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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潔]沙漠旋風【自然門6】[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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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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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0 21:34: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他簡直不敢相信,
這三番兩次到的男同性戀店裡「找碴」要水喝的女子,
到現在還有「童話故事癖」的幻想,她真以為她是公主嗎?
說什麼自己是她的命定情人,沒見兩三次面就愛上他了,
可若說自己不被她吸引,那就違背良心了,
否則他也不會向僕人說她是沙家的一分子,
更不會因她被母馬踢成重傷後而抓狂,速速讓謻騙她的肇事者離去,
只是他沒想到因她的關係——自己能見到已去世好幾年的雙親,
而也因此爆發出更驚人的內幕,原來自己的親生父親是……


楔子

  在城市的某一角,有一個龐大的組織,這個組織遍佈於全球的每一個角落,它的勢力大得驚人,每個成員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它為您服務所有的事情,只要您有麻煩,您隨時都能找到它,它無所不在,它叫「自然門」。

  「自然門」共分八戶,分別是門主沙漠主權的「沙漠戶」、藍天主權的「藍天戶」、綠地主權的「綠地戶」、雷電主權的「雷電戶」、狂風主權的「狂風戶」、暴雨主權的「暴雨戶」、海洋主權的「海洋戶」、紅雲主權的「紅雲戶」,八大戶分據於世界的各角,各占著重要的地位,八個自然界量觀的稱謂,「自然門」因而得名。

  「自然門」的成員鮮少見過這八名德高望重的戶長,但傳言這八個人的小指上沙漠旋風各有指精巧的戒指,上頭雕飾著象徵各自身分的圖騰,凡是「自然門」的成員無一不曉……

  您錢太多嗎?您有麻煩嗎?歡迎您蒞臨「自然門」,「自然門」必盡心竭力為您服務只要您出得起好價碼。

   ***

  一九七六年 希臘

  「全球排名第十二位富翁沙伽爾及其妻子白珊琪於十日清晨,由土耳其出發駕駛私人小客機飛住羅馬途中,於地中海海域上空突然與民航局失去聯繫,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民航局已派出搜救小組進行海上搜救行動……」

  「啪!」一對年輕夫婦一腳踩過印有頭版新聞的報紙,將滿是文字的報紙添加上一對的足印,一陣強風吹過,順便也刮走了印著足印的報紙,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兩人攜手走過一長條人煙希罕的街道,寒冷的初冬將整條大街包籠在迷蒙的大霧之中,兩人的身影緊挨在一塊兒,吐出來的氣息冒著煙霧,自他們的頭更上方向上飄搖,最後與迷霧結合,一如兩夫妻的身影漸漸被霧氣包圍,愈來愈不明顯、愈來愈不清楚……

  「老公,你看!」妻子拉住了丈夫的手,停下了腳步,用眼神示意丈夫觀看路旁圍欄內,佇立且在欄杆邊向外看的小女孩。

  丈夫循著妻子的視線,瞧見了個五歲模樣大的小女娃,她左手吃力的抱著個三十公分高的洋娃娃,右手牢牢的緊握著黑色的欄杆,個子明顯地比一般同年齡的小女娃還要嬌小,有著清秀的五官,和一頭又黑又長的長髮;在西方的國家裏,這樣的黑髮是惹人注目的。

  「她好小、好漂亮唷!」妻子贊著,「和我們漠兒的頭髮一樣,又黑又長呢!」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對於自己愛妻的性于他可是了若指掌,只需她挑挑眉,他就能洞悉七八分。

  「我一直好想要個女兒……」她小聲的嘀咕著。

  「那是人家的女兒。」他簡短的七個字,清楚的要她打消念頭。

  路邊的小孩兒可不是說想要就能要到的。

  「可是我想要……」

  「我們回去生。」他拉著她就要離開,這點他就比較能配合了。

  妻子站在原地,「老公,我們現在的情形,怎麼能說生小孩就生小孩?」

  丈夫拉拉嘴角,「我只想滿足你的心願。」

  「哎!」她歎了聲長息,若真要自己生個女娃兒,恐怕她得等上好長好久的時間才能有環境讓她安心侍產。

  「你們。」小女娃越過欄杆發出清脆的童音,操著字正腔圓的國語輕輕的道,打斷了兩人之間短暫的沉寂,「你們是來接我的嗎?」

  「呃?」沒人想過小女娃會開口,而且提出個令人措手不及的問題。

  「媽媽說只要馨兒乖乖地待在這裏,不搗亂、不哭鬧,就會有和馨兒說一樣話、馨兒聽得懂話的好人來接馨兒離開,帶馨兒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就和童話故事裏頭的給結局一樣……」她輕輕的自語著,「你們是來接馨兒的好人嗎?我們是不是要去過幸福快樂的生活?」

  「老公……」妻子緊握著丈夫的手,小女娃的一席話任誰也聽得出她被親生母親遺棄在這陌生的國度,這要自己于心何忍?

  他張望著四周,在面前的建築物門前瞧見了一個招牌般的木板,上頭的文字因為濃霧而模糊了視線,但靠著經驗告訴他,面前應該是間孤兒院、收容所之類的地方吧!

  「馨兒沒有搗亂、也沒有吵鬧,你們帶馨兒走好不好?這兒的人統統都是魔鬼,講著馨兒聽不懂的話、長得和馨兒完全不一樣,馨兒每天醒來都站在這兒一直等、一直等,等著媽媽說的好人出現……」她一字一句仔細的說著,「我一直在聽你們說的話,你們說的每一個字馨兒都聽得懂,馨兒知道你們就是媽媽說的好人。帶馨兒走好不好?馨兒想過幸福的生活,馨兒保證會一直乖乖的……真的!」

  「老公……」

  他不言語。

  「她還這麼小,甚至她連這兒的話都聽不懂!在這樣陌生的國度,她到現在都還相信她母親對她說過的話。要等說中文的人,在這樣一個西方地方、這樣一個偏遠地帶,不是中國、不是臺灣、不是任何一個充滿東方人的地方,她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她母親說的那樣的好人來帶她離開?」她咬著唇,「我們收留她吧!讓她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好不好?」

  他仍舊不開口,面色異常的凝重。

  「老公……」她還想說些話來說服他,但他突然向前踏出一步,靠近小女娃,這樣的舉動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叫什麼名宇?」

  「唐馨。唐老鴨的唐,康乃馨的馨。媽媽都叫我馨兒,你也可以這麼叫我。」她軟軟的低語,粉頰上浮起了兩酡紅潮,煞是可愛。

  「好別致的名字。」他讚美著,「馨兒,你想跟叔叔和阿姨走嗎?」

  「嗯!」她用力的點頭,然後怯懦的低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扯扯嘴角,在臉上綻放和煦的笑容,長手一伸就穿過欄杆將她從欄杆內抱到欄杆外。「叔叔和阿姨帶你去過幸福快樂的生活。」

  他要給她一個新的人生,一切從新開始,以前的就當沒發生過、沒經歷過,不需任何交代,也不需帶走任何一樣東西,以後——他會給她她現在所擁有的,甚至更多更多。

  「就像童話故事一樣?」

  「就像童話故事一樣。」他保證。

  「老公,你……」妻子拉著他的袖子,「你真的答應收留她?」

  「這是你的心願不是嗎?」他溫柔的笑著,打從愛上她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發過誓,只要是她心中所想,他必定竭力盡心為她達成。

  「可是……我們現在的情況……會不會……」

  「你現在才擔心這個現實的問題似乎太晚了吧!」他揶揄著她,騰出左手寵溺的揉搓著地的發,「放心,我在瑞士有個未記名的保險箱,裏頭裝滿的全都是我在世界各地收購來的奇珍異寶,本來是打算在我們結婚滿二十年紀念時才拿出來送給你的,唔……你不會介意我提前動用吧?」

  她感動的捂住嘴,「不會,當然不會!」

  「那,我們走吧!」他一手抱著小女娃,一手摟著妻子,重新邁往他們原定的路程,只是此時途中多了位旅客他們的新女兒。

  「我們要去哪兒?」唐馨問。

  「去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兩夫妻齊聲回答,然後相視而笑。

  是的!幸福快樂的生活!他們決定要讓她過一輩子幸福快樂的生活,就像童話故事一樣。

  從這一刻開始,唐馨的生活就像童話故事般,她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世界將為她而轉……

第一章

  「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埃及內地藏有一處沙漠,沙漠占地遼闊,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風塵僕僕的褐沙在空中飛漫,沙漠有多大,沒人真正實地去探測過,因為知道這個沙漠的人數僅僅只有居住在附近的居民而已,對於天神造物的奇跡,他們有的只是感動與讚歎,其他念頭都沒有,更別說是去測量沙漠的實地面積了。」


  「傳說,住在沙漠週邊的居民們在一年裏總會有幾次看到沙漠的不遠處佇立著一楝雄偉的宮殿式建築,有著城堡般的屋頂,精緻細密的窗臺、屋舍,圍繞在建築物旁的是青翠的高聳椰子樹與美麗的沙漠之花及豐沛水源的綠洲,居民們知道那是沙漠裏常見的海市蜃樓,華而不實,縱使真的追趕上去仔細一探究竟,輕者,迎接自己的是一片的茫茫沙海;重者,可能讓自己致命。是故,他們總是遠遠的在沙漠生存在沙漠內地的某一處,而且有著一位不平凡的人生活在其內!尊貴如神坻,是他們這些平常人可望不可及的。」

  「會有這樣堅定不移的信念是有原因的,多年前,曾經在一次海市蜃樓的景象裏,附近的居民一如往常般的默默地在沙漠週邊佇足欣賞這難得一見的奇景時,在宮殿最美麗的窗臺處側坐著一名長髮少年,他有一頭如鍛的黑髮,突出細緻的五官,美麗得不可方物,若不是他身上穿著的亞麻襯衫在胸前敞開任暖風吹襲著,所有的人都要以為他是個女神了。在奇景出現的短短五分鐘裏,他一直靜靜的端坐著,眼神直視著遠方動也不動,像是在冥想也像是在膜拜,全身散發著靜謐的王者氣質讓人為之動容,從此之後再也沒人在海市蜃樓裏再看過這名長髮少年,但也自那次之後,所有的居民都有了同樣的信念——在沙漠裏居住著人,無論他是誰,他們都將他與天神比擬……」

  「海市蜃樓不是不存在的嗎?」

  「傻孩子,那是泛指一般的海市蜃樓,有的海市蜃褸它還是可能存在的,也許它透過沙漠的茫茫熱氣折射出幾百公里或是幾千公里外的景象在某處再反射而出,就像照鏡子一樣,把所有東西老老實實的照出來。附近的居民就是知道這樣的可能性,所以才會深信不疑有人在沙漠裏頭生活、居住著。」

  「那那個男人是誰?」

  「他是沙漠裏頭的王子。」

  「王子?!」

  「是啊!就是王子。你要不要嫁給他做王妃啊?」

  「不要!我只要做公主就好!」

  「呵呵!傻孩子,公主會長大的,等到公主長大之後就得要嫁人,嫁了人之後就不能再當公主了。」

  「是嗎?」

  「是啊!」

  「那——我能不能現在先當公主,等到長大之後再嫁給王子當王妃?」

  「當然可以。」

  「可是……」

  「想說什麼?」

  「王子已經很大了,他會不會先娶別的公主,讓別的公主當王妃?」

  「傻孩子,不會的。」

  「為什麼?」

  「為什麼?呵!因為有魔法啊!命中註定要給合的王子和公主只有在相遇的那一刻才會讓魔法產生效應,其他不是命中註定的王子或是公主是無法觸動魔法,讓王子和公主心生「就是他了」這樣的念頭。」

  「魔法?」

  「對,就是魔法。每一個王子和公主的內心都被施了魔法,一旦遇上了命中註定的人時,魔法就會發出訊息告訴自己,提醒自己要捉住機會、牢牢抓住幸福。

  「你要記住,你和王子是命中註定要結合的,只有你能讓王子幸福,也只有王子能讓你幸福,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地位,也沒有任何人能取代王子的地位,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牢牢記住這點,知道嗎?」

  「知道了。」

   ***

  清晰的夢境,二十三年來不間斷的重複夢境,對話她幾乎都要牢牢的深印在心版上了,今年——她也有二十八歲了。

  在精緻的英國古典式的木雕床鋪上,被一層層高級蕾絲所做成的床單、床罩、枕套與羽毛被及自天花板籠罩而下包住整張床的蕾絲薄紗……如夢幻般只有在童話故事裏頭的公主才該有的寢具所包圍住的女人,枕在柔軟的枕頭上輕柔的掀著她細長的睫毛,在心底細數著她的年紀。

  初晨的曙光透過窗臺悄悄地爬進了房間,爬上了床鋪,爬上了女人潔淨白皙的臉頰,喚醒了她兩頰的淡淡紅暈及靠在臉龐旁的粉紅指尖。

  女人有著及腰的烏黑秀髮,細而長的秀髮聽話的鋪平在潔白,有著蕾絲滾邊的床鋪上,白襯著黑,更增添了如緞帶般長髮的光彩;她的發色猶如墨汁、光彩猶如珍珠、柔軟猶如涓水……足以與上等的綢緞媲美。

  她緩緩的坐起身,拉起了披散整張床的長髮,只見她輕輕的拉攏秀髮,隨意的將之綰起,三兩下就編成了個麻花辮子,乖巧的枕在她細小的肩膀上。

  她裸著小巧的雙足踩過暗褐色的木質地板,走到覆著白紗窗簾的落地窗前,她挨著立在窗邊小巧而典雅的化妝台,纖細的剪影在境中呈現。

  「雨呢!」透過白紗,她瞧見了潔淨的窗門上散佈著水珠,滴滴都泛著剔透的光芒。

  這個發現讓她驚喜,她像個發現寶物般的小孩開心的推開落地窗台,一腳就踏上濕漉漉的陽臺,連綿的雨絲迅速的在她全身各處散播雨勢。

  「哇!」陽臺上的積水隨著她的走動濺上了她如玉般的美足,冰冷的雨水讓她驚叫,低淺的雨攤因她的跺跳激起了小水花,打上了她及腳踝的白色純綿睡衣,浸濕的睡衣再度引起她的驚呼,她的跺跳更加大力,水花跟著變大,頭頂上飄下的雨絲加上腳下愈漸變大的水花,不一會兒的工夫,濕的不只是睡衣而已了。

  「小……我的老天?!小小姐!你這是做什麼?!」手裏拿著剛剛才由快遞小弟手中接過來的信件,就轉身進房來想將信件交給她的小主子的花姥姥,才踏進門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嚇得哇哇大叫。

  正專心和雨水「搏鬥」的女人被身後突如其來的大聲嚷嚷給分了神,心一驚,踏在水面上的裸足失了平衡,腳一打滑,身子朝後一躺就栽了個大跟頭。

  「啊——」

  「啊——」花姥姥叫得比栽跟頭的當事人還要淒厲,她挪動著肥碩的身軀,聲比身先到的大嚷著,「小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破了頭、跌斷了腿、擦去了皮肉、扭傷了手、弄傷了背……」

  唐馨在淺灘中手忙腳亂的掙扎起身,紮好的辮子弄亂了,純白的睡衣沾上了污漬,白淨美麗的臉蛋、無瑕的手臂及小腿肚全濺上了灰黑色的雨水,她的樣子狼狽極了。她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後,花姥姥也來到她的面前了。

  「我的天啊!這哪是我那可愛的小小姐!我的地啊!這哪是我那乾淨的小小姐!我的媽啊!這哪是我那文文靜靜的小小姐!我的佛祖……」

  「我的花姥姥啊!你就不要再「我的天、要的地、我的媽、我的佛祖、我的祖宗十八代」下去了。」她皺皺眉,細聲細氣的打斷她。

  「小小姐!」花姥姥埋怨地低喊。

  「都已經跌了倒,爬起來了嘛!」

  花姥姥動了動嘴,將原本要叫嚷的話給吞回了肚子,轉身急急忙忙的拿了好幾條白色的小毛巾,手腳俐落的又是鋪在地上,又是包在她身上、頭上,然後將她拉進房內,最後趕忙的闔上了落地窗的兩道門,將雨水杜絕在窗外,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有沒有摔著哪兒?跌了哪兒?擦了哪兒?扭了哪兒?傷了哪兒?」花姥姥一處處的仔細審視著她全身每個地方,像是即使擦傷了一小塊皮肉,這世上就失去了一件珍寶般。

  唐馨伸直著背脊,安靜地任由花姥姥仔細的檢查她全身上下,一雙剔透的大眼則落在她如玉的美足上,她的十根腳指頭可不安分的在白色的毛巾上扭動著。

  「還好,沒有任何外傷。」花姥姥才稍稍松了口氣,隨即想到了些啥又馬上介面,「不過你剛剛跌得可不輕,外傷可不比內傷,馬虎不得!一會兒還是得讓張醫師看看你,他確定你沒事我才能放心。」

  「嗯。」她應著聲,看著潔白的毛巾上沾染到腳指頭的污漬,心裏頭竟有股莫名的興奮。

  「哎呀呀!瞧瞧你!淌了一身的雨水,染上了風寒怎麼得了?!我這就去幫你準備一缸熱水,好讓你祛袪寒意,順便替你換下這身的髒衣服……」花姥姥邊說著邊轉身走進房內附屬的浴室去打理一切盥洗的衣物與用具。

  唐馨沒理會花姥姥的話,只是逕自的打量著和她十根腳指頭一樣沾著污水的身體,然後她眨眨眼,瞧瞧腳下帶著灰黑色的毛巾,再瞧瞧前方兩步距離遠的白色大床,有個聲音在她心底鼓動著——跳上去、跳上去!

  她微蹲膝蓋,準備好跳躍姿勢,這時花姥姥抹著手,正走出浴室,「小小姐,你可以……」

  「嘿——」唐馨瞄準攻擊目的地——前方大床。

  「小小姐?!」花姥姥的哀號聲在她的身子撲上潔白的大床時跟著響起,不過為時已晚,那張潔白的大床隨著她上上下下的磨蹭印上了大小不一的模糊印子,可以說是直接宣告報銷。

  「我的老天!小小姐,你、你、你……」花姥姥走向前,摸著「黑花花」的床單,半天說不出話來。「哎!小小姐,你今早是怎麼回事?淨做些瘋狂的事情來折騰你花姥姥的心臟?又是淋雨又是跌倒、撲床的,我就是有一百個心也禁不起你一嚇再嚇啊!」

  「花姥姥,」她盤坐在床上,甜甜地喊著花姥姥,「你不覺得這樣很過癮、很好玩嗎?呵呵呵!」

  「哪里很過癮?哪里很好玩?」花姥姥灰白的眉毛全糾結在一塊兒,「淋雨很過癮?還是弄髒床單很好玩?小小姐,這些個都是小娃娃才會玩得樂此不疲的玩意兒,你怎麼、怎麼……愈活愈回去了?」

  「遊戲是沒有年齡的限制吧!」她半跪著爬到花姥姥的眼前,出其不意的給花姥姥來個大大的擁抱,「不信你也玩玩看!」

  「小小姐!」花姥姥受不了的尖叫起來,老天!她一身乾淨的衣服?!

  「我沒有惡意,我只想要讓你也能感染到我的喜悅……對不起。」她調皮的眨著慧黠的美眸,臉上堆滿無辜。

  任誰瞧見這樣惹人憐愛的臉蛋都無法生起氣來,花姥姥自然也不例外,只能期望她換去這身髒兮兮的衣服之後能回到平日的小小姐模樣。「小小姐,洗澡了。」

  見好就收乃嬉鬧之本,唐馨聽話的邊脫去衣服邊走進染上一層熱氣的浴室。

  「嗯……」將身體浸人滿是熱水的浴池內,她舒服的呻吟著。

  「小小姐,我這兒有封少爺和小姐寄來的快遞信,你……」

  「快給我!」一聽到有封爹地和媽咪寄來的信,她的注意力全集中了,她半傾著身從花姥姥手中搶過信來,然後俐落的吩咐著,「花姥姥,早膳我今天在這兒用,幫我端來。」

  「是,小小姐。」

  花姥姥才轉身離開浴室,她就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倒出了信封內的東西來。「唔?」一張機票和一張寫著地址的便條紙?

  每年她的生日父母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都是現成的,鑽石、衣服、車子、樓房……全都是非稀為貴的精緻禮物,今年倒很特別——機票和一個位址,這可勾起她的興趣來了!

  「小小姐。」沒一會兒的工夫,花姥姥就端進了盛滿美食的餐盤走回浴室。「請用早膳。」

  「花姥姥,快幫我整理行李。」

  「行李?你要去哪兒?」怎麼才沒一會兒的工夫,她又有新花樣了?

  「去哪兒?」唐馨在機票上找尋著目的地,然後搖晃著機票,一臉堅定的道:「香港,我要去香港。」

   ***

  「嘩!」莊嚴中夾伴著彈奏結婚進行曲的風琴聲的教堂內,隨著新娘在沒有任何預知的情況下就昏倒在大門開啟的剎那,跟著引起了場內所有觀禮人的瞪目譁然。

  站在聖壇前的新郎像是心裏早有了譜兒般,不動聲色的站立在原地,耐心地等待新娘自昏赫中清醒,然僅繼續她未完成的紅毯之路,這是他惟一能做的事。

  「真慘!」坐在男方家屬席上第一列為首的長髮男子,撇著嘴角淡淡的道,其鮮豔欲滴的紅色唇瓣帶著的陰豔笑容,一點兒也讓人看不出他有如像他道出的話般同情著新娘與新郎,倒像是看好戲一般。

  「嘖!好像做壞的奶油泡芙唷!」坐在男子旁的另一名男子,沒經過思考就道出了昏倒在龐大白紗之中的新娘給他的感覺。

  「海洋,你有本事就再多說一句。」一聲冷僻的聲音自他耳際發出,冷得讓如朝陽般的海洋打了個哆嗉。

  「暴雨,我說的是實話嘛!你自己看,紅雲那模樣是不是像極了做壞的奶油泡芙,滑稽得很!」海洋見到暴雨一臉的不苟同,他咧著牙急急的叫,「你可不能因為紅雲是你哥的老婆,就說話不老實……」

  「閉緊你的嘴,我可不想看見你在狂風的婚禮上引來眾怒圍毆。」展芙蓉的語氣與暴雨的語氣如出一轍的冷。

  「老婆……」愛妻一開口,他就像只被遺棄的可憐小狗般,睜大著他無辜的明亮雙眼直盯著她。

  「管好你的丈夫,女人。」暴雨的手足意識一向很強烈,不可能在聽聞別人嘲笑他兄嫂時充耳不聞。

  「我已經管好了,男人。」她抬抬下巴,對於環境的優劣勢她一向洞悉清楚,她當然看得出丈夫正不經易的踏進了暴雨的雷區,所以她出聲護夫,但這可不代表她就必須戰戰兢兢的說話,她展芙蓉可不吃這一套。

  「芙蓉,暴雨……」暴雨的妻子葉靈覺得該開口說說話,卻被身旁的綠地給制止住。

  「建議你不要踩進這場無聊的戰局,倒楣的絕對是自己。」

  「我贊成。」藍天附和。明眼人都能看出葉靈處在暴雨與展芙蓉之間一向是絕對弱者的角色.出聲只會讓她碰得一鼻子灰,啥兒助益也不會有。

  「可……啊?!沙漠要幹什麼?」她本想說些什麼,但毫無預警就突然站起身來的沙漠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這句低喊引來了從坐上席位之後,就枕在妻子鞏凡妮肩胛上酣睡的雷電的睜眼,他慵懶的抬著眼皮,瞄著沙漠的舉動。

  剛越過紅毯走到新娘子紅雲面前的沙漠,此時正微微欠身地朝她伸出右手,他的態度從容不追,優雅得就像正在跳華爾姿的舞者般令人為之屏息。

  「呵……」他打了個哈欠,再度合上雙眸繼續他的酣睡,仿佛這一切全都與他不相干,毋需多費他一字一句。

  全場來賓全都靜默不語地等待著這場婚禮的後續發展,似乎除了沙漠本人知道現在正處於何種情形、該如何做外,沒有人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情。

  「呃?」思路一片空白,沒有半點頭緒的紅雲,呆坐在由白紗篷裙形成隆起的波浪中,愣愣地看著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的沙漠。

  若是她的腦部仍正常運作的話,須臾之間她必能領會出沙漠站在她面前的用意為何,無奈的是,此刻她已被眼前觸目所見的鮮紅地毯及黑壓壓的人群給打亂了分寸,驚嚇得手足無措,別說是猜人心意了,她現在連平穩的走到紅毯彼端都有嚴重問題。

  「英雄救美——現在這麼形容沒錯吧?」他給了她一個媚眼,然後不說分明就將她側身抱起,轉身朝聖壇邁步。

  有了熟悉的人在她身旁相伴,紅雲的膽怯逐漸退去,機敏反應也跟著逐一恢復。「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嘖嘖!說實話,我比較欣賞你剛剛那副嬌弱無助的模樣。」他微微蹙起他那對男人而言稍嫌細長的眉毛,對她迅捷的反應投以不以為然,「女人還是得要事事表現出「無男人不可」的弱者姿態才得人疼。」他下著結論。

  「這不是我做得來的事。」

  「是嗎?我看你剛剛做得很好啊!」

  「沙漠。」雖然她的語氣平靜一如湖水,但仍然能讓人感覺出她對他的揶揄正提出警告。

  他識相的閉上嘴。

  「你可以放我下來。」新娘子讓新郎以外的男人抱往紅毯,太不好看了。

  「我可以不放你下去。」

  「沙漠,別鬧!這個場合不適合你開玩笑。」

  「沒有什麼場合對我來說是「不適合」的。」

  哈!和「自然門」的門主談「循規蹈矩」?忘了他是專門顛覆這玩意兒的提倡人嗎?

  「這是我的婚禮、狂風的婚禮……」

  「所以?!」他饒富趣味的瞅著她瞧。

  沒有「所以」!她怎麼給忘了?就是因為這是她紅雲的婚禮、狂風的婚禮,所以他才肯出場充當起救美的「英雄」。「閒雜人等的閒事不幹他事、羊閒雜人等不論閒事、正事皆為他樂事」一向是沙漠的處世態度,對他而言這世上只有他的親人以及他一手創立的「自然門」不是閒雜人等。

  這份認知打從年前他暗中發起「藍天與綠地於年前是否結婚」這項賭局,乘機邀她大撈一筆她就深刻體會到了,怎麼她現在竟給忘了?

  「你的壞主意是什麼?」現在她開始大大後悔起方才為何要讓他表演那幕「英雄救美」,讓他有機可趁大玩一番。

  「新郎換人當,你說怎樣?」

  她瞪大眼睛直望著他,在他完美的臉上找不出任何一絲玩笑話的意味兒後,她低歎了口氣,「你非得要翻攪個徹底才肯甘休,是吧?」

  「這樣很好玩,不是嗎?」

  「狂風會殺了你。」

  「那更好玩了!」他太想看狂風那張能幻化各種面孔的臉上出現殺機的模樣。

  「你別想在我這兒獲得任何支持。」這句話無疑是宣告她棄械投降了。

  「一開始我就沒抱著要你支持我的想法。」他無所謂的笑語。

  在談話間,他們倆已站到了聖壇前。

  「沙漠,謝……」狂風嘴角帶著從容的微笑,若不是他出面幫忙,他在婚禮前對紅雲放下的狠話可就要收回了。

  豈料他道謝的話還沒說完,甫放下紅雲的沙漠竟道出令他及席上所有人士跌破眼鏡的話,「神父,你可以開始舉行婚禮了,我是新郎,而她是新娘。」

  「沙漠?!」狂風倒抽口氣。

  「請開始。」沙漠不理會他,逕自和聖壇上的神父對話。

  「這……」面對兩位新郎,神父為難的左右來回看著兩人。

  「紅雲,你任著沙漠這樣胡來?!」

  是啊!且看新娘怎說。為難的神父將最後的決定權交給新娘。

  「娶我是胡來嗎?」她畫清楚河漢界,兩個男人的戰爭她可不想參與。「神父,您在等我決定是吧?但——一個認為娶我是胡來、一個無聲無息的就說要娶我,我該如何選擇?」

  心底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新娘給看穿,神父一時之間竟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答。

  「神父,請開始。」

  「神父,別理他!」

  「神父,我是新郎。」

  「神父,我才是新郎!」

  「神父,我想娶新娘。」

  「神父,我才想娶新娘!」

  「神父,新娘想嫁的人是我。」

  「神父,新娘想家的人是我!」

  「神父……」

  站立在聖壇上的神父被兩人左一句的「神父」,右一句的「神父」給搞得暈頭轉向,這是什麼婚禮?!

