒂,她是當地的導游,中文還不錯,英文更是呱呱叫。你媽和她很談得來,後來知道夏綠蒂是大學三年級輟學,臨時來做導游賺錢,因為她母親得了癌症住院,需要一大筆費用。夏綠蒂排行老大,底下還有一群弟妹,所以她得挑起全部責任。那時候她瘦得像什麼似的,看了也真是可憐得很。"
  這些事夏綠蒂從未告訴他,為什麼?"那她父親呢?"
  "她父親是個美國觀光客,風流過後早就跑了,你不覺得夏綠蒂的膚色比較白,五官比較深刻嗎?"
  承翰無言的點頭。
  "然後你媽呢就當起了散財童子,付醫藥費、喪葬費、生活費,就這樣把夏綠蒂買來啦!你媽叫夏綠蒂回大學唸完書,一邊教她所有當新娘子的事,像是煮你喜歡吃的菜啦,讀你的手稿,迎合你的生活喜好等等,一年的新娘教育就這麼完成了,效果倒是一等一的好!"
  短短幾句話,承翰聽得卻是心煩意亂,不知如何反應。
  "原本我並不贊同這麼做,因為夏綠蒂早有了男朋友,叫做什麼山姆的,硬要拆散人家總是不好。但是夏綠蒂為了母親和弟妹,也只好答應下來,錢的力量還是大於一切啊!不過還好,這結局是個喜劇,你也就像你媽預料的那樣,終於要和夏綠蒂結婚了,你媽這下可得意了!"鐘恭豪飲下最後一滴酒,仰頭大笑。
  一道冷汗卻從承翰背上流下。
  "這麼說來她是被錢逼著來台灣,來和我在一起了?"
  鐘恭豪聳聳肩,"沒那麼嚴重,反正你們都要結婚了,她現在不也算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嗎?"
  "難怪,她連我喝咖啡加幾匙糖都知道......"承翰鐵著臉,干了一杯酒。
  鐘恭豪沒看出兒子的態度有變,還不斷稱贊自己的老婆,"你媽給她受的新娘教育是很完整的,恐怕你自己都不曉得的一些細節也教了。就連當初上帝創造夏娃給亞當,恐怕也沒有這麼費心。"
  這時,大門被打開來,羅詩琦和夏綠蒂走進屋,背後跟著司機,手上都提滿了大包小包。
  "我們回來啦!呼~~可累死我了!"羅詩琦道。
  "到底買了什麼玩意?金卡刷爆了沒?"鐘恭豪笑呵呵地問。
  羅詩琦叫苦連天的,"還不就是一些家用品,衣服、首飾、皮件啦!為了挑一組對杯就逛了一條精品街,真是有錢也難買到好東西。"
  "伯母,您坐下來休息吧!我給您倒杯飲料。"夏綠蒂道。
  "哎喲~~那種事叫僕人去做就好了,快坐下!"羅詩琦拉著媳婦坐在沙發上,笑嘻嘻地說:"我說夏綠蒂啊,妳現在不是女傭了,是我們鐘家的媳婦,也該改口喊我一聲媽了吧?"
  夏綠蒂害羞地看承翰一眼,才低聲叫,"爸!媽!"
  "很好、很好!"鐘恭豪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看著這和樂的一幕,承翰卻笑不出來,因為他終於看穿其中的緣由。"夏綠蒂,我們回家吧!"他突然站起身說。
  "咦?急什麼?多聊一聊再走啊!"羅詩琦挽留。
  承翰卻堅持拉起夏綠蒂,向父母告別,"明天有個重要會議,我們必須先回去準備,真的要走了!"
  "唉!都要結婚了還在忙公事,我可憐的夏綠蒂,不要讓承翰太虐待妳,有什麼委屈要跟媽說,凡事有媽給妳靠!知道嗎?"
  夏綠蒂點個頭,羅詩琦拍拍她的手,便讓他們先走一步了。
  
  坐進車裡,夏綠蒂才開口說:"先生,明天不必開會吧?"
  承翰皺緊雙眉,握在駕駛盤的雙手,都因為太用力而泛白了,"是不必開會,但我有話要和妳談一談。"
  她看他一臉凝重,自然不敢出聲,兩人一路無言。回到家後,他立刻扯下領帶丟在地上,他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當夏綠蒂彎身撿起領帶,承翰才沉聲道:"妳跟山姆還有聯絡嗎?"
  她愣了半晌,雙腿一軟,跌坐到沙發上,顫聲道:"先生,您怎麼......知道的?"
  "妳不用管我怎麼知道的,回答我的問題就對了!"
  她的臉色逐漸發白,"我們......一直都關心著對方,偶爾有通信,他今年七月考上了飛行官的執照。"
  "妳還愛他嗎?"這是他最想問的。
  她遲疑片刻,選擇坦白說:"愛有很多種,山姆是我從小的玩伴,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以我的方式愛著他。"
  承翰深吸一口氣,才能繼續發問:"我已經明白妳來這裡的原因,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今天不是我母親,而是郭東升的母親替妳出那些錢,妳也願意和郭東升一起生活,甚至嫁給他嗎?"
  "我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她誠實得說不出謊話。
  他大踏步在室內走了好幾回,深吸口氣,才能讓自己消化這個事實,"過去這一年多,我媽讓妳學了什麼?"
  她抓緊手中的領帶,像尋找一個依附,"學了烹飪、應對禮儀、電腦文書、商業知識,還看了你的照相簿、日記、作業、手稿和錄影帶。"
  "哈哈!"他大聲苦笑,"難怪妳跟我這麼投緣契合,簡直像上天派來給我的天使!我還以為是命中注定,原來是人工訂做,而且還是用錢堆出來的!"
  人生之悲劇,不過是希望轉為失望的過程,他一向明白這個道理,但真正嚐起來的滋味卻是如此痛心!
  "先生,可是我對您......並不是假的......"
  他冷哼一聲,"我已經弄不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他一拳打在牆上,卻不感到疼痛。這一瞬間,他從天堂跌到了比地獄更寒冷的地方。
  "先生。"她站起來,不確定地摸摸他的手。
  "別碰我!"他揮開她的手,怒道:"我無法忍受妳再碰我!我會不斷想到妳碰我的理由,是因為我?還是因為錢?"
  他一氣之下,揮手掃過桌上的百合花,那是昨天夏綠蒂才換上的新鮮花朵,這時已隨著花瓶應聲倒地,水流滿地,碎片四濺。
  夏綠蒂掩嘴驚呼,不相信向來自制的他,會有這番舉動。
  "您不要這樣!我愛您啊......"她雙唇發抖,全身發冷。
  "愛?基於什麼呢?"基於錢!
  她還沒回答,他就繼續逼問:"不管我是誰,妳都一樣會愛上我嗎?為了我媽給妳的錢?為了妳母親的病、妳弟妹的生活?還是為了賺一張長期飯票?這麼說來,什麼男人都可以了是不是?妳乾脆直接去找郭東升算了!"
  夏綠蒂的淚水不自主滾下,"您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我愛您......不管您是誰......您不可以這樣說我......"
  "夠了,我不想再聽妳說的謊!"他仰頭大叫,"一切都是謊言,什麼叫妳是我的?妳根本是金錢的!今天如果我是個窮光蛋,妳會多看我一眼嗎?不可能,妳可以和任何人結婚、生活,只要能挽救妳和妳的家庭。我已經再清楚不過了!妳騙了我,很好,很高明!"
  "先生......求求您......我的眼淚是真的......沒有騙人。我的感情也是,您相信我,我不會說謊的!"她的淚早流了滿面。
  他有股沖動想伸手擦去她的淚,卻再也做不到,"我不能和妳結婚了,我受夠了妳說‘先生'和‘您',我受夠了妳虛偽的關心,妳的戲演得很棒,算我佩服妳,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可以嗎?"他冷笑一聲。
  "不,先生,我不要這樣......"她拚命搖頭。
  "放心吧!我不會讓妳難做人的。如果我媽要收回給妳的錢,那我來付,妳‘服侍'了我這麼久,我不會虧待妳。"
  夏綠蒂哭得說不出話,只能發出一陣嗚咽。
  承翰在心底歎口氣,只想離開這地方,"我走了,妳想怎麼樣都可以,但是當我回來的時候,我不想再見到妳。"
  "先生......"她試著伸出手,但他已經開門走出去,重重關上兩人之間曾有的愛。
  
