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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沒有回答,默默地走出房間。一回到我們的七號室,取出一張信紙,寫了些什麼。當封上信封,貼好郵票站起來的時候,哥哥已經恢復常態,又變成原來的哥哥了。下到樓梯的最下面一級時,哥哥向四周看了看,說:
「我把這封信投到信箱裡就來。我一回來,就把所有的事源源本本地講給你聽。」
「源源本本?你說的什麼呀?」
「就是這五天裡所發生的三起人命案的全部經過。在防空洞講吧。洞還沒有上封條,不過,你就在洞口等著我好了。」
哥哥的聲音很低,周圍也君不見一個人影。儘管如此,我總覺得哥哥的態度與往常不一樣,顯得很輕率。也許有誰正在某個地方偷聽,而他卻偏偏說著這樣的話。不說別的,起碼一點,為什麼偏要到那個不吉利的防空洞去解殺人案之謎呢?二樓不是有我們自己的房間嗎?
可是,我並不想反對。儘管好像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邪風鳴嗚地吹透了我的五臟六腑,一種恐懼感揪住了我的心靈。可是,任何事情都對哥哥言聽計從,這已經成了我的習慣。這種習慣使得我非照哥哥說的去做不可。
當我一個人孤獨地站在防空洞口時,我眼前出現了家永護士那可怕的死人臉,我差一點兒就要逃離那個地方。就在我再也無法忍耐了的那一瞬間,哥哥出現了。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也許我就像一個幽靈似地逃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哥哥對我微笑著,慢慢地向我走來,並且走近了為了不讓人進去而攔上了繩子的洞口,面對著左邊的柱子,仔細觀察著。
「釘著一顆釘子。和我想像的完全一樣。」
「什麼?」
「刺殺家永護士的,還是咪咪。」
「盡說傻話!」
「今天早上,我們把房間著成防空洞,考慮了幾種她被刺的情況。現在,我們把那幾種情況再現一次。我們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我們只考慮了她被刺時,是面向牆上的壁洞站著的。而實際上,她是背對壁洞站著的。」
「那不可能。她是從背後被刺的。而且,如果她背對壁洞的話,血濺落的地方和牆壁之間就應該有行兇者。可是,那麼狹窄的地方,要站下兩個人是不可想像的。」
「因此,行兇者才可能是咪咪。在壁洞裡的咪咪刺傷了她的肩膀。在防空洞裡,除了她和咪咪以外,再沒有別的人了。然而,如果再追下去的話,就得從平阪的被害說起。」
「儘管我們認為平阪已經被殺,可他真的死了嗎?我總有那麼點懷疑。」
「今天,我們不是親眼看到了平阪的屍體嗎?」
「屍體?那麼,你是說兩個屍體中,有一個是平阪了?是哪個呢?」
「先看的那個。」
「可是,那屍體曬得很黑,而我在平阪失蹤前見過他,記得那人非常白。」
「清子夫人不是說了嗎?。丈夫去洗半天海水浴,就會曬得通紅的麼?用強烈的紫外線放射後,使其呈現出曬黑的狀況也不是不可想像的。明白了嗎?人工紫外線。」
「啊!」
我想起來了。
「太陽燈?」
「是的。箱崎醫院的門診室裡有太陽燈。並且,在門診室和手術室之間有一個門,犯人把太陽燈移到門口,使紫外線放射到放在手術室的平阪身上。」
「可是,屍體照了紫外線後,會成為太陽曬的那種膚色嗎?」
「不是屍體。平阪那時還活著。做解剖的醫生不是說『不是被殺之後投入水裡的』嗎?平阪是失去知覺之後,被投進水裡的。」
是誰?做出那樣可怕的事情。」
「兼彥院長!」
就在哥哥說話的瞬間,我聽見背後隱隱約約有點響聲。然有點像樹葉搖動時那種似有似無的聲響,但我絕沒有聽錯。一定是有人躲在那個小土坡上的防空洞裡。一陣戰慄傳遍了我的全身。我們的生命隨時都有危險!也許又是塗著劇毒的小刀。