  就在大夥兒被面前的景象惹得一頭霧水時,禮堂的大門被人重重的踹開,發出巨響。

  「我反對!」幾乎在大門被踹開的同時刻,雩都西裝筆挺的站在紅毯的開端大聲的疾呼反對。

  還沒開始,要反對什麼?席間觀眾四目相望著,現在他們不僅是一頭霧水,而是霧煞煞了!

  神父老邁的雙眼透過鼻頭上的老花眼鏡朝彼端看去,「別著急,還沒到反對的時候。」

  「神父,我……」雖不瞭解局勢,但反應靈敏的雩都大步向前準備訴說他反對的理由。

  「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想娶新娘?」神父舉起手,先幫他說出了來意。

  「是的,我要娶新娘。」

  「雩都,你媽咪是我的女人。」

  「好小子!來來來,一起來湊熱鬧。」

  「沙漠?!」狂風厲聲警告。

  老天!紅雲蹙起了眉頭,對面前的鬧劇開始起了反感。

  「新娘,你是我見過所有新娘之中最幸福的一個。現在有三個男人爭著想娶你為妻,你決定嫁哪一個了嗎?」

  「神父,我決定放棄。」她抬抬下巴,道出心中的決定。

  「嗯。」沙漠滿意的點著頭。

  「媽咪?!」雩都驚喜的叫著。

  「紅雲?!」狂風大大的震驚。

  「這是你的決定?」

  「是的,這場鬧劇請結束了。」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神父幾乎想拍聖壇大喊:說得真是太好了!這場婚禮本來就是鬧劇,從一開始的新娘昏倒在紅毯上到不相干的男人來搶娶新娘,有人來喊反對,從頭到尾沒有一點是符合婚禮原本該有的莊重嚴肅,他早就覺得這是場鬧劇了!新娘的話真是說進他的心坎啊!

  他闔上聖經,「希望在你決定好要嫁給誰與你共度一生之後,再回到這兒,上帝會保佑你的!」說完,他就帶著聖經離開了禮堂。

  「媽咪……」

  「雩都,你太讓我失望了。」她輕輕柔柔地道著,「我給你的教育裏沒有「君子有成人之美」嗎?這一陣子以來,你的反彈我沒表示任何意見,是因為我認為你需要時間來吸收消化這一段你認為在你人生中堪稱偉大的愛情,然後能從中得到啟示與領悟。我不強求你一定要認同我和狂風的愛情,但對於愛情的尊重你總該要有,沒想到……你讓我失望。」

  雩都只是看著她,默默無語。

  「我暫時不會給婚了,等到你學會尊重愛情時,我才會放心的嫁為人妻,我想這是媽咪最後能教你的了。」

  「紅雲……」

  「狂風,抱歉!沒跟你商量過就倉卒的作下決定,你能體諒我做母親的心情的,是嗎?」她的語氣除了輕柔還加上了歉意及淡淡的情意。

  「是的,我能體諒你!」他用力的甩頭,早知道他就別在婚禮前放下狠話,乖乖的跟著她一塊兒踏進禮堂,她現在早就成了她名正言順的妻子了,他懊惱的後海著。

  「那張蓋了章的結婚證書還是有效的。」她的臉上浮上了紅暈,提醒著他。

  是啊!他還有張結婚證書來聊表安慰,要不今天豈不全白忙一場了?

  「是啊!還有結婚證書嘛!所以你就別板著臭臉啦!」沙漠笑嘻嘻的搭著腔。

  「閉嘴!」他結不成完整的婚一半錯都歸他,「沙漠,短期內別讓我看見你不然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別想在我這兒得到什麼門員該對門主的尊重。」

  「你想短期之內見到我恐怕也是件難事。」他彈著手指,「一會兒我就要走了。」

  「沙——漠?!」好樣的!這傢伙早就打好了主意,大鬧完他的婚禮就準備拍拍屁股閃人去?!不可原諒!

  「嘖嘖!可總算讓我見到你真正發火的模樣了!」瞧見一向不在臉上表現太多真正心底情緒的狂風臉上漾著怒火,沙漠得意的擊掌。

  「你還可以馬上見到我真正打從心底想砍人的模樣!」

  「呃?我差不多該走了,要不然可趕不上飛機。狂風,你就別送了,改天再見!」

  逞強非能事之本!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下次結婚,若再請這傢伙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幹了壞事閃得比誰都還快,這只狡辯的狐狸!

第二章

  香港

  機場外細雨濛濛,機場內卻冷冷清清,除了偶爾的班機起飛、降落的播音聲外,待在機場內的人全都有默契的保持寧靜,若有必要開口出聲也都是在耳邊細語,這樣的景象在機場這樣人潮流動極快的地方是難得一見的。

  靜坐在在接機室內的沙漠,將視線透過玻璃門停留在外頭的絲絲細雨,思緒隨著不停落下的雨絲在腦海裏翻索著,在他的記憶深處也有這樣一幕下雨的畫面,同樣的細雨紛飛,同樣的空氣裏流動著這股寧靜的氣流,不同的是記憶的場景在一座古堡,古堡內的樓梯口有著一幅畫工細膩逼真的油畫,畫中是一對年輕夫婦含情脈脈的相互凝視著。記憶裏的這幕畫面拉動了他心底深處一抹結著厚實痂的疤痕,皺糾起眉,用力的搖晃著腦袋,企圖把腦中的畫面給甩回記憶深處,這幕畫面是他最、最、最不願回想起的。

  「該死!」這樣與環境格格不人的氣氛讓他不安。

  沙漠低頭瞄了眼手錶,然後又抬頭看了看離他最近的出人口,漫不經心的梭巡著他門下的門員。

  當他的眼神在稀疏往來的人群中穿梭時,一對長相登對的中年夫婦捉住了他的目光,毫無預警地拉扯開他心底深處那抹給了痂的疤,將他才剛甩開的記憶又拉回了他的腦內。他驚跳起身,本能的朝那對夫婦追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動作迅速的大步追向招了輛計程車就要關車門離去的夫婦,眼看著計程車緩緩向車道滑去,他忍不住大叫,「等等!」

  話聲才剛落,計程車就像是要跟他唱反調似的猛踩引擎呼嘯而去。

  「該死!」他一跺腳,穢氣地大罵。

  太像了!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和他記憶裏懸掛在高牆上油畫中的男女一模一樣……

  「門主。」沙漠還來不及整理一片淩亂的思緒,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士恭謹的來到了他的面前。

  「嗯。」他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低聲應和著。

  有沒有可能是同一對夫婦?他在心裏大膽的假設著。

  「您在追什麼人嗎?要不要我馬上開車去追?」

  不可能!他馬上就推翻了心中的假設,若他們還活著,他們不可能不讓他知道的!

  「不用。」他用力甩甩頭。

  只是長得很相像的一對夫婦罷了!他安撫著自己。

  「是。」

  「我累了。」他揉搓著太陽穴,淡淡的道,「我不曉得組織在香港的事業原來這麼龐大,忙得連派一個來接機的人都要遲到個把個小時。是真忙得不可開交,還是故意破壞組織「效率第一」的嚴格規定?」

  「不敢。」

  「嗯,那就是我這個門主不管事太多年了,「門主」這個崇高的地位等於是虛設的了,我的命令可以不于理會了。」他點頭,以著平板的語調下著結論。

  「屬下更不敢。」

  「不敢就快去開車。」他陰邪的雙眸掃向他,語氣雖然不慍不火,但卻叫人從心底發毛起來。

  西裝筆挺的男人一聽到指令,連忙快步的沖往停車處,生怕一個耽誤就惹得門主大人發火。

  「啊——」

  「對不起,小姐,我有急事。」男人顧不得撞到的人有無大礙,丟下話就準備匆匆忙忙離去。

  「站住!」被撞倒在地的唐馨微微糾起眉,揚聲大喊,完全不理會他是不是真的有緊急的事情就要火燒屁股了,總之跌倒的人最大,就算天皇老子叫他辦事情,他也得把事情暫放一邊。

  「我叫你站住!」見他仍不停往前疾走,她拉高了音再喊一次。

  「呃?」男人停止腳步,回頭看著地。

  「我跌倒了。」見男人毫無表示,她再開口,「先生,你聽不懂嗎?」

  「我剛剛跟你道過歉了。」

  「我聽到了。」她伸出手,「但是,我跌倒了。」

  男人看著地伸出來的左手,只好折回頭,將她從地上拉起,「小姐,對不起。我真的有要緊的事情等著我馬上去處理。」

  「去吧!」她拍拍身上的灰塵,對於他的話沒多大反應。

  「呃?」

  「你的道歉我已經收下了,你可以走了。」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一身的白衣上頭,對他是看都沒看一眼。

  男人挑著眉,仍然站在原地。

  「還不走?」她的眼角瞄見男人擦得發亮的皮鞋仍佇立在原地,於是抬起頭要求著,「我需要一輛計程車,麻煩你。」

  「嗯?」

  「計程車。」她簡短的重複一次,彷佛這樣隨時隨地的使喚人就像是刷牙洗臉般,她做得輕鬆自然。

  「是。」他伸手招來了輛計程車。

  「謝謝。」唐馨有禮的道聲謝之後,就轉頭向領著她行李的另一名男士指示,「行李請放到後車箱,謝謝。」

  「是。」提若兩個大皮箱的男士挪移著腳步朝計程車的後車箱走去。

  「司機,麻煩你把後車箱打開好嗎?謝謝。」

  「好。」

  男人站在一旁瞧著她從容不迫的指示著事情的進行,一種特別的想法在心底萌生,面前的女人竟讓他有種面對中古世紀裏貴族千金的感覺,在不自覺中就對她產生某種類似敬意的情緒,自然而然的就照著她的意思做事。

  「滾開!」突然一聲厚沉的男性聲音自他們身後以著近乎粗暴的口吻大喝。

  「先生,有事嗎?」唐馨向前一步,以禮貌回報面前一身體面打扮的中年男人的粗魯。

  「滾開!」他越過她,明顯地刻意不碰觸到她,然後動作迅速的坐進車內。

  「先生,這是我叫的車子。」唐馨抿著嘴,想不到這位體面且好看的男人竟會搶她一個小女人的車子。

  「噢。」他不理會她,「司機,請你開車。」

  「這是我的車子。」她慢條斯理的告訴他。

  「現在是我的車子了。」

  「你……」

  「小姐,讓一讓。」一個細小的聲音打斷了唐馨的話,一名陰沈得令人發毛的瘦弱女人提著一包小行李站在她的正後方。

  「女士,他是你的先生?請你告訴他……」

  「讓一讓。」見唐馨沒有讓位的意思,她用力的推開唐馨,跟著坐進了車內。

  唐馨沒料到這女人會不等她說完話就將她推開,更沒料到這樣瘦骨磷峋的女入手勁竟會如此大得嚇人,她一個重心不穩就朝左手邊踉蹌了幾步,為了尋找支撐點,她的手一松,手中的紙就飄落在地上,不偏不倚地落在一小攤雨水中。

  「司機,開車。」體面的男人不耐煩加在車內嚷著,一隻手還用力的敲著玻璃窗催促著司機。

  「是、是。」怕惹麻煩的司機匆忙的關上才開啟的後車箱,然後坐進車內,沒兩三下就發動車子向前開去。

  「差勁!」沒幾分鐘的時間車子就被人大剌剌的硬搶走,唐馨的尊嚴受損比生氣的成分占的多。

  「小姐,你的紙。」著著西裝的男人撿起了她掉落在地上的紙。

  「謝謝。」她接過濕答答的白紙,上頭用鋼筆書寫的字跡被雨水給浸染成一片,好在上頭的字還能勉強分辨出來,她這才壓下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

  「小姐,請上車吧!」他幫她又招來了輛計程車,並且替她開了車門,然後動作迅速的幫著另一名男士將她的行李放進後車箱當中。「司機,請開車。」

  「謝謝你。」唐馨隔著玻璃窗向他道完謝,車子也緩緩向前駛去。

  「很特別的小姐。」一直沒出聲的男士喃喃自語著,他才從洗手間出來就巧遇剛出關的她,她只是一句簡單的「先生,麻煩你幫我推行李」,他就毫無招架之力的乖乖接受她的指示,甚至還不覺得這樣的指示有無不妥之處,仿佛幫忙她就是他的工作般,這種感覺他還是頭一道碰到。

  「是啊!很特別。」特別得讓人無法用言語形容,但他相信此時對方的想法一定和他一樣。

  「你不是有急事?」

  「啊?!糟糕!」他竟然忘了門主還在等他,這下慘了!「失陪了。」

  這一個耽誤,門主若沒有將他逐出「自然門」,他發誓絕對燒香理佛一個月以感謝佛祖保佑。

   ***

  愛麗絲悄悄地跟在穿署一身隆重禮服的大白兔後頭,它的手每隔一段路程就從禮服的口袋內掏出懷錶查看著時間,每看一次表它就焦急的道著,「來不及了!」然後加快了腳程;一隻兔子竟然穿著禮服,懂得看表,還會說人話,這一切一切都讓愛麗絲吃驚,不知不覺中就跟著它走了好大一段路途,離她認識的池方已經好遠了!只見兔子疾速的朝著一顆大樹走去,然使一個大跳躍就跳進了村洞,尾隨在後的愛麗絲不假思索的跟著爬進樹洞內,才追到樹洞地的身體就踩不著地的向下疾墜,一個她從未想過的仙境正等著她……

  「一百八十八號。」唐馨執著手中的白紙對照著面前豎著個小小招牌,上頭用朱墨草書著「陰陽」兩字的小店——有招牌就是家店吧!「總算找到了。」

  下午她並沒有讓司機直接照著地址送她到這兒來,只是隨意地在街口晃了下讓她大略的記下地方位置之後,就轉而到下榻的飯店先安置行李,再小睡片刻養足精神、梳洗打扮之後才循著住址來到這兒。

  她原本以為雙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應該是件珍奇罕見的大型物品,搬不了也運不了,所以才會送上機票要她親自來接收禮物,現在看來她似乎是臆測錯誤了,這樣一間奇貌不揚的小店她實在看不出來裏頭會藏著大型珍寶之類的物品,更別說是搬不了、運不了的東西了——這間小店嗎?若真有心搬運,她只須一聲令下就能讓整楝建築物分毫不差的由這條小巷子移到臺灣最繁華的街道上去。

  「借過。」小巷內的黑暗讓她看不清楚和她說話男人的長相,只能用聲音辨別他是男人。

  男人像是熟客般老練的推開沒有把手的小門,然後瀟灑的任門在他身後緩緩闔上,站在門口的唐馨俐落地接下快要闔上的鐵門,這才驚覺鐵門竟是如此沉重。

  「這樣的門,若不是老闆沒知識就是老闆存心不讓女仕們光顧,這樣沉重的門大不適合讓女仕使用了。」她有感而發的自言自語著,剔透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站在吧台內的沙漠將她的話悉數收進耳內。

  「小姐,這裏不歡迎女人光顧。」

  「為什麼?」她仰仰下巴,有抹近乎尊貴的驕傲在她身體周圍充斥,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地走近吧台,挑了個最顯眼的位子坐下,才坐正她就能感受到整間店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她投射而來。

  「因為「不歡迎」。」

  「噢,難怪你的門做得這般厚重。」她點頭下著結論,對於他精簡的答案並不以為意。

  「是的。」他微微欠身,禮貌的道:「很抱歉沒有機會為你服務。」

  「為什麼要抱歉?你有機會為我服務的,而且是馬上。」她眨眨盛著一抹潔白眸子內的黑眼珠,上下來回滾動著它,尋找著Menu。「我沒有看見你的Menu,不過沒關係,給我一杯開水吧!」

  「沒有開水。」

  「是嗎?我相信你有辦法弄一杯出來給我的。」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沙漠聳聳肩,想都沒有想的就道著。

  「你不想做我的生意對吧?」一個真正的好商人是會竭盡所能的滿足顧客的需求的,她看得出他是一個好商人,但他並沒有盡力的滿足她的需要,原因只有一個——他根本不歡迎她。

  「沒錯。一開始我就說了,我的店不歡迎女人光顧。」

  「算了。」她的教育沒教她得厚著臉皮待在一個不歡迎她的地方,她的驕傲也不容許她身處的地方有待她不周到之處,不多計較一切,只是將白嫩的右手伸到他的面前,「給我。」

  沙漠瞄了瞄她伸出來的手,眼睛閃過一抹光芒。他可以說是閱「手」無數,由醜到美、由年輕到老年,他統統看過,可就從沒看過如同她一般的雙手白嫩中稱著粉紅的透明感,手指細長卻不失飽滿,看不到任何疤痕,也看不到任何的死繭,只有溫潤如美玉般的光彩令人想好好捧在手心中感覺那份溫潤。

  他挑挑眉,不多加考慮就將左手放進了她的手心內。

  「嘩!」燈光微弱的小店內在同一時間產生躁動。

  「大膽!」唐馨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急急抽回右手,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在她的手掌中流竄。

  沙漠揚起嘴角,大膽?!呵呵!這是哪個時代在用的言語啊?「你不是要我把手給你?」

  「胡扯!不准你再碰我任何一個地方。」

  「遵命。」沙漠彎腰對她做揖,眼光停留在她美麗的臉孔上,美麗的五官透著邪氣。

  她的眼光與他相交,因為他的彎腰將他從燈光昏暗的吧台,湊近到吧臺上每隔一小段間距就放置的一盞玻璃花燈前,一直只能隱的勾勒出他模樣的唐馨,現在可以清楚的瞧見他的面孔,驚嚇在下一秒鐘發生。

  好美的男人!細緻的肌膚、紅潤的嘴唇、如一他深潭般的雙眼、細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招風耳,精緻的五官構成一張美麗得不可方物的面孔。她一向認為美女能稱得上是美女除了相貌驚人外,還得同時具備才能、氣質、聰慧各種優點,她一直自恃自己能勝過所有的美女,但面前的男人卻讓她打從心底折服了。

  他不僅豔麗,渾身上下還散發著一股陰邪高貴的氣質,這份氣質裏透著冷冽,就因為這份冷冽讓他不至於讓人倒盡胄口,反倒讓人有種孤滄之感,雖然美麗卻充滿男子氣概,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男子。

  「我很美吧,」沙漠靠近她的臉,對於這樣的問題他一點也都不臉紅,倒是被他靠近的唐馨臉上泛起了紅暈。

  「很吸引你吧!」他繼續這著,「我的美麗也深深吸引著店裏在場的所有男人呢!」

  「什、什麼?」男人?!她有沒有聽錯?

  「而且還為之瘋狂。」

  「你是什麼意思?」她故作鎮定。

  「這裏是間同性戀的酒吧。」

  「同性戀的酒吧?!」這家店名不是叫「陰陽」,什麼時候改叫「同性戀的酒吧」了?

  「懂了吧?」

  「懂?懂什麼?」

  「同性戀。」

  「那是什麼?」在她的教育裏她從沒聽過這三個字。

  「你不知道?」

  「不知道並沒有罪。」她從他的眼睛裏看見了鄙視,就像是男人對女人說了色情笑話之後,女人說聽不懂時男人眼中盛著的鄙視,像是在恥笑她在裝純潔般,這大大的傷害到她的尊嚴。

  「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吸收的知識是經過篩選過的,沒有意義的知識她是不會接觸到的。

  「筒單的說,沒有血緣關係的男生只愛男生、女生只愛女生。」他解釋,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孩竟不懂什麼謂之同性戀,她若不是白癡就真的是太純潔了。

  唐馨睜著大眼,吸收著他的話。

  「懂了吧!」

  「你的意思是……這一屋子的男生……」她回過頭,現在才發現到這家小店裏坐著的清一色全都是男生。「統統只愛男生?」

  「很好,你的吸收能力很快。」

  唐馨皺起眉,一股唔心的感覺從脾胃中翻滾,頭一次耳聞這樣的「愛情觀」讓她無法接受,「這是種病嗎?」

  「不是,這是天性。有的從一出生就只愛同性,有的得過了好幾年才會發現,(此處缺一頁)

  份送給馨兒的生日禮物費心弄得如此接近完美,不該想要讓馨兒能夠在她二十八歲時能夠聽到種很接近天籟的聲音,這全都該怪我。」

  「貧嘴。」

  「你不是就想要聽到我這樣的認罪嗎?老婆大人。」

  白珊琪給了他一記白眼,拿起桌前的開胃酒啜飲一口,不想給他機會繼續貧嘴下去,即使他簡單的兩句話就讓她嘴角上揚久久不肯離開。

  「珊琪,你好美。」看著她優雅的飲酒動作,他雙眼無法從她身上調開。

  「謝謝。」她的微笑更深了。

  「我是認真的。世上美女無數,各有婆色、儀態萬千,不可能爭得出第一名來,不過在我眼裏你使終是最美麗的女人。」

  「知道嗎?這就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她微站起身傾向他,指指她的眼角,「瞧!今天我在鏡子裏又發現了一條新長出來的魚尾級,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代表我又更老一分了。老女人在任何人眼裏都不會和美麗劃上等號的,尤其是在男人眼裏。」

  「你的魚尾紋很美。」

  「咳咳!」因為靠近他的關係,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眼裏的真誠,這讓她心跳加快,臉頰染上了抹紅暈,更替她添加了幾許嫵媚。「你今晚是怎麼回事?頻頻貧嘴,沒人會讚美魚尾紋是美麗的。」

  「成熟的男人就能看出魚尾紋的美麗。」他搖晃著盛著紅酒的酒杯,做著醒酒的動作,「任何年紀的女人都有她們各自美麗的地方,你的魚尾紋告訴了所有的人你的經驗、歷練與知識都在有一定的水準之上,這樣的女人有著特別吸引人的味道,真正懂得女人的男人就愛你們這樣的女人。」

  「我不和你說了。」她坐回位子,小心的不讓他看出她內心的喜悅,和他給發近三十載,他總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心跳加速猶如初談戀愛的小女生,這樣的心境她羞於讓他知道。

  「打擾了!先生,您的客人尚未光臨,是不是要先上菜了?」侍者有禮的走到桌前詢問。

  「珊琪,不如我們就開始今晚的慶視吧!」

  「嗯。」

  「可以上菜了。」

  「是,請稍待片刻。」侍者打著揖,就退身離去。

  沙伽爾待侍著離去後就舉杯對她道:「馨兒不接受這份禮物,那今晚的一切我就轉送給你,希望你能滿意。」

  「謝謝。」她也舉起杯子,正笑容可掬時,她的目光被沙伽爾身後遠處的玻璃窗外經過的一對男女給驚嚇得一鬆手,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麼了?!」

  「陰、陰倪……」她原本粉嫩的臉色霎時轉白。

  「什麼?!」沙伽爾一聽到這熟悉的名字,迅速的轉身回頭。

  「在落地窗外,他和一個穿著一身黑的女人走在一起,剛經過,現在過馬路去了。」她急急的道著。

  沙伽爾照著地的話在飯店外稀少的路人中尋覓著她口中相同的男女,沒一會兒工夫的時間他就將目光停留在馬路中央的一對男女上,女的一身的黑,男的身材高挑,手持著一枝拐杖,腳微跛的過著馬路。

  沒錯!就是陰倪,陰倪微跛的腳卻能讓自己走得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貴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這樣的背影使自己不需看正面就能認出他來。

  二十多年沒見遏他了,沒想到竟然在這兒碰到他?!這是巧合還是經過計畫的?

  「伽爾,你看見了嗎?你看到他了嗎?是他沒錯,對嗎?」她顫抖著聲音,跟他要著答案。

  「先生,需要服務嗎?」聽到酒杯打碎的聲音,兩名侍者急急忙忙的拿著清潔用具動作俐落的收拾著。

  回過身的沙伽爾看了發抖的妻子一眼,然後吩咐著,「麻煩請再給我一隻酒杯。」

  「是。」鞠過躬之後侍者再度離去。

  「伽爾,是他嗎?是他嗎?」白珊琪追問著。

  「珊琪,鎮靜點,不是他。」為了安撫妻子,他撤著謊言。

  「真的?真的不是他?」

  「我和陰倪認識這麼久,他的背影我不可能認不出來,放心!不是他。」他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輕攬著她的肩柔聲道著,「就算是他,他也和我們無任何瓜葛了,你不會受他的欺負,他也不會危害到我們,我向你保證。」

  「這麼說是他嘍?」稍稍平息的驚嚇在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又開始激烈的顫抖起來,她緊握著的十指因過分用力而發出嘎嘎的響聲。

  「珊琪,冷靜點,你放輕鬆。那個人不是陰倪,你沒瞧見嗎?他的身邊還有個女人呢!陰倪的身邊不可能有女人存在的,對吧!」沙伽爾提醒著地,也試圖安慰自己是他看錯了,那個人不會是陰倪。

  「是啊!沒錯!陰倪的身邊不會有女人的,他不是陰倪,是我看錯了。」她鬆開十指,大口的深呼吸,重複的告訴自己。

  「相信我了?」

  「嗯。」

  「喝口酒,讓酒把你紅潤的臉色喚回來。」他接過侍者送上來的新酒杯,然後替她斟滿了紅酒。「我不喜歡你臉色蒼白的樣子。」

  「是,我喝口酒。」她順從的接過杯子,大口的讓紅色的微澀液體經由她的喉嚨流入她的體內,溫暖了她的身子。

  「好多了嗎?」

  「嗯。」

  「可以開始我們的節目了嗎?」

  「嗯。」

  有了她的應允,沙伽爾用力擊了兩下掌,在飯店的正中央,圓型的舞臺上,紅色的布幔緩緩向上升起,就在他們兩夫妻坐的位子的正前方,舞臺上呈現了一支交響樂團,在布幔向上升起的同時,明亮而美麗的燈光跟著綻放光芒,猶如天籟的音樂聲跟著在身邊悠揚響起,在整個飯店內回繞……

  他偷偷打量著專心欣賞著音樂演出的妻子,在確定她恢復平靜之後,擔憂的心也跟著悄悄在心底蔓延。

  陰倪出現在這兒最好是個巧合,他不希望陰倪再出現在他們兩夫妻面前,尤其是珊琪面前,她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他不希望在二十三年之後又再度被抽絲剝繭般的撕裂。

  他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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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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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0 21:3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矮人的矮小屋子裏,躺在由七張小床合併而式的大床上的白雪公主,睜開雙眼蘇醒的那一剎那,七張蒼老的小臉孔映入她的臉孔當場讓她驚嚇昏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小矮人們和靄的笑容讓她忘記了害怕……


  「你怎麼又來了?!」趴在酒吧上的沙漠聞聲抬起頭,沒想到來者竟然是昨晚才逃命似離去的「愛麗絲」,挑起眉他朗聲道著。

  「請說歡迎光臨。」唐馨糾正著他。

  「怎麼?不怕啦?」

  「怕?!哈——哈!我……當然怕。」她小聲的道著,不過又隨即道:「不過你現在還沒開店對吧?沒有客人,我就毋需害怕。」

  「喔?你不認為我這個店老闆也是個同性戀嗎?」

  聞言,才剛坐上吧台的高腳椅的唐馨反射性的跳下椅子,離他五步遠的距離,

  「你是嗎?」

  看著她的舉動,沙漠忍不住莞爾,同性戀又不是傳染病,瞧她緊張的!「放心,我不是。」

  怪模怪樣的女生,他沒興趣逗她。

  「還好。」她拍拍胸脯,坐回位子上。

  「注意你的舉止,這兒的男人可不像外頭的男人一樣懂得抱持著「不打女人」的原則,你侵犯到他們他們照樣把你很揍一頓。」

  「野蠻。」

  「噓!這句話我可以當做沒有聽見,不准有下次。」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近朱者赤」,我的原則裏也沒有「不打女人」這一條。」他打了個哈欠,「乖一點,嘴巴別亂說話。」

  唐馨皺皺鼻子,「只有壞男人才會打女人。」

  「這是就大部分男人而言。」他挺起身,「不過有某一部分的好男人打女人是只打壞女人,尤其是滿嘴胡說八道、不乾不淨,淨是些污辱人話諳語的壞女人。」

  「而我就是屬於後者。」

  「你有你的論調,我無權干涉,總之你別碰到我一根寒毛就行了。」她聳聳肩,「給我一杯水。」

  「小姐,一個晚上你就忘記了嗎?我這兒不歡迎女客人。」意思就是沒水喝就是了。

  「你的店還沒開呢!所以我稱不上是客人。」她自有一套說詞,「現在可以給我一杯水了吧?」

  「不可以。」

  「小氣。」

  「你說什麼?」

  「說你小氣,店開這麼大,達杯水都不肯給。小氣小氣小氣小氣小氣……」她一連說了好幾聲的「小氣」。

  「不好意思,我的店小得很,供不起人家喝免費的白開水。」

  「你……」她才張口,一杯冰涼的水杯就擺到她的面前。

  「小姐,請用。」一個很好看的男人穿著件黑衣圍了個藍色的圍裙,禮貌的請她用水。

  「謝謝。」

  「阿海,誰准你給她水的?」

  「只是一杯水,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對嘛!對嘛!」

  「這是原則問題。」沙漠淡淡的道,「我若破例讓女人在我這兒消費,以後我這間店怎麼開下去?一間同性戀的酒吧有女人存在,以後哪個客人肯上門?」

  「現在還沒開店,不會有人知道的。」

  「況且我又沒花錢,不算消費。」唐馨介面。

  「你閉嘴。」他作勢要搶她的水。

  唐馨見狀,急忙將水往口中灌,一咕嚕整杯水就不剩一滴。「喝完了!」她得意的晃著空水杯。

  「阿海,把她扔出去!」這個女人!