  承翰很久沒喝醉了,最後一次好像是大學畢業的時候,距今也八、九年了。然而,今夜,他真的需要酒精麻醉,讓他忘記一切的虛假。
  "危險年代"酒吧裡,一杯杯的琥珀色液體下肚後,承翰逐漸失去清醒的意識,隨手按了幾個號碼,"李皓!出來......我人在‘危險年代'......"他對著電話這麼說,便掛上了聽筒。
  為什麼會是這樣?老天,這個愛開玩笑的老天!幾個小時前,他還是個幸福得不禁時時傻笑的男人,現在卻要藉酒才能揮去這段記憶。
  人生本來就是一出諷刺的悲喜劇,只是,這回他碰巧演出了男主角。
  當他醉倒在桌上,不停搖頭、不停呢喃,自己也搞不懂在說什麼,李皓終於火速趕到了酒吧。
  李皓喘了幾口氣,"我說學長啊!下個月我結婚以後,你可別再突然給我這種電話,我會被若竹砍成兩段的。"
  承翰沒回話,李皓在昏暗的燈光中,總算看出他醉得嚴重,驚訝道:"咦?幾百年來,從來沒看過你喝成這樣,怎麼啦?"
  "我......我不結婚了......"他斷斷續續地說。
  李皓大笑三聲,"啊哈!別開玩笑了行不行?你和夏綠蒂不是好好的嗎?真是,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不要聽啦!"
  "我說真的......"承翰吞下杯裡最後一滴威士忌。
  "不會吧?她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上司,不管誰拋棄誰,我都很難做人的。"李皓向酒保點了一瓶可樂,開車才不會惹麻煩。
  "是她不好,她騙了我,騙得我好苦。"
  "有這種事?怎麼可能,誰騙得了我們英明神武的總經理啊?"
  "我也想不到......"承翰開始覺得有點反胃,站起來直往廁所走。
  "喂!學長,你沒事吧?"李皓連忙跟上去。
  幾分鐘後,承翰吐了個徹底,扶著牆走到洗手台前洗臉。
  李皓遞給他幾張面紙,搖搖頭說:"哇靠,來真的!醉得貨真價實,吐得一乾二淨,看來事情一定是大條了。"
  用冷水沖過臉後,承翰才清醒一些,腦袋裡仍是沉重不已,"學弟,走,我們再去喝下一攤!"
  "大哥,您別玩了!這不是您平常的樣子吧?"
  "哼!我何必再裝做偽君子,我就是要喝個夠!你不去就算了......快滾,別擋我的路,我自己去!"他腳步不穩地走了幾步。
  李皓舉起雙手投降,"千萬別這麼說,咱們兄弟一場,我當然捨命陪君子。來來,我扶你,我們去一個好地方喝酒,要喝多少就有多少,包在我身上!"
  對於醉酒的人,最好的對策就是服從他們。幾年來的商場打滾中,李皓照顧過不少醉酒的人,但自己的頂頭上司可是頭一回。
  好不容易把承翰拉上車,他就直接開往家裡。
  抵達後,承翰一跛一跛地下車,"這什麼地方?我是要喝酒耶!"
  "我家啊!藏酒之豐富,大家都不知道,現在只給學長你一個人享受,來,請進、請進!"李皓好說歹說的,才把承翰拖進家裡。
  承翰一古腦跌坐在沙發上,"酒!給我酒!否則我砸了你的屋子!"
  "是,來啦!"李皓覺得自己就像個保母,因為喝醉的人都很有"童心",而且很會"童言無忌"。
  他遞給承翰的是一杯冰涼的黑啤酒,酒精濃度只有百分之五,還加了不少冰塊,因為他不想讓總經理明天上不了班。
  所幸承翰已經分不出烈酒和淡酒,痛快喝了一杯後,就開始大叫,"夏綠蒂!夏綠蒂!為什麼?妳都是在騙我!妳從來沒有愛過我......妳愛的是我家的錢......錢可以讓妳愛上任何人......夏綠蒂......"
  唉~~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女人嘛!男人會這樣抓狂起來,原因還可能會是什麼呢?李皓好笑地想。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至少是跟夏綠蒂有關,等會兒打通電話給她就是了。
  "李皓,女人都是魔鬼!對不對?"承翰突然說。
  李皓坐到他對面,含笑附和道:"對對,你說得一點都沒錯!"這句話可不要給若竹聽到了才好。
  "你和若竹真好,兩個人一樣有錢,在一起也不是為了誰的錢比較多,而是因為你們愛對方......不像我和夏綠蒂......唉!"承翰鞋子也沒脫,就大剌剌地躺上了米色沙發,靠在柔軟的椅墊上。
  對方是自己的好友、學長兼上司,李皓見狀雖有不快,再心疼也不能發作。
  "呃!其實她比我有錢,因為我的資金都被股票套牢了,她的銀行存款比我還多呢!說來還真有點那個,哈哈!"李皓怪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
  但承翰早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一瓶啤酒吞下喉,整個人橫躺在沙發上,嘴裡不斷低喊:"夏綠蒂......夏綠蒂......"
  "喂!老兄,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什麼跟什麼嘛!唉~~喝醉酒的人真是不可理喻。"李皓抓抓頭髮,看承翰終於閉眼入睡,拿張毯子給他蓋上,便拿起電話打給夏綠蒂。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傳來一個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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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5: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決裂
  在你我的腳前
  畫下一條紅線
  我跨了過去
  就不會再想你
  讓你留在原地
  成為地平線另一邊的陌生人
  
  承翰作了一個夢,夏綠蒂穿著一襲白紗禮服,手中握著郁金香,美得像天使降凡,站在紅色地毯上,像在等待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他心頭一陣狂歡,舉步就要往她走去,他要替她套上一枚戒指,象征承諾和永遠的戒指。但不知為何?他雙腿像水泥被固定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當!當!當!"教堂的鐘聲響起,婚禮即將開始,他心急如焚,卻怎麼也走不動。而一個穿著禮服的男人,臉上戴著面具,卻從他身旁走過,一步一步向夏綠蒂走去,她居然也含笑地迎接他......
  "不!"承翰大吼一聲,睜開眼的第一個感覺,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頓,全身的細胞都在對他舉旗抗議。
  他的腦裡似乎有個交響樂團,正不聽話地瘋狂演奏,而且還是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他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冷汗,因為剛才那場噩夢。
  "學長,你終於醒啦?"李皓一邊打領帶,一邊從房間走出來。
  "這是你家?"承翰的聲音像喝過硫酸的樣子。
  李皓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是啊!昨晚看你喝得那麼醉,不得不出此下策。我這小窩一向只給美女住的,你可是第一個闖入的男人喔!因為我只知道你家的電話,不知道住址,只好先把你帶回來。"
  "謝謝。"他長長歎了一口氣。
  "頭痛吧?"李皓拿給承翰一瓶解酒液,"你總算也有這一天,哈哈!"
  承翰喝下那藥,苦苦的,但只要能解除一點頭痛,他連黃連也願意吃,"下次你喝醉酒的時候,我一定會隨傳隨到。"
  "那可不必,我自個兒會找若竹來的,用不著勞駕你老兄奔波。咳!還有我......打了電話給夏綠蒂,她很擔心你。"李皓有點不知如何開口。
  承翰不以為然,"哼!是嗎?"
  "她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我想你應該給她一個機會證明自己吧!"
  "你不會懂的,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用多說。"他知道李皓是個熱心有餘的人,但他實在不想聽任何勸告,只好先做說明。
  "你確定?為什麼不給自己也給她一點時間考慮?事情也許會有轉機的。何況她對你的好,你比什麼人都明白啊!"
  但那都只是為了錢......一個最醜陋的理由!於是承翰堅決說:"既然只有我明白,也就只有我能下決定,我不想再談論這件事了。"
  "身為你的好朋友,說一句都不行?"
  "身為我的好友,最好半句都不要說!"
  "好。"李皓聳聳肩,賭氣說:"反正,我這個人最懶得多管閒事,尤其是家務事,以後你最好別叫我幫忙求情!"
  承翰苦笑,"那是不可能的,但還是多謝了。"這個學弟對他也算很夠情義了,他心裡不是不明白。
  "她說她會離開,你今晚回家以後就看不到她了。"
  "哦!那很好。"承翰整個人一僵,臉色微變。
  時間是最好的淡化劑,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即使要戴上面具,也要對別人偽裝過去。
  李皓問聲道:"好啦!這可如你所願了吧?"
  "她會去哪裡?"他控制不了自己這麼問。
  "既然是你要人家走的,又何必多問這些呢?男子漢提得起,放得下,不是嗎?"
  他強做鎮定點點頭,"你說得沒錯。以後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了,我會很快忘記她的,她不值得我記住。"
  "但願如此。"李皓臉上卻帶著相反的表情。
  