哥哥突然伸出手臂,好像要護衛我似地抱住了我的肩膀。並且,沉著地繼續說下去。
「我剛才把這件事的真相寫在信上,寄給朋友了。朋友一定會永遠為我們保守秘密的。但如果一旦我和你遭到不幸,他就會立刻把信交給警方。啊—,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你說犯人就是兼彥。哥哥去看了屍首的時候,就明白了嗎?」
「不,那時我還什麼也不明白。我明白犯人是誰,是在我們查看了桐野夫人被害的那間八號室的時候。悅子大概還記得吧?開始,八號室說好了借給我們。可是,在我們搬來的那天,房間又成了隔壁的七號室。根據兼彥的說明,八號室西曬,夏天熱的人受不了。的確,八號室朝西有窗戶。當時,我以為兼彥是出於熱心為我們著想,直到剛才,都沒有抱一點兒疑團。可是,剛才進八號室一看,我才明白那房間沒有一點兒西曬。由於長在這個防空洞旁的四棵銀杏樹的樹蔭,直到太陽下山,那間房子都不會曬著太陽。那麼,為什麼要把我們的房間改成七號室呢?能夠成立的理由只有一條。只有那一條,才是不可動搖的最有說服力的。那就是,因為八號室位於可以俯視防空洞的方位。如果要利用地道或防空洞策劃什麼時,八號室裡如果有人,將是十分危險的。而七號室卻不能看見下面的防空洞。
當我注意到這一事實時,我對犯人是兼彥這一點就確信無疑了。一旦知道了犯人是誰,那麼這以前一直解不開的許多謎,一下子就自然而然地解開了。你知道小玩具店裡賣的拼板玩具嗎?你若是抽掉關鍵部位的一根木條,整個圖案就會鬆動,並且自然而然地解體。這就和那個道理是一樣的。我們還是從頭說起吧。兼彥由於某種原因,促使他要殺死平阪。但是,那還不僅僅是殺掉的問題,還必須處理屍體。他和家永護士商量,制定了犯罪計劃。要處理屍體,必須造成平阪失蹤的假象。但是,如果是單純失蹤,一旦被警方知道,就會開始搜查。為了避免這一點,兼彥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利用家永護士和平阪音色相同這一點,搞了那個錄音的鬼把戲。他想,如果平阪自己打電話說他因為買賣事務外出旅行的話,就沒有人會去找警方。兼彥一定是由於某種偶爾的機會,以前就知道了那個地道。很有可能,他事先制定了計劃,等待機會把平阪引到防空洞殺掉。然而,這時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桑田老夫人因為茶壺的交易,給平阪發了一封信。家永護士截住了那封信,打開看後,把內容報告了兼彥。家永護士說她不太認得信的筆跡,那是騙人的。正因為她知道老夫人的筆跡,才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促使她看了那封信。
兼彥上下決心利用這個機會。桑田老夫人指定防空洞作為和平扳會面的場所,也許有點過於偶然了。可是,仔細想一想,也不是沒有一定道理的。因為這家能夠進行秘密活動的地方,除了防空洞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合適的了。老夫人想悄悄地進行交易,這一點信中寫得十分明確。為了避開人的耳目,老夫人一直等到最後的時刻,才到儲藏室去取茶壺,這也是不難理解的。兼彥把老夫人關在儲藏室裡,鎖上了門。」
「等等,哥哥。那時候,兼彥的的確確是在門診室裡呀。我找了貓回來的時候,他仍然在門診室裡。」
「你沒想到門診室裡有窗戶嗎?兼彥當然是從窗戶裡出去的。他把老夫人關起來之後,就到防空洞去,正好平阪那時也到了。他給平阪用了麻酵劑或用其它什麼辦法,使他失去知覺,然後扔進地道。到此為止,第一階段的工作完成了。