  「沙漠!」阿海不贊成的叫著他,「不要差別待遇,以前門裏的雷電戶長不是也曾帶過他的妻子來過店裏?我若沒記錯,當時你並沒有把他們扔出去,對吧?」

  「現在情況不同。」他冷著臉,淡淡的道。

  「我知道這間酒吧對你的意義有多麼深遠,我不會讓人知道有女人在這兒待過,我保證。」

  「隨你!」他轉身往吧台後頭走,「小姐,你和阿海倒是同仇敵愾嘛!不曉得在你知道他是個同性戀之後你還能不能和他這樣好喔?呵呵呵!」

  壞心的丟下話,沙漠就走進了吧台後頭的小辦公室內補眠去。

  「你……」經過方才他的解圍,現在知道他是個同性戀之後,唐馨不知該如何動作才是對的了。

  「昨天聽說你是第一次聽到「商性戀」這個名詞?」阿海溫柔的對她微笑著。

  「嗯。」她生硬的點著頭。

  「你很怕我們這樣的人?」

  「嗯。」

  「我們和一般人一樣,只是社會的壓力造就我們比較敏感、尖銳,其實除了喜歡的性別和一般人不一樣外,我們還是很善良的。」

  「我只是不太能習慣。」

  「呵!你很誠實。」

  「雖然我不能體會你們喜歡同性的心情,不過我相信,就如你所說,你們是善良的。」唐馨微笑,「至少你就比你的老闆善良。」

  他溫柔的笑容以及行為讓她忘去了同性戀給她的嗯心感覺,她承認對於「同性戀」這件事她反應太過度了,現在想想其實他們和常人沒啥不同,她不吝嗇給向他這樣溫柔善良的男人友誼。

  「呵呵!沙漠這幾天情緒比較不穩定,你別見怪。」

  「嗯。我來這兒真的會防礙你們店裏的生意嗎?」她想到剛剛那個叫做沙漠的男人說的話。

  「是的。」

  「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沒關係。現在還沒到開店的時間,你進來不會有人知道的。」他和煦的微笑。「昨天你不是跑掉了?怎麼今天又來了?」

  「我來跟你們老闆拿東西的。」她這才想起她今天提起勇氣再一次來到這兒的原因。

  「拿東西?什麼東西?」

  「我也不曉得,是我父母托他轉交給我的。」

  「我沒聽他提起過呢!」

  「你可以幫我問問嗎?」

  「現在嗎?我認為現在的時機並不太合適,說不定他一知道東西是給你的,馬上就把你父母托給他的東西扔了也說不定。」

  唐馨抿抿嘴,「那……我還會在香港多停留幾天,請你幫我問清楚之後,我過兩天再來跟你拿,好嗎?」

  「好。」

  「謝謝。」

  「不過你可得找非營業時間才行,不然下一回我可保不了你。」

  「嗯,我知道。」

  「對了,下一次你繞到後門去,別讓沙漠瞧見你比較好。」

  唐馨滾動著眼珠,「他平時都這麼嚴肅嗎?」

  「嚴肅?」

  「是啊!他剛剛一直板著臉說話,太嚴肅了。」

  「呵呵!沒有人說過沙漠嚴肅,通常他這個樣子人家只會當他在發火。」

  「火?我看不出他有在真正生氣。」

  阿海笑笑,「我該說你大勇敢,還是該說你不懂得察言觀色呢?」

  「我比較喜歡勇敢這個字眼。」不多說,她轉身就準備離開酒吧。「我走了,再晚讓你們店裏的客人瞧見我可就不好了。我可不希望幫助過我的好人丟了飯碗。拜拜!」

   ***

  「陰陽」的後門是在巷子內的防火巷裏頭,從踏進防火巷開始地面上就整齊的鋪排著一塊塊的紅色磚頭,從巷口一直鋪到巷底,然後蔓延到死胡同的牆面上,沿路上地面是清潔的、味道是乾淨的、光線是明亮的,加上從防火巷的頭到防火巷的底端是呈現由窄而寬的地形,所以到了店的後門時隨即就有了豁然開朗的舒暢感覺。

  因為地勢的關係,所以必須走下樓梯才能到達後門——當然就連樓梯間也是由磚塊一磚一塊砌成的。

  「阿海。」唐馨推開比店前稍輕的鐵門,探著頭低聲叫喚著。

  對於她的呼喚,廚房內並沒有任何動靜,除了爐灶上正在用小火慢燉的大鍋子發出嗤嗤水滴蒸發的聲響之外,廚房是很安靜、很安靜的。

  「我進來嘍?」不管有沒有人聽見,她還是禮貌性的打了聲招呼,就當是向主人報備過了,踩進了廚房內。

  進到廚房她就因為廚房的乾淨與舒適而露出讚賞的眼神,並不是所有的店家都能將這兩者兼具的。

  廚房的空間相當大,大約和小店內的空間是相同的,緊靠著後門的是五個大爐灶,爐灶的上頭是個大型的抽油煙機,抽出來的油煙則是沿著煙囪排出屋外,使得屋內一點油煙味兒都沒有,而在廚房的中央則是一個長形狀的料理台,料理台被一分為二,一半為鐵板另一半則為木板,料理臺上有秩序的故著不同的料理工具,方便讓廚師料理食物。

  而在料理台的兩側各放著兩個開放式碗櫥,櫃內有著一個個細緻的隔間,可以方便讓用者將相關的餐具嵌在上頭也好方便取用。廚房的左側則擺滿了一個個的食物櫃及冰箱和洗碗槽,整個廚房最特別的是用玻璃隔出來的一小方空間,裏頭是以柔黃色系色調擺了組柔軟的沙發,有電視、有音響、有隔音設備……一切設備應有盡有,同時兼顧了舒服與享受。

  單單是由防火巷與廚房的擺設設計,唐馨心底就不免對那個叫做沙漠的店長刮目相看了。

  「阿海。」走到廚房的人口處她又叫了聲,希望阿海若是在店的前頭就能聽到她的叫喚。

  「你找阿海?他出去了。」沙漠聞聲從辦公室走出來。

  「呃?出去了?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曉得。」丟下話,沙漠又走回了辦公室。

  「喂!」她叫他,但沙漠並沒有搭理她,逕自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繼續他方才停手的工作。

  唐馨對他的不理睬噘著嘴,跟進了辦公室。

  「工作重地,非工作人員請勿進人。」沙漠頭也沒抬,只是淡淡的道著。

  「我要喝水。」她忽略他的聲明,用著清脆的聲音告訴他。

  「你很喜歡喝水。」每次見到她她都在跟他要水喝。

  「口渴了當然就得喝水,這很正常。」她走近他,好奇的湊上臉瞧著他在忙啥。

  電腦螢幕上開著七八個小視窗,每個視窗上都是各種不同的程式畫面,有英文、有符號、有燈光閃爍還有各種不同的色彩以及一張大張的照片,所有的視窗她全都看不懂,能看懂的只有這張照片了。

  照片內的是一個男人的全身照,男人穿的是一身白色的宮廷服,右手持著一隻白銀鑲鑽的拐杖,他筆直的站在一處有著非常寬敞的樓梯中央,整個人呈現不容侵犯的尊貴,男人有著一張豐常英俊的相貌,銳利的目光、高挺的鼻樑、古銅色的肌膚以及豐潤的雙唇……照片中的男人令她有種似曾相見的感覺。

  「我看過這個男人。」直覺的她就脫口而出。

  「是嗎?」這個男人活躍于世界政洽的舞臺上,看過他並不稀奇。

  「沒錯!我看過他,就在我來香港的那一天。」不消幾秒鐘的時間她就想起了在哪兒看過他了!「一副陰險的模樣,待人很不禮貌,虧他還一副居高位的相貌,一點兒也不懂得「Lady
First」的禮節,還搶了我的計程車呢!」

  「你在香港看過他?」這可讓沙漠意外了。

  「嗯,是啊!」

  「他一個人?」

  「還有一個很美麗的婦人。」她把對那位美麗婦人給她陰森的感覺給省去沒說,一個真正的淑女是不該在背後批評並無對她不禮貌的人的。

  「是這一個嗎?」他快速的操控著滑鼠,只見螢幕上一下子的時間裏又多出了張女人的照片。

  「嗯,是她。」她點點頭。

  「這個女人叫做存衣彩。」

  「是他的妻子嗎?」她隨口問問,上一回在機場時她並沒有仔細的看過婦人的長相,現在看著照片,她突然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見過這婦人般。

  「他?!哈!別說笑話了!這個男人這輩子都不會娶女人的。」他嘴角抿起笑,紅豔豔的嘴唇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為什麼?他沒有愛的人嗎?」

  「有,他有愛的人。」他道著,「只不過他愛的人已經結婚了。」

  「這樣子啊!」她瞭解的點著頭,「你跟他熟嗎?若是熟的話你就該安慰他,他應該是愛錯了人了。」

  「噢?怎麼說?」

  「若一生下來就註定相戀的情侶到最後的結局一定是結婚,然後快樂的相攜手共度往後的人生,既然沒有辦法結婚,那就不是上天註定的戀人,不是上天註定的戀人當然就是愛錯了人嘍!」她說得頭頭是道,「所以你告訴他,要他耐心等候,屬於他的情人總有一天會出現在他面前。」

  若不是她一副認真的表情,沙漠勢必會當著她的面嘲諷她一番,沒想到在這個時代,還有人能說出「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這樣的話來,真是天真的可以!「是誰告訴你這樣的觀念?」

  「我母親。」

  「你很相信她說的話?」

  「當然。」

  「替我向你母親致意,她的教育真是成功。」他舉起放在桌上的白酒,動作優雅的道著。

  「謝謝。」她欣然地替母親接受他的敬意。

  「聽阿海說你來找我要東西的?」看在她給了他一個新的情報以及告訴他一個這個時代不會再有人說的笑話,他心情頗佳的提起阿海前天詢問他的事情。

  「是的。」

  「你的父母親並沒有托我轉交給你任何東西。」他這著,「嚴格的說,並沒有任何人托我轉交任何東西,這種托東西的事情我還是從阿海嘴裏才曉得的。」

  「呃?」怎麼可能?!

  「你確定東西在我這兒嗎?或是有沒有可能你我錯地方、看錯位址了?」他替她想著可能的原因。

  「我不確定……」父母親在信上並沒有說有「東西」可以讓她拿,這全憑她猜測出來的。

  「不確定東西在我這兒還是不確定你找錯地址了?」

  「都不確定。」

  沙漠挑起眉,「你在開玩笑嗎?」

  「我的父母給了我一張機票和一張白紙,白紙上頭寫著地址,除了地址外他們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我尋著地址來到香港,才下飛機就被你照片上那個男人推掉了白紙,那天剛好下著細雨,白紙被浸了水,上頭的字也模糊了,我只能依稀的辨認……哪知……」

  「你們父女在玩藏寶圖的遊戲?」沙漠眯起了眼,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女人?

  「勉強算是吧!」

  「現在遊戲結束了,你弄錯了地址我也愛莫能助,現在你最好的辦法就是打電話給你的雙親,要他們再給你一個正確的位址。」他呼著,「奉勸你最好不要再玩這種藏寶圖的遊戲,累了自己也麻煩到不相干的人,簡直就是浪費資源。」

  「是。」唐馨扁扁嘴,聲音細小如蚊的自語著,「怎麼每次見到你都這麼嚴肅的訓著人?本來以為這次稍微好一點了,哪里知道沒幾分鐘就舊疾復發了!」

  「你在說什麼?」

  「沒有。」她陪著笑臉,「我說我要回家打電話問清楚正確的位址,拜拜!」

  「站住。」他走到飲水機旁替她倒了杯開水,「喏!別說你每次來我都沒給你水喝。」

  「謝謝。」她接過杯子,放在嘴邊小口的啜飲著。

  她看著他重新坐回位子上,在心底默念著她早就知道的名字,這個男人叫做——沙漠。

  一杯水讓她對他的認識又多了一點。

   ***

  位於香港的「沙漠戶」統籌著香港內其他七戶,為了便於收發訊息的方便與準確性,是故「沙漠戶」的位置是設在大嶼山上頭,是座英式味道濃郁的宮殿式建築。

  「私人重地,非請勿入」八個大字攔住了沙漠的路。

  「先生,未經通傳不得進入。」看門的守衛語氣並不和善。

  「那你通傳吧!」沙漠將發束往前撥,隨意的整理著如絲綢般柔軟的黑髮。

  「先生,你不懂我的意思嗎?沒有戶裏交給你的權杖,我是不可能放你入戶的。」他哼著。

  「我是門裏的一分子也不行?」

  「沒有權杖,就算是門主我照樣不讓他通行。」

  呵!好一個狂妄的看門狗!他勾勾嘴角,雖然很盡責,不過有點不懂得自己的地位是處於何處,太可惜了!「那算了!」

  說完他揮揮手,就走回自己的車內。

  坐到車內的沙漠望著深鎖的大門,當初建造大門時經過考量後為了怕「自然門」的敵人或是仇家侵犯到門裏的領土,是故採用的大門是經過精挑細選一番後才安裝上的,現在他有一個歹念,想試試這門是否真的堅固。

  「好!來瞧瞧是「自然門」的門硬還是賓士的板金厚。」他猛踩油門,看門的守衛才驚覺到西前這個男人的意圖時,他的車子已經狠狠的撞上了富麗的大門。

  「鏘啷!」大聲的撞擊聲發出,沙漠一個用力的前傾,身體產出劇烈的搖晃,還踩著油門不放的腳因為車身被厚實的大門硬生生地擋住,而使得引擎發出嗤嗤的低吼聲。

  「砰!」車內的安全氣囊蹦跳出來。

  「嗶——嗶——」大門因為受到撞擊,警報器鈴聲大作。

  見真章的結果——他的車子等於是毀了!

  「該死!」守衛急急的跑到大門處查看著夾在車子之間的大門有無毀損,幸而大門牢靠,只有一點點微微的凹陷。

  沙漠扳開一層層的安全氣囊後,身體略微搖擺的走出了車子,「嘩!這門還真是耐撞。」他用力的晃晃頭,甩去一陣的香眩感。

  「見鬼的!看你把這里弄得一團糟。」守衛見他還有心情說風涼話,一浮躁就把佩帶在腰際的槍給掏出,然複對準他的眉心,「現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嘖嘖!」沙漠詭譎地一笑,「小孩子玩槍,小心傷的是自己。」

  話聲才剛落下,他纖細的手指一伸,拉住守衛的手動作迅即的一扳,三兩下的時間槍頭就轉而對準守衛的眉心了。「瞧!很危險吧!」

  「為了你的安全,這把槍我還是幫你保管比較妥當。」他伸出左手擊了下守衛的手腕,疼痛讓守衛的手一松,槍枝就往地下掉落,沙漠靈活的接住了槍。

  「發生了什麼事?」聽到警報器的聲音,十幾個人沖到了大門。

  「沒事.我在測試這裏的大門年不牢靠。」沙漠轉過身,動作優雅的將槍收進口袋內。

  「你是誰?」

  「你是何方人物?膽敢擅闖這裏!」

  「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想挑釁?簡直就是不要命了!」七嘴八舌的聲音,跟著所有的人都拔出槍來。

  「嘖嘖!」他把玩著長髮,對於一下子有十幾枝槍瞄準他並不以為意,「我是不是跑錯戶啦?這兒原來不是「沙漠戶」,而是「雷電戶」啊!」

  「發生了什麼事?」一聲頗具威嚴的聲音從十幾個人後頭發出,看來是掌理這兒大小事的頭頭出來了。

  「孫先生,這個男人想要硬闖戶門。」守衛一見大人物出現,急急的示好著。

  「穢氣!」沒想到門裏請來的看門狗這般肉腳!簡直就是丟他「沙漠戶」的臉。

  「喔?是誰這麼大膽?你們讓讓。」被叫做孫先生的孫德正推開人群走到沙漠,面前。

  「嗨!」沙漠露齒向他打著招呼。

  「門主?!」一見到來人竟是門主,孫德正急急揮手,「快把槍收起來。」

  「不要緊,慢慢來,槍枝若是走火,可會傷了這幫小孩子。」

  「對不起,門主,這幫小嘍羅不認識您才會對您如此無理,望您恕罪。」孫德正恭謹的道著。

  「沒關係,就當做是玩玩,不要緊的。」他挑著眉毛,「現在我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請!」孫德正話一說完,十來個人全讓出道路讓門主走路。

  才向前踏一步的沙漠忽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又折回身子,走到守衛面前逗趣的問道:「門主沒有權杖你一樣不讓他通行是吧?」

  「門、門主……」守衛的腳全軟了。

  「教你一個知識,唷!」他伸出小指,「門裏的八位戶長小指上各有一隻尾戒,這只尾戒就等於是權杖一樣,在門裏是通行無阻,你不放行就等於和整個「自然門」過不去,到時別說守衛了,你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都有點困難!懂了嗎?」

  「懂了 懂了、懂了!」守衛一連說了好幾聲「懂」。

  「不要有下次。」丟下話,沙漠轉身踏進了「沙漠戶」。

  「門主,有事情吩咐你可以打一通電話來就行了,屬下會派人盡力完成……」除了孫德正跟在他的身邊外,其餘閒雜人等全都逃之夭夭,以免一會兒大禍臨頭。

  「我不能來參觀參觀我在香港的門戶?」沙漠打斷他的話,「孫德正,「自然門」的設門用意你似乎沒記起來。整個戶裏頭像般散沙,不僅霸道、無禮,還一點教養都沒有。」

  「是,屬下知錯。」

  「不僅如此,就連你們的行政效率都有待觀察。」他不帶感情的道著,「就連我來了你們都不曉得。哼!難怪陰倪來到香港你們連通報都沒通報一聲,方圓一公里內的風吹草動你們都不清楚了,何況是方圓一公里外的事情?」

  「屬下知錯。」

  「不要讓我覺得我養了一群飯桶。」

  「是,屬下一定改進。」

  「希望如此,不然——」他看著庭園裏蝴蝶紛飛的景象,「把「沙漠戶」在香港撤走我並沒有損失多少。」

  「是,屬下知道。」

  「嗯。」他走到花園內,「調查一下陰倪來香港的目的、落腳處,以及曾去過哪些地方,一有結果馬上把資料交給我,我人在「陰陽」。」

  「是。」

  「還有,幫我調查一個女人。」

  「是。」

  「名字我不曉得,只知道人不住在香港,這兩天常在我那兒走動,查查她的來歷。」

  「是。」

  「戶裏最近有什麼事嗎?」

  「沒有,只有幾名新進的門員。」

  「嗯,好好調教,別丟戶裏的臉。」

  「是。」

  「這花園倒是整理得很乾淨,鳥語花香,總算有可取之處。」他欣賞著各式各樣的花朵百花齊放的美麗姿態,赫然發現花園裏並沒有一株花朵枯萎的,於是問道:「這花園是誰整理的?」

  「一名叫做老許的園丁。不過最近新進的門員享有位叫做舞紛的小女孩對花草很有興趣,沒事的時候就幫著老許整理花園,您看到的這些花都是她這陣子種植上去的。」

  「舞紛?是那一位嗎?」他指指蹲在不遠處的花叢裏,拿著剪刀修剪著花葉的藍衣少女猜道。

  「是的,就是她。」

  「嗯,你可以下去了。」他揮手要孫德正離去,自己則走到舞紛的身邊。「你叫做舞紛?」

  藍衣少女聽到聲音抬起了頭,她有張乾淨的臉龐,以及明亮的雙眸,稱得上是清秀美麗的女子。「是的,門主。」

  「這裏的花圃都是你整理的?」沙漠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整理得很漂亮。」

  「謝謝門主,種花只是我的興趣而已。」

  「愛花、惜花的女人都很美麗。」他讚美著。

  舞紛的頰上染過一絲紅潮,「謝謝門主的讚美。」

  「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你願不願意?」

  「門主的命令就是我的工作,舞紛沒有不願意的。」

  「我在英國的家有個很大很大的花園,整理它的老園丁老了,對於花園的整理也就心有餘而力不足,既然你對種花、春花這樣有興趣,或許你願意到那兒幫我整理出一個美麗的花園來。」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嗯,一會兒我請孫先生替你安排一切事宜,至於待遇方面,我並不小氣,這點你可以不用擔心。」他點點頭,「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能替門主服務就是舞紛的榮幸。」

  「你忙你的吧!」看著她安靜的低下頭繼續整理花朵,沙漠看了她一會兒後就轉身離去。

第四章

  唐馨是被人給用力「抱」醒的這種醒法說實在話並不好過。

  「小小姐,上天保佑、佛祖保佑、祖宗保佑……」花姥姥絲毫沒有發現到她的清醒,只是一逕地用著柔軟的奶油桂花手緊鉗著她的身子,然後眼角含著眼淚、嘴角帶著笑的喃喃自語著。

  「花、姥、姥。」唐馨吃力的吐著單音,覺得自己快在她的手臂之下撒手人寰。

  「小小姐,你醒啦?!」聽到她的聲音,花姥姥急忙一鬆手,開心的叫喚著。

  「呼呼——」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真好!胸膛一經解放,唐馨趕忙大口大口的呼著空氣。

  「怎麼啦?」

  「沒事。」她晃著手,不想多做解釋,「花姥姥,你怎麼會在這兒?是誰讓你進來的?家裏頭呢?不用你管事了嗎?」

  「慢點慢點,小小姐,姥姥老了!一次記不住你太多個問題,你一個問題一個問題慢慢來,姥姥才能好好回答你。」

  「你怎麼來的?」

  「搭飛機來的。」怎麼問這種問題?不搭飛機難不成搭船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麼可以來這兒?家裏頭你不用管了嗎?」

  「還管什麼啊?小小姐你人無端端的鬧個失蹤,我花姥姥不來找你,管什麼家裏啊?」

  「失蹤?」她眨眨眼,「我一直待在這兒,沒跑去哪兒,算什麼失蹤啊?」

  「就是知道你人待在這兒,可是少爺和少夫人說你生日那天他們並沒有見到你啊!所以我一慌,行李隨便拉了兩件就急急忙忙的跑來這兒找你,瞧瞧你在不在啊!」

  「什麼?!參地和媽咪他們人也在香港啊?」

  「可不是嘛!聽他們說他們還特地請了團吹喇叭的當做是送你的生日禮物呢!」

  「在姥姥!那叫做‘交響樂團’不是叫什麼吹喇叭的。」

  「無所謂,小小姐你人兒聰明,姥姥說什麼你一聽就能懂,那我們就不用太在意這說話的禮節了。」她為自己說錯了話被小小姐給糾正而害羞的低笑,「不過,小小姐,你倒是說說,為什麼少爺和少夫人替你慶祝生日你人卻沒到?生日那天你去了哪兒?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啊?」

  「我人有到啊!」她拍拍臉,說著,「只不過好像、大概、可能、應該、也許跑錯了地方。」

  「什麼意思?」

  「位址我弄髒了,於是就找錯地方,然後就錯過了我的生日禮物——就是這個意思。」

  「地址弄髒?怎麼會弄髒呢?」

  「這經過情形太複雜了,我們就跳過吧!你只要知道我現在人平平安安、沒病沒痛也沒失蹤就可以了。」

  「你是不是碰到壞人了?!是不是……」

  「哎呀呀!花姥姥啊!你的老腦袋瓜子就別胡思亂想了,只是位址被人撞到了地上,然後弄髒了,就這麼簡單。」

  「哎呀!小小姐!你被人撞到了地上啊?!」

  「是紙,是紙被人撞到了地上,不是我。」

  「撞……」

  「好了,你就別再問了,我們到此為止。」她擺出暫停的動作,「花姥姥,我口好渴。」

  「我幫你倒水。」

  「為什麼你可以進到我房間裏來?」她接過花姥姥替她倒的開水,疑惑的問。

  「我跟飯店的經理說你失蹤了,我要進來檢查看看你有沒有留下什麼聯絡的方法好跟你聯絡,於是他就讓我進來了。」

  「這麼簡單?」

  「呃……」

  「說清楚一點.你是不是去驚擾到飯店裏其他客人了?」

  「哎呀!小小姐,你這是什麼話?一開始他們是讓我說破了嘴皮子都不肯讓我進來,要不是我在那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你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小寶貝,若是你有什麼閃失我就要去跳河自盡了,說著說著就引來許多好有同情心的人替我站臺,飯店經理這才肯幫我開房門的呢!」

  「你在飯店大廳說這些話?然後還又是哭、又是鼻涕鼻水,還引來好多好多人?」

  「是啊!」

  「花姥姥。」唐馨拉住她的手,臉色凝重的道著,「這兒我住膩了,馬上替我安排新的飯店。」

  「現在?」

  「沒錯,愈快愈好。」天啊!經過花姥姥這樣一場戲碼下來,自己還怕不在這間飯店遭人指指點點嗎?

  「能不能過一會兒?」

  「為什麼?」

  「你要換飯店,至少得等到少爺和少夫人來了再換也不遲啊!」

  「爹地和媽咪要來這兒?」

  「嗯,我確定你平安無事之後,就打電話通知他們,他們說要來看看你,確定你真的毫髮未傷才能放心。」

  話才剛說完,門鈐就響起了。

  「我去開門。」花姥姥挪移著肥胖的身軀走到門口處替來者開門。

  「爹地、媽咪,」一看到沙伽爾和白珊琪相偕站在門口,唐馨也顧不得女人該有的儀態,跳下床就沖到門口抱住了雙親。

  「呵呵呵!馨兒,你這黏人的小鬼靈精還是這般黏人,二十八歲了還改不了這個壞習慣。」沙伽爾寵溺地呵呵笑著。

  「馨兒,讓媽咪瞧瞧!你有沒有事?」白珊琪則是一臉擔憂的打量著女兒,四處看著地是否真的平安無事。

  「沒事、沒事!」她在他們的面前繞著圈子,「瞧!活蹦亂跳,一根寒毛也沒有少。」

  「怎麼無緣無故鬧失蹤呢?人來了香港,為什麼不來參加我們為你設的慶生宴?」

  「還不是有個冒失鬼!撞了那張寫了地址的白紙,字被雨水給沾糊了,我就跑錯地方啦!」她簡單的說明,然後噘起嘴,撒嬌著!「爹地、螞咪,你們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沒收到所以不算數的,那個交響樂團還得再演奏一次給我一飽耳福才行。」

  「這個當然。」沙伽爾一口就應允了。

  「怎麼會被撞了呢?撞到哪兒?有沒有受傷?」

  「呵!媽咪啊!你愈來愈像花姥姥了。」

  「你這個小丫頭,嫌媽咪嘮叨啊!」

  「我可沒說!」她吃吃的笑著。

  「笑什麼?」見她不停的笑著,沙伽爾好奇的問著。

  「我可沒說花姥姥嘮叨唷!那全都是媽咪說的!」

  「哎呀!小丫頭,幾年不見你,你的嘴巴變得這般伶俐起來啦!在這兒編派媽咪的不是,想挑撥媽咪和花姥姥的感情啊!」

  「少夫人,小小姐沒有這個心的,她就喜歡開玩笑,我不會當真的。」瞧見少夫人責罵小小姐,花姥姥急急的挺身維護著唐馨。

  「花姥姥,你真當以為我在罵你的小公主啊?我這是逗她的。」白珊琪溫柔的微笑,「瞧!馨兒,你的花姥姥多疼你,我都沒你這般福氣呢!」

  「是啊是啊!全世界就數我最幸福了,有爹地疼、媽咪愛還有個花姥姥寵著我。」她細聲細氣的道著,「現在就算要我死,我也死得瞑目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佛祖可保佑,小孩子說的話可別當真。」花姥姥急急吐著口水。

  「呵呵呵!」唐馨被花姥姥逗得笑倒在雙親懷裏,一時之間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瑰麗的,唐馨啊唐馨!你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入了!