  這晚,當承翰回到家後,一室的黑暗讓他停下腳步。哦~~原來屋裡只有他一個人,又跟從前一樣了。
  他打開燈,巡視四周。夏綠蒂的衣服和物品都消失了,牆上那幅羅特列克的畫被取下,花瓶裡是空的,廚房裡那些做菜的器材也不見了,只有空氣裡還有一絲她的香味,但相信過幾天就會聞不到了。
  這房子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彷彿一切都不曾有過,夏綠蒂不曾在這兒喊他"先生",他也不曾在這兒向她求婚,那些事情都像朝露被蒸發了,這卻只是一個夜晚之間的改變啊!
  他倒了一杯酒,視線投向落地窗,城市的夜景輝煌,只更平添了他的寂寥。要多久,他才能完全忘記有過夏綠蒂的生活?他真的不知道。
  那樣的女人還是忘了吧!她愛的是錢,她可以和任何男人上床、結婚,只要價錢談得攏,這跟妓女有什麼不同?他鐘承翰才不會為她倒下,不可能!
  "鏘!"他把酒杯摔向牆壁,告訴自己就讓一切都粉碎。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又是形單影只了。他父母打過幾通電話來,從一開始的軟言勸告,到最後的威脅恐嚇,他還是不為所動。
  身為處女座的男人,他只能接受沒有雜質的愛情,而沾上銅臭味的婚姻是他最覺污衊的事。寧缺勿濫,多年來他就是因此而抱不婚主義的。
  而今他卻陷進了矛盾的網,他想念夏綠蒂,出乎預料的深刻,但每次一想到她的好,他就要想起那原因,無非為了錢。
  為了錢,她可以拋棄青梅竹馬的男友,可以接受一年的新娘教育,可以愛上一個她沒有選擇的男人。但是她的笑語,她的眼淚,她紅著臉的樣子,卻又感覺那麼真誠!若不是她演技太好,就是他太傻了。
  啊!夏綠蒂!多麼可愛又可恨的夏綠蒂!
  承翰漸漸變得沉默了,常一個人爬上公司樓頂,吹著陣陣秋風,遠眺他方,任由思緒翻飛。
  這天,他又走上四十樓樓頂,想要自己靜一靜,但他才打開鐵門,卻看到另一處出口,有一個女性的身影快速走下樓,幾秒鐘之內就消失了。
  "是夏綠蒂嗎?"他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喃喃自語。
  因為那背影實在像極了夏綠蒂,苗條的身段、飄揚的長髮,他恍惚中似乎還聞到了一陣野花香。
  但這怎麼可能呢?她應該回菲律賓去了,或是到任何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不是嗎?
  他怎會如此想念她呢?想得都出現了幻覺。
  他歎了口氣,對自己,也對未來。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一直沉浸在幻覺中,以為自己聽到了她的聲音,聞到了她的香味,或是遠遠見到了她的身影,每次出現這情況,他就要失神許久。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精神崩潰的。
  "總經理,剛才那件案子你覺得怎樣?"
  承翰還處在失落的情緒中,猛地抬起頭,"啊?什麼?"
  會議室裡每張臉都寫滿了錯愕,直直盯著承翰看,不敢相信這位冷靜幹練的總經理也會有發呆的時候。
  李皓有點忍不住笑意,幸災樂禍地說:"桃園的造鎮大計畫啊!八百甲的土地,療養院、醫院、運動場和公共設施,是一個針對中老年人的企畫案!"在這麼多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最懂得承翰的心境了。
  "我知道,你不必說得這麼清楚。"
  "那你的決議呢?做不做?"
  "放手去做吧!這個案子很有前瞻性。"他看看屬下們,突然心生無限疲憊,他擺擺手說:"今天就到這兒,散會吧!"
  眾人更是訝異,開會還沒半個小時呢!向來熱中工作的總經理是怎麼了?當場許多人心裡都猜測,是否跟夏綠蒂突然離職有關係?畢竟,還有什麼比愛情更能讓一個人失意消沉?
  承翰率先走出會議室,李皓跟著跑出來,"學長,你還好吧?"
  "嗯!沒事的。"他勉強自己笑笑。
  "看你好像失魂落魄的!撞鬼啦?"
  承翰搖頭,"只是在夢游而已。"日夜都有回憶糾纏,揮之不去,讓他到現在還清醒不過來。
  "來,這包餅乾給你吃。"李皓拿出一個小袋子。
  "為什麼?"又不是哄小孩!
  "是若竹做的,她最近對烹飪很有興趣,你嚐嚐看。"
  "她做的愛心餅乾,應該你吃啊!"
  李皓皺皺眉,裝個鬼臉,"拜托!我最討厭甜食了,就算是愛心餅乾,天天吃也會受不了的,你就幫我解決掉吧!"
  不遠處,張若竹正在對李皓微笑招手,他便把那包餅乾塞給承翰,急忙向他的新婚夫人跑過去。
  承翰看著那小袋子,不禁想起,曾有一段日子,曾有一個人,也會做餅乾給他吃。他慢慢踱回辦公室,坐在桌前,對那包餅乾發了一會呆。
  "唉......"他是怎麼了呢?彷彿再也找不回原來的自己。無意識中,他打開袋子,拿了一片巧克力餅乾放進嘴裡。
  那味道立刻勾起他的回憶,這......這和夏綠蒂做的竟然一模一樣!因為他們曾經一起下廚,合做過很多食物,這恰到好處的口感......分明是他們一致贊同才做出來的,怎麼若竹也會同樣的做法?
  難道她還沒走?難道她還在身邊?會嗎?為什麼?
  不!不可能,在他說了那些話以後,她不會留下來自取其辱,況且他母親也沒有收回那筆錢,她用不著再如此"犧牲奉獻"。
  這一切巧合,都只是他的幻想吧......
  那天下午,他沒有打開任何一卷公文,餅乾變軟了,他的心又飛回過去。
  
  業務會議上,承翰對近來成長的業績頗為贊譽,"業務部表現得非常好,看來年底可以追加一個月的年終獎金了。"
  李皓摸摸頭說:"其實這都是企畫部做得好,他們親切的講解讓客戶放心簽約,我們才能有這樣的業績。"
  以往這種話是不會由李皓口中說出的,於是承翰笑說:"李經理和張經理婚後果然合作愉快,才能締造如此佳績。"眾人聽了都是會意一笑。
  然而,那位促成好事的俏紅娘卻已離開了。承翰黯然地想。
  張若竹有些不好意思,"最近企畫部新進一位女同事,相當優秀,說起來這些合約有一半是她帶來的,她才真是大功臣。"
  "哦~~她姓什麼?"人事部主任周妍希問。即將結婚的她,滿臉是春風神情,不再道人長短,就天天喊著要感謝媒人,常問同事夏綠蒂在哪兒?
  張若竹回答:"她姓鐘,和總經理一樣。因為最近部裡特別忙,我才請到她過來幫忙,還不算公司正式職員呢!"
  承翰回過神來,指示說:"像這樣的人才一定要挽留,趕快讓她成為正式員工吧!至於薪水方面以最高薪起聘。"
  "是。而且我還打算......等我請產假時,讓她代理我的位置呢!"其實,這個消息也是醫院今早才通知張若竹的,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丈夫,現在才逮到機會說出來,同事們驚訝之餘,向她紛紛道喜。
  "若竹,妳......說真的?"李皓像彈簧一般跳起,又驚又喜。
  "當然,這是檢驗書,你說是不是真的呢?"
  李皓大叫一聲,抱起了老婆團團轉,完全忘了還在公司、 在開會。
  承翰替他們高興,直接宣布,"看樣子會是開不成了,散會吧!"大家於是將會議室留給這一對恩愛夫妻。
  
  在寂寞的陪伴之下,鐘承翰染上了喝醉酒的習慣,大概是一周一到兩次。
  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對的,但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驅使著他,一杯接一杯喝下那醉人的液體。
  因為只有在喝醉的時候,他可以暫時忘了苦澀的事實,以為自己還活在舊日的美夢裡。只是,酒意一退,他的孤寂感更深更濃......
  李皓偶爾會來陪他,總是好心苦勸,"拜托,你這麼想早死啊!少喝一點行不行?看你都快變廢人了!"
  "我又沒耽誤公事,喝酒這點自由應該還有吧?"承翰搖晃著杯中的冰塊,醉眼迷蒙,什麼都不要看清楚。
  李皓哼了一聲,"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其名而行。我看啊!你根本還是忘不了夏綠蒂,借酒澆愁,唉~~"
  "不要提她的名字!"他完全不能忍受。
  李皓搖頭連連,"你是被說中了心事才這樣,真是何苦呢?"
  "你不懂,你回去吧!陪陪你老婆。"承翰站起來送客。
  李皓聳聳肩,走向大門,回頭說:"如果你想找她,我知道她在哪兒。"
  這話讓承翰心頭一動,但隨即要自己鎮定下來,"不用了,我不會去找她,根本就沒有必要。"他堅決把李皓送出門。
  當晚,他自然又是大醉了一場。
  朦朧之間,他夢見了夏綠蒂,她正對他微笑,撫過他疼痛的腦袋,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帶給他無限安心的感覺。一瞬間,他忘了她的欺騙,忘了她都是為了錢,又全心全意地愛著她了。
  "夏綠蒂......妳來了......"他雙臂抱住她,呼吸她清新的香味。
  她不說話,只繼續按摩他的肩膀,那觸感有如春風拂過。
  房裡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光,他看她只穿了一件睡衣,既然這是個夢,承翰允許自己放縱,他一把扯開了她胸前的帶子,伸手探進去。
  她感覺起來仍是這麼美好,他忍不住把臉埋在那芬芳氣息中,不斷舔弄她的敏感肌膚。她沒有拒絕,反而熱情回應著,她那低聲呻吟的嬌態,讓他更是情緒激動,一下子就把兩人的束縛統統除去。
  "好久了......我忍耐了好久......"從她走後,他對別的女人完全看不上眼,只想著她的一切美好。
  夏綠蒂的表情如夢似幻,伸開雙臂迎接他的到來,濃烈酒精讓他忘了仇恨的記憶,只想要與她互相擁有對方。
  他的手和唇重新熟悉了她的曲線,他記得她的每一處性感帶,每個小小碰觸都會讓她輕叫出聲。她也急於觸摸他,細碎的吻落在他的胸前,就像一波波電流穿過身體,教他更是情不自禁。
  "承翰......"她在他耳旁傾吐的呼喚,對他比任何音樂都美妙。
  "妳好美。"他誠心說,溫柔打開她的雙腿。當他終於進入她,歸屬的感受立刻圍住了他,他知道自己只能在她身上得到滿足,別的女人都不曾帶給他這種包容。
  "夏綠蒂,我愛妳!"由於是在夢中,他毫無顧忌地吐出心聲。
  她發出近乎嗚咽的呻吟,長髮散在枕上,肌膚白裡透紅,承翰忍不住在她身上留下更多吻痕,以證明他的狂情似火。
  她的頭因激情而搖晃,長髮灑落在他胸前,承翰看著她這美麗的姿態,腰間不禁更加強了勁道。在高潮之後,激情的浪潮和酒醉的暈眩淹沒了他,他終於跌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這次他睡得很好很熟,因為他正抱著最心愛的夏綠蒂。
  