可是,就在那時候,桑田老夫人突然出現了。在兼彥的計劃裡,無疑是把老夫人禁閉在儲藏室的。那時候,如果不是悅子去找貓的話,老夫人也許要在裡面關上幾個小時。可是,這不是悅子的過錯。你不必內疚。老夫人的不幸,就在於她看到了兼彥所做的一切。無奈,兼彥只好殺死了老夫人。他沒有注意到,當他把老夫人的屍首扔進地道時,趴在防空洞裡的小貓咪咪也跟著鑽進了地道。兼彥又由窗戶回到了門診室。那時正值太陽最毒的時侯,在那個時間裡,一般沒有患者來。萬一就是來了患者的活,我想,家永護士一定會按照預先商量好的辦法,很好地應付患者,讓他們稍候一會兒的。很快,人們發現平阪失蹤了,老夫人不在了,於是家裡大亂。晚上八點左右,家永護士借口去洗澡,打來了假電話,從野遊俱樂部借了車,並把它隱藏在某個地方。而醫院這邊,清子夫人前腳走,因交通事故受傷的大野姑娘緊跟著就住進了二號室。這件事現在想來,也是很奇怪的。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讓她住進還未來得及好好清掃一下的二號室,三號室和八號室不是都空著嗎?可是,正像剛才我講到的,兼彥為了他的需要,必須把這兩個房間空出來。家裡的人入睡了。那天夜裡,人見、野田兩位護士一反常態,睡得那麼死,很可能是家永護士用了藥,使他們倆睡得不省人事。敏枝夫人沒有叫幸子小便,也是同樣道理。儘管夫人惦記著還未歸來的母親,可是卻能酣睡得連睡在身邊的丈夫起來都沒發覺。
兼彥和家永護士,把失去知覺的平阪搬到手術室,剃掉或是燒掉了他胸前的毛,並且用強酸腐蝕了他的牙齒,做成蟲牙。桐野夫人聽到的『這一顆……』,就是指的平阪的牙齒。兩人在一系列的工作中,也沒有忘記用太陽燈照射平阪的身體。他們自己很可能穿了白大衣,臉上手上擦了防紫外線的油膏。兩個人給平阪穿上了勞工服裝,給他灌了酒精飲料,然後,兼彥通過地道出去,把準備好的車開到坡下。從種種情況來判斷,汽車一定藏在坡的附近。悅子恐怕還不知道,那個坡下沿公路走出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幢帶車庫的漂亮的小洋房。看門牌上的名片,好像是美國人的住宅。也許全家去避暑了吧,門緊閉著。雖然這完全是我的想像,但也是很有可能的—家永護士擰開那個門,借用了那個空汽車庫。要想汽車放在一個地方,而又不引人注目的話,那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場所了。
兼彥又一次上坡回到醫院,把平阪從地道裡搬出來。勝福寺的老方丈耳聾,所以即使他醒著,也一定察覺不到有人在自己家的地板下定動。兼彥上下坡時,毫無疑問是輕手輕腳的,可是當他背上了平阪時,沉重的負擔使他的腳步發出了聲響。吉川閣下之所以只聽見下坡的聲音,我想恐怕就是這個原因。還有,一鑽地道,衣服就會沾滿泥土。兼彥很可能是穿著白大衣鑽的地道,然後,把白大衣交給家永護士,讓她用醫院專用的洗衣機洗了。因為他們經常洗白大衣,所以不會使人感到有什麼奇怪的。
兼彥把車開到多摩河邊,用石子將平阪的臉和手劃傷,扔進了河裡。茶壺、平阪穿的衣服、頭髮、家永護士女扮另裝用的衣物、以及桑田老夫人的信等等,一切可以成為線索的東西包成一包,沉到了河裡。
兼彥本來可能打算在以後找一個適當的機會,請求警方幫助尋找桑田老夫人,然後讓刑警發現地道。可是,因為我們以跑到寺廟去的貓為線索,發現了地道,所以,掛來第二次電話的家永護士著了慌。但是,事態的發展順應了兼彥的意圖,警方把平阪作為殺害老夫人的懷疑對像來追捕。可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證人,這就是桐野夫人。桐野夫人深夜在手術室門外聽見的那一句話,自然使我們的懷疑轉向家永護士。」
「這麼說,因此兼彥就殺掉了家永?可是,那時候,兼彥正和我們在一起呀……」
「再聽下去。我想,即使沒有桐野夫人的證詞,家永護士遲早也一定會被殺掉的。她肯定想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秘密來要挾兼彥,而兼彥從一開始,就把殺掉她也列入了計劃之中。桐野夫人的證詞,只不過是加速了那個計劃的實施而已。悅子還記得那只躺倒在梨樹下的黃貓嗎?」