  正當大家笑鬧成一團時,面對著門口的唐馨正巧瞟見一身黑衣的女人低著頭路過他們的房門口,她拉了拉父親的衣服,「瞧!我就是被她撞到的。真巧!我們竟然住在同一間飯店。」

  「啊!」白珊琪循著女兒的指頭看向那名女人,臉一下就刷得慘白。

  是她!是那天在餐廳外和那個長得很像陰倪的男人走在一塊兒的女人!

  「媽咪,你怎麼了?臉色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蒼白?」

  「我有點不舒服。」地顫抖著身雙體,那天那個男人真的只是和陰倪長得相像而已嗎?

  「站在門口,吹著了風可不好,快扶她到房裏。」花姥姥攙扶著她,和唐馨一塊兒走進了房內,將她扶躺在床上。

  沙伽爾仍佇足在原地,目光一直停留在向前直走的黑衣女子身上。

  是她?!這麼說陰倪也在這楝飯店裏嘍?

  好奇心的驅使,沙伽爾看了眼將注意力全放在妻子身上的女兒與花姥姥正細心的照料著妻子後,他小心翼翼的踏出房門外,跟著黑衣女子的後頭走了一小段路,直到轉角才停下腳步。

  他偷偷的側身瞄著轉角後的黑衣女子停留在一間房間外,等到有人替她開門後,她就走進了房間內。

  開門與關門之間的時間僅僅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也足以讓他非常清楚的看清了替她開門的男人的長相。

  一位集聚成熟與英俊的男人——陰倪。

  果真是他,先前自己還不停的說服著自己也許只是長相相仿的人罷了!沒想到……在二十多年後自己又見到他了!這二十多年的蜃居彷佛全都白白度過了……想到這兒,沙伽爾心就開始產生了無力之感。

  離開!得快點離開!他發現了陰倪不代表陰倪也發現了他,現在馬上離開還來得及!一切事情都還是保持原狀——他沙伽爾與妻子白珊琪死於意外空難。

   ***

  沙漠在街頭徘徊,在人群中盲目的搜索著,在搜索什麼?他並不知道,只知道在這樣一個腳步繁快的街道上,或許他能在這一群忙碌的人海中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想找的人也許是親人、也許是仇人、也許是一個和他有若同樣優閑步伐的朋友,他並沒有預設人物,只是一個逕的尋找著。

  在熙攘的人潮裏,他很容易就瞧見了與他迎面走來,腳步輕盈的唐馨,她正停留在一間擺滿了各式各樣花朵的花店前頭,在花海裏她像是豔冠群芳的花王,豔麗中不失清新、傲氣裏帶著純真,她就像是綻放的梅花;她舉手投足間的活力讓她充滿陽光,她像一朵不合時令綻放的梅花。

  「嗨!」

  「嗨!」唐馨抬起頭,「真巧!」

  「你喜歡花?」

  「女士都喜歡花。」

  「是啊!」他想起在「沙漠戶」裏頭遇見的舞紛她也愛花。

  「你不覺得每一朵花都像是一個女孩子的生命嗎?」

  「喔?女孩子的生命像花,那男孩子呢?」

  「像樹。」

  「你的論調很特別。」他原以為她會說男孩子像蟲子之類的東西。

  「這不是我的論調,這是我從書上看來的。」她淡淡的答道,「格林童話裏寫的,你可以說格林的論調很特別。」

  「說說我像什麼樹。」他好奇他在她眼中會是棵怎麼樣的樹木。

  「你?」她真的仔細的打量起他來,久久之後她搖搖頭,「你不像樹,你像那個主宰著花與樹是否該種在撒旦庭園裏的撒旦。」

  「噢?!那是什麼東西?」

  「你不知道嗎?」

  「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愛看童話故事。」

  「你該看看,格林寫的童話故事並不完全是童話,他還有一些嘲諷、幽默或是令人深思的故事。」她道著,「我說的只是某個故事的片段內容,裏頭是說每一朵花、每一棵樹都代表著世上男男女女的生命!這些花和樹全都種植在撒旦庭園裏,當撒旦取了某一個人的生命之後,他就會循著生命去找屬於他的花或是樹,然後再決定該將這株植物移植到天堂或者是地獄。」

  「嗯哼!我像那個撒旦?為什麼?」

  「因為你長得很美麗,美麗之中還帶著陰陰的邪氣。」

  「你的童話故事裏說撒旦是美麗的?」

  「不,童話故事裏的撒旦是個老頭子。」

  「嗯哼!我的美麗令你想到個老頭子?」

  「呵!不是的,不關故事裏的描述,我對撒旦的印象就是個美麗中帶著陰沈邪氣的模樣,不只如此,你像個手握大權的人,不論是氣勢或是與生俱來所散發出來的氣質都令你像個尊貴的王者。」

  「尊貴的王者?依你童話故事裏的角度這樣的人應該是天帝才對。」

  「本來應核是的,只是你的邪氣讓你變成了地獄的王者,你只能用撒旦來描述,充滿陽光的天帝並不適合你。」

  「所以我應該為了你的描述而驕傲?!」

  「這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把你給我的感覺說出來罷了!」她聳聳肩,「我只是引用故事的片段,那個故事的真正主旨並不是撒旦和他的庭園。」

  「噢?不然是什麼?」他光聽她講就覺得這個童話故事夠長了,沒想到這竟然還不是主旨。

  「不告訴你。你有興趣可以去書局找來看看。」

  「你真掃人興致。」

  「謝謝讚美。」

  「知道嗎?有一件很巧的事情。」他看著花海,道著,「剛剛我遠遠的看到你站在這片花海裏,想到的事情就是若要用花來比喻你,我會用……」

  「嗯?哪一種花?」

  「梅花。」

  「噢?梅花是一種很孤獨的植物呢!」她這,「愈冷愈開花的植物只能孤芳自賞,太寂寞了。」

  「呵!寂寞嗎?你忘了在撒旦的庭園裏不論是哪一個時令的花都是有撒旦相陪伴的嗎?」

  因為他的話唐馨臉頰飛上一抹淡淡的緋紅,「知道嗎?你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我知道。」

  「聰明的女人就該對你退避三舍,你太容易讓女人為你著迷了。」

  「我知道。顯然你很不聰明,因為你並沒有離我遠遠的。」他笑得狐媚。

  「聰明與不聰明只在一線之隔,你怎麼不會覺得我是一隻飛蛾呢?」

  「呵呵!」他勾著唇角,對於這樣一個用著天真眼神看著他的女人竟然主動向他示好,他有點招架不住。

  「買花送我吧!」她轉移話題。

  「你想要什麼花?」

  「統統都要一點。」她一點都不懂得客氣。

  「統統?!」

  「統統。」她給他一個微笑。

  「好。」他也不小氣,伸手招來店員,「所有的在各要十朵。」

  「好的,要包在一塊兒嗎?」

  「對,統統包在一塊兒,不用包裝紙,報紙包得扎實點就可以了。」唐馨交代著。

  「好的,小姐,請等等。」

  「為什麼不用包裝紙?」他奇怪的問。

  「花這麼美,為什麼要用包裝紙掩蓋它們的美麗呢?」

  「不是掩蓋,是襯托。」

  「真正美麗的東西是不需要任何東西來襯托它的美麗,多了只是畫蛇添足罷了!」

  「小姐,花好了。」手腳俐落的店員不一會兒的工夫就包好了一大束的花。

  唐馨接過各式各樣五顏六色摻雜在一塊兒的花朵,一下子的時間她就像捧著個豐富的小花園在手上般,走在路上所有的人全都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沙漠付了錢,跟在她的身旁向前走著。

  「你要去哪兒?」

  「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

  唐馨不懂的看著他。

  「我走在路上找人。」

  「找誰?」

  「找你。」和他有著同樣優閑步伐的人就是她了。

  「胡說。」不論他是胡說還是真心話,總之他的回答讓她心跳加速。

  「我是說真的。」

  「嗯。」她低著頭,看著五彩繽紛的花束,「這是我生平收到的第一束花。」

  「噢?那我真是榮幸。」

  「所以我想,」她用著不大不小的銀鈴聲調這著,「我想我該給你一個謝禮。」

  「什麼謝禮?」

  她停下腳步,抬起頭看著他,猶豫了幾秒鐘才提起勇氣踏起腳跟,粉嫩的唇瓣就貼上了他紅豔豔的嘴唇。

  沒想到是這樣的「謝禮」,沙漠先是一呆,接著就本能的將雙手環上她的腰,讓她的身體更靠近他,嘴中嘗的甜美與鼻子嗅到的濃郁花香相結合讓他的心糾纏在一塊兒,帶進一種心底從未感受過的緊繃感……

  所有的路人全都停下了腳步,偷偷打量著他們。

  「告訴你一件事。」她離開他,「並不是誰都有資格送我花的,除了能吸引我的人之外我不隨便收任何花束,而你是第一個吸引我的男人。」

   ***

  「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著沙漠與唐馨相偕從後門進入,待在廚房料理食物的阿海呆了呆。

  「做你的工作。」沙漠並不想滿足他的好奇心,逕自走出廚房踏入辦公室。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在沙漠身上得不到答案,阿海溫柔的問著一臉紅光的唐馨。

  「喏!給你。」唐馨笑而不答,然後她從一大束的捧花中抽出了一朵白玫瑰遞給他,「白玫瑰最適合溫柔的男人了。」

  「謝謝。」阿海接過花,順手就拿瓶小磁花瓶把花插上。「不過比上花,我比較想要知道你為什麼會和沙漠一塊兒回來?」

  「我們在街上巧遇,然後因為我好幾天沒見到你了,想見見你,於是就跟著他回來了。」

  「就這樣?」他可不信。

  「你不相信啊?」

  「當然!沙漠怎麼可能讓你踏進這兒?」前兩次兩人見面就像仇家一般,沙漠從沒給她好臉色看,這次他怎麼可能答應讓地踏進他的店?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什麼辦法?」

  「就是——我不告訴你。」她淘氣的笑著,「這是我和沙漠的秘密。」

  「乖!你告訴阿海哥哥,阿海哥哥就煮頓好料的給你吃。」他挑挑眉,哄著她。

  「我不用告訴你,就有好吃的東西可以吃了。」唐馨偷吃著他在爐上剛煮好的咖哩,也沒見阿海動手制止她。

  「你這小丫頭!」

  「小丫頭?呵呵呵,阿海你幾歲了?」

  「二十七吧!」過了二十他就再也沒仔細計算著自己的年紀,總之人一天天長大,不可能他停止數數兒,他的年紀就維持在同一個階段,所以也不須要太計較歲數了。

  「小丫頭我今年二十有八呢!」她略微驕傲的抬抬下巴,「看來我是駐顏有術才會讓你當我是個丫頭片子呢!」

  「二十——八?!」他以為她只有十八呢!

  「從一回來你們就吵吵鬧鬧到現在,阿海,你不用開店啦?」沙漠的聲音在阿海的拉高分貝中出現。

  「沙漠,這丫頭竟然有二十八歲!」

  「看不出來吧?」她驕傲的挺起胸膛在他面前賣弄著自己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外表。

  「阿海,做你的事情,快開店了。」丟下話,他拉著她的手走進辦公室。「你一進店裏就吵吵鬧鬧的,別忘了你是答應過我你會安安靜靜的待在店裏不吵不鬧像個鬼一般讓人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才讓你踏進我的店裏的。」

  「我只是和阿海聊聊,沒有吵鬧。」

  「聊些沒有內容的話題就叫吵鬧。」

  「對不起,這總行了吧?」她扁扁嘴,「你能不能讓自己稍微別這麼嚴肅?」

  「嚴肅?」從沒有人說他嚴肅。

  「可不是嗎?不管你是生氣也好、警告也好、說笑話也罷,還是一般的講話統統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這樣讓人看了感覺你好嚴肅。」

  「嗯?」

  「這樣很不好呢!壓抑自己的情緒是件很不好的事情。」她道著,「想笑就笑、想生氣就生氣、想哭就哭這樣你才會過得快樂,讓人知道你的情緒並不會讓你丟臉……」

  她的話被沙漠突如其來的發笑給打住,「你笑什麼?」

  「笑你的話。」他笑得好陰鬱,「你憑什麼感覺我並不想讓別人分享我的情緒?你從哪點看出所以膽敢這樣評判我?」

  「你的眼睛。」她安靜的說。

  「噢?我的眼睛告訴你什底?」

  「它告訴我——你寂寞了很久、孤獨了很久、壓抑了很久、仇恨了很久、傷心了很久、想念了很久……」

  「夠了!」他的表情驀然轉變,他收起了笑,冷然地打斷她的話,「你說我危險,我覺得你更危險。」

  從沒有人能夠看進他的內心深處,打從他十二歲開始他就封閉了自己的心,用層層的沙將他掩埋在深處,他的內心就像他的名字——是一座荒涼的沙漠。

  被人透視到他內心深處甚至到達就連他自己也未曾發覺過的情緒面,這讓他害怕也讓他失去了保護膜。

  「你到底是誰?」普通人是不可能輕易的就將他的內心剖析得如此清楚。

  「我叫做唐馨。」她微笑,他終於問起她的名字了。

  「你是什麼人?是誰叫你來的?你來的用意、目的到底是什麼?」他盯著她,一瞬也不離開。

  「我只是個普通人,原先我來到這兒並沒有任何用意、目的,更沒有人叫我來,我來只是找錯了地址、跑錯了地方。」她思考著,「但是,現在,我覺得我是來幫助你的,用意是想讓你放開心懷,目的是想讓你愛上我。」

  「你現在一定覺得我是個很隨便的女子,能和才見幾次面的男人就談到情說到愛,這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很令人驚奇的事。」她扯扯裙帶,臉上佈滿了紅暈,「以前我的母親告訴我,只有命中註定相結合的王子和公主才能在初見面的瞬間就愛上對方,感覺敏銳的人就能在那一刻發覺到面前的人與眾不同之處,感覺不敏銳的,就得要等到很久以後才能驚覺,有時粗心一點或許還來不及發現就錯過了。」

  「你是屬於哪一種?」

  「中間那一者吧!見到你的第一刻我就知道你有些不同,但說不出是哪里不同,只知道你是屬於特別的,我的感覺並不深刻也不敏捷,我等了很多天,和你說了很多話之後,才曉得你的特別是因為只有你能讓我在第一眼就愛上你。」她說得很認真,「我猜,你是我的王子。」

  「呵!」他是發自內心愉快的笑。

  「不管你現在如何想我,總之我不準備放掉你了。」

  「噢?」

  「不說這個,感情不是用強力、蠻力要來的,我們可以慢慢來。」她恬靜的笑著,手伸到他美麗的臉頰上,「我想你的內心裏也許有個故事,或許悲慘或許傷人,總之這個故事一定不是美好的,但我相信你有能力克服它,不是採用鴕鳥埋沙的方法,而是勇敢的正視它,也只有這種方法才能讓你真正快樂,我說得對吧?」

  「你有二十八歲了?」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問著。

  「是啊!」

  「讓人看不出你實際的年齡令你得驕傲?」

  「小女孩喜歡自己快快長大,大女孩卻希望自己一年比一年年輕,你覺得我不該驕傲嗎?」

  「年輕的外表並不一定代表你保養得當,也許人家正在譏笑你外表幼稚你卻沾沾自喜,這很丟臉。」

  「你覺得我外表幼稚嗎?」

  「不,你有個天真無邪的外表,這樣的外表不該和一個充滿獨到見解的內心相陪襯,太不搭調了。」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女人。」

  「噢?」

  「你說我令人著迷。」他以著蠱惑的表情看著她,「真正令人著迷的是你。」

  他的臉湊近她的臉龐,額頭只著她的額,與她鼻樑碰鼻樑、臉碰臉,他們的呼吸相呵成一體,向天空飄散……

  他並沒有吻她,只是這樣靜靜的與她相依偎著,心靈有著前所未有過的平靜,他塵封了二十多年的內心沙漠,現在正有著一片綠洲一點一滴的在滲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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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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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0 21:35:0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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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希臘的嚴神裏有位叫做那西色斯的神仙,他的美貌在眾神之中是出了名的美豔,就連很多女神都比不上他,那西色斯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湖畔邊低頭欣賞署自己美麗的倒影,然後聽著眾神仙們給予他的讚美,日子一天一天的近去,他停在湖邊欣賞自己倒影的時間愈來愈長,日子久了他索性就住在湖邊,不吃也不喝的只是一個逕兒看著湖裏的倒影。


  直到有一天,他猛然發覺他再也離不開湖裏的人!已經深深愛上他自己的倒影時,他就縱身跳進湖裏想與自己的倒影長相廝守一輩子…後來神仙們在那西色斯投湖的湖邊發現了一朵白花,這朵白花是由那西色斯幻化的傳言就跟著傳開了,這就是水仙的由來。

  唐馨像只翩翩蝴蝶般在「陰陽」裏來回穿梭著,她只是很甜美的微笑,然後將下午沙漠送給她的一大束花一枝枝分開的送給店裏所有的客人。

  「喏!送給你們,希望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她將最後第二朵桔梗送給了最後一桌的客人,一大束的花不多不少全都剛好分完,只剩下一朵水仙花。

  她滿意的回到吧台,「給我一杯水。」

  「給你。」沙漠早已替她準備好一杯乾淨的水,他將水杯推到她的面前。「我以為你會把這一整束花全都帶回家去呢!沒想到你全分給人了,真令我意外。」

  「美麗的東西只有我一個人擁有,不如把美麗的東西讓所有人分享還比較快樂,不是嗎?」她笑笑,將手中最後一朵花遞給他,「喏!送給你,這朵美麗的花剛好可以配上美麗的你。」

  「你的快樂可是建築在我店鋪倒閉的危機之上。」

  「瞎說!送花的時候我都有偷偷觀察每一桌客人的神情,我看到的都是一個個善良的眼神,可沒像你說的大夥兒都仇視女人仇視得很的樣子。」

  「你有看過所謂的仇視的眼神嗎?」

  「沒有。」她搖搖頭。「不過我懂得分辨!你別看輕我。」

  「不敢。」他拍拍她的頭,「好了!到後頭去吧!一個女人待在我的店裏讓我很不舒坦。」

  「是——」她拉長著音,不太甘願的滑下高腳椅,臨走前她將嘴湊近到他耳邊,悄聲說道:「沙漠,你老實說,你的內心裏有沒有一點點的同性戀情緒啊?不然怎麼會一個女人待在你的店裏你就會渾身不對勁?」

  「進去。」他眯起眼。

  「看!你又嚴肅了!」她像是抓到他的把柄般大叫著。

  「這不叫嚴肅,我這叫兇悍。」他一字一句的說著。

  「哎呀!你竟然對我凶?」

  「沒錯!你看出來了吧!」

  「好呀!我現在就進去找阿海去!」

  「想搬救兵?阿海沒辦法制我,所以你還是省省力氣好了。」

  「才不是搬救兵,我要去找阿海給我弄吃的,叫他給我店裏最貴的餐點,好讓你心疼。」

  「呵呵!是啊!我好心疼。」

  「哼!」唐馨對他做了個鬼臉,就走到後頭的廚房去了。

  在吧台前工作的沙漠替兩桌客人送好調好的酒再回到吧台前,店門正巧被推開,一名穿著黑色線衫及黑色西裝褲的男人走進了店裏。

  男人左手杵著拐杖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這吸引了沙漠的注意。

  是他!終於讓自己等到他了!

  沙漠面無表情的招呼著男人,「先生,你是第一次光顧本店吧?」

  「是的。」

  「請這兒坐。」他指了指在他面前的高腳椅,「很抱歉,店裏的空間狹小,座位的部分都坐滿了。」

  「沒關係,我就坐這兒。」

  「先生,請問要喝點什麼?」

  「隨便。」

  「那我就替你調一杯本店的特調酒。」語罷,沙漠就低下頭熟練的在調酒杯內加入各式不同顏色的酒,利用顏色的混合與酒精的濃度比例調出了杯黑白相間的酒,他取了只細長的玻璃杯,將調好的酒倒進杯內,然後送到了男人的面前。「這這杯酒的名字叫做「陰陽」,和本店的名稱是同樣的。」

  「謝謝。」男人接過酒杯,品嘗著。

  「先生,請問用過餐了嗎?本店還提供各式餐點可以讓你盡情享用。」

  「給我一份松餅。」

  「好的。」他拿起與廚房相通的內線電話交代著廚房準備食物。

  「聽說你這兒是一間同性戀酒吧?」

  「沒錯。」

  「倒是挺乾淨的。」他環顧著四周,自始至終他的背脊都挺得梗直,「看得出來你經營的手法很獨到,同性戀酒吧很少像你的店這樣安靜、乾淨的。」

  「謝謝讚美。」沙漠低頭道謝,因為身體的搖動使得吧臺上的小圓燈光正好打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相貌馬上盡落入男人的眼底。

  男人的身體一抖動,大大震驚的盯著沙漠不放,男人從未、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美麗的男人,即使是自己曾深愛過的人也沒有像他一樣的美貌,他的美麗是充滿尊貴且不容侵犯的,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令自己熟悉,一種惺惺相惜的同屬感讓自己的心底撩起一波漣漪,他和自己是屬於同一種人,就像自己深愛過的人一樣。

  世界之大,他尋尋覓覓了二十多年,終於讓他找到了第二位和他屬於相同世界的人。

  「你叫做什麼名字?」

  「沙漠。姓沙,單名一個漠。」

  男人掩飾住自己內心的震驚,但手中握著的酒杯還是掩蓋不住的泛起陣陣波紋,這麼巧?他也姓沙。「我叫做陰倪。」

  「你好,陰先生。」

  「你今年幾歲?」

  「三十五。」

  「好年輕的數字。」當年他也曾三十五歲過,當年……當年……陰倪握緊了酒杯,仰頭一口飲盡杯中物,然後用力一甩頭,當年都是那個女人的錯!怪不得他!

  他看了沙漠一眼,也許是移情做用,也許沙漠真的是他見過最美麗的男人,他的內心對沙漠起了發酵作用。

  「還要一杯嗎?」沙漠安靜的已經又幫他調好了一杯「陰陽」,並且將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不用……」

  「先生,你的餐點送到。」唐馨清脆的聲音在他們之間響起。

  「女人?」陰倪眯起眼。

  「陰先生,她是店內大廚的妹妹,常在店後幫忙打雜,這兒幫不過來時她就會出來幫忙一下。」沙漠淡淡的解釋,「你還不快進去!」

  「是,沙老闆。」唐馨瞄了眼陰倪,嗅出他們之間的不尋常味道,馬上伶俐的點個頭,就退進廚房去。

  「陰先生,你請慢用,我還有其他客人,不招呼你了。」沙漠朝著他點點頭之後,就忙著替其他客人服務。

  整個晚上沙漠都沒再和陰倪說到話,他忙碌的在吧台與餐桌間穿梭,時而發出淡淡的笑容,時而安靜的凝視遠方,大部分的時間他則是面無表情的做著店內一切瑣碎的事情。

  陰倪一整個晚上就坐在吧台前,喝掉一杯杯的「陰陽」,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的將視線隨著沙漠打轉。

  一整個晚上,什麼事也沒發生,直到店打烊了,陰倪付了錢離開之後,還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

  沙漠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陰倪,關上厚實的鐵門之後轉過身,就瞧見唐馨直挺挺地站在他的後方,一臉無邪的看著他。

  「原來你們並不認識。」

  「我認識他就足夠了。」

  「來。」她伸手牽著他走到吧台,漾著水的玻璃吧臺上放著一盤海鮮大餐,有龍蝦、鮮魚、蛤蜊,以及醃漬過的海帶及一碗濃湯和白飯,顏色非常豐富也非常營養。

  「這是幹麼?店裏有吃的你不拿,還特地到外頭買?」他的店裏可沒賣這份套餐。

  「沒浪費你一分一毫的錢,這些全都是你店裏的食物,只是換個烹調方式,加上些變化,很容易就弄出一份好看又可口的餐點了。」她細聲細氣的道著,「吃吧。」

  「這些東西都是你煮的?」

  她眨眨眼,「不是,這些都是阿海做的。」

  「阿海?他懂得做這類的食物啊?若是這樣我可以改改店裏的功能表了。」懂得變化的商店才能隨時迎合消費者對食物挑剔的口感。

  「慢點慢點,你如果只是想加這份餐點到功能表上我不反對,但若要我再多生出幾樣不同口味的新鮮餐點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比較好。」阿海從廚房裏走出來。

  「怎麼?你不喜歡店裏多些變化嗎?」

  「喜歡,能讓客人嘗點新鮮的食物有哪位廚師不喜歡的?」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但是若沒有這位唐小姐在我旁邊督促著,我根本不懂得將菜做適當的變化,別忘了,我只是個半出師的廚師。」

  「督促?」沙漠不懂得這兩個字的意思。

  「是啊!這一整這餐點全都是她一道道手續仔細告訴我的,我除了動手煮成成品外,整個細節過程我的頭腦完全沒參與到。」

  「你負責說,阿海負責做,」

  「嗯,今天白白拿了你一大束花,我想給你一些回報,所以就要阿海弄道精緻一點的餐點給你補一下。」

  「真有心為什麼不自己下廚?」

  「為什麼要自己下廚?」她像是聽到一件驚訝的事般張大了眼,「有能力的人不需要事必躬親,只要指揮、耍耍嘴皮子就可以了不是嗎?」

  沙漠眯起了眼,這個論調基本是正確的,但他可從沒見過哪個女人要洗手做羹湯給一個男人時是要人代為動手,而自己只站在一旁做指揮官就滿意了的。

  「這個女人的教育過程很奇特,她懂得事情絕對不比你少,不過她任何事都不肯動手,只肯用說的。」阿海小聲的在沙漠耳邊耳語著。

  一開始要她幫忙在店裏送餐點充當小妹時她還一臉不以為然的看著他說:「送餐點這樣的事情不是我該做的事情,太低下了!」他聽了下巴當場差點沒掉到地上去。

  「我看她的家人把她當公主一樣教育著、寵愛著呢!」阿海又道。

  「哦?」沙漠用著饒富趣味的眼神瞅著她。

  「對不起。」她敲敲吧台的桌面,「你們有秘密要談嗎?需要我回避時你們可以大方的說一聲,我懂得怎麼離開這裏。」

  「有秘密要談的是你和沙漠才對,我進廚房去,不打擾你們。」阿海笑嘻嘻的丟下話,就走回了廚房。

  「阿海剛剛跟你說什麼?」她坐上椅子,直截了當的問著。

  「他說你什麼事情都不肯動手做。」

  唐馨抿抿嘴,低應了聲,「這沒什麼,這些繁雜的工作不是我該做的事情。」

  「噢?你從沒親自動手做過任何事情?」

  「勉強算是。」她只有「上課」的時候有親自動手做,不過她將這些事情當做是學習,稱不上是工作。

  「原來你只懂得紙上談兵啊!難怪……」

  「別污辱人,我能做得比任何人更好。」她抬抬下巴。

  「那為什麼想報答我的餐點你卻要假手他人?大沒誠意了。」

  「我開口指使人就足以表達我的誠意。」她的教育裏只有大事情才需要她親自動手,一切家事她只要懂得指揮、調度跟做檢查的工作即可,她若動手去做這些事情,只是污辱了家裏專做這些活兒的僕人罷了!並沒有什麼益處。「你若不滿意,你可以不要吃。」

  「白白浪費這些美味?只為了你沒親手烹調嗎?呵!我不是這麼吹毛求疵的人。」以著上流社會的家庭來說,仆投成群的環境裏她若是有這樣的觀念並沒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一個真正的千金小姐確實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足以表現她想回報人的誠意了。

  光是由這點來看,她的來歷顯然不小。

  他拿起刀叉開始享用美味。「嗯,很好吃。」

  「謝謝。」她綻開笑容,注視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著食物。「今天晚上你一定很累,對吧?」

  「你從哪點看出來?」

  「你板著臉,裝著架子一整個晚上,我想不可能不累吧!」她可是在廚房裏偷偷瞧著他一個晚上呢!