  晨間時光,刺眼的陽光射進室內,承翰從甜膩的夢境中醒來,一時之間還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
  他一看身旁,早無人影,而自己躺在床上,衣服都還穿得好好的,只是有點皺了。
  這怎麼可能?夏綠蒂呢?他們的那場激情呢?他不肯相信這只是夢,在床上翻找了一番,卻連一根長頭髮也沒發現。
  周圍的一切都看不出來她曾經來過,難道那真是酒醉後的幻覺嗎?不,明明是如此真實,如此動人的......
  若是事實,那又是為什麼?夏綠蒂怎麼還會回來找他?而且是以這種方法?她到底在想什麼?又不完全離開他,又表現得忽冷忽熱,令他矛盾極了!
  若是夢,那他就不禁黯然了,自己是愛她還是恨她?他也不懂了。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忘了她?怎麼像是遙遙無期似的?
  他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味,是她留下來的?或是他過重的思念?
  這天,他心神不寧,工作也無法順利進行,所幸公司裡就數他最大,他老爸雖掛名董事長,早就不過問生意,公司裡也沒人敢管他。
  沒有人管,有時是種自由,有時卻是種被放逐的落寞。
  "叩!叩!"李皓敲過門,探進頭來,"總經理,要不要一起到桃園去看看?"
  "桃園?"這兩個字對承翰沒什麼意義。
  "對啊!桃園造鎮計畫正在大預售,盛況空前呢!我要去找若竹,你也應該去巡視一番,搭我便車就行了。"
  正好,反正他辦公室也坐不下去了,"嗯......走吧!"
  他們一起走向停車場,李皓嘿嘿笑說:"我還以為你醉得沒辦法來上班了,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嘛!只是有點欲求不滿的樣子,要不要我介紹個小姐給你啊?"
  承翰酸溜溜地撇撇嘴,"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別以為你自己結婚了,就可以教訓未婚男人!"
  李皓笑得更忘形了,"哈!我的成就沒有一樣比得上學長,就只有結婚這件事稍微領先了一點,怎麼能不多多損你幾句呢?"
  "等你們的孩子生下來,恐怕更嚴重了。"承翰為以後的情況先歎口氣。
  "沒錯,請先做好心理準備吧!"李皓打開車門,邀請承翰坐入。
  一路上,李皓放起了芭芭拉史翠珊的歌,"The Way We Were"往日懷懷。
  真不知李皓是不是故意的,總之這卷專輯讓承翰想起了許多往事,第一次見到夏綠蒂,第一次感到需要和被需要,第一次絕對的愛與恨......
  
  下了交流道,就到了桃園市區,約莫十分鐘後,李皓指著前方的大樓說:"就是那裡,你看都擠滿了人。"
  "看來情況滿好的。"承翰點頭說。
  停車位不大好找,但眼尖的李皓還是完成了這項高難度工作。他們這些開車慣的老手,總有一份尋找獵物般的本能,瞬間嗅到停車位的氣息。
  下了車,他們正要走進大門時,李皓突然停下來,吞吞吐吐地說:"呃!我想......還是你先進去吧,裡面有副理會接待你的。"
  "你要忙什麼事?"
  "嗯......其實我和若竹約好了,要到附近的餐廳吃飯,所以......你先進去看看,大概一點半,我就會來接你。"
  承翰沒有意見,目前他確實也想一個人獨處,何必見到李皓和若竹兩人的親熱狀?"好,你去吧!"於是他逕自走入大門。
  大廳裡擠滿了人潮,幾個企畫部的職員看到總經理,連忙鞠躬問好。營業部的副理拿了業績表向他走來,滿面笑容地說:"總經理,請您過目。"
  承翰大致翻閱了一下,發現業務的銷售成績優越,比起過去的最高記錄有大幅成長,便鼓勵道:"很不錯,值得嘉獎。今天中午訂高級一點的便當,由我請客,叫財政組記下來。"
  "謝謝總經理!"副理連忙哈腰鞠躬。
  "怎麼最近業績突飛猛進?用了什麼奇招嗎?"
  副理搖搖頭,"我們哪兒想得出什麼奇招,不過是張經理帶進一個新人鐘小姐,結果就帶來了將近一倍的業績。我干這行五年了,第一次碰到這種天生的銷售員,真是不可多得,否則我們其他人就沒飯吃了。"
  承翰驚奇道:"哦!真的有這種人才,我還沒見到呢!"要知道房地產最講究的就是銷售人才,抓到了一個就是挖到了寶山。
  "她就在那兒,人群最擁擠的那一處。"
  "我去看看。"承翰舉步走上前,群眾擠得他幾乎走不動,接近櫃台時被一陣陣的閃光燈刺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心想這到底怎麼回事?
  "鐘小姐,我們合拍一張吧!"一個衣著入時的男子說。
  "不,我先來的,你要到後面排隊!"
  客戶要和展示員拍照已經夠特別的了,還爭著要排隊,這未免誇張了一些!到底是怎樣的一號人物?
  承翰好奇心一起,奮力擠過人群,終於看到那位站在中心處的展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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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見不見
  不見又如何
  見了又如何
  還不是傻傻地想著
  不見也寂寞
  見了也寂寞
  還不是默默地走過
  
  天,那是他的夏綠蒂!
  承翰腦中一片嗡嗡作響,站在原地無法前進或後退,就那麼直直盯著她看。
  她剪短了及腰的長髮,現在只留到肩膀下方,發型也有了變化,顯得格外清新。她化了淡妝,穿了耳洞,戴起珍珠耳環,穿著一套白色套裝,配上白色高跟鞋,整個人就像一位兼具美麗智慧的上班女郎,亮眼而自信。
  她正在對客戶展示投影片,以清晰的聲音講解,當客人爭著和她拍照,便微笑安撫道:"不好意思,再給我五分鐘的時間好嗎?我等會兒就跟您合照。"
  被她這花般笑容迷倒的客人,都像小貓一般溫馴回答說:"好好,幾分鐘都好,我一定等妳。"
  夏綠蒂放完投影片後,便依約和客人照相,"請大家排隊喔!不要吵架。"她像是小學老師一般叮嚀,所有客人也都乖乖聽話。
  當她對著照相機鏡頭微笑,無意中和承翰的眼光相接,露出詫異的表情。
  承翰知道她看到他了,卻無法預料她會怎麼反應。
  她的驚慌只持續了半秒鐘,立刻轉回親切的笑容,並一一和客人握手,談起簽約的細節問題。盡管她的講題並非什麼引人入勝的內容,但憑著她甜美外型與親切態度,讓客戶們都以崇拜的目光追隨她。
  看到這情況,承翰突然有種受傷的感覺,退出了人潮,站到一邊去。
  難道她這麼容易就恢復了?沒有一點留戀或想念?為了錢她可以和他上床,下床後就忘得一乾二淨?兩人擁有過的美好都只是他的錯覺?昨晚的那場激情真的只是他的夢境?
  他歎口氣,心想這樣的人生真是沒什麼意思......
  夏綠蒂的講解告一段落,交給另兩位解說員帶走客戶,還有幾個人顯得不滿,央求著:"鐘小姐陪陪我們嘛!"
  "讓我吃個飯吧!拜托!"夏綠蒂嬌聲地說。
  被她這樣軟軟的一拜托,誰也硬不了心,便放過了她。
  