「記得。是一隻和咪咪差不多大小的小貓。那和殺人有什麼關係嗎?」
「是啊,有的。我們還是先從家永護士之死說起。那樣便於說明。
家永護士被刺的時候,洞裡除了她和咪咪外,沒有別的人。她背對壁洞站著。也許是在等兼彥吧。這時,從陰暗的角落裡,突然飛出了一把細小的刀,刺中了她的右肩。
「出一把刀?這是什麼意思?」
「正像我所說的—『飛出一把刀來』。肯定有一個巧妙的機關。在我的想像中,很可能是在一個結實的金屬管上裝上彈簧,當起鎮石作用的重物脫落時,彈簧就把小刀彈了出去……」
「可是,我們在她被刺後,立即下到洞裡去看了,然而不是根本沒有什麼管子嗎?」
「那時,已經是在被人取掉之後了。管子是安裝在對著洞口的左邊柱子上的、也就是這個柱子的內側。柱子上的管子可能是用一個螺絲夾之類的東西固定的。當聽到家永護士的驚叫聲趕去時,兼彥迅速地把那個螺絲夾下掉了,把管子塞進了褲兜裡。」
「可是,什麼時候有那種機會呢?哥哥和我不是都在旁邊嗎?」
「兼彥不是繞到護士的腳頭—也就是洞口那個地方,奇怪地說著誰抬頭、誰抬腳之類的話嗎?其實,當時根本不存在這些問題。因為那時我已經抬住了她的上半身。兼彥一邊說,一邊趁我們不注意時,把手伸到背後,取掉了管子。只要看一看他作為一個技術高超的外科醫生,長期保住了自己的聲譽這一事實,就應該知道他絕不是一個不靈巧的人,況且那時侯,我和悅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瀕於死亡的護士身上。
這麼一來,管子就藏起來了。可是,控制彈簧的金屬,在小刀飛出去時一同飛了出去,落在了家永護士掉在地上的手提包的旁邊。那就是我們看到的彎彎曲曲的鐵絲。在那個勺形的彎曲部位,事先放上一個鎮石,在鎮石脫落的同時,由於槓桿原理,彈簧就失去了控制。」
「那麼,你說的那個鎮石是什麼呢?不可能說是家永的手提包吧?首先,這裡出現了一個問題—是誰把鎮石拿開的呢?」
「我不是正在說嗎?就是咪咪。與其說咪咪排除了鎮石,倒不如說那隻貓本身就是那個關鍵的鎮石更恰如其分。咪咪在放蠟燭的壁洞裡,枕著那個鐵絲的彎曲部位睡覺。洞裡很黑,再加上咪咪又是一隻黑貓,所以家永護士沒有發覺那兒睡著一隻貓。就在咪咪甦醒後跳起來的那-瞬間,鐵絲失去了控制,和小刀一起飛了出去……」
「可……可是,哥哥,」
「我知道了。你是要說,貓怎麼可能那樣聽人擺佈,叫它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讓它什麼時候醒就剛好那時醒呢?是不是?然而,悅子卻好像忘記了兼彥是個外科醫生呀。他完全可以讓患者在必要的時候入睡,而又在預定的時間裡醒來。讓貓在一定的時間裡入睡—這對兼彥來說,並不是什麼很困難的工作。遺憾的是,兼彥不是獸醫,而咪咪也不是人類。要用多大劑量的麻醉劑,能使貓睡多長時間?為了秀清楚這些問題,最好的辦法是做實驗。可是,兼彥又怕用咪咪本身做實驗,會使貓的體內產生抗體,使藥物達不到預期的效果。於是他找了些和咪咪差不多大小的貓來做實驗。實驗材料之一,就是被我們搖醒的那一隻黃貓。
悅子,是今天早上嗎?你還說犯人是個女的呢。你的根據是,使塗有毒汁的小刀的人一-般都是對自己的進攻能力沒有把握的人。悅子的分析對了一半。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小刀正好刺中要害的可能性是不大的。兼彥的機械特技成功了。只是這裡面有一點是出乎他預料之外的,那就是地道口用釘子銷死了。因此,他的那個使人認為犯人從地道逃走的設想落空了。
最後,就是昨天殺害桐野夫人未遂的事件。兼彥害怕桐野夫人想起那些對他來說會成為致命打擊的事實,所以想要殺掉她。但結果卻恰恰相反,反而弄巧成拙了。警方從今天的事開始,不是已經懷疑到他了嗎?因為桐野夫人把她聽到的手術室裡女人的講話告訴了砧副警長、老警部、以及你、我四個人,此外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兼彥。當然,因為桐野夫人還聽到了一些話。雖然光憑這一點,並不能把兼彥定為犯人,可也……」