  「嗯哼!」他嘴裏塞著食物。

  「那個男人對你而言很重要,對吧?」她猜著。

  「沒錯。」

  「他傷害過你?」

  「是的。」他從不在任何人面前承認,但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裏他不想也不敢去隱瞞任何他內心的想法,因為他知道她能一眼就看出他所說的是真是假。

  「我想他一定傷得你很深。」

  「你怎麼知道?」

  「你看他的眼神啊!雖然你今天晚上裝著架子,擺著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模樣,可是你的眼睛卻騙不了人……唔,該說騙不了我才對,只有我才能看到你一整個晚上都用著仇視的雙眼盯著那個男人看。」她咋舌,「我很慶倖自己不是你仇視的人。」

  她可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充滿仇視的眼神,那種詭譎陰沈得令人發毛的眼神若能幻化成利劍,絕對可以令人萬劍穿心。

  「為什麼只有你瞞不過?」他笑笑,這小女人自大得很呢!

  「我是你的公主啊!王子和公子是心連心的,你的情緒就是我的情緒,我怎麼可能感受不到你的心情?」

  「噗嗤!」他爆笑出聲,「小姐,拜託你,當你在說一件足以表現你的智慧以及成熟的話題時,不要從中穿插一句幼稚的話。」

  「這不好笑!」唐馨板起臉,「我希望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就像公主般高貴。」

  「對不起。」

  她點點頭,接受了他的道歉,並且拉回了話題,「不過我想你會傷他更深才對。」

  沙漠不答腔,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是有計劃的,雖然我不清楚,不過我相信你的計畫一定會成功。」

  「呵!這是你對我這位‘王子’能力的信賴嗎?」

  「不是,是我從那個男人看你的眼神裏看出來的。」

  「噗嗤!」他又笑出聲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過,他的眼神你怎麼能看得出來?難不成你也是他的公主?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她不客氣的敲了一下他的頭,「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一整個晚上都用著充滿‘色情’的眼神盯著你牢牢不放,來你這兒的客人全都是同性戀,想必他也不例外,在初見你過人的美豔之後,我看他早就已經把你當成是一隻‘肥羊’,準備要要飽餐一頓了。」

  「肥羊?」

  「是啊!你是肥羊,他是饑狼。從今天開始你最好小心點,不然你的貞操說不定隨時在他‘餓狼撲羊’中葬身。」

  「呵!你是不是在吃那個男人的醋啊?」

  「沒錯!瞧他這樣色迷迷的盯著你不放,我就恨不得挖掉他的雙眼!」她倒也坦白。

  「呵呵呵!在你的字典裏肯定沒有害臊這兩個字,什麼話你都敢說。」

  「把自己心底的感覺讓自己喜歡的人分享,沒什麼好害臊的。」她別過臉。

  「現在你若會覺得心裏不舒坦,最好調適一下。」

  「為什麼?」

  「如果你的推測是正確的話,日後你會看到這對色迷迷的眼睛的機會可多著很呢!不好好調適,你肯定會氣出病來。」

  唐馨噘起嘴,心裏不快得很。

  「那個男人叫做陰倪,記著他的名字,往後你們會很常見面。」沙漠牽起她的手,「他對我而言,非常重要。你曾經說過你在我的眼裏看到孤單、寂寞、悲慘、傷心,而這些全都是他送給我的禮物,現在該是我還給他謝禮的時候。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好久好久了。」

  沙漠傾向她,貼靠在她的肩胛上,聞著她的輕香,心靈漸漸平靜。

  接下來的日子或許會更苦,帶給他的傷害會更深,但他已經準備好要開始迎戰了。

  下一步,他該回英國了。

   ***

  唐馨坐在飛往英國的飛機上,她的身旁坐著的是從一上機就倒頭呼呼大睡的沙漠。

  才幾個小時的時間,她就離開了香港的土地,只因為沙漠一大早連頭髮都還來不及梳理,就跑到她居住的飯店敲著她的房門問她,「你願意陪我去英國嗎?」

  簡短的九個字,她就整理了簡單的行李,留下字條給還在隔壁房間沉睡的花姥姥交待她的去向之後就跟著他上了飛機。

  真是臉紅呀!人家只是問她願不願意陪他去英國,又不是問願不願意嫁給他,她就一頭熱,興奮地跟著來了,真是貽笑大方。

  「你究竟是喜歡我呢?還是不喜歡我呢?」她小心地用手指梳順他蓋在額前的發絲,低低的問著。

  她看不出他心底對她的想法,但她卻非常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

  她和他之間是有條細繩在冥冥之中將他們兩個人系在一塊兒的,最初和他在一起時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引人記憶的畫面,但她卻記住了,而且能在不知不覺當中感覺到他心底的思維,能瞭解他眼底的感情、能知道他每一句、每一字話底下的真正意義,他過人的美貌與不凡的氣質讓她迷惘,他的一舉手一投足令她印象深刻,她相信不需要她去發掘,他只需站在人群之中絕對是最出類拔萃、眾人注目的那一個,但是——他對她而言不止僅於如此,還有一些特別的情愫包含在其中。

  就像是她小時候從母親那兒聽到的故事,沙漠和她從小幻想到長大的沙漠王子是相重疊的,她認為沙漠王子該有的相貌、氣質、談吐、個性……全都和沙漠相仿,因為如此,她對他動情其實並不令她訝異。

  但是他呢?他對她的感覺呢?她寫信他是她的王子,那他呢?他會認為她是他的公主嗎?

  「小公主,盯著我瞧做什麼?」沙漠微張著眼,伸了個懶腰。

  「沙漠,你會愛上我嗎?」

  「你想知道答案嗎?」

  「是的。」

  「為什麼?」

  「我不喜歡感情這樣曖味不清,我想知道你對我的感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可能喜歡上我、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一切……」她道著,「感情是雙向的,對於一個不可能喜歡上我的男人,我不可能忠誠而且義無反顧的繼續愛著他,我寧願孤獨一生也不願意為情痛苦一生。」

  「你不是認定了我是你的王子?」

  「是的,我認定了你。」她理智的說著,「但你不一定認定我是你的公主啊!」

  「在所有的童話故事裏不是所有的王子和公主都會結成連理嗎?那你何需問我?」

  「不,並不是所有的童話故事結局都是完美的。」她搖著頭,「小時候被父母親寵愛著的我就像個小公主,那時我一直深深相信公主一定會有個幸福美滿的結局,但是等到我長大了,讀到了一些結局並不完美的童話故事之後,才發現到原來並不是所有的公主都有著幸福美滿的結局,也不是所有的公主都一定會嫁給王子。」

  「從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和公主並無兩樣,我相信我是善良的、美麗的、可愛的、溫柔的、賢慧的,童話故事裏公主該有的優點我都擁有,當然——故事中屬於公主的另一面沒被描述出來的性子我也擁有。」她挺直背脊,「我有我的驕傲,不愛我的王於我絕不留戀,你懂嗎?」

  「我懂。」

  「好了,話題扯遠了。告訴我,你有可能愛上我嗎?」

  「我說過,你是個迷人的女人。」

  「我要的不是讚美。」

  「我有可能愛上你,事實上,我已經有點愛上你了。」

  「喔?從什麼時候?」

  「從——」他想著,腦子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相見時,他握著她的手時所感到的酥麻感覺,他一笑,那個時候他不是就被她「電」到了嗎?「從你推開‘陰陽’的大門,嘮叨著這樣厚重的鐵門不適合女士使用那一刻起。」

  她掩飾著內心的雀躍,「希望你不是安慰我。」

  「我沙漠從不安慰任何人。」他哼著,他也有屬於他的驕傲,他的地位一向高高在上,像他一如王者的男人怎麼可能去安慰人?

  她抿嘴一笑,「我能靠著你嗎?」

  「當然。」他將她拉近自己,讓她靠在他的胸前,「休息一下,到了英國我們還得轉搭另一班飛機才能到達目的地。」

  「我們要去哪兒?」

  「我的出生地。」

  「喔?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什麼樣的地方?他思考著,赫然發現打從他十二歲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仔細地用心去觀察他的家了,他對那個家的記憶只停留在十二歲以前,那個充滿愉快的童年。

  「那是個有著很寬闊的土地,遍地植滿了草地,有花、有樹、有小溪、有涼亭、有花屋、有雄偉的宮殿式建築、噴泉還有能眺望到遠處大海的陽臺。」

  「沙漠.你有個很棒的王國呢!」她想像著,「光是聽你的描述我就能在腦海裏繪出一張好美好美的圖畫,我能聞到草地的清新味兒、花朵的芳香味兒、大海的鹹味兒,聽到小溪潺潺流動的聲音,看到噴泉向上噴流的美景,真美。」

  「你把它想得太好了!」

  「會嗎?我只是照著你說的話去繪圖而已呢!」

  「那兒只是景致美,生活在那兒的記憶卻是殘酷的。」十二歲以後他所受到的一連串打擊,遠遠超過了他在十二歲以前所擁有的美好生活。

  「你在那兒學會了嚴肅的,是嗎?」

  「我在那兒學會了很多東西,不僅是嚴肅,還包括了傷心、仇恨、敵視、回憶、孤單、寂寞、世故、城府……我學到的東西太多了。」

  「你眼裏盛著的全都是在那兒學到的?」她憐惜的輕撫過他的雙眼,「閉上你的眼睛,讓我來當你的雙眼,將你學到的東西全都遺忘,我來教你新的、偷快的東西。」

  沙漠真的閉上雙眼,雙手輕輕地擁她在懷中,「教我吧!也許只有你能淨化我的心靈,讓我忘記那恐怖的一切。」

第六章

  被鐘樓底下熱鬧的慶典吸引到街上的加西莫多,被眾人團團圍往,有人替他戴上皇冠,高喊著「滑稽之王」,將他高高拋上天空,然使再接著……周而復始著,從小就孤單的加西莫多才要為了眾人對他的熱情待遇而感到開心時,這時圍觀的群眾突然就對著他丟雞蛋、丟青菜,並且口頭上的嘲笑他、譏諷他,這讓他猶如從雲端掉下,他覺得即羞辱又難堪,恨不得自己從來沒來到街頭過。


  就在此時,突然出現了個身穿吉普賽衣服的女人,她以著輕盈的舞步將他從困難中救出,她美妙的歌舞讓大家轉移了目標,加西莫多才得以脫困,悄悄逃回他的鐘樓……在加西莫多眼中,這名吉普賽女郎是美麗而且善良的……

  沙漠帶著唐馨搭著私人客機,到達了他位於愛爾蘭外海域的一座無名小島上的府邸——一座足以媲美英國皇室的城堡。

  就像唐馨說的,才下了飛機地就聞到了青草味兒、花香味兒、咸海味兒……各式各樣的味道朝著她撲鼻而來,雖然混雜在一塊卻又能嗅出這其中的巧妙。

  「好美。」

  「這兒就是我從小出生、長大的地方。」沙漠看著地她的側臉,微微一笑。

  「這兒離你的城堡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吧?我只能瞧見堡上尖尖的鍾褸。那是鐘樓沒錯吧!沒想到你的城堡裏還有鐘樓,我以為這類的建築物已經列為古跡了呢!」

  「是鐘樓沒錯,不過那口鍾已經朽壞不用很久了。」

  「噢!改天我能去那兒瞧瞧嗎?」

  沙漠挑挑眉,「破破舊舊的鐘樓沒什麼好參觀的吧?」

  「那可不!」她跳過草地上的白色小花,「關於鐘樓可有個很美很美的故事呢!」

  「你指的是‘鐘樓怪人’?我可不覺得我的鐘樓能比得上聖彼得教堂的鐘樓。」他可不以為然,「那兒空間又小又窄,又有灰塵、蜘蛛網、老鼠、鳥屎的,勉強能稱得上是優點的只有通風還算良好,以及能夠眺望到一望無際的海洋,其他無一可取之處。」

  「只能眺望到海洋嗎?」

  「不然你以為還能看到什麼?」

  「這整個島上的景色啊!你有一陣子常常待在鐘樓裏吧?」

  「唐馨,你的反應不要這麼快會更吸引人一點。」他皺起眉頭,壓根子沒想到她竟然會猜到他有一陣子常往鐘樓跑。

  「我也不想啊!誰教你老是講話請得讓人能有跡可尋。」她得意的輕笑出聲。

  「我又露了什麼口風了?」

  「你啊!明明說鐘樓破破舊舊沒什麼好值得參觀的,可是卻又能夠把鐘樓的優缺點巨細靡遺的都給說出來,這不是把話說明瞭在告訴我你去過鐘樓嗎?」她倒也不邀功的道著,「我啊!不是反應快,我只是多嘴的把你沒講出來的話講出來而已。」

  「呵!你可別當我是奇女子,真能百事都一目了然,統統都猜得到,我只是個好管閒事的多嘴婆罷了!」

  沙漠抿嘴而笑,他跟著她,兩人雙雙經過一片綠色的大草原。

  「就這麼說定了,改天你得帶我上鐘樓去欣賞欣賞,可不許反悔。」

  「為什麼那麼想上去看看?」

  「想感同身受一番啊!」

  他看著她,不瞭解一個鐘樓何來讓人感受東西的功能。

  「加西莫多最喜歡在鐘樓裏俯瞰巴黎城內熱鬧的一切,即使只是小販的叫賣聲,他聽在耳裏都覺得那是比上帝的聲音還要令人覺得可親的聲音。」她解釋著,「我想感受一下那種一個人孤孤單單居高臨下傾聽底下熱鬧聲音的情景,這樣我就能體會你兒時寂寞時所思所想的是些什麼東西了。」

  「加西莫多也能扯上我來?你真厲害。」

  「為什麼不能?你和他一樣,都是與世隔絕的孤單人啊!」

  「那種滋味並不好受,你不會想嘗試到的。」

  她撫摸著躺在她胸前的發絲,安靜的踩過一根根青翠的綠茵,似乎像是她「前一輩子」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裏翻滾著,因為是「前一輩子」所以感覺並不深刻,甚至虛無得像是夢境般,勾不起她內心任何一絲一毫的波紋。「類似的滋味兒我曾經嘗過。」

  「喔?」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說起關於自己的事情,這讓他產生了好奇。

  「在我好小好小的時候,曾經被遺棄在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國度好久好久,那是我惟一感受過孤單、寂寞的滋味兒。」

  「遺棄?你不是說你的父母親寵愛你如珍寶?」

  「是啊!他們是我‘這一輩子’的父母。」

  「我不懂。」

  「我是我父母親領養的小孩。在我五歲那年我被親生母親丟棄在孤兒院,院裏頭有好多小孩兒,有金頭髮、紅頭髮,只有我一個是黑頭發的,不管是哪一種顏色頭髮的小孩所說的話我全都聽不懂,若不是我現在的父母親發現了我,然後帶我離開那個對當時的我猶如地獄的地方,我恐怕早就不存在在這個世上了。」她輕描淡寫的說著,臉色平靜得彷佛這件事和她無關般,「我常戲稱在孤兒院時的我是‘前一輩子’,離開孤兒院後的我是‘這一輩子’。」

  他從沒想過她也有著一個並不好受的故事,看著她時他總覺得她是上天賜她下凡來享福的天使,只需要好好的享受屬於人世間最美好的一面就可以了。

  他將她拉近他的懷中,讓她能好好的靠著他。

  「你在安慰我嗎?」她心底流過一道暖流,使得她平靜的心很快的騷動起來。

  「是的。」沙漠輕吻著她的額頭。

  「你不需要替我覺得難過,若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遺棄我,我可能這一輩子都會不認識你。」她溫柔的道著,「我該感謝她的遺棄。」

  「你……」他迷惑的看著唐馨。

  「如果她沒遺棄我,我跟著她所接受到的教育說不定不是讓我當個‘公主’,而是個平凡無奇的‘僕役’。若是那樣,就算我們認識了,你不會愛上我,我也不會愛上你這不是我所想要過的人生。」她笑笑,「所以我還是得感謝她的遺棄。」

  她的人生裏若沒有沙漠,她想不出會有什麼精采可言。

  「你怎麼能這麼善良?」他捧著她的臉頰,心裏一陣蕩漾,他的唇就貼上了她的。

  她不止只有獨特的思考方式吸引他,還有她的冷靜、天真、善良……他發現對於她他不只存有喜歡,還包括了崇拜、愛憐、憐惜、驕傲、瘋狂,他真的沒有說錯,她是個迷人的女人。

  他在不知不覺中被她蠱惑,已經深陷在她布下的迷陣之中久久而不自知,為她深深著迷。

  唐馨大口的呼吸著,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氧氣來支撐她不在他的懷著昏倒,需要很多很多的氧氣,來讓她在體內對抗著無名抗烈分子所帶給她渾身發軟的戰慄感,在他的舌吻之下,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一個完整的她已經被分成片片段段,風一吹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抱我,緊緊抱著我。」在他的唇離開她之後,她嬌喘著。

  沙漠順從的伸手環住她的腰,纖細的十指撐開撫著她的背,然後漸漸加重力道將她箍緊在他的懷中,直到她無法呼吸。

  被分成片片碎片的感覺漸漸消失,她閉起雙眸感覺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重生感覺,在這一刻她是嶄新的,從此她的世界是繞著他在打轉。

  「為什麼?」

  「嗯?」

  「為什麼你不早點出現在我的面前?」他沙啞著聲音,「如果你能早點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會孤單這麼久、這麼久了!」

  他的話讓她的心一陣狂跳,她伸出手臂學著他緊緊抱著他,「你再也不會感到孤單了。從今以後你有我呢!除非你讓人攆我走,不然我唐馨這一輩子也不離開你,絕不!」

   ***

  在迎接沙漠與她的僕人裏,唐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舞紛。

  舞紛一身藍色洋裝的站在人群中,婷婷玉立就像一朵摻著淺淺藍色的鬱金香花,她是集甜美與清秀于一身的女人。

  唐馨能敏感的看出什麼樣的人對她是具有威脅性的,她一眼就能看出舞紛看沙漠的眼光和別人不一樣。

  她伸出手挽著沙漠的臂膀,並不是炫耀,只是讓那女孩知道她與沙漠的關係非淺,讓那女孩能有所芥蒂罷了!

  「小少爺,您總算是回來了!」一名高瘦的老總管高興的顫動著單薄的身子。

  「沙爺爺,這是我的家,再怎麼在外頭流浪,總有一天我還是會回到這兒來休憩。」他淡淡的微笑,「你的話會讓我的客人以為我是個浪子,不夠可靠呢!」

  「哎呀呀!」沙爺爺這會兒才注意到少爺身旁還有個粉娃娃,他緊張的扭著手心,「這位小姐,我們家小少爺人品端正,只是事業心重了點,所以才會老在外頭打轉,您可別誤會小少爺是個不務正業的浪子,小少爺不可能是這種人的,我沙老頭跟您打包票。」

  「沙爺爺,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馬上對你們家少爺印象改觀,他是好是壞,我有眼睛瞧著呢!」

  「是,你有眼睛瞧著,那你倒是說說我是好還是壞?」沙漠揶揄著她。

  「壞,壞透了!」唐馨睨了他一眼,嬌嗔的道。

  「喔?我壞?」

  「是啊!當著老人家的面調侃我,這不是壞是什麼?」她細聲細氣的說著。

  「誰教你還不認識人家就忙著討好著人家。」

  「不行啊?我這就叫做敬老尊賢。」

  「是,你真有禮貌。」他不和她鬥嘴下去,拍著她的手背替她介紹著,「唐馨,這位是沙爺爺,是這個家的老總管,從我祖父開始他就替我們沙家守著這個地方,只要是這個家的一分子,都得要尊敬他三分,你也是,知道嗎?」

  「是。」他最後加上的一句話讓唐馨臉上染滿了紅潮,「沙爺爺,你好。」

  「您好、您好。」小少爺的一番話等於是把話給說白了,面前這個粉琢般的漂亮小姐將會成為這個家的一分子,將會成為他的小少夫人呢!「小少爺,瞧您把我說得像個歷史偉人似的,沙老頭我可擔當不起呢!」

  沙漠淺笑,「沙爺爺,她叫做唐馨,個性很驕縱,你老就讓讓她,就當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別和她計較,日後多多包涵她。」

  「不敢,不敢。」沙爺爺笑得闔不攏嘴。

  「嗯,往後你們相處的時間還長得很,今天就不多說了。」他示意大夥兒可以退下,「一路顛簸,我們想休息一下。」

  「是,我馬上讓下人們去準備好客房。」

  「不忙,我先帶客人去瞭解環境,回頭再進房休息也不遲,別讓人打擾我們就可以了。」

  「好,我馬上交代下去。」沙爺爺恭敬的欠了欠身,將空間留給他們這對小倆口,自己則忙著到廚房去張羅一切歡迎貴賓的事宜,力求讓這位沙家將來的小少夫人能在這兒過得舒適愉快。

  沙家的小少夫人——沙家總算又要有女人加入了!他盼了好久呢!

  望著沙爺爺喜孜孜的離開,唐馨感激地握了握沙漠的手。

  「怎麼?」

  「謝謝你。」

  「謝我什麼?」

  「你知道的。」她臉一紅,方才的害臊可還沒從她臉上退去,又染上了新的緋紅。

  「我不知道。」他故做不懂。

  「總之謝謝你就對了。」她跺腳,小女兒嬌態盡現。

  「無功不受祿,你不告訴我你在謝我什麼我可不接受你的謝意。」天曉得!他愛極了她為他嬌羞臉紅的模樣。

  「剛剛……」唐馨小聲的道著,「你故意把我的姿態拉的很高,讓沙爺爺及僕役們先有錯覺的以為我是個滿不講理的大小姐,人總是有先人為主的觀念,你讓他們先以為我高高在上,住後我指使他們或是有什麼不講理的地方他們就會先想到我本來就是驕縱的,所以也就不會太計較我的個性是否好相處了。」

  「這樣以後我做任何事情就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先思考會不會引來過大的反彈,處事就方便很多。」而且她也不用擔心一開始要融入這個家庭時會不會遭到眾人的厭惡,反正她是從最壞處起跑,再差也不會比現在差了!

  「不用道謝,我這樣做法的結果是兩極化的,一不弄好就會讓你受到這整個家庭的排擠,物極必反的道理你懂得的。」

  「但是你知道結果是好的勝算較大。」她有自信的道著。

  「你從哪點這樣肯定這個方法的結果會趨向好的那方?」

  「沙爺爺和我自己讓我這樣肯定。」她說著,「沙爺爺一定盼著你結婚盼很久很久了,現在你願意娶個新娘進門來,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會想到你娶的新娘子脾氣是好或是壞,即然新娘的脾氣他都不計較了,那他怎麼會想到要不要排斥呢?」

  「至於我,我有我的處事方法,雖然不一定圓融周到,但我的性子是好相處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就算我真的有我的大小姐睥氣,但出現的機會少,日子久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說不定反而會覺得一個當家的小少夫人有這樣的傲慢脾氣才足以表現她的地位,才足以讓人敬畏。」

  沙漠的眼神從頭到尾都盯著她沒有離開,看她說話是一種享受,不論任何事情她都能充滿自信、保持客觀然後事事都朝樂觀的一面下結論,這樣的感覺是舒服的。「我沒有想這麼遠,也沒有想幫你的意思。」他輕描淡寫的道。

  「總之我要謝謝你。」

  他拉著她的手,「來,我帶你到處看看。」

  「嗯。」她點點頭,跟著他穿過玄關處的大型樓梯,以樓梯畫做左右兩邊,右邊是廚房、傭人房跟儲藏室之類的地方,左邊第一個見到的先是會客室,會客室的後面就是客廳,客廳的隔壁是間寧靜的書房,書房裏有片落地窗,可以瞧見屋外的廣大草原——那兒是可以策馬賓士的。

  「你好像並不是很有興趣。」他看出她的眼裏在想著別的事情,對於他的介紹她似乎根本沒聽進去。

  「嗯,房子日後參觀的機會多的是,現在我對別件事情比較有興趣。」她在想著舞紛,那朵藍色的鬱金香。

  「什麼事情?」

  「剛剛在一堆人裏面,我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她的年紀在所有僕役裏算是很輕的,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樣。」唐馨說著,「我能知道她是誰嗎?」

  「你指的是舞紛吧!」他挑挑眉,「她看我的眼神有不一樣嗎?我看不出來。」

  「瞎說!」她瞪了他一眼,「你不誠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看你的眼神和一般人不一樣。」

  「那我沒眼睛。」他逗著她,「你倒是說說,她的眼神怎樣看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生氣的哼著,其實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她就是覺得舞紛不安好心。

  他抽動著鼻息,「嗯,看來你在吃醋呢!」

  「是!沒錯!我就是在吃醋!」

  「傻瓜。」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承認,沙漠也不好再逗她了,他揉搓著她的發,以著少見的溫柔哄著她,「舞紛是我公司裏的職員,對於花藝頗有涉獵,剛好我的花園荒蕪了很多年了,於是我在徵詢過她的意思之後,就讓她來這兒幫我整理花園。」

  唐馨沈默不語。

  「她對於你是不具任何威脅性的。」這樣說總能討好她吧!