  承翰就站在她前方不遠處,當她和客戶一一道別後,勢必要走過他身邊,才能進員工專屬的休息室。
  他無法呼吸,看她一步步接近,心中湧起千濤萬浪,不知是哪種滋味?但她低著頭不看他,只輕輕說了一聲,"總經理好。"便要進去休息室。
  這太過分了!再怎麼樣,她也不能這樣對他啊!承翰突然有無限憤慨,也分不清是忌妒或仇恨,就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停下腳步。
  他沉聲命令,"跟我走!"
  "我......我還有工作。"
  他們的舉止已經惹起注意,但他不管,就算引起眾怒,就算要架著她走,他都不在乎!"除了工作也要吃飯,這是總經理的指示,可以了吧?"
  "是,總經理。"她無奈點頭說。
  她說這話是故意的,讓他自覺像個賣弄權勢的小人。
  士別三日,當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他不理會別人的眼光,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幾個知道他們關係的員工,見狀都交頭接耳起來,看來這消息勢必要傳到台北的總公司,而且會出現各種互相矛盾的版本,被輪流說上一兩個月才會罷休。
  但承翰一點都不在乎,他舉手招來一輛計程車,逕自把她拖進座位,死都不肯放開她的手,怕她臨時開溜。他要司機隨便找一家安靜的餐廳,司機很快就把他們載到高級飯店門口。
  "你不用這樣拉著我的手,我不會跑掉的。"夏綠蒂帶點抗議的語氣說。
  難道連碰她的手都不行了?他當然不聽她的話,緊握不放,拉她走進飯店內的餐廳。兩人坐定後,他才鬆開了她,開始看服務生送上的菜單。
  夏綠蒂顯得鎮定而自在,瀏覽了一下菜單後,便對服務生說:"來一客主廚套餐,湯類我選西芹鮮奶湯,前菜是烙烤淡菜,主菜就選鱗片魚排,甜點來道火焰冰淇淋。當然,還要葡萄酒,選Cremant d'Alsace Brut了。"
  服務生恭恭敬敬地說:"是的,小姐。那麼這位先生呢?"
  承翰只顧著看她,根本忘了要點菜,這時只好回答說:"呃!來一份相同的。"
  夏綠蒂抿著唇笑了一下,似乎以他的出神為樂。
  她的笑容像他印象中一樣甜,害他差點又看傻了,連忙回復神志說:"是若竹讓妳進來工作的?"
  "嗯!她認為我可以勝任。"
  "妳的確做得很好,就算去別家公司也可以發展。"他暗示道。
  "總經理要我辭職嗎?"
  "我只是不懂,妳既然有了錢,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妳可以回菲律賓,或是到任何地方去享福啊!"
  "我在菲律賓已經沒有任何親人,弟弟妹妹都到美國去唸書了,各自有他們的生活,我何必去打擾?這個世界雖大,但台灣是我唯一還有朋友的地方。"她說得有點黯然。
  "妳不回去找山姆?"他還以為她早就投入山姆的懷抱了。
  夏綠蒂搖搖頭,"山姆本來就有老婆、有孩子,我和他的關係,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他咽下心中的訝異,又說,"但是房地產公司那麼多,妳何必留在我這家?"難怪他成天精神恍惚,懷疑她是否就在身旁,還做了那場真實無比的春夢......
  夏綠蒂回答得無懈可擊,"若竹姊是帶我入行的人,我當然是跟著她。但如果你要我辭職的話,我也沒有意見。"
  承翰選擇不予作答,喝一口服務生送上來的濃湯,"妳怎麼改姓鐘了?"
  "你父母收我為養女,我自然就姓鐘了。"
  "什麼?"他差點吐出嘴裡的湯,連忙捂住嘴。
  她終於和他同姓了,卻不是因為結婚,而是以兄妹的身分!
  "我本來就沒有爸媽,你父母捨不得我無依無靠,上個月辦好了過戶手續,還幫我取了一個中文名字,叫做鐘曉君,曉得的曉,君子的君。"
  "哦~~天!"有沒有搞錯,他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妹妹,毫無血親關係也就算了,居然還是他曾經想娶來做老婆的女人!
  "這是爸媽作的決定,你可以去問他們。現在於公我要叫你總經理,於私就要叫你哥哥了。"夏綠蒂神情從容,緩緩喝了一口葡萄酒。
  "很抱歉,這兩種稱呼我都不喜歡!"他低聲怒道:"妳為什麼不徹底走出我的生活,還要這樣折磨我?"
  "我?折磨你?"她輕蹙秀眉,一臉無辜,"這從何說起呢?我替你工作,為公司帶來好業績,但並沒有直接和你共事,如果不是今天你來到這裡,我們不會見到面的。雖然身為你的妹妹,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顧,我和爸媽相處得很好,反正你也很少回去看他們,你根本不必和我接觸,我這......哪能算是折磨你呢?"
  想到她近在咫尺,就足以讓他心神不定,但他總不能向她坦承,他是怎樣深深受她影響吧?他沉默了數秒,喝乾杯中的葡萄酒,"總之,我不希望再見到妳,我早就說過這一點了。"
  她再次重申,"你不會見到我的,你在總公司工作,我在展示部工作,本來就看不到對方,如果你要到爸媽家,我絕對不會留在那裡。這樣還不夠嗎?李皓和若竹是我的朋友,爸媽是我的親人,我也有權利和他們往來,不是嗎?"
  他幾乎無話可說,"妳的口才進步了很多。"
  她自嘲地笑笑,"算是長大了一點吧!總不能一直都呆呆的哭,什麼解釋的話都說不出口,那只會弄得一團糟。"
  承翰明白她在指他們的最後一幕,不由得也沉思下來。
  兩人安靜地用餐,餐廳裡的氣氛浪漫,樂聲悠揚,食物也很精致,一切都好,只是有時人們的心情卻非外界所能感染的。
  夏綠蒂突然舉杯說:"我希望從此以後,我們能和平共處,就像......一般的上司和屬下,哥哥和妹妹,當然,我會盡量不和你見面。"
  "但願如此。"承翰苦笑,舉起杯和她互敬,但心底很明白,自己永遠不能把她當作一般的屬下,更別說是妹妹了......
  她已經不是那個夏綠蒂,只會傻傻地說:"先生,我是您的。"而且還能讓他當真,心疼地抱著她輕吻。
  在這頓飯吃過後,她就不是他的了,而是她自己的。
  
  承翰送夏綠蒂回展示大樓時,李皓雙手插在口袋,正斜倚在門口等他,對於眼前的畫面並不感到驚訝,甚至還笑了一笑。
  看來李皓早就知道了一切,今天也是他安排兩人見面的。
  承翰並不生氣,他也沒那種資格了,夏綠蒂現在過得充實愉快,宛如新生,他怎能幹涉?她有她的世界,再也不會和他交集,這應該也是他想要的吧!
  "鐘小姐,今天和妳用餐很愉快,祝妳工作順利。"
  "謝謝總經理。"夏綠蒂對他鞠了個躬,向李皓揮揮手,便踩著穩定步伐,走進大樓門裡。
  望著她自信窈窕的背影,承翰頗多感觸。昨晚那段激情,一定只是他的美夢,看她現在如此遙不可及,怎會是昨晚他懷裡那個熱情的女人呢?
  片刻沉寂後,李皓才開口說:"還好吧?"
  "有什麼不好?"承翰反問道。
  "那就好。"李皓拍拍學長的肩。
  "謝謝你帶我來看她,看她重新出發,我自己也該加油了。"
  "你也知道,台灣就這麼小一個地方,以後大家還是會有見面的機會,就把她當作普通朋友吧!"
  承翰深吸口氣,雙手擺在胸前,"當然,我們都是大人了嘛!"他會努力釋懷的,就算對自己始終做不到,也要演場瀟灑的戲給別人看。
  
  下午開完會後,承翰交代張若竹到他辦公室一趟。
  "總經理,找我有事嗎?"張若竹走進後關上了門。
  新婚不久的她穿著短裙,一派嫵媚風情,以往她都是選擇簡潔的褲裝,現在卻自然地改變作風。愛情就是讓人變得不像自己的一道魔咒。
  承翰以手指敲桌,心中漣漪陣陣,"今天我去過桃園了。"
  "我知道,李皓告訴我了。"張若竹沒有一點不自在的樣子。
  "為什麼帶她進公司?"明知會刺激到他......
  "公私不能混為一談,不是嗎?夏綠蒂是人才,我怎麼能放過她呢?她對客戶的號召力,相信你也看到了。況且,這也是讓她成熟的一個機會,雖然你們分手了,你也不會因此斷了她的機會吧!我想總經理你不是那種人。"
  承翰苦笑,"那當然,你們都是這樣想吧?沒錯,我可以冷靜看待這件事,可是有些地方......"他該怎麼說明呢?那種瞬間起伏的情緒是無人了解的,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啊!
  "總經理,難道你對夏綠蒂還是......"張若竹試探地問。
  "沒有什麼。"他連忙否認道。"只是太突然,有點難以接受罷了。"
  "現在的人,即使分手、離婚了,也可以做好朋友,甚至成為工作伙伴。總經理,你和夏綠蒂只是交往過,你一定可以釋懷的,對吧?"
  承翰能說什麼?只能好氣度地點頭。
  張若竹繼續進攻,"那等我生產的時候,請她代理我的職務好不好?畢竟她是企畫部最優秀的人才,不用她好像怪怪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亂如麻,為了表現公私分明的態度,他也只好答應下來,"當然沒問題。"至於到時怎樣,再說吧!
  才這麼回答完,他卻又忍不住問:"咳!她......現在一切都好吧?"這句話還是洩漏了他的私密想法。
  張若竹露出明白的微笑,"其實我自己也想不到,她居然這麼堅強,適應環境也快,公司的同事和客戶都很喜歡她。還有一些需要學習的地方,有我們照顧她,沒問題的。"
  承翰點個頭,"沒事了,妳出去吧!"
  "總經理,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張若竹歪著頭問。
  "她既然沒問題,我又會有什麼問題呢?"他強作鎮定說。
  張若竹聳聳肩,"等你和她共事後,又一切沒問題的話,我才敢相信你這句話。"說完她就走了,留下承翰發出一口長長的歎息。
  之後,在公司裡、在街上,甚至在家裡,他都會恍忽覺得夏綠蒂就在身旁,或是在他身後的自動販賣機,或是站在盆栽後面,或是躲在轉角的那一處。
  因為知道她未曾離開他的生活圈,就在台灣,在他公司,或他父母家中,讓他更加深了這種幻覺,為之困擾不已。
  當他以為聞到她的香味時,猛一回頭,發現整條走廊只有他一個人,那種失落和孤寂的感受,是無法以言語說明的。
  