  「真的?」

  「真的。」

  有了沙漠的保證,她笑了起來。「帶我參觀吧!」

  沙漠點點頭,牽著她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待沙漠和唐馨走遠了之後,會客室的門後走出了一名藍衣女子,她陰沈的瞪著唐馨的背影,鄙視的啐著,「幼稚!」

  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適合和沙漠在一起。

   ***

  從花園裏散步回來的唐馨裙擺沾染了晨問的露水,清晨的冷意讓她直打噴嚏,她搓揉著手臂,快步的走回二樓的房間。

  「呃?」推開門,舞紛竟站在她的穿衣鏡前擺弄著姿勢,身上穿的是她去年生日時父母送給她的一套水藍色絲質洋裝。

  「嗨!」舞紛對著鏡子向唐馨的倒影打著招呼。

  「你走錯房間了。」

  「我知道。」舞紛道著,「我看到你走到花園裏,所以就進來看看。」她轉過身,「我想看看未來小少夫人住的房間和我住的房間有什麼不同,不過,看來這裏的房間和我的房間並無不同,除了色系不同外,所有東西都是差不了多少的。」

  唐馨的房間是米白色系,整體的感覺是端莊典雅的,而她的房間是水藍色系,當初老管家兩間客房讓她挑選時她一眼就喜歡上她自己喜歡的水藍色系房間,所以對於唐馨的房間她根本就不屑一顧。

  「參觀完了?請你離開。」她冷著聲音道。

  「瞧!我這身衣服很合適吧?」舞紛炫耀著身上剪裁合身的洋裝,整片裙緣處有距離的車出四道縫隙,剛好可以在走路時不時的露出勻稱的小腿肚。

  「很適合你。」「既然你都這樣覺得了,那你就把這套衣服讓給我吧!」唐馨詫異的看著她,很無奈的說,「送給你到是沒什麼,只可惜這套衣服是我父母親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所以很抱歉。」

  舞紛弓起眉,「你不想送我就算了,竟然把你父母親拉出來當擋箭牌,真是丟臉!」

  她的無禮激怒了唐馨,「衣服我送給你,請你馬上離開。」

  「哈!看吧!被我說中了就惱羞成怒了,明明就是小氣,還充什麼闊綽。」

  唐馨抬抬下巴,讓出房門示意她離開,「請你以後未經我的允許不要再踏進我的房間一步,我的房間只要有搖尾乞憐的乞丐踏進來,僅僅只有一秒鐘也好,我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非要換床單、換床罩的好好清潔消毒一番才會覺得舒服多了,所以請你不要徒增我的困擾,謝謝。」

  一番話明白的表示未經主人同意就試穿衣服的舞紛,和搖尾乞憐的乞兒沒啥兩樣。

  「你別得意!」舞紛冷冷一哼,扭頭就離開她的房間。

  「無禮的女人。」她搖搖頭,對舞紛的反感更加深幾分,她關上房門,轉身走進浴室內,方才的晨間散步已讓她感覺到冷意,現在又碰上舞紛這樣一個不懂得禮節的人,讓她倍感穢氣,現在她得泡個熱水澡把這身冷意和穢氣洗掉才行。

  沒多久的時間她就泡在一池溫暖的熱水中,舒服的在水裏呻吟著,她拉了條毛巾將它沾濕,然後將它敷蓋在微閉著的眼睛上頭,讓溫熱的水分子按摩著她的雙眸,偶爾她撩撥著熱水,讓水珠濺落在她雪白的胸前,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的水蒸氣逐漸散去,浴池裏的熱煙也不再氤氳的向上竄升,但唐馨仍留戀的待在微溫的水裏,一動也不動……

  「沒想到一早就能瞧見這樣的美女入浴圖,嘖嘖!我真是有眼福啊!」

  沙漠的聲音在沒有任何預警的情況下在她上方響起,唐馨一驚,第一件事就是反射性的把頭上的毛巾圍蓋在自己胸前的重點部位,羞紅著臉直嚷嚷著,「出去!你出去!」

  「遵命。」倚在浴室門口的沙漠背對她走出了浴室。

  一待他離開,唐馨就急急忙忙的拉出大毛巾將自己密實的裹緊之後,才手足無措的踏出浴室。

  「美女出浴,真香。」她才踏出浴室,靠在牆角等著她的沙漠結實的擁住她的纖細柔美的身軀。

  唐馨漲紅臉的蠕動著身子。

  「給你一個忠告,別亂擺動,一來是因為你身上的浴巾掉落的危險性極大。二來,我可是個男人,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在我身上胡亂掙扎著,就算本來不想當色狼,也被迫於無奈的當了個色狼了。」

  此話一出,唐馨絲毫不敢動半分。

  「你真美。」他撫著她的背膀,發現在她背緣中央有個紅色的小胎記,胎記呈現五片花瓣形狀,樣式像極了一朵花兒。「有花一朵,馨香可人兒。難怪你的名字叫做馨兒,原來是有這樣的典故啊!」

  「什麼?」她不懂得他意指什麼。

  「你背上的胎記啊!像朵馨花。」

  「喔!」唐馨下意識的反手撫著背,花姥姥曾經跟她提過,神色之中還很得意,彷佛有這樣一個花形胎記在她的小小姐身上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般,她那時倒也不以為意,一笑置之。今天,聽到沙漠的讚美,她的心底竟莫名的喜歡起這朵她從沒細看過的胎記了。「從沒有人這樣形容我的胎記,它醜嗎?」

  「美極了。」

  「真的?」她眼睛裏含著笑。

  「它象徵著你的名字呢!當然美。」他吻著她的耳垂。

  「唔……」他的吻讓唐馨身體發麻,她使著力的將他推開,「你使壞,出去。」

  「我……」

  「出去,出去。」他的口才好,死的都能讓他說成活的,她才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呢!她推著他,將他推出門外,然後關上房門,將他擋在外頭。「等我穿好了衣服才准你進來。」

  「那你可得快點,整個家都等著你開飯呢!」這就是他會誤闖進她的浴室的原因。

  「什麼意思?」

  「我們沙家有個傳統,用餐時由女主人開飯之後大家才能用餐。」他道著,「所以,你不想讓整個家裏的人餓肚子的話,那你換衣服的動作最好快一點。」

  「天啊!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她急忙打開衣櫃,隨意的拿了件粉色系的小洋裝換穿上並將長髮束成一條馬尾辮,並且找了個有著只小粉蝶的小髮夾將劉海斜斜扣在耳朵一側,瞬間轉變成為一隻清新脫俗的翩翩蝴蝶。

  「你真讓人耳目一新。」看著打開房門的唐馨一身白底繡了只展翅欲飛的粉蝶的小洋裝,沙漠眼睛為之一亮。

  「謝謝。」她牽起他的手,朝餐廳走去。

  才走沒兩步,他們就碰上了迎面而來的舞紛,她仍穿著先前從唐馨這兒硬要走的水藍色洋裝。

  「瞧!真是一對璧人啊!」舞紛甜美的微笑著,「門主和唐小姐的感情這樣好,真是讓舞紛看了好生羡慕啊!」

  「謝謝。」沙漠淡淡的道謝。「我們正要去用餐,你也可以下樓去用餐了。」

  「門主,你等等。」她叫住他,然後在他的面前轉了一圈,「你瞧!我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不錯。」

  「你也這樣覺得啊?這是今天早上唐小姐送給我的呢!唐小姐也覺得這件衣服我穿比她穿起來好看呢!」

  「是嗎?」沙漠看向唐馨,「你送給她的?」

  唐馨閉嘴不答。

  「真可惜。」他搖搖頭。

  「門主,可惜什麼?」

  「這件衣服我從沒見馨兒穿過,我想這樣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一定非常美,不過她已經送給你了,我也沒機會看她穿了。」

  舞紛的臉當場刷白,沙漠給她的評話僅僅是「不錯」而已,而他都還沒瞧見唐馨穿上它的模樣就馬上認為一定「非常美」,如此的差別待遇令舞紛不悅。

  「門主為什麼會覺得唐小姐穿這件衣服一定非常美?」

  「一種直覺。」他這,「你很適合藍色的衣服,不過這件衣服的剪裁明顯是要展露出豐潤的身材,你太單薄了,穿上它雖然很有味道,但就是少了股讓男人想入非非的魅力,我認為馨兒能展現出這樣的魅力。不過,你穿也是不錯的。」說完,沙漠就牽著唐馨穿過長廊,將她留在原地。

  「你可以大方的笑出聲,她不會聽到的。」沙漠開口。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唐馨真的笑出聲來。

  「幫你報一箭之仇啊!」他的嘴角上場著,「那件衣服是她從你那兒便搶去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他挑挑眉,「以你的性子,你若真的想送東西給人,那東西一定是經過你精挑細選買來的,絕不是你使用過的東西。」

  對一個有教養的淑女而言,贈送的禮物若是自己用過的東西那並不叫做贈送,而叫施捨。

  「你一定有你的難處所以才沒制止她大剌剌的拿走你的衣服,事後你一定也不好教訓她,所以我幫你教訓了她一頓,心情舒坦多了嗎?」他笑笑,「她現在一定巴不得從沒穿上過那件衣服,你相不相信?」

  「你真壞。」

  沙漠將她的笑罵當成是對他的讚美,他仰頭大聲道:「不過,我說的話有一句是真的。」

  「喔?」

  「那件衣服穿在你身上一定比穿在舞紛的身上好看很多。」他為什麼如此肯定?還不就是應了那句至理名言——情人眼裏出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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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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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0 21:35:2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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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少爺,有請客。」

  「誰?」

  「一位姓陰的先生和一位姓存的女士。」

  沙漠眉一挑,陰倪?!算算時間,他也該來了。

  「請他們到會客室。」

  「是。」

  沙漠從書房內站起身,走到門邊懸掛著的整衣鏡前梳理了一下衣容,然後走出了書房,穿越了客廳之後進入了會客室。

  此時陰倪與存衣彩已經被沙管家請到了會客室等候著。

  「沙爺爺,請人沏一壺伯爵茶來。」

  「是,小少爺。」沙爺爺答聲之後順手將會客室兩邊的隔音木門給拉了起來,將安靜的空間留給他們。

  「陰先生、存女士,請坐。」沙漠攤攤手,示意他們在他面前的布面沙發上坐下,自己則挑了主人位動作優雅的坐下。「陰先生你真大本領,寒舍這樣偏僻的地方你也能找到,若不是你早就知道這個地方,就是你的本領高,眼線眾多,才能讓你找到這地方來,不管是哪一個答案,總之都令晚輩佩服。」

  陰倪輕輕的微笑,「我沒想到你是昔日故人的兒子,漠兒,你對陰叔叔也太見外了吧!依我和令尊的交情,當日在你店裏時你就該告訴我,陰叔叔也才好跟你敘敘舊啊!」

  「喔?你認識家父啊?」他歉意的道:「對不起,在我年紀根小的時候雙親就死於空難,之後這座島就不若以往般門庭若市,對於雙親曾有過的至親好友我再也沒見過,時間久了,我連長相都給忘了,所以你若不提起,我還真不曉得你認識家父呢!」

  「這幾年事情繁多……」自從知道沙伽爾死了之後,他對任何事都不再感到興趣,就連沙伽爾還留下一個兒子這件事都他忘了,若不是那日他再度光臨「陰陽」時不見這小夥子的蹤影,他根本就不會著急的打聽這小夥子的下落與背景。

  「不用解釋,你的難處我瞭解。」

  「想不到你都這麼大了。」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當中過去的……」

  沙漠的話才說到一半,會客室靠近玄關處的木門就被用力拉開,舞紛神色匆忙的叫著:「媽……」

  「有什麼事嗎?」沙漠板起臉,自然沒漏聽到她那一句「媽」字。

  「門、門主?!」她倒抽口氣,紅潤臉色在她臉上迅速退去的速度,明顯的在告訴大家她並沒有想到沙漠會在這會客室裏。

  「我有客人,有什麼事你等會兒再說。」

  「是、是。」他的話猶如赦免金牌般讓舞紛急急的往後退,離去前她的眼神迅速的朝著坐在陰倪身旁的存衣彩看了一眼,動作雖然非常敏捷,但還是讓沙漠發現了。

  舞紛人才退離會客室,一轉身就撞上了端著餐盤的沙爺爺,她驚魂未定又再度被他嚇到,也顧不得道歉就疾步踏出了屋子。

  沙爺爺納悶的盯著她的背影,不曉得撞著他有什麼好讓她嚇成這樣子,他聳聳肩,走進了會客室。

  「陰先生,真抱歉,我的職員不懂得規矩才會誤闖進來。」

  「沒關係。」

  「小少爺,茶送來了。」

  「放吧!」

  沙爺爺小心的放下印著花朵的磁杯與磁壺,然後欠欠身,就轉身離去。

  「倪,你們聊,我出去透透氣。」從進到會客室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的存衣彩,低聲的向陰倪道,在取得他的同意之後,她有禮的站起身對著沙漠點點頭,「失陪了。」

  「女士,請留步。」沙漠站起身,「你想出去透透氣最好是加件外套比較不會著了風寒,我的衣服你若不嫌棄,就先穿著吧!」他脫下他的西裝外套替她披上,在送她走出會客室時手指不經意的接了下外套上的扣子,然後若無其事的轉身回到座位上。

  那是個竊聽器。若存女士有什麼舉動,他可以清楚的接收到。

  「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嗯。」

  「陰先生,你可以說說你的來意了。」

  「呃?」陰倪沒料到他會如此開門見山,「我只是想來見見你。」

  「喔?」

  「我可以坐到你的身邊嗎?」不等他的應允,陰倪就站起身,坐到他身旁的座位上。「你……真美。」

  「謝謝。」沙漠望向他,陰倪的相貌是屬於陽剛味道重的,他有深邃的雙眸還有高挺的鼻樑以及豐潤的雙唇,以西方人的血統而言,他的長相是上上之姿,加上他的年紀、地位以及渾身散發出來的高貴氣質,他是相常迷人的男人。

  任何人也想像不到如此男人味的男人會是個同性戀,呸!他在心底啐著。

  「陰先生,你的相貌也非常好。」

  「漠兒,你就不要陰先生、陰先生的這樣生疏的叫我了,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漠兒不敢。論輩分,我還是該叫你一聲伯伯的。」

  「伯伯……」陰倪皺皺眉,甚是不滿意,「把輩分都拉遠了、年紀也拉大了,我不喜歡。」

  「這……」

  「我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名字,你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他的手放到了沙漠的大腿上,態度從容的微笑著。

  「好吧,陰倪。」

  「這才對嘛!」陰倪愉悅的笑著,「漠兒,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就覺得你與眾不同,沒想到我的感覺還真是敏銳,你竟然是伽爾的兒子!」

  「謝謝。」「伽爾」這兩個字猶如利刀,劃破了他心底深處的疤痕。

  「你一定是伽爾送給我的禮物,絕對是!瞧瞧你的氣質、你的談吐、你的相貌,果真是應了‘虎父無犬子’這句話……不!不,你還勝過你的父親……」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我父親在我心底的地位與才能是我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

  是啊!畢竟是他深愛了大半輩子的人,對於伽爾的一切一切,他都深深著迷著。

  「如果當年他不死於空難就好了。」

  陰倪沉了沉臉,當年就算伽爾不死於空難,不論如何他都會死於非命的,只要他和那個賤女人在一塊兒生活的一天,他都會和那個賤女人一塊兒葬生。

  他不容許伽爾和那個賤女人幸福快樂的生活著,伽爾只能屬於他的,若不屬於他,任何人也不能擁有伽爾。

  「如果爸爸還活在世上,我想他和媽媽的感情一定還是非常的好。」

  「媽媽?」

  「是啊!你忘記了嗎?我的母親白珊琪啊!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父母親的感情是非常甜蜜的,他們是我的驕傲、是我的自信……」

  「別提你母親!」陰倪一聲大喝,打斷了沙漠的回憶。

  「陰伯伯?」

  「對不起,我和你的母親有點心結,所以……」

  「陰伯伯,不論你和我的母親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過節,我希望你能看在她已死去多年的面上能夠既往不咎。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沒有任何一個為人子的希望看到在母親死去多年之後,還有人仇視若自己的母親的。」

  「對不起。」是啊!沙漠的一句話點醒了他,那個賤女人這一生惟一做對的一件事情就是生下了沙漠,若不是她十月懷胎,他的後半生等於是活在黑暗之中,看在這點上他是不該再如此仇視地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原諒她了。」

  「謝謝。」

  「漠兒,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請說。」

  「關於你在香港的店,那是一間同性戀的酒吧,你會以這樣的性向做為你經營的大方向,是不是代表著你也有相同的性向?」

  「你說呢?」沙漠避而不答。

  「我想……」其實陰倪百分之百肯定他是,依他如此美麗的外貌女人多半是避之惟恐不及,不會有任何女人願意和一個比自己美麗的男人在一塊兒生活的,加上他經營的店家又是家針對男同性戀為主要營業對象的酒吧,一個正常的男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甘願與一堆和自己不同興趣的男人,廝混在一塊而不感到做嘔的。

  「沙漠?」唐馨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引起了沙漠的注意,他聽到她的腳步聲從書房走去,於是他揚聲喊著,「馨兒,我在這兒。」

  「那是誰的聲音?」

  「你還記得那日你在酒吧裏為你送餐點的女孩嗎?就是她。」

  「喔。」對於女人陰倪一向不花工夫記下樣子,所以他只是假裝的應聲充當知道,其實壓根子裏他從沒記過她的長相。「我記得你說她是你店裏廚師的妹妹,她怎麼會在這裏?」

  「當時我只當你是普通客人,一個女人在我那樣的店裏晃來晃去難免會遭到客人的敵視,所以我只好拿她是廚師的妹妹來打零工做為幌子,其實……」

  「沙漠,快!我問你一件事……」唐馨拉開緊靠著客廳的木門,話才說到一半就發現陰倪坐在裏頭,她連忙收起慌亂的心,禮貌的對他點點頭,「你好。」

  「嗯。」陰倪隨便應了聲,不大理睬。

  「有事?」

  「我有事要問你,你現在方便離開嗎?」

  「陰伯伯,你要和我談的事情我們改天再聊吧!你和存女士可以盡情的在我這兒住下,一會兒我馬上命人幫你們安排房間,請你稍坐片刻,我先失陪了。」說完話,沙漠站起身就拉著唐馨的手離開。

  對於沙漠對待唐馨的反應陰倪看在眼裏,心中五味雜陳全糾結在一塊兒,自己之前的推論全都不成立了,瞧他看那女人的溫柔眼神——和他的父親一樣!

   ***

  唐馨領著沙漠走上三樓,一直到走到長廊的盡頭才停止腳步。

  等沙漠站穩了腳跟之後,她撇著嘴替他用力的拍掉身上看不見的塵埃,嘴裏嘟嚷著,「為什麼要讓他這樣靠近的坐在你身邊?為什麼要讓他摸你的腿?為什麼要讓他摟你的肩?髒死了、髒死了、髒死了!」

  她含糊不清的話讓沙漠抬高嘴角,「清乾淨了?」

  「還沒!要乾淨,我想讓你把衣服換下來直接拿去用火燒掉比較快。」她帶氣的哼著。

  「小公主,吃醋啦?」

  「是啊!」她瞪了他一眼,「女人的醋我也吃、男人的醋我也得吃!你真受歡迎!」

  「這……不能怪我嘛!」

  「少來。我告訴你,你最好離他們遠一點。」

  「他們?你指誰?」

  「少裝不懂,只要是對你有意思的你最好都跟他們保持距離,尤其是那位陰先生,你最好離他一百公尺遠,身邊帶著一個女人還對你色迷迷的直瞧著,同性戀也就罷了,他若是個雙性戀,小心你被他傳染了愛滋病。」

  「嘖嘖!最毒婦人心,你這樣咒我,小心會有報應。」

  「什麼報應?」

  「我得了愛滋,你也難逃被傳染的可能性。」

  「呸!」唐馨出氣的槌打著他。「你若成天和那位陰先生相處在一塊兒,我就不要你了!」

  「你捨得?不要我你想去當尼姑啊?」

  她氣得嘟起嘴,「我就是寧願去當尼姑也不要你!」

  「好哇!你這小妖婆!騙了我的心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啊?」

  「誰教你不守夫道,怨不得我,哼哼!」她抬高下巴不看他。

  沙漠微微一笑道:「好啦!全都聽你的,不和陰倪走太近,和他們全體都保持距離,滿意了?」

  「不准騙我?」

  「絕沒騙你。」

  「還有……」

  「還有?馨兒,你也太得寸進尺了喔!」

  「我只是在保護好我的‘所有物’,任何事都不算過分。」

  他歎口氣,一聲「所有物」竟讓他的心底有一點兒的驕傲?哎!「你說。」

  「沒事情你最好閉著眼睛。」

  「幹麼?」

  「免得你一雙勾魂眼四處打轉著,就勾來了成群成打的女人,還有男人,到時我豈不是要成桶醋、成桶醋的喝了?」

  沙漠皺了皺眉,心底有點明白為什麼門裏的「雷電戶」戶長成天都閉著眼睛假寐了,原來是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啊!

  看著他皺眉,唐馨也皺起眉頭來;就連皺個眉他怎麼都能這樣英俊?「我該去拿塊面紗讓你把整張臉都罩起來的。」真要杜絕所有的麻煩,大概就只有這樣做了。

  這會兒沙漠不只皺眉了,他連鼻子、嘴巴能皺的他全都一併皺起來,「你要告訴我什麼事?快說,不然我要走了。」

  再不阻止她,說不定一會連他的身體她也要他包起來,這還成什麼體統?

  「對了!」他的提醒讓唐馨想起了她方才急急忙忙要拉他來問個究竟的事情,「進來。」

  她推開身後的白色木門,領著他走進了一間寬敞豪華的房間,房間的中間擺了張King
size的大床,床的兩側擺放著兩個精緻的床頭櫃,床間鋪設了一地柔軟的長毛羊毛地毯,落地窗的窗門緊緊閉著,窗簾則垂放下來,陽光微微的透過簾幕的細縫,照進來的微光讓房內的視野微晰,這間房間顯然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居住過了。

  「你說我可以隨意在這屋子裏的任何房間走動。」她道著。

  「嗯。」

  「我偶然走進了這間房間,裏頭有一張圖吸引了我的注意。」

  「嗯。」沙漠知道她指的是哪張圖,那是他從樓梯轉折處移到這兒來的。

  「我能知道他們是你的誰嗎?」她走近牆上懸掛的一張油畫像面前,輕聲的問著。

  油畫裏有一對年輕的夫婦,男的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女的則穿了一身華麗的禮服,兩人的膝上坐了個小男孩,畫師的技巧相當純熟,所以讓她一眼就能看出那個小男孩就是沙漠兒時的模樣,至於抱著他的夫婦——他們是他的誰?

  「我的雙親。」

  「我能拜見他們嗎?」

  「他們死在二十三年前的空難裏。這位畫師的技巧非常好,裏頭的人和真人並無兩樣,你若想見他們,看這張圖就行了。」就因為如此,所以當初他才會命人把這張畫給移到這裏來,他太害怕每每上樓時撞見這幅畫時帶給他心裏的傷痛!

  「他們是你父母?」她湊近油畫,太像了!「沙漠,你說這世界上有沒有可能有同一對夫婦長得極為相像的?」

  「不可能。」他想起他在香港機場上驚鴻一瞥的那對夫婦,他甩甩頭道。

  「他叫做沙伽爾,她叫做白珊琪,對嗎?」她指著畫裏的兩夫婦。

  「你怎麼知道?!」

  「你一直認為他們死在空難裏?」

  「唐馨,你想說什麼?」

  「他們——和我的養父母非常相似,湊巧的,我的春父母就叫沙伽爾和白珊琪,你說他們是不是同一對夫婦?」

  「你說什麼?!」她的話帶給沙漠太大的震驚了!「收養你的夫婦就是我的父母?!」

  「我想,是吧!」

  「不可能!」他用力搖頭,「他們死在空難裏了!就在地中海域上空,當時全世界的新聞報導都這樣說,所有的剪報我全都留下來了,不相信我可以拿給你證實。」

  「你的新聞紙比得上我一模一樣,而且活生生生活在世界上的兩個人嗎?」

  「不可能!他們死了!」沙漠鐵青著臉。

  「沙漠……」

  「不要說了,」他不相信,他怎麼樣也不肯相信!

  「沙漠,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嗎?」她發現到他的身體正劇烈的顫抖著,她走近他,伸開雙臂將他擁在懷中。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唐馨蹙眉,他的反應讓她心疼,父母親尚活在人世間的消息就能令他反應如此巨大,當初他聽到父母親死于空難時究竟是如何撐過來的?!噢!天啊!

  「他們不可能活著,他們若活著不可能不讓我知道的……不可能、不可能,你認識的人一定不是他們,一定不是……」

  「沙漠……」

  「你騙我的,對不對?」

  「不……」

  「你一定是騙我的!」他猛然大吼。

  「沙漠。」她的心淌著血,不是為了他的指控,而是為了他內心深處的掙扎,她仿佛能看見他心底的疤痕正在滲著血,天啊!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對不起,我想靜一靜。」他驚覺到他的失態,沙啞著聲音道。

  「我能陪你嗎?」她懇求著,「讓我陪你,你想哭、想叫、想鬧、想吵都讓我待在你的身邊,好嗎?」

  沙漠靜靜的看著地,她的溫柔讓他內心的堤防漸漸決堤,最後他承受不住的撲倒在她的懷中,伸出雙臂用力的抱住她,臂力之驚人幾乎令她窒息。

  他沒有再出聲,沒有像唐馨說的哭、鬧、叫、吵,只是緊緊的抱著她不放,久久之後,他的眼角滲出了一滴滴鬥大的淚珠,是晶瑩而且剔透的;這是遲來的眼淚——自從各方消息證實他的雙親真的死於空難後,他就再也不哭、不叫、不鬧、不吵,安靜得令人害怕,現在在得知他的父母仍活在世界上,他的眼淚是一種解脫、一種釋放……

   ***

  清晨花瓣上的第一滴露水才剛落入泥土,唐馨就在花園的小徑上散步了。

  自從她來到這座小島上之後,她就著成了每天清晨在花園走走的習慣,一面享受花園在清晨時的寧靜,一面呼吸著屬於清晨時才有的特有清新味道兒,雖然清晨時的煙嵐常讓她覺得寒冷,但她仍然每天準時向這座花園報到。

  「呼!」她呵著氣,搓揉著粉嫩的手掌,昨天沙漠已經提出警告,不准許她再每天一早按時的向花園報到,但到了早上生理時鐘叫醒了她,忍不住地她又往花園裏走來了。

  今天她特地穿了條白色長褲以及披了件薄外套,但還是覺得有點涼意,隨便走走就進屋去了,應該沒關係的,她在心裏告訴自己。

  「你好。」走著走著,她沒想到竟然會遇見陰倪。

  「你好。」

  「住在這兒兩天了,發現你每天一早都準時的到花園裏散散步,馨兒,你真有閒情逸致。」

  「陰先生,我想我們還沒熟悉到可以互喊彼此的名字,我認為你還是喊我唐小姐比較合適。」她生疏的道著。

  「對不起,我以為依我和漠兒的交情是可以像漠兒一樣喊你的名字的。」

  「沙漠是沙漠,唐馨是唐馨,你和他熟稔並不代表我一定得和你熟識,況且你真的以為你和沙漠的交情已經很好了嗎?」她抬抬下巴。

  陰倪俊浪的外表閃過一摸敵意,但稍縱即逝,並不容易發現。

  「對不起,陰先生,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多有得罪的地方,請你包涵。」她可沒錯過他那充滿敵意的眼神,她掩嘴一笑,甜甜的道。

  「不,這樣的女人才有意思。」他道。

  「噢?原來陰先生你也能發掘女人的優點啊?」

  他的臉色一黯,近半百歲的年紀,焉有聽不懂她在暗諷他的意思?

  「對不起,看來我們是話不投機,我想不如我們還是各走各的!會比較愉快點。」

  「請留步。」

  「嗯?」

  「這座島上有片草地可以騎馬,不知唐小姐願不願意陪我一塊兒去溜溜馬兒?」

  她眉一挑,沒想到他竟然還敢約會她,「不了,一大清早做騎馬這樣的活動我似乎不太適宜,陰先生你還是自已去吧!」

  「真可惜!本來我還想帶你順便去馬房瞧瞧昨天才剛生下來的小馬呢!」

  「小馬?」

  「是啊!昨天馬房裏一隻白馬生了一隻小白馬,小白馬的額前還有一小撮灰色的毛,很是可愛,只不過唐小姐大概是沒興趣去欣賞吧!」

  她活了這麼大可還沒看過剛出生的小馬呢!「如果只是看馬,我想我可以陪你一塊兒去。」

  「那真是太好了!」他伸出手就要拉住她。

  唐馨身子一退,退避去他大手的碰觸,「我可以自己走,請你帶路。」

  陰倪可有可無的轉身,身體笨重的倚靠著拐杖朝馬房走,而她也跟在他的身後以一定的距離跟著。

  走了一小段路,兩人雙雙走出了花園,在往後屋走去的角度,她只需稍稍仰頭就能瞧見陰倪與存衣彩兩人住的房問,她不經易的瞟見一身黑衣從窗簾下露出。

  「帶著我去馬房妥當嗎?」

  「什麼意思?」

  「存女士不會吃醋嗎?」

  「提她做什麼?」他雙眼一磴,「我的事是我的事,她的事是她的事,我們兩個人劃不上等號的。」

  「喔?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存女士很在乎你,就拿現在來說,她就在房裏偷偷望著你。」

  聞言,陰倪迅速抬頭,窗簾下的黑衣也迅速抽離,他鐵青了臉,轉身繼續柱著拐杖朝馬房走。「別理她。」

  唐馨挑挑眉,不在意的跟著他向前走。

  兩人走了約莫十分鐘的腳程,就進到了馬房內。

  馬房是以粗壯的樹幹搭建而成的,裏頭的空間相常寬敞,也因為每個隔間都辟了扇小窗,加上馬房內的前後都有著活動式的大欄柵圍著,所以馬房內的空氣相當流通,味道兒並不難聞。

  不需陰倪告訴她,唐馨一進馬房就瞧見了他口中的小白馬,小白馬依偎在母馬的身旁,當她靠近時母馬就站起身,鼻子發出呼嚕嚕的聲響直瞪著她瞧。

  「馬兒你好。」她靠近它,親切的打著招呼。

  母馬一看到她的靠近,馬上踢起蹄子來,不安分的騷動著。

  「乖!馬兒乖,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我只想看看你的兒子,不會傷害你的。」她哄著它,但母馬仍然非常的不安分。

  「我替你拉著它,你可以去摸摸小白馬。」陰倪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拉住馬轡,示意地進去。

  「這樣好嗎?它似乎並不想讓我進去看它的小白馬。」她遲疑的停下腳步。

  「放心,它昨天才剛生產完,體力還沒恢復,所以才會有點怕生,你喂一顆方糖,它就會溫馴多了。」他遞給她有才進馬房時在前頭置物箱裏找來的方糖。

  「來,馬兒,我給你一顆糖吃,你讓我安心看你的小馬好嗎?」她摸著它的鬃發,將方糖遞到它的嘴邊。

  母馬先是浮躁的甩動著頭,然後嗅了嗅她手上的方糖,一會兒就伸出舌頭含進了方糖。吃過糖之後,馬兒明顯的安靜許多。

  「乖!現在讓我進去看看你的小白馬。」唐馨再摸摸它,安撫它一會兒,確定它平靜下來之後,才放心大膽的鑽進馬房內,走到馬兒身後去看著小馬。

  「哇!陰先生,真的像你說的一樣呢!這匹小白馬的頭上還有一小撮灰色的毛呢!好可愛唷!」才瞧見小白馬轉動著圓滾滾的眼珠好奇的打量著她,唐馨就開心的叫起來。

  「是啊!再大一點,它那撮灰毛的顏色就會更深、更明顯,到時候它會比它媽媽還要更漂亮。」陰先生沈著臉,揚聲的說,手下的母馬感覺到唐馨接近了小白馬,開始浮躁的晃著頭了。「你摸摸小白馬,它的毛很溫暖、很柔軟呢!」

  她聽話的伸出手撫摸著小白馬,小白馬似乎感覺到她手心下的溫暖,開始發出「嘶嘶!」的叫聲。

  母馬一聽到小白馬的嘶叫聲,更加浮躁了,它大力的掙脫著被捉住馬轡的手,馬蹄也開始用力的踹起來。

  「怎麼了?馬兒怎麼了?」感覺到母馬的騷動,唐馨轉身問著。

  話才剛問完,母馬的後腳已經開始粗魯的蹬著地板,前腳朝著天空仰起,「嘶!」

  「唐小姐,你快出來,母馬似乎很不高興你碰它的孩子。」陰倪吃力的拉著馬轡,大聲喊著。

  「喔!我馬上出來。」瞧見母馬這樣生氣的掙扎著,唐馨不安的找著地方鑽著,想伺機找到一個地方能讓她不被馬的後腳給踢到然後安全離開馬房。

  「陰先生,你拉著母馬,別放掉它。」她嚷著,在母為的後腳向上跳躍的瞬間她偷著空,準備從它的腳下鑽出來。

  「陰先生,你抓牢,我就……啊!」她話還來不及說完,馬的後腳就向地面用力的直蹬下來,才剛鑽過它身下的唐馨被用力的狠狠的踩了一大下,尖叫聲跟著響起。

  陰倪此時嘴一揚,抓著馬轡的手跟著鬆動,母馬一獲得自由,感覺到腳下有物體的後腳本能的就向後直踹,唐馨柔軟的身子跟著向後飛去,「砰!」的一聲,她連尖叫都來不及就昏了過去。

  把唐馨踹倒在地上的馬兒還不滿足,舉起腳蹄又用力的踹了兩下,只見她像個稻草人般一會兒被踹到牆上,一會兒被扔到地上,來來回回數次……

  「白癡!剛生產完的母馬不適宜靠近這點常識都不曉得還騎什麼馬?死了活該!」陰倪冷冷的對著滿臉是血的唐馨道著,眉一揚,他冷笑起來。

第八章

  「醫生來了沒有?」沙漠咆哮的聲音從他的房間直接傳到屋外。

  「小少爺,從最近的島過來也要半個鐘頭……」

  「用最快的時間請最好的醫生過來!不要廢話,去找!」

  「是。」沙爺爺急急退下。

  「你!拿盆熱水來。」沙漠指揮著排排站的僕人們,「你!去唐小姐房裏拿乾淨的衣服來替她換上。還有你!拿毛巾來!」他蒼白著臉嘶喊著,「沒事的全都給我離開!」

  他顫抖著手,不敢置信的看著一身是血的唐馨,「天啊!天啊!天啊!」

  「漠兒,對不起,要不是我提議唐小姐一起去看剛出生的小馬……」陰倪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

  「請放手。」沙漠冷著聲音,「陰先生,請你與其他客人馬上離開這座島,永遠也不要再踏入這座島半步。」

  「漠兒……」

  「來人,看著他們收拾行李,親自送陰先生與他的朋友上飛機。」

  陰倪沈著臉,「漠兒……」

  「陰先生,我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你。」

  「漠……」

  「再見。」淡淡的丟下兩個字,沙漠就再也沒看他一眼。

  沒一會兒的時間陰倪就被客人給請離開他的房間。

  「馨……」他戰慄的手抹去她粉頰上的鮮血,才剛抹去,不知從哪兒冒出的新的血液正往下滑落,沾染了他才抹去血的臉頰,他將眼睛眯成一道細縫,手指再次替她抹去血液,才剛抹乾淨,新的血液又流下來,再抹,又有新的填補……「天!天!天!」

  「小少爺;您要的東西都來了。」

  「放著,你們統統出去。他搶過毛巾,胡亂的泡過熱水後他仔細小心的將她的臉全部擦過一遍,將她白淨的臉龐從血液中釋放,在確定臉上沒有任何一丁點的血跡之後,他滿意的將沾滿了血的毛巾放到臉盆中洗淨,再抬頭,一道血正緩緩的向下流著,見狀他急急的再擦去血液,這次他觀察著血的來源,在頭顱的右側處有一道大的兩公分長的傷口正汨汨的流著鮮血。

  他蹙著眉,二話不說就脫下身上的白襯衫壓住傷口,然後他拿了個枕頭將她的頭部墊高,在確定血已經約略的止住之後,他以著快速而且小心的動作替她換上了一套乾淨的睡衣。

  「拿出去燒了!」打開房門,他將沾滿了血的衣服塞給站在門外待命的女傭之後,急急的又回到房內。

  將血水拿到浴室裏去換過後又端了盆乾淨的熱水回來的沙漠,坐在床邊細膩的將她身體各處被血沾到以及弄髒的地方統統都擦乾淨,這才稍稍止住了手指的顫抖。

  「別死,馨兒,別死。你答應過我除非我攆你走你才會離開我,不然你是永遠不會離開我的,記住你的誓言,聽清楚——」他在她耳畔啞著聲音道,「我不要你離開我。你要跟我結婚,帶我去見我們的父母親,跟我一塊兒生活在一起一輩子,一輩子,你有很多事情還等著你等做,所以我不要也不允許你離開,聽到沒?」

  唐馨雖然稍微止住了血,但因為失血過多加上多處因為劇烈撞擊所導致的骨折,與多處外傷讓她的臉色像紙一般慘白,而且看起來就像是奄奄待斃的半死屍。

  「嘶!」一聲嘶叫聲從遠方隱隱約約傳來,這聲音喚醒了沙漠的處事能力,他站起身,從衣櫃中掏出一把鮮少用過的手槍,持著槍他就住房外走。

  「照顧著唐小姐,她若有任何閃失,我拿你的命抵。」丟下話,他就走離了屋子。

  被留下來照顧的小女傭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她看著唐馨比紙還要白的臉色,心底好生害怕,生怕一個不注意,唐小姐就在她面前一命嗚呼,到時就算她有一百條命也抵不了啊!

  正當小女傭探著手在唐馨的鼻樑下測著氣息時,一聲沉重的火藥聲從遠處傳來,嚇得小女傭連連退了幾步,背脊冒出來的冷汗浸濕了衣服。

  「唐小姐、唐小姐,您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斷氣啊!您若是斷氣了,不只只有馬兒要跟您一塊兒去陪葬,就連我也要跟著您去了……」小女傭在她的耳邊小聲的禱告著。

  不知過了多久,沙漠這才疾步的奔跑回來。

  「怎麼樣?她有沒有什麼動靜?」一踏進房,沙漠劈頭就問。

  「唐小姐還活著,她還活著。」

  「呼!」他松了口氣,「去把我丟在廁所的電話拿過來。」

  「是。」這個指示可比看護著唐馨要簡單容易多了,小女傭小跑步著進到廁所拿了電話就回到他面前。

  「你可以出去了。」他看也沒看她,只是伸手接電話、交代,一雙眼他一直停留在唐馨身上,他注意著她的呼吸,注意著她的脈搏以及臉色和血液還沒有繼續流出,眼神裏充滿了溫柔、愛憐與心疼,他的模樣讓小女傭看得都呆了。

  若是有男生肯像小少爺這樣待她,就算要她死她也願意。

  「別死,我知道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別死。」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後才拿起「自然門」裏八大戶長專屬的通訊器,接了幾個號碼之後等著電話接通。

  「喂,我是暴雨。」

  「喂,不管你在哪里,現在馬上立刻坐飛機到我這兒來。」

  「沙漠?!你在哪兒?」

  「這不是重點,你大可在飛機上再查我人在哪兒,現在你仔細聽清楚,我這裏有個病人,我不知道她是什麼血型,是個女人,被一匹母馬用後腳踹了不知道有多少下,她的右腦有傷口,身上有骨折和擦傷,至於有沒有內傷我也不清楚,總之你馬上來。」

  「你把狂風的婚禮搞砸了,你想我會去幫你嗎?」

  「暴雨,我不管你和狂風的手足之情有多麼深,如果你不來,你的「暴雨戶」可以直接收攤不用做生意了。」他咬牙切齒,在這緊要關頭暴雨還敢跟他談條件?「‘暴雨戶’也許對你而言不代表什麼,不過你應該知道我的能力,要讓你回上官企業絕對不是件難事。」

  「可以了,停止你的威脅,我馬上過去。」

  「先說聲謝謝了。」沙漠收起電話,「醫生還要多久才會到?」

  「小少爺,剛剛沙總管打電話來說他們再五分鐘就到了。」

  「要他快一點!」他撫摸著唐馨的臉,無力的輕觸著她。若不是這件意外發生,他還沒有機會發現自己內心已經愛她到了絕境的地步,

  在不知不覺中,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還超過他的雙親、陰倪、親情、仇恨……一切一切,在將他的心撫平成為一顆完整的心之後,她怎忍心再將他推入永不得超生的地域裏去?

  「我愛你。」他發自肺腑的低道,手指摸著他左手的尾戒——那是由剔透的虎珀製成的一個空心的不規矩形狀,在空心之中裝了三分之二的褐色小砂,樣貌平凡並不起眼,誰也不知道它就是屬於「自然門」內「沙漠戶」的戶戒。

  他鬆動著尾戒,本想將它取下,但念頭一轉隨及又將它戴牢。

  「看到沒?在我的門裏所有戶長都時興拿這枚戒指當做是訂情戒指,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好好活著,這枚戒指就屬於你,你聽到沒?你要好好活著。」他道著,「不要讓我失望。」

  「小少爺,醫生到了!醫生到了!」外頭的騷動讓沙漠站起了身,他走到門口才打開門,被人群推擠的醫生正好趕到了他的房門外。

  「請救她,盡你的全力。」

   ***

  唐馨處在危險期有多少天,沙漠就有多少天守候在她的身邊,除了偶爾的吃點東西之外,他幾乎寸步不離床邊。

  「小少爺!」沙爺爺以著難得的激動沖進房間內。

  「什麼事?」

  「有、有訪客。」

  「我不見任何人。」

  「小少爺,他們、他們您一定得見。」

  「我不見!」就算是世界末日了他也不離開她的身邊。

  「您一定得見!」沙爺爺以著少見的固執硬拉他離開床,「我會差人來看護著唐小姐,如果您不相信家裏的傭人們,我可以請暴雨先生來照顧唐小姐,總之您一定得去見他們。」

  「他們是誰?」

  「您下樓就知道。」他緊閉著嘴,只是領著沙漠快步走向一樓。

  沙漠跟在他的身後一步步的走下樓梯,走到一樓的轉角處,樓梯口正面對著玄關時他就停止了腳步。

  他眯起眼,玄關大廳排兩列的僕人,站在僕役之中的是打扮休閒的一對夫婦,他們也正激動的望著他。

  「你們……」這幾天一連串的事情,讓他還無法整理父母親向活在世間的消息帶給他的意義與震撼,他原本想等到唐馨脫離危險期之後,再好好思索著這件事,沒想到他還沒開始消化,他們就來了。

  「漠……」白珊琪含著眼淚叫著。

  「請問你們找誰?」沙漠冷淡的打斷地的話。

  「小少爺!」沙爺爺斥責著,「您忘了嗎?他們是少爺和少夫人啊!」

  「沙爺爺,你老了,記憶退化啦?我的父母親二十三年前就死了。」他抽動著嘴角,「兩位,請問你們找誰?」

  「漠……」

  「我們來看馨兒的。」沙伽爾制止妻子開口,「不知我們可不可以看看她?」

  「她在樓上,請跟我來。」

  「好的。」沙伽爾點點頭,手扶著妻子一塊兒上樓。

  「少爺、少夫人,都是沙老管教無方才會讓小少爺他……」

  「沒關係,我明白他的心情。」沙伽爾揮揮手,「你去忙你的,我和珊琪上樓看看我的女兒。」

  「是。」

  「老公……」走在樓梯間白珊琪開口。

  「別說話。」

  「可是!」

  「老婆,體諒一下漠兒的心境,他的父母已經死了二十三年,現在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以他的倔強他寧願不相信我們真的是他的父母親,也不願承認我們還健在,而且安穩的在世上生活了二十多個年頭卻一直都沒有跟他聯絡。」

  「嗯。」白珊琪擦去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順從的點點頭。

  「高興一點,至少你看到你的兒子了,不是嗎?」

  「嗯。」

  「笑一個。」他逗著她。

  白珊琪勉強的擠出微笑,「兒子好帥。」

  「是啊!很驕傲吧?」

  「不過和你比還是差了一點。」

  「謝謝安慰,沒想到我這個老頭子還有人覺得我帥……」

  「到了。」沙漠揚聲打斷他們的對話,他替他們打開門,「馨兒就在裏面,她現在還在危險期,身上還有多處骨折和內出血,請小心點,不要碰到她會讓她比較好受。」

  「我們會小心的。」沙伽爾推妻子先進房內,「看看你的寶貝女兒吧!」

  沙漠看著父母親感情依然甜蜜,心底有說不出的激動,望著父母讓他的內心猶如波濤洶湧般。

  他們真的還活著、他們真的還活著、他們真的還活著!他反覆的在心底道著,除了這句話他其他話也說不出來。

  「她會渡過危險期嗎?」白珊琪心疼的看著從頭到腳全身幾乎綁滿繃帶的女兒。

  「當然。」

  「那就好、那就好。」

  「她是怎麼受傷的?」

  「被馬踹傷的。」

  「馬?!」白珊琪蒼白著臉,「她怎麼還能活?!」

  「馨兒一定能活下去!我有最好的醫生,她不可能活不下去。」

  沙伽爾皺眉問:「無緣無故怎麼會被馬給踹到?」

  「有一匹母馬剛生小馬,她被誘到馬房裏看小馬,你知道的,剛生產完的馬匹通當情緒都不太穩定,馨兒剛好又去摸它的孩子,於是意外就發生了。」

  「誘?誰誘騙她的?」

  「陰倪。」

  沙漠的一句話讓兩夫婦僵直了身體,白珊琪甚至開始發抖起來。

  「怎麼了?」沙伽爾發現到她的異狀,本能的脫下外套替她蓋上。

  「你有在跟他來往?」白珊琪蒼白著臉問著。

  「最近的事情而已。」

  「他還待在這兒嗎?」她又問著。

  「被我請離開這座島了。」

  「珊琪,你聽到了?他已經不在這座島上了,你可以放心了。」沙伽爾哄著妻子。

  「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我要人親自看著他們離開,不會有錯。」

  「那就好、那就好。」她的神態這才稍稍恢復,「伽爾,你聽到沒?馨兒的傷也是陰倪害的!他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他才肯罷手?」

  「放心,他不是針對你,馨兒的傷也許是他另外的陰謀詭計,總之一定和你無關,喏!陰倪一直認為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怎麼可能因為你而加害馨兒呢?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了。」

  「是啊!他以為我死在海裏了,所以不可能因為我去傷害馨兒,是啊!」她喃喃自語著。

  「她怎麼了?」沙漠關心的問著。

  「只要碰到有關陰倪的事情她就會有點精神緊張,過一會兒就會沒事了。」沙伽爾道著,「你為什麼會和陰倪打交道?聽我的一句勸,他不是個正常人,別招惹他。」

  「我知道,我全都懂,我只是要送他一樣禮物罷了。」

  沙伽爾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大的兒子,他的眼神裏有著令人熟悉的味道。「你心裏是不是怨著我和你母親為什麼明明沒死卻一直不跟你聯絡?原諒我們,我們是有苦衷的。」

  「和陰倪有關嗎?」

  「是的,他——」沙伽爾握著妻子的手,「等於是我和你母親的惡夢。」

  「不只是你們的,他也是我的惡夢。」沙漠低聲喃語著。

  「總之這是個很複雜的故事。」

  「告訴我,不然別想要我原諒你們。」

  歎口氣,沙伽爾說道:「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

  「你真的想知道?」

  「是的。」沙漠肯定的回答。

  「它並不是美好的,它可以說是醜陋的,這個故事不只會讓你痛恨陰倪,很可能連你母親你都會一併恨上。」

  「我即然要聽,後果我——會承擔。」

  沙伽爾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為什麼想知道?」

  「這是我應得的故事,不是嗎?」

  「你讓我想想,我不想冒著你的母親失去兒子的風險,告訴你只為了要你原諒我們。」沙伽爾搖搖頭,「好好照顧馨兒,我和你母親需要時間和空間,安靜的想想這整件事的過程,並且決定要不要告訴你這些過程。」

  「好,我等你們的答案。」

  其實在看見雙親兩人感情還是如此的融洽時,沙漠的心底就已經原諒他們了,畢竟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幾年他雖然失去了親情,但他仍然擁有很多珍貴的東西,一如他創立的「自然門」,不過該討伐的東西他還是得討,他們和陰倪之間的故事以及陰倪欠給他的一個快樂的童年,他全都會一併討伐回來。

   ***

  「鏗鏘!」陰倪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然後用力的將酒杯扔上牆,須臾之間漂亮的高腳杯就碎成碎碎片片。

  自從他被沙漠趕出島之後,他就回到自己家裏成天與酒精為伍,喝得自己酩酊大醉,連人都幾乎要不認識了。

  「倪,你不能再喝了。」存衣彩成天都守候在他的身邊,生怕喝醉酒的他幹出連他自己都不能掌控的事情來。

  「走開!」陰倪拿起拐杖揮趕著,精緻漂亮的拐杖一棒棒落在她的身上,她悶哼了幾聲,硬是搶走了他手中的酒才退離他一尺距離。

  「你以為你是我的誰?賤女人!把酒還我,然後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我看到你!」

  「我不會把酒還給你。」存衣彩生澀的說,這樣的公然抗拒他是她認識他之後,就再也沒有做過的事情。

  「還我!」陰倪將拐杖用力的朝她扔去。

  她一閃,雖然閃過了拐杖的正面迎擊,但還是被敲到了肚子,她眉一皺,並沒有叫出聲。「舞紛有事情要我告訴你,現在你得集中精神聽我要說的話,不能再碰酒了。」

  「她說的話關我什麼事?你滾開!」他跛著腳吃力的走到她的面前搶過被她搶去的酒,然後順手一巴掌就打上她的臉,「啐!想管我,你還早的很!」

  「倪……」

  「媽媽,你別理他了,既然他對唐馨的生死和那島上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都沒有興趣,我也可以省去我的口水,不用費事向他報告。」舞紛站在門外聽著他又是拐杖、又是巴掌的打母親,忍不住就挺身而出。

  「舞紛,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你父親說話?道歉,我不准你這樣無禮。」

  「我不要。」

  「你……」

  「如果他能像對待一個真正的妻子那般對待你,我才承認他是我的父親,我才該用對待父親的恭敬去對待他,要不然你別想要我為我所做的行為向他道歉,他不配!」

  「啪!」存衣彩揚手給了她一巴掌,「不論他如何對我,你都是他的女兒,都是他的親生女兒,你們的血緣關係是到死也無法抹煞的,我不允許你這樣藐視你的父親,快道歉!」

  「你待在他身邊一輩子,什麼都沒有得到,倒是學到了和他一樣的暴力,啐!你也只能學到這一樣了。」舞紛帶著恨意瞪著母親。

  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夫妻就像她的父母親一般,沒有愛情、沒再感情,只有仇視、咒罵、揍打以及無窮盡的折磨,但是她在沙漠的家裏瞧見了他與唐馨的愛情,她才深刻感覺到原來真正的愛並不是互相的折磨,而是疼惜、憐憫、相知、相許與就連刀子也割不開的深深相愛,那種關係是和諧、甜蜜的,任何人待在他們身邊都能感覺到賞心悅目,而興起了想要好好愛一回的心。

  她羡慕唐馨,也妒嫉沙漠,他們擁有的一切是她活了二十年都沒有嘗到過的。

  「哈!看你調教出什麼樣一個好女兒,丟臉!」

  「我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向你學來的,父親大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養不教,父之過?你雖然養我,卻沒有育我,該覺得丟臉的是你。」

  「你——」他怒火中燒的沖到舞紛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頭髮,「你膽敢教訓我?!就連你母親都不敢這樣對我,你竟敢如此無澧?!看我一巴掌打死你!你這個賤種!」

  「打啊!」舞紛抬高下巴,挑釁的道著,「你這輩子也只有我一個賤種肯做你的女兒了,若不是意外,我還根本不會出生在這世上,你最好趕快把我打死,我才能永永遠遠脫離與你的關係,不要以為我驕傲能身為你的女兒,身上流著你的血液,我還嫌髒。」

  「你——」他這一巴掌竟然打不下去。

  「滾滾滾!你給我滾出去!」存衣彩畢竟還是護著女兒的,見到陰倪的手騰空靜止了,她急忙將女兒往門外送,「倪,對不起,舞紛不是有意頂撞你的,你原諒她吧!」她回過頭歉疚的對他說著,「都是我沒有把女兒管教好,你打我吧!」

  「我是要打你!」話一出,陰倪的巴掌重重的落在存衣彩的臉上,她的臉迅速染上了一片紅腫。「看你生的賤胚子!」

  「對不起。」

  「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她,我陰倪沒有像她這樣的低賤女兒!」

  「對不起。」

  他拿起酒直接就往嘴裏灌,想起剛剛舞紛進房時說的話,於是問道:「唐馨怎麼了?還活著嗎?」

  「沙漠從他的‘自然門’裏找來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物,他的醫術極為高明,總之唐馨若能脫離危險期,只需要靜心調養身體,就能恢復健康了。」

  「什麼?」他將手中的酒再度扔向牆,這個消息讓他生氣,「她還活著?被馬踹到空中再踩在腳下數十下,全身流滿了鮮血之後她竟然還能活著?!」

  「她還在危險期……」

  「一樣!總之這麼多天了她還能呼吸對我來說就是一大威脅!」他歇斯底里的叫著,「見鬼!現在我連能不能進去那座島都是個問題,我怎麼殺她?!」

  「倪……」

  「都是那個‘自然門’!我早覺得它總有一天會阻礙到我!」陰倪胡亂的翻倒著身邊所有的傢俱,「我若能進到那座島就好了!如果我能進到島上,我非得一槍斃了唐馨,即使這會讓漠兒痛恨我,我也要殺了她!」

  「倪,你真的這麼喜歡沙漠嗎?」

  「廢話!你不瞭解漠兒帶給我心裏的震撼,他比他父親還要吸引我,不管是他的能力還是氣度、容貌、談吐,他是我見過這個世界上最特別的一個,我不只是喜歡他,我還愛他。」他咆哮著,「他和伽爾是我這輩子惟一愛過的人。」

  存衣彩緊咬著下唇,忍著心底淌血的痛楚,「你想和他在一塊兒?」

  「沒錯!」

  「你很恨唐馨?」

  「只要威脅到我和漠兒在一塊兒的人我全都痛恨。」

  她深吸了口氣,「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想做什麼?」他眯起眼。

  「替你去殺了唐馨,誰威脅到你,我就替你殺誰。」

  「白癡!你要怎麼上那座島?你不要小看那座島的防守能力,你想要偷偷上岸,絕無可能。」

  「舞紛她能光明正大的進到島上,她可以帶著我一塊兒進到島上。」她淡淡的道,「我得跟著,她要走了。」

  「衣彩。」他沒想到的事情,她竟然想到了!是啊!她可以跟舞紛那丫頭一塊兒進島然後伺機殺掉唐馨!「謝謝你。」陰倪將她拉進懷中低頭親吻著她的唇。「很抱歉剛剛那樣對你,我喝了酒,所以……」

  「我得走了,遲了就趕不上了。」存衣彩推開他,急急的就往房外走。

  夠了,有他的吻,要她殺死整個島上的人她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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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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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0 21:35:3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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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沙伽爾走進房間,在看護著唐馨的沙漠身旁坐下。「她好點了嗎?」

  「暴雨說她只要還沒醒來就還停留在危險期,好幾天了,她還是一動也不動,不過臉色已經漸漸恢復紅潤了。」

  「你睡的很少,要不要去躺一躺?馨兒我來看護就可以了。」

  「不,我要陪在她身邊,我希望她醒過來時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我。」他搖頭。

  「你很愛她,對嗎?」沙伽爾看著連續幾天來幾乎都未曾闔眼的兒子,他的憔悴明顯讓他瘦了一圈,胡碴在他的下巴參差不齊的佈滿著,眼皮因為長時間的未闔眼而略腫脹著,一頭長髮也因為他手不時的抓爬而淩亂不堪,總之他不再是乾淨的沙漠了。

  「是的,她是我找了好多年的支柱,我不能失去她。」

  「愛情」就是這樣令人茶飯不思的玩意兒,想當初他對珊琪也是相同的心態,他可以不擁有她,但絕不能忍受她不在世上的消息。

  「坐著也是閑著,我來告訴你一個故事吧!」這也是他進到沙漠房裏來的用意。

  「嗯。」沙漠點頭,側耳聆聽著。

  「很久很久以前,沙家和陰家是世交,他們各有一個年紀相仿的兒子,沙家的兒子就是我,陰家的就是陰倪,陰倪虛長我兩歲,不管做任何事他都帶著我,所以從小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對我們兩個而言,我們不只是朋友,還是兄弟,因為如此,我們兩個人從不在對方面前隱藏任何秘密,因為沒有秘密,所以更不會因為誤會而吵架。」

  「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們一起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不論做什麼我們都在一塊兒,就連我上大學的迎新舞會也是陰倪一手策畫的,那個迎新舞會對我或者是對陰倪而而言,我想都是生命中一段無法抹滅的深刻記憶,我打從心底感激那一天的來臨,而陰倪我想他該是非常後悔他主動籌備那場舞會吧!」

  他頓了頓,「那場舞會辦得非常成功,有美酒、美食以及熱鬧的音樂跟很好的樂團,當晚整個會場塞滿了來賓,有新生也有一堆湊熱鬧的舊生,我在人海中一眼就瞧見了珊琪。

  「那天她穿了一套雪紡的白色長禮服,她就像一位從天上翩然降臨到人間的天使,盈盈的站在我的面前,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她,並且發誓要給她幸福的一生。」他停止回憶,「你知道嗎?在富有人家裏承受的壓力有很多種,關於禮教、關於責任、關於能力、關於反應……很多很多,所有人都要你做到最好,甚至到達就連相同水準的有錢人家都望塵莫及的階段是最好的,關於物質方面滿足了,但精神方面卻相當空虛,所以我想這也是為什麼我第一眼見到珊琪就愛上她的原因。」

  「回到正題來吧!」沙伽爾將時空拉到三十多年前,「我對珊琪一見鍾情的事情陰倪是第一個知道的,當時他知道之後只是拍拍我的肩膀揶揄我一番,但最後他還是為我加油,祝福我。那時得到好友的打氣我高興萬分,打算隔天到學校之後就開始進行追求的動作,但……」

  沙伽爾的記憶每每想到此就讓他心如刀割,「到了隔天陰倪就帶著珊琪出雙人對了。」

  「小人!」

  「他趁著淩晨摸黑找到了珊琪的家對她表示愛意,其實在晚會時珊琪就很欣賞陰倪了,」當時他是打從心底裏折服在陰倪手下,「姑且不論陰倪的品行如何,他的相貌以及才能真的是眾人皆知的事,所以珊琪會欣賞他並不令人驚訐,基本上當晚的晚會裏有五成的女人都是欣賞他,所以隔天珊琪一躍成了陰倪的女友,幾乎讓學校裏的大部分女生很得牙癢癢。」

  「後來他們熱戀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和珊琪也建立了很好的友誼,當時我以為我們三個人就會這樣相安無事的繼續下去,直到年老,但其實這一切一切全都在陰倪的計畫之中,沒多久……珊琪就哭著跑來找我了。」

  「他拋棄了她?」

  「不僅如此,她還懷孕了。」

  「天殺的!」

  「陰倪以為不再是處女的她會被我所厭惡,所以得知她懷孕之後就快刀斬亂麻的和她分手。」沙伽爾溫柔的說著,「他萬萬沒想到我會毅然的決定娶珊琪。」

  「他一定很震驚。」

  「不只是震驚,他爛醉了快要一個禮拜,連我和珊琪的婚禮都沒有參加,不過珊琪也不想要他出席婚禮,畢竟那是一個深深傷了她的心的人。」

  「結果呢?」

  「在我們度完蜜月旅行回來的隔天,陰倪喝醉了酒跑來找我,和他多年的感情我不可能因為他傷害了珊琪就馬上和他斷絕往來,所以我和他在書房裏深談。談話的時間並不長久,會用‘深談’兩個字是因為他把他內心對我的感覺全都說出來告訴我,包括他從沒愛過珊琪,和珊琪交往只是為了讓我對她死了心,他愛過的人只有一個,那個人就是……」他這時閉上嘴,不再多說。

  「後來呢?」

  「我們的談話被在門外偷聽的珊琪聽到了,當時她愛的人還是陰倪,陰倪的話無疑對她而言又是更深一層的傷害,她發了狂似的將陰倪趕出門,然後哭著昏倒在我懷中,這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大病了一場,等她恢復健康之後就再也沒提過陰倪的名字,我也因為陰倪的那席話真正的和陰倪斷絕了往來,從此我和珊琪就再也沒見過他。」

  「嗯。」

  「後來你出世了,我們的感情也漸漸由友情升為愛情,因為兩個人共同攜手走過傷心、喜悅,所以這份愛也特別的深刻,剩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直接就跳到我們飛機發生空難吧!