  承翰大約半個月探望父母一次,並留宿一夜。
  最近,鐘恭豪和羅詩琦都不再提要他結婚的事,他們已經死了這條心。對於收夏綠蒂做養女,也只淡淡地說:"對啊!你不喜歡她,我們還是可以喜歡她,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我沒有意見。"他能有什麼意見?
  他父母都一直以沒有女兒為撼,巴望他娶個媳婦進門,但現在也不用期盼了,索性自己認個養女,否則等他結婚要等到哪一年?只怕要等到雙腳踏進棺材了。
  "夏綠蒂對我們很好,很孝順。"羅詩琦刻意強調,"絕對不比你這個親兒子差。"
  "哦!"承翰低頭吃飯,一人不敵雙老之意,乾脆閉嘴。
  當他發現父母家中有一個房間是給夏綠蒂睡的,就在他房間隔壁,他忍不住在他倆不注意時,進房巡視了一番。
  房裡都是她的香味,清淡優雅,鮮花插在玻璃瓶裡,顯得生機盎然。桌上放了幾個相框,是她和他父母的合照,也有李皓和若竹,上倫和雨寧,看來她擁有不少親情和友情。
  相片中的她,笑容燦爛明亮,卻不再是對他笑了。
  泡茶聊天時,承翰假裝無意地問:"夏綠蒂住在這兒嗎?"
  "沒有啊!她自己住在外面,不過每個星期六晚上,她都會回來這裡睡一晚。"羅詩琦回答。
  鐘恭豪則問:"問這做什麼?你要去找她嗎?"
  承翰連忙搖頭,"沒什麼,隨便問問。"
  "她現在工作得很開心,人也成熟多了,說話應對都很得體,看我教得多好。"羅詩琦贊美夏綠蒂,就像贊美自己的孩子。
  承翰心想:是啊!她已經不是那個羞澀的灰姑娘了。
  說起夏綠蒂,鐘恭豪也笑咪咪的說:"追她的人這麼多,我看她大概很快就會結婚了,到時候我們要好好幫她準備一場婚禮,雖然不是親生的女兒,但是又可愛又孝順,我們不能給她冷場啊,是不是?"
  "那當然,看來我們這個無能兒子是沒指望結婚了,但美麗聰明的女兒倒是很有可能,說不定明年就可以抱外孫了。她生下的寶寶一定聰明又漂亮,我想起來就開心。"
  鐘恭豪還提醒妻子,"夏綠蒂跟我說過了,若是生了個男孫,就讓他姓鐘,我們家才能傳下香火。"兩人更是大樂。
  承翰聽他們兩人討論得興高采烈,幾乎忘了他也曾想要和夏綠蒂結婚,而今變成這種讓他發窘的情況,他們卻毫不在意。
  "承翰,到時你也得來幫忙喔!"羅詩琦提醒道。
  他默默點了頭,卻不敢想像在夏綠蒂的婚禮上,看著穿著新娘禮服的她,卻走向另一個男人的懷中,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杯裡的茶突然變得好苦。
  
  "鈴......鈴......"鐘承翰的辦公室裡,私人電話驟然響起。
  他疑惑了一下,心想這電話只有他的幾個密友曉得,不知會是誰呢?"喂?我是鐘承翰。"
  "承翰啊?還記得我嗎?"一個性感的女聲傳來。
  "嗯......抱歉,妳是?"
  "你很久沒來我店裡,連我的人都忘了?"
  "哦,是儷眉。"認出了對方,他卻不感到驚喜。
  她是一家酒吧的老板娘,四年前離過婚,開了一家名為"心塵"的店。過去她常和承翰在店裡約會,但都只是例行的做愛,沒有什麼別的好多談。
  承翰偶爾送她一些首飾,她會淡淡笑著收下。她不貪圖他的錢,她自己多的是錢,湊合他們在一起的只是生活在都市裡的寂寞。
  成人式的往來,是他過去所熟知並習慣的,但自從夏綠蒂出現以後......
  "今天有沒有空,來我這坐一坐吧?"她的意思就是邀請他上床,這一夜情的訊息他很明白。
  "但......我加班不知道會到什麼時候?"他開始認真考慮,或許該是他轉移注意力的時候了。
  "拜托,周末耶!狂歡一下都不行嗎?"儷眉抱怨道。
  她是一個風韻十足的女人,經濟上不需倚賴別人,和男人來往既乾脆,又不會四處聲張。她肯打這通電話來給他,已經算是天大恩賜了,承翰若不答應的話,自然有一排人會等著上她的床。
  "這樣吧!晚上去妳那吃飯。"他強迫自己這麼回答。
  儷眉曖昧地說:"好,我一定會準備得讓你滿意。"
  "那......再見。"
  "我等你喔!"她在話筒另一端,送了個飛吻。
  掛上電話後,他告訴自己這是正確的,他要恢復原本的生活,就是要好好工作,偶爾找女人狂歡,否則他永遠也忘不了夏綠蒂。
  華燈初上,承翰走出辦公室大樓,向警衛道別,"我走了,再見。"
  "又加班啊!辛苦辛苦,再見!"警衛伯伯說。
  記得那次他和夏綠蒂加班,兩人大笑著走出公司,還說起外星人什麼的,也是這位警衛伯伯守的門,但此一時、彼一時,劇情已經完全改變了......
  唉~~別再多想了吧!
  他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心塵",太久沒來,連路都記不起來了。
  一、二樓的酒吧都坐滿了人,這本是個寂寞喧嘩的都市,人們在周末尋找歡樂慰藉,若有艷遇更是刺激。
  他一按下三樓的門鈴,儷眉就推開門,顯然期待已久。
  "你來啦!"她穿著剪裁合身的連身裙,顯露傲人曲線。
  "好久不見,妳還是很漂亮。"
  她一直是他欣賞的那種女人,品味獨特,自主獨立,卻又散發魅惑的女人味。但他從來不會想和她一起生活,他只喜歡這樣偶爾逢場作戲罷了。
  這不是種矛盾嗎?他欣賞的女人,卻無法愛上。
  滿桌的菜餚雖然不是儷眉親自做的,也表示她的誠意十足了,若眼前的人是夏綠蒂,他一定會有回到家的感覺,但事實卻非如此......
  "坐下來吃飯吧?"她挽著他的手,柔軟胸部貼著他。
  他點點頭卻湧不上半分興奮的感覺。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麼。
  "你還記得要送我禮物,怎麼查出今天是我生日的?"儷眉拿出盒子裡那對耳環,在鏡前比來比去的。
  承翰苦笑,"一時靈感吧!"他編了個小謊。
  印象中,他好像未曾送過夏綠蒂任何禮物,但她仍是一味付出......其實,她在各方面是個樂於給予的女人,只可惜她的出發點卻不是為了他。
  "好看嗎?"儷眉戴上耳環問。其實她已經夠美了,但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希望多一些男人的贊美來錦上添花。
  承翰漫不經心點了個頭。
  閱歷豐富如她,如何感覺不到他的冷淡?"怎麼了?心裡有事?"
  她頭一甩,長髮波蕩,顯得風情萬種。她懂得所有魅力的伎倆,並且會善加利用,才不像那個傻傻的夏綠蒂,根本不懂男人......
  "我......沒有啊!"他知道自己再不行動的話,恐怕要被趕走了,便一把橫抱起儷眉,往臥房走去。
  "這麼急?"儷眉嬌笑道。
  她身上傳來香水味,不濃不淡,剛剛好,原本這對他該是一種享受,卻讓他不斷想起夏綠蒂那份自然的花香。
  他將儷眉放到床上,開始解她胸前的釦子,她也沒閒著,抱著他的頭親吻,她是個性愛高手,而他也曾體驗那快感,了解其中滋味。
  夏綠蒂從來不懂這些,她只是想親就親,興奮了就臉紅氣喘,她只是忠實表達她自己,從不須任何偽裝或技巧。
  "好久沒和你這樣了。"儷眉的眼波逗人,不疾不徐脫下他的襯衫,還不忘撩撥他一下。
  他卻只想著夏綠蒂為他打開釦子時,雙手發抖得多厲害......
  天!他到底在做什麼?懷裡抱著一個美麗的女人,腦裡卻不斷想起那個應該忘記的女人,他整個人都快分裂了!
  "儷眉,我......抱歉。"在她想解除他的皮帶時,他制止了她,盡管她是如此秀色可餐,他卻無法勉強自己燃燒。
  就在這一刻他完全明白,他想要的人只有夏綠蒂。
  "男人都會有這種時候的,我了解。"她何等聰明,怎麼會不懂?"從你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你心裡有事,八成是為了女人吧!"
  他承認,"嗯......還是個不大懂事的小女孩呢!"
  "哈!"她睜大眼笑了,"真的?太想不到了,我以為你只喜歡成熟的女人呢!怎麼一個小女孩就把你收服了?"
  "說來真諷刺,她本來還是個孩子,我們分手後,她就變成那種我最欣賞的成熟女人了。"他對自己苦笑。
  "咱們的永遠單身漢,也終於動心了。"儷眉像覺得很有趣似的,"這是不是報應啊?天天鼓吹不婚主義,到頭來還是栽了個跟頭。"
  "或許吧!"他聳聳肩,重新穿上衣服。"原本以為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真是抱歉。"
  "唉!是滿可惜的,你是一個很不錯的情人呢!"她香了他一下。
  "謝謝。"他不知該不該把這當恭維。
  "今天就放了你,不過......"儷眉歪頭想著該要求什麼,"周末夜讓我一個人獨眠可是大罪一條喔!這樣吧......你結婚的時候,我要一張請帖,你負責在婚宴上給我介紹新的情人。"
  承翰點頭,"如果真有可能結婚的話,這當然沒問題,不過妳別抱太大希望,我說不定是要一輩子獨身。"
  "連你這種人都會動心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她在門口送別了他,房裡的電話聲剛好響起,不用說,那是她另外一個情人。她是個不甘寂寞的女人。
  儷眉微笑走進房,姿態嬌柔,承翰平靜目送她,才轉身慢慢踱下樓。
  這就是城市裡的男女游戲,規則只有一條:不要認真。
  