  「陰倪在沒和我們聯絡的那幾年,一直尋找著機會殺害珊琪,但從早到晚我幾乎沒有一刻不陪在珊琪的身邊,惱羞成怒的他索性萌生了將我也殺掉的念頭。他是愛恨分明的人,對於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的觀念是非常根深柢固的,所以他眼看著我和珊琪又結婚、又生孩子,會一起攜手走過往後的人生幾乎是大局已定了,所以殺了我對他而言並不會帶來太大的傷痛。」

  「他買通了我的飛機的保養護技師,要他在我和珊琪去造訪英國首相的途中動手腳,讓飛機做出意外事故的模樣,後來因為技師良心受不了譴責,便把事情的始末統統告訴了我,為了保護技師以及珊琪,我當下決定還是按照原定的計畫上飛機,然後將飛機飛到地中海海域的上空讓飛機自己墜毀,我和珊琪則乘著降落傘一路停停走走的到了希臘。」

  「你們平妾無事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陰倪的計謀讓珊琪太害怕了,她不只擔心陰倪在知道我們獲得生還時還會再找機會加害我們,她更擔心他會傷害到你,所以後來我們兩個商量討論之後,還是決定假死,讓全世界的人都以為我們死於空難,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你,當時你年紀尚小,我怕讓你知道我們的計畫之後吵著要跟,或者是一點兒也不傷心的留在家中,所以……」

  「我瞭解了。」他們的確是有他們的苦衷,但他們的苦哀卻讓他孩提時代一點兒也不快樂。

  「你能原諒我們嗎?」

  「嗯,我還得感謝你們收養了馨兒,並且把她帶來給我,光是這點我早就不怪你們了。」

  「太好了。」沙伽爾露出笑容。

  「爸爸。」沙漠伸出手給了他一個擁抱。

  沙伽爾克大的肩膀讓沙漠懷念,當沙漠擁著他的那一刻,他的眼眸跟著泛起了霧氣,他等著這一天等好久好久了。

  「唔……」似乎在慶祝他們父子久別重逢,躺在床上的唐馨發出了語囈。

  這讓沙漠和沙伽爾彈跳起身,「你聽見沒?」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聽錯了。」

  「唔……水……嗯……水……」

  「天!我一定是大興奮了,所以才以為我聽見馨兒在跟我要水喝,這一定是幻覺……」沙漠激動的喊著。

  「不,不是幻覺,她真的醒了!」

  不知從何時就站在房門外的舞紛,望箸房內的人擁抱在一塊兒,她無聲的揩去她眼角的淚珠,然後轉身走向屋外。

  她一路漫步著走到屬於沙家房子的土地外,然後穿越過樹林,走到了坐在樹林一角的大石上的存衣彩身邊。

  「你回去。」她靜靜道著。

  「舞紛?」

  「我不會讓你傷害他們任何一個人。」她這著,「他做的壞事太多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幫著他去傷害裏頭任何一個人。」

  「為什麼?」

  「你要知道原因就回去問他吧!」舞紛轉身,「媽,你真的瞭解過他嗎?他有多壞你知道嗎?他曾經傷害過的人他一定知道,你回去問他吧!」

  「舞……」

  「回去,相信我,你不離開,我會讓這個島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丟下話,舞紛向外走往屋子。

   ***

  「你為什麼回來了?」坐在椅子上的陰倪問著安靜走進家中的存衣彩。「唐馨……你殺了嗎?」

  她搖頭。

  「沒有?!你被發現了?」

  她再搖搖頭,坐在他的身邊。

  「那你為什麼回來了?你不是說你要幫我去殺了唐馨?你騙我的?」

  「舞紛趕我回來的,她不讓我踏進沙家一步,我連見到唐馨的面都沒有,更別說要傷害她了。」

  「那個賤種幹什麼?!只會壞了我的大事!」

  「不要這樣罵她,她是你的女兒。」存衣彩道著,現在滴酒不沾的他她無法說服自己他是喝醉了才會出言不遜。

  「她根本沒有當我是她的父親,哼!說不定她還不是我的女兒呢!」他冷哼著。

  「陰倪!」他的懷疑等於就是在懷疑她。

  「不是嗎?你跟著我以前不是還有個孩子?你這輩子跟過的男人不曉得有多少個,我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我懷疑舞紛不是我的孩子並不為過。」

  「住口!自從和你在一起以後我就再也沒和任何男人說過話,更別說是和別人有染,不准你污辱我!」她這輩子也只跟過兩個男人,之前的那一個若不是行船時被海浪給卷走了,她……說不定她和她那幾年緣分的小女兒還很幸福愉快的在一起。

  「好吧!那就當舞紛是我的女兒好了。」他的語氣大有勉強接受的意思。

  存衣彩別過頭,歎了口氣。

  「別扯離了話題,為什麼舞紛把你趕回來了?」

  「不曉得,她回到沙家之後似乎碰到了什麼人,聽了一些事,她現在相當仇視你。」

  「喔?碰了什麼人?」

  「我不知道。」她道著,「她要我回來問你是不是曾經殺害過沙家的誰,她說你一定心裏有數。」

  陰倪挑起眉,言不由衷的說:「我沒傷害過任何人。」

  「是嗎?」

  「沙家有什麼動靜?」

  「好像有貴客,每個人的眼神都恭恭敬敬的。」她曾偷偷走到沙家的邊境去瞧著動靜。

  「貴客?」他眯起眼,沙家一向沒什麼習慣宴請客人的……他思考著,「走,你和我一塊兒到沙家去。」

  「為什麼?你不是說沙家的防守嚴密,不容易進入嗎?」

  「哈!我從小在沙家玩到大的,要說沙家的地理形勢我最清楚,之前不肯硬闖是因為不想降低我的身分,今天沙家即然有貴客,就算是降低了我的地位我也要去會一會。」

  知道他曾經傷害過沙家人的在世界上只有三個人,一個就是死在空難裏的沙伽爾夫婦,另一個就是那個被他買通的技師。

  技師已經被他在多年前下毒殺害了,那……有可能嗎?

  「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你願意替我殺了唐馨。」他提醒著她。

  「我不會忘記的。」存在彩的心底閃過一絲絲悲哀,她深愛的男人只當她是個殺人的工具,他從不關心她,只有她主動願意替他做一些對他有利益的事情時,他才會給她好臉色看。

  她想起女兒對她說的話,她真的瞭解他嗎?是的,她瞭解,她瞭解他的個性陰晴不定,不愛女人,只愛男人,而且從來沒有喜歡過她,若不是當年她仗著自己年輕漂亮,想要的男人無一個不是乖乖俯首稱臣的,所以義無反顧的丟下自己年幼的女兒,就跟著他四處遊走,心底充滿自信的認為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愛上她了嗎?不,沒有。

  愛上人的只有她而已。

   ***

  沙漠擁著唐馨坐在客廳裏,雖然她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但身體還是非常虛弱,加上身體幾處的骨折重挫讓她無法獨自行走半步,若不是她堅持著一定要到客廳來坐坐,沙漠根本不會答應她離開他的房間。

  「沙漠,我的頭髮……」她頭上纏繞的紗布條已經被暴雨換下,改將傷口遮蓋住的小紗布,所以她能輕易的摸到自己被剪成齊耳的秀髮。

  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是蓄著長髮,除了偶爾的修剪外,她從未留過短髮,現在的短髮雖然讓她覺得頭輕了許多,但心底對被剪去的長髮還是非常不舍。

  「剪掉你的長髮是必須的事情,當時你的長髮沾滿了血液,這對醫生醫治你有非常大的不方便,所以我才會同意馬上把你的長髮剪掉。」他摸著她的短髮,「如果你喜歡長髮,你可以慢慢留,總有一天會再留回原來的模樣的。」

  「嗯。」她點點頭,擔心的抬起頭,「沙漠,我這個樣子會不會很醜?」

  「傻話,不論你哪個模樣都很美麗。」他寵著她,「公主就是公主,不會因為換了平民的衣服以後就不像公主了,就如你的頭髮一樣,你美麗就是美麗,不會因為頭髮變短了就變得醜陋了。」

  「我懂,可是我還是不習慣啊!」

  他抿嘴一笑,「久了就會習慣了。」

  「哎!那要好久以後呢!」唐馨傻呼呼的歎著氣。

  他看著她嬌麗的臉龐,心底下著決定,「你等一下。」

  「嗯?」

  「靠著沙發,別胡思亂想也不准意圖走動,我去去就回來。」

  「嗯。」她順從的點頭。

  沙漠小心的將她推離開他的懷抱,然後走到書房裏,順手關上了隔間的木門。

  走進書房的沙漠在精緻的古董桌上找剪刀,然後拿著剪刀走進書房裏的小浴室內。

  「呼!留了就會長了。」他解開綁著長髮的繩子,對著鏡子內的倒影道著。

  鏡中的人有著一頭的烏黑青絲,大眼、挺鼻、紅唇以及白皙的皮膚,不單單是美麗而已,還充滿了孤魅與詭譎的味道兒,任何人都無法像他一般能夠在美豔中帶著死亡的感覺;能比得上的大概只有撒旦了。

  「王子就是王子,不會因為換了個髮型就變成乞丐的。」留了幾十年的頭髮,說真的即使他已經下好了決心,他仍然心底有點不舍。

  現在他有點能體會唐馨的心情了。

  「來吧!」他喝一聲,低下頭,一撮撮的黑髮跟著落地。

  只見沙漠生疏的揮動著剪刀在他的頭上做著文章,所有的發絲都已經和他的頭分離他還不滿意,他還不停的修剪著,直到頭上的頭髮只剩下大約一公分長以後,他才放下了剪刀。

  再度抬起頭,鏡中的人由長髮改為短短的短髮,參差不齊的短髮並沒有破壞他的美豔及詭譎,反而讓他變得更年輕、更粗獷,甚至更有男人味兒了,現在的他不只充滿陰邪的感覺,還加了一點點的陽光——撒旦不會因為加了點陽剛味就讓人失去吸引力,反而會因為這不協調中的協調而讓人著述。

  他轉開水龍頭,讓水沖去他手中的黑髮,順便也將頭整個壓到水龍頭底下讓水整個沖他一遍。他抬起頭,甩了甩頭,對著鏡中的倒影微微抬高嘴角,這才滿意的走出浴室、走出書房。

  「不准昏倒。」踏出書房的沙漠微笑的警告著唐馨。

  「不,我不會昏倒。」她瞪大眼睛,看著煥然一新的沙漠,「你、你、你…… 」

  「醜嗎?」

  「醜?沒有人會說你醜,絕對沒有。」她大口的呼吸著。

  「那就是好看嘍?」他坐回地的身邊。

  「不只是好看,簡直就是帥極了!」她撫著他的臉,「為什麼剪掉頭發?」

  「陪你一塊兒留長髮嘍!」他露出白牙。

  「噢!」唐馨呻吟著,「纏著我的頭的布條丟了沒?」

  「早就丟到垃圾桶裏去了,你要幹麼?」

  「把你像木乃伊一樣綁捆起來,你這個模樣走出去會迷倒所有女人,到時我會淹死在醋缸裏頭。」

  「傻瓜。」她的讚美換來了沙漠低頭的一陣細吻,「馨兒,我愛你。」

  「我知道。」她意亂情迷的低喃著。

  「噢?你知道?我記得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不是嗎?」

  「不,你說了。」

  「什麼時候?」

  「隨時隨地啊!你的眼睛、你的每一個動作、你的每一個吻統統都告訴我你愛我啊!」

  「你竟然發現了?」

  「當然。」她得意的很。

  「嗯。」他點點頭,閉上嘴。

  「在想什麼?」

  「你從沒說過你愛我,也沒讓我發現你愛我。」

  「喔?是嗎?我以為我說了。」

  「沒有,你沒說。」他搖頭。

  「我愛你。」她發自肺腑。

  「現在說這個太遲了,你得補償我了。」

  「呃?」

  「小小補償以示薄懲。放心,我不會太苛求你,很容易就做到的。」他摘下左手的尾戒,「罰你下半輩子每天都跟我說一句‘我愛你’,不難吧?」

  「哇!你好詐!這樣就想騙我嫁給你啊。」唐馨羞紅了臉,沒想到他竟會挑這個時候向她求婚。

  「是啊!我就是奸詐,所以你最好接受吧!」

  她瞪了他一眼,一手搶過了他手中的戒指,「我每天都會跟你說的,不過說的是‘我恨你’,哼!」

  看著她得了便宜還賣乖,沙漠笑著搖了搖頭。「來,這只戒指裏的褐色沙粒你看到沒有?」

  「嗯。」

  「它可是有用處的。」

  「什麼用處?」

  「這裏有一個隱藏型的按鍵,你只要輕輕一按就能讓裏頭的沙粒噴跳出來,一次只有一小粒沙粒,可別小看這顆小沙粒,它的毒素可以讓一頭大象當場死去,所以你千萬要很小心很小心,知道嗎?」

  「哇!這麼危險的東西你要送給我當求婚戒指啊?」

  「它是經過人嚴密設計的東西,本來是要保護我的,現在我送給你就等於是我在保護你一樣,我覺得再適合不過了。」

  「我不會用到的。」

  「希望如此。」他的話聲才剛落下,客廳的門就被拉開。

  「小少爺,陰先生找您。」

  陰倪?沙漠面無表情的道:「請他離開,我不想見他。」

  「可是他堅持要見您。」

  「我堅持不見他。」

  「漠兒,何必呢?何必對我如此無情?」陰倪已經推開沙爺爺走進了客廳。

  「我和你從來沒有建立過什麼特別的交情,何來無情之有?」沙漠看向他。

  幾天不見,他竟然剪去了長髮?!他的改變讓陰倪驚訐,「漠兒,你又更好看了。」

  「謝謝。」沙漠道著,「不過我還是要請你離開。」

  「我不是來見你的,我是來見你的客人的。」

  「我沒有客人。」

  「喔?」陰倪才揚起眉,沙伽爾和白珊琪手牽著手正和暴雨一塊兒走下樓來。

  「那他們是誰?」丟下話,他就轉身走到玄關。

  「馨兒,你坐在這兒不要動。」沙漠讓唐馨坐好後,跟著走出了客廳。

  「嗨,伽爾、珊琪,好久不見。」

  「陰倪?!」

  「陰倪?!」

  沙伽爾沒料到竟然會和他碰面,遂本能的將妻子往身後藏。

  「伽爾,這麼多年不見,怎麼變的這麼見外了?」

  「時間可以讓熟人變成陌生人的,你來這裏做什麼?」

  「看看老朋友啊!」陰倪柱著拐杖,「沒想到你們還活著?」

  「你最好當我和珊琪已經死了。」

  「嘖嘖!你這是什麼話?我和你朋友一場,從來沒想過要你們死啊!當年我年輕氣盛,做了錯事,你們就忘了好嗎?」

  沙伽爾並不答話,白珊琪則緊緊抓牢著他的衣服。

  「今天我是想來跟你討個人情的。」

  「我們之間沒有人情可以討。」

  「是嗎?若不是當年我把珊琪拱手讓你,你以為你今天身旁的妻子從何而來?」

  「閉嘴。」沙伽爾惡狠狠的喊著,「不要跟我翻舊帳,舊帳裏沒有一筆是你佔優勢的。」

  「爸爸,別跟他說了。」沙漠站出身,「你別想在這裏要些什麼,我們不會給你任何東西的。」

  「我也不想要你這裏的任何東西。」陰倪冷笑,看著沙漠的眼裏有著細水柔情,「漠兒,我只想要你。」

  「對不起,我不屬於任何人,若真要屬於任何人,那惟一可能的人選只有唐馨。」

  「她?」陰倪冷笑著,轉身看向客廳,唐馨此時正被存衣彩給擒牢在手下,

  「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她呢!她現在才剛脫離危險期吧!醫師應該告訴過你要讓她靜心調養,不要再出任何意外之類的話,現在的她比一根草都還要脆弱,我想你不敢拿你的寶貝開玩笑吧!」

  「陰倪,你想幹什麼叫你有什麼儘管沖著我來,別傷害我的兒子和女兒。」

  「你?伽爾,你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在我的世界裏你只等於一個死掉的人,現在我感興趣的只有你的兒子沙漠而已。放心,我不會再傷你們兩夫婦任何一根寒毛了。」

  「陰倪,我不准你傷害她!」沙漠陰鷥的開口。

  「那就得看你拿什麼條件來跟我交換了。」

  「你想要什麼?」

  「我剛剛說了,我只想要你而已。」

  「好……」

  「沙漠,你敢答應他,我這輩子都不饒你!」唐馨虛弱的喊著,存衣彩扣著她的手讓她疼痛得幾乎昏厥。

  「馨兒,我現在不答應,恐怕你也沒有這輩子了,原諒我。」沙漠道著,「好,我答應你,我跟你走。不過別怪我沒告訴你,我沙漠是個搶手貨,說不定我還沒跟你出門就被人搶走了。」

  「我手裏有唐馨,諒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陰倪冷哼著。

  「好,那我們走吧!」

  沒有任何武器他就輕易得到沙漠,這是陰倪始料未及的事。

  「衣彩,我們走。」

  「走。」存衣彩扣著唐馨向門外走。

  「慢點、慢點,你扣得我的手好痛。」唐馨被扣得手臂發疼,一氣之下她張口用力的咬了下存衣彩抓著她的手。

  「該死!」存衣彩手一松,本能的就拉扯著她的衣服給了她一巴掌。

  虛弱的唐馨根本禁不起她的一擊,整個人撲倒在地上,被她拉扯的衣服也跟著被撕落一大塊,正好露出了她大半個背。

  「誰准你打她的!」沙漠瞧見時已經來不及阻止她的巴拿落在唐馨的臉上,他只能大聲的咆哮。

  「唐、唐馨?!」存衣彩直瞪著地的背部,結巴著。

  天!她有著和她的馨兒一樣的胎記!自己一直以為只是巧合碰到一個和女兒同名字的女孩,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是同一個人!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打你的,你疼不疼?對不起。」她伸手想要看唐馨有無大礙。

  「不准碰她!」沙漠一個推拿,就將唐馨從她手中搶回來,不費吹灰之力。馨兒現在在他的手上了,整個情勢可以逆轉了,他對一直站在樓梯上沒有任何動靜的暴雨使了個眼色,暴雨就以著快速的步伐來到了還不知情勢已經逆轉,仍沾沾自喜走在前頭的陰倪身後。

  「陰先生。」暴雨沉聲的打著招呼,袖子一抖,一隻手術刀就切上了他的脖子,抵在他的頸動脈上。「別把大夥兒當成白癡,我還活著呢!」

  這樣的小角色他連看都懶得看,若不是沙漠示意他出手,他根本就想站在一旁等著欣賞陰倪怎麼自個兒死。

  陰倪萬萬也想不到情勢竟然會來個大逆轉,他瞪著被推倒在地的存衣彩,「成事不足的賤女人!」

  看來還是得他自己動手了!他手探進口袋,在大家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掏出槍,就對著抱著唐馨的沙漠開了一槍。

  「不!陰倪,漠兒是你的兒子啊!」白珊琪首先發現他的舉動,她驚聲大叫著。

  「什麼?!」一句話,讓陰倪手中的槍跟著落地。

  「該死!」暴雨完全沒預料到被手術刀抵著頸動脈的人還膽敢有所動作,他蹙起眉,一個反手就將手術刀狠狠的插進陰倪沒有跛的腳上。

  「啊!」陰倪和存衣彩的裒號聲跟著響起。

  「沙漠。」唐馨躲進沙漠的懷中不敢看倒地的存衣彩。

  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替他們擋下這一槍?

  「馨兒,對不起,這是我惟一能為你做的事了……今天過去之後,你就會永遠幸福快樂了……」存衣彩喃喃自語著,眼一翻,就昏死過去。

  「媽媽!」一直躲在角落裏目睹著一切的舞紛,在存衣彩替唐馨擋下子彈的同一時刻就沖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唐馨不瞭解,整個情況她完全無法吸收,一個和她不相干的女人竟然替她擋下一槍?

  過多的打擊與震撼接踵而來,她一個承受不住人就昏了過去。

  「馨兒!」抱著唐馨的沙漠焦急的喚著。

尾聲

  結婚進行曲響起。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站在禮堂前一身西裝筆挺的狂風鐵青著臉,恨恨的道著。

  「狂風,臉色好看一點,今天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呢!」紅雲一身禮服緊挨著他,她滿面紅光,今天的她依然美麗。

  「我好看不起來,而且決定一直臭下去,直到婚禮結束。」

  紅雲掩嘴一笑,不再搭理他。

  狂風會如此生氣也是當然的,幾個月過後他重返教堂與她站在聖壇前,但要結婚的人並不是他和紅雲,他們只是伴郎與伴娘。

  天殺的!先說要結婚的人還沒結成,竟然讓那個破壞他婚禮的死狐狸先結成了,他不火大那才奇怪!

  在觀禮席上有著沙漠和唐馨的父母,也有被暴雨從鬼門關那兒拉回來的存衣彩,以及她的女兒舞紛、花姥姥和「自然門」的八大戶長,所有的人都以著讚賞的目光看著站在紅毯的最後端的新郎以及新娘——好一對才子佳人。

  唐馨望著沙漠微微一笑,「小時候我就一直夢想著這一天的來臨,夢想著能和王子走在紅毯上,我天天都盼望著這一天能來臨。」

  「你的願望達成了。」

  「是啊!不過這之中歷經了許多波折。」

  認識他以前,她從沒想過她的養父母還有個親生兒子,而她竟會和他相識相戀,更沒想過會認識像陰倪那樣一個心眼兒壞、EQ低的人不過他被送進牢裏了,更更沒想到的是替她擋下子彈的存衣彩竟然就是她的生母,而她和沙漠之間還有著一個同父異母與同母異父的妹妹……一連串的事情讓生活變的好熱鬧,她相信以後迎接她的生活也是熱鬧的。

  「都過去了。」

  「嗯。」

  「聽說當年爸爸和媽媽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劈頭第一句話間的就是‘你們要帶我去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嗎?’」

  「嗯。」唐馨點頭。

  「你希望過幸福快樂的生活嗎?」

  「當然。」

  「我發誓,我會讓你過李福快樂的生活。」

  「嗯。」

  進行曲停止了,沙漠和唐馨仍站在紅毯的彼端,這讓所有觀眾都納悶著。

  「把我們的婚禮讓給他們,你真的不介意?」

  「我們會有我們的婚禮的。」她微微一笑,很高興能在嫁給他的第一天就替他的「自然門」接下了第一筆生意。

  牧師走到聖壇,翻開聖經,所有的人的焦點仍停留在沙漠與唐馨身上。

  「今天很高興能為新郎上官嚴與新娘臨荔的婚禮做……」

  「怎麼回事?!」狂風低喊著。

  牧師的話也讓席間的觀眾引來不小的騷動,所有人的焦點從沙漠與唐馨的身上轉而改到聖壇前的狂風與紅雲身上。

  「你現在還可以改變主意,你真的決定要一直臭著一張臉直到婚禮結束嗎?」紅雲輕笑。

  是的,沙漠接受了紅雲的大兒子雩都的委託,將自己的婚禮賣給了狂風與紅雲——對於一般人而言,這樣的終身大事是不會有人會答應的,但對於「自然門」而言,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

  是的,「自然門」能為您服務一切委託,只要您有錢,「自然門」必定盡心竭力地為您服務。

   ***

  在遙遠的埃及內地藏有一處沙漠,沙漠占地遼闊,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風塵僕僕的褐沙在空中飛漫,沙漠有多大,沒人真正實地去探測過,因為知道這個沙漠的人數僅僅只有居住在附近的居民而已,對於天神造物的奇跡,他們有的只是感動與讚歎,其他念頭都沒有,更別說是去測量沙漠的實地面積了。

  傳說,住在沙漠週邊的居民們,在一年裏總會有幾次看到沙漠的不遠處佇立著一楝雄偉的宮殿式建築,有著城堡般的屋頂,精緻細密的窗臺、屋舍,圍繞在建築物旁的是青翠的高聳椰子樹與美麗的沙漠之花及豐沛水源的綠洲,居民們知道那是沙漠裏常見的海市蜃樓,華而不實,縱使真的追趕上去仔細一探究竟,輕者,迎接自己的是一片茫茫沙海;重者,可能讓自己喪命。

  是故,他們總是遠遠的在沙漠的週邊欣賞著一年幾次的奇景,並且打從心底深深相信這樣的海市蜃樓其實是真的生存在沙漠內地的某一處,而且有著一位不平凡的人生活在其內,尊貴如神,是他們這些平常人可望不可及的。

  「媽媽,你看!」一名脫光了衣服在河裏戲水的小女孩,指著遠處在沙漠裏的景象。

  因為天氣的晴朗,所以今年出現的海市蜃樓特別清楚,甚至她們在景象中還看見了一對英俊、美麗的夫婦站在窗臺前互相依偎著看著遠方,表清是甜蜜而且祥和的。

  「女兒,瞧!這就是你的故事書裏常常聽到的王子和公主。」正用著涓涓溪水洗衣服的母親,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夫婦,眼神裏透著羡慕。

  海市蜃樓裏的夫婦是誰?不需要費心做任何揣測,總之能幸福快樂就是一個很美的故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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