  星期六的夜晚,承翰逃出"心塵"以後,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竟不知該往哪兒去?這是個美妙的周末,大家都興致勃勃地去度假、購物或約會,他卻有一種天地無容身之處的落寞感。
  回家?面對一屋子的過往回憶,有時幾乎讓他崩潰。
  找女人?他早就把她們的電話簿撕掉了。
  找李皓或上倫出來喝酒?還是讓他們多陪陪老婆孩子吧!
  他開了車,讓方向盤帶他走到任何地方,反正他無所謂。
  繞來繞去的,他發現自己開到敦化南路,也是他父母家附近,也許對這一帶的路線比較熟悉,不知覺也會開到這裡來。他正自我解嘲時,卻發現眼前一個嬌俏的身影,定睛一看,那是夏綠蒂!
  "怎麼會?"他喃喃自語,又是在作夢嗎?
  對了!他想起她每周六都會來看他父母的,還會在這兒睡上一夜,難怪他會在此時此地看到她!
  夏綠蒂穿了一襲牛仔衣裙,色彩年輕而亮眼。她抱著一包食物,似乎有點重,但她的神情愉快,還一邊吹著口哨,就像秋天的陽光,明朗動人。
  有幾個路人頻頻回頭看她,顯然也很欣賞她快樂的豐姿。
  若說她是陽光,他必定就是影子了。
  承翰死抓住方向盤,動也不動看著她,像在看她最後一面。
  她臉上一直帶著微笑,但突然瞧見他的車時,皺了一下眉頭,想必是認出了他的車型和顏色。不過她很快就聳聳肩,釋懷地往大樓走去,消失在玻璃門後。
  看來,她是完全不需要他了、不在意他了,而且活得比以前更好,更有自我。他不就是希望她如此嗎?怎麼他會產生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彷彿被人拋棄在一個陰冷的角落?
  以前他不是對她說過嗎?"妳自己可以作決定的,不要因為我而委屈妳自己,這是妳的人生,妳要自己選擇,懂不懂?"
  現在,夏綠蒂終於作了自己的選擇,也擁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他呢?
  這是深秋,承翰把車停在路邊,開始靜靜聆聽落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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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7 00:45: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別再問
  至於我今天寂寞的原因
  早斷了線索
  像碎了滿地的香水瓶
  沒有復合的可能
  只留清香般的回憶
  
  承翰終於決定戒酒了,他用另一種方法麻痺自己──工作。
  他變得很少回家,就算回去也只是換個衣服,拿點東西而已,絕不多做停留,立刻逃得遠遠的,他怕回憶追上來。
  他重新改裝了辦公室,格局更寬廣,和夏綠蒂在的時候有所不同,他要抹去一切有關她的聯想。每當他忙到深夜,乾脆睡在沙發上,等待天明,反正回家也只是憑吊過往,不如在文件和數字之間迷失自己。
  他瘦了,被夏綠蒂的美食那樣侍奉過後,其他的根本就不算食物。他也沉默了,除非必要的話就不再多說。
  而女人,在他看來跟男人也沒什麼不同了。
  感覺上,這樣的人生彷彿會持續一輩子似的,偶爾這樣想的時候,他的背上就會流下一滴冷汗。
  這天,他到客戶的公司開過會,回程途中看到一間幽靜的咖啡館。看看手表,晚餐時間也快到了,不如先喝杯咖啡,思考合約的內容,再一並把晚飯解決了。
  停好車後,他走進那家名為"月河"的店裡,裡頭的布置大方雅致,生意很不錯,剛好剩下一個雙人座的位子,服務生便帶他坐下。
  他點了一杯香草咖啡,記得這是夏綠蒂曾推薦給他的。
  打開了合約,他卻看不下一個字,那些黑色的字體彷彿脫軌的烏雲,密布在白色的紙頁上亂成一團,他只得把它們合起來。
  服務生送來咖啡,他有一口沒一口地餟飲著,這熟悉的味道,勾起他和夏綠蒂一起煮咖啡的回憶。是不應該再點這種飲料了,喝來不甜不濃,反而苦澀不堪,下次他一定要記得。
  望向窗外,他看著人來人往,他們和他的距離也不過是幾十公分,卻沒有一個人是和他相關的。
  "先生,可以麻煩你和這位小姐合坐一下嗎?我們等一下就會有空位出來了!"服務生突然走近他說。
  "好啊!"承翰無精打采地回答。
  "咦?是總經理!"
  他不必抬頭,那聲音他怎樣也認得出來,"鐘小姐,真巧!"台北也實在太小了吧?一個人走到哪兒都躲不了他的回憶。
  "呃!我可以和你坐同一桌嗎?"夏綠蒂穿著一身素雅的洋裝,提著女用公事包,態度不卑不亢。
  "當然,請坐。"他伸手示意她坐下。曾經同床相擁的兩人,現在連是否同桌都不能肯定,這本是場諷刺的劇碼啊!
  服務生看難題被解決了,想想等會也不必再多找位子,便放鬆笑說:"小姐,請問您點什麼?"
  夏綠蒂連菜單都沒看就回答:"我要一杯香草咖啡,謝謝。"
  服務生故作聰明地說:"哦~~和這位先生點的一樣。馬上來!"顯然是把他們當作一對默契十足的情侶了。
  他們兩人卻因此陷進沉默,夏綠蒂只看了他一眼,就把視線放到窗外。
  在別人的眼中,他們看起來或許像一對情侶,點了同樣的飲料,同坐在雙人桌上,但有誰明了其實他們早已分手,現在正處於不期而遇的尷尬中呢?
  表象和現實的差別,往往存在人間最荒謬的距離。
  好一會兒,承翰才開口道:"來辦事嗎?"
  她也不知道在沉思什麼,花了兩秒鐘才回過神來,"嗯!要和一位重要的客戶簽約,因為早到了,就先找個地方坐坐。"
  "哦!辛苦了。"他點頭,"妳的業績相當好,對公司幫助很大,會計部會給妳加獎金的,做滿三個月後還可以升級。"
  這段日子以來,公司裡的人都在談論這事,差點成為總經理夫人的夏綠蒂並未消失,反而卷土重來,以女強人的姿態出現,席卷房地產業界。這樣的頭條新聞,當然是不用什麼人來炒就很熱了!
  承翰對那些流言從來不發表意見,他沒什麼好說的。
  "謝謝總經理。你呢?還是在加班嗎?"或許她也看出他眼下的黑眼圈,他這幾天確實都在加班,不是因為忙碌的業務,而是失眠之故。
  "是啊!看完這份合約,還要回公司,準備一下明天開會的議程。"她還記得那些加班的夜晚嗎?他不敢確定。
  她咬咬唇,帶點遲疑地問:"呃~~現在誰替你打字?"
  "我開始自己學著打字了,反正也沒有別人看得懂。"除了妳,再也沒有別人了,能夠那樣懂我......
  又是一陣沉默。唉~~除了公事,他們已經沒有話題了嗎?
  "妳一切都還好吧?"疏遠的寒暄,只讓人更難受,但除此之外,已分手的情人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托你的福,現在都算順利。"
  托你的福這四個字,原是很平常的客氣話,在他聽來卻是無比刺耳,彷彿她的離開是拜他所賜,她也因此找到一片更廣的天空,難道不是托他的福嗎?如果他當初和她結婚,她怎能走出這一大步呢?
  服務生送來香草咖啡,"請慢用。"然後帶著過於殷勤的微笑離開。
  她應該沒猜到他的想法,只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妳還是喜歡喝這咖啡?"
  "嗯!"她有點兒害羞地承認了,"反正也沒什麼別的好喝。"
  他勉強笑笑,"是啊!"就好像除了舊情人,也沒什麼人好放在心上。
  她略帶緊張地玩弄手上的戒指。
  "這戒指是?"他看了有些眼熟。
  "是媽給我的。"
  "哦!"記得媽曾對他說過,這只玉戒的意義比價值大,因為這是祖母傳給她的,將來她也要傳給媳婦。現在媽大概是覺得唯一的兒子不可能結婚了,乾脆把戒指傳給養女,至少還有個希望可以抱抱外孫。
  窒人的沉默中,只有音樂的旋律流過,到這無話可說的時候,總特別讓人有落淚的沖動。而窗外突然雷聲作響,下起了大雨,路人紛紛走避。
  夏綠蒂望著玻璃窗,雙眼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承翰默默凝視她的側面,她的眼睛看得那麼遠,像脫離了現實。她以往總是把悲喜清楚地寫在臉上,現在他卻再讀不出她的心思。沒錯,她就在眼前,但他怎麼就是捉摸不住她呢?
  要是這場雨永遠都不停就好了,他就可以這樣一輩子望著她......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他自嘲地笑笑。就算雨不停,她也會走的。
  夏綠蒂卻忽然歎口氣說:"要是這場雨永遠都不停就好了。"
  她說得很小聲,但他確實聽到了,不由得心頭震驚萬分。她怎會想的跟他一樣?這種心有靈犀,不可能是母親教她的吧!
  他不禁問:"為什麼?"
  她露出片刻的驚慌表情,這是他幾乎沒再看過的,他以為她再也不會如此了,但她隨即恢復平靜,笑了笑說:"嗯......我喜歡下雨啊。"
  "我也是。"他低下頭,攪弄杯中的咖啡,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麼。
  他想起了一些下雨的夜晚,他們躺在彼此懷中,唸書給對方聽,那常常是要中斷好幾次的,因為他們總忍不住親吻彼此,這淺淺一吻又帶來更熱烈的需要,因此一本書總要花上好幾天才能唸完。
  她也低著頭,不知是否想到了他正在想的?
  雨畢竟不會永遠下不停,那只不過是癡人的想望。
  當雨勢減弱,她看一看手表,"時間快到了,我得走了。"
  他也沒有藉口挽留,"那......祝妳一切順利。"
  "謝謝,再見。"她給了他一個微笑,起身離去。
  承翰看著她走出咖啡館門口,撐著一把藍色的傘,那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恍惚裡,他覺得她也走出了他的世界。
  結帳時,服務生告訴他說,剛才那位小姐已經自己付過帳,承翰不必再替她付錢。他聽了只是點個頭,沒說什麼。
  走出店門,外面還是雨絲點點,他手邊沒帶傘,抬頭看那哭喪著臉的天空,附近正好有人在叫賣雨傘。
  但他決定讓自己淋雨,便走入了迷蒙的雨中。
  
  他走了一夜,因為他沒有地方可去。
  雨勢不大,剛剛好,像清風拂在臉上,像母親的手撫慰孩子。他沿著中山北路,從國父紀念館開始,走過市民大道、晶華酒店、美術館、圓山飯店、美國學校,最後到了天母派出所門口。
  一路上很安詳,他沒有受到什麼打擾,只有幾雙疑惑或憐憫的眼光注視。就這樣一直走著,風雨在耳旁低吟,前方沒有盡頭。
  奇怪,他一點都不累,也不感覺寒冷或睏意,反而有種抒發自我的解脫感。他多久沒淋雨了?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長久以來的自我克制,他從未做過什麼瘋狂的事,直到他遇見夏綠蒂,才知道自己可以打架、喝醉酒,甚至幾乎結婚,可以愛、可以恨,就像個為愛癡狂的男人,他現在還可以淋一整夜的雨呢!
  夜裡的黑暗包住了他,他覺得這正是他需要的,可以放肆,放肆地想她,想過去。究竟還恨不恨她,已經不重要了,這深沉的想念才是他的難題。
  清晨,第一道陽光刺激他的雙眼,他才站在十字路口,招了計程車返家。
  那天他沒上班,躺在床上作了好多好多夢。
  
  隱約地,他知道自己正在發燒,抓過電話打給李皓,"我不去公司了,記得和博通公司的合約你要親自送到。"
  "我會的。"李皓驚奇問,"你的聲音怎麼啞成這樣?生病啦?"
  "我只是想躺著,明天就去上班了。"
  "你聽起來很嚴重的樣子,一定要看醫生,我現在就過去你那裡。"
  "免了,你別像老媽一樣嘮叨,我說我沒事,就算你來了我也不會開門。"
  李皓忙喊,"喂!學長,我帶酒去看你總行了吧?"但承翰已掛上電話,連插頭也順道拔掉。
  平常他不會這樣發脾氣或掛電話的,但他這時突然像個孩子,對別人的關心反感得很,或許這和淋雨一樣,都是在走向自我毀滅吧!他拉下所有窗簾,屋裡便是一片昏暗,他重重躺回床上,便陷入無盡的夢土。
  他腦中迷迷糊糊的,夢到了一些混亂的景象,包含了過去、現在及未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感覺有人輕撫著他,那溫柔令他幾乎心碎。
  然後,他頸後被一雙手托起,讓他吞下了什麼東西,是一個很動聽的聲音要求他的,雖然他不想吃,還是乖乖聽了話。
  甜美的聲音哄慰著他,他認出那是夏綠蒂,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帶給他這種感受,像是真有天使降落在人間。
  他半瞇著眼,伸出疲軟的手,以最後一絲力氣抱住身旁的人兒,讓她陪自己一塊躺下,不要離開。
  生病會使人暴露出最脆弱的那一面,身體或心靈都是,此刻他格外的需要她。
  "夏綠蒂,我在作夢嗎?"那忽遠忽近的香味讓他神志不清。
  "嗯!這只是一場夢。"她撫過他燙熱的額頭,將他的臉貼到自己胸前。
  他貪婪地深吸一口氣,那種溫暖和芬芳,他永遠不會厭倦。
  "那......我不要醒來,我想一直這樣......"就算夢也比現實好啊!
  她輕輕笑了,"傻瓜。"
  昏昏沉沉中,他只記得要抱住她,像個害怕被母親遺棄的孩子。她仍然清香柔軟,毫無吝嗇的付出關懷,像他記憶中的天使一樣,而不是昨天在餐廳裡,那個疏遠淡漠的她。
  這就是天堂了吧?他不禁要感激上帝。
  她繼續撫摸他,雙手滑過他發燒的身體,肌膚與肌膚相貼的感覺是很微妙的,帶來一種熱力和安適,什麼都比不上這感受,他寧願一輩子發燒,只要有這雙手的陪伴。
  當她在他耳邊低語,他終於能安心入睡。
  夢中,他又夢到了夏綠蒂,夢中夢,究竟哪一個才是現實,或是兩個夢重疊在一起,他也分不清楚了。至少他感覺到夏綠蒂,這就夠了,他很滿足,不想硬求什麼形而上的答案。
  傍晚時分,他才朦朧醒來,看到夕陽照入窗縫,但身旁已經沒有人影,室內也沒有任何變化,電話還是躺在角落,電線扯了一地。
  他出了一身汗,顯然燒已經退了。
  他坐起身,悵惘地發了一會呆,難以相信眼前的景象。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只是他在作夢?那麼溫馨的感覺,會可能只是他的幻想嗎?不,不會的!
  但再想一想,夏綠蒂已經是個獨立的女人,對他的態度又如此冷淡,不可能再回到這屋裡照顧他。一切都是他的潛意識作祟吧!不管怎樣,他只是不願從那夢境醒來,重新面對一室的空虛荒涼。
  
  隔天,他准時上班,神情落寞得無法掩飾。
  李皓向他打招呼,"怎樣?發燒好一點了吧?"
  "還好。"他想想有點不對勁,"你怎麼知道我發燒?"
  李皓乾笑幾聲,不大自然地說:"你的聲音聽起來就像發燒嘛!你平常又沒什麼怪病,會請假當然是感冒發燒啦!"
  "說得也是。"承翰點點頭,"反正我現在沒事就對了。"
  "唉!身體沒事,表情卻像剛失戀一樣,真是裡外不一。"李皓拍拍他的肩,兩人交情也有八年多了,互相打趣倒也不算什麼。
  "我又不是來公司賣笑的。"他知道自己一臉陰陽怪氣,但就是無法改變。這世界上失戀的人最大,連犯法都情有可原。
  "好,那也別苦著一張臉嘛!今晚韓家的宴會去不去?韓上倫他兒子剛滿月,請大家去慶祝一番,我和若竹也想去沾沾喜氣!"
  承翰張大嘴,"這麼快,什麼時候生的?"
  "虧你還跟人家是拜把兄弟,連這消息都不知道?唉!我都替你慚愧。"李皓搖頭歎息,一副受不了他的樣子。
  這陣子沉溺於自己的憂傷,還真忘了上倫這位至交,承翰也無法否認,"忙起來就忘了,真糟糕,不過今晚我一定會到的。"
  "OK,那就晚上見啦!"李皓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承翰站在原地,想想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都已覓得人生伴侶,結婚生子,把重心放在家庭,肩負著甜蜜的責任。而他呢?還在幻覺與真實之中徘徊,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簡直白活了這幾年......
  他知道自己要夏綠蒂,但被傷害的自尊阻擋著他,而且她也不再是原來的她,她已經長大,留他一人在舊夢裡。
  再這樣下去,他是否只有在夢境裡才能真正活著?其他的時候,除了工作,就是細數回憶以度浮生?
  他突然升起一股打從心坎冷起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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