我已經幾乎聽不清哥哥在說些什麼了。我的心裡一團漆黑,血液在急速地流動。在那黑暗的漩渦中,年幼的幸子的小臉時隱時現。
「哥哥。」
我用嘶啞的聲音叫道。
「哥哥,你打算把兼彥怎麼辦?向警方告發嗎?」
「你認為怎麼辦才好呢?悅子。」
「告發是不行的。這個犯罪一旦被證實,就意味著箱崎家庭的破滅。夫人一定會瘋的。還有幸子,她也許會成為一個一生不幸的女子。」
「可是悅子,你說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不管嗎?三條人命、一起殺人未遂……」
「我倒並不是要你同情兼彥。可是,一想到這一家,我就覺得一旦告發,將會帶來更大的悲劇,那將是更大的罪惡。我說的不對嗎?哥哥。」
「我也明白這一點。我從一開始就沒想要去告發,而且現在也不想。可是,即使我們不說,警方也會都明白的。因為這種細小的事實顯示出了事情的真相。」
「哥哥,你還沒有告訴我最關鍵的問題。也就是說,兼彥為什麼要殺平阪?他的動機……」
「這一點,悅子自己考慮吧。因為,我所知道的事實,現在,悅子也已經一點不漏地知道了。我只能給你提示一下。好不好?我們第一次到這家來,是六月二十七日、星期六,也就是平阪入院的那一天。那天,兼彥打算把能看得見防空洞的八號室借給我們。可是,當七月四日我們搬來時,我們的房間變成了七號室。在這一周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哥哥正說到這兒,大門外傳來了人們吵吵嚷嚷的聲音。我們好像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跳起來就朝人聲嘈雜的地方跑去。夜幕降臨,四週一片昏暗。門前燈光通明。跑進門來的,是曾見過一面的木炭店年輕的老闆。
「啊,護士。」
他一把抓住野田,激動地上氣不接下氣。
「你們家的先生被撞了。他準備過鐵路口,可是沒有留心電氣火車。現在就要抬來了,你快去告訴你們家的人。」
我大吃一驚,抬頭看了看哥哥,哥哥一言不發,仰望天空。
在我眼前,行人穿梭般地南來北往。突然,喧囂聲近了,只見人們抬著一塊門板。從人們身體的縫隙裡,可以看見一個血肉模糊的男人頭。我的兩條腿直打哆嗦。如果不是緊緊扶住身邊的柱子,早就站不住了。在這以前,我看過好幾具死屍,可從來沒有發抖過。
兼彥被送進了手術室。英一和兩個護士一起進了手術室,關上了窗戶。外面,敏枝夫人被送丈夫來的商店街的人們圍著,不知所措地重複著同樣的話。
「他剛剛才出去的。他說有點兒小事,必須到派出所去一趟,然後到殯儀館去更改一下時間……他一定是因為這些煩人的事情一直纏在身上,鬧得他神經衰弱了,一定是的……」
手術室的門開了一條細縫,英一伸出了蒼白的臉。他向母親做了一個手勢,說了一、兩句話,然後攙扶著母親進去了。儘管我站得很遠,但那意味著什麼,我已經很清楚了。我直挺挺地站著,小聲說,
「哥哥,我們做的事就這樣結局了嗎?」
「既不好也不壞。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兼彥自己的意志去結束,我們沒有別的道路可選擇。」
「那麼,剛才的話是為了說給兼彥聽的嗎?」
「如果只說給悅子一個人聽,不是沒有必要去防空洞嗎?當我說要告訴你犯罪真相的時候,兼彥正在樓梯底下的黑暗處。」
「難道他聽我們講話的時候,沒有打算殺掉我們嗎?」
「他當然有這個打算。因此,我已經提防著他了。」
哥哥從褲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原來就是剛才哥哥說要投進郵筒的白色三角信封。我瞪大了眼睛。
「信?沒有發出去?」
「什麼信!我根本就沒寫,只不過是隨手亂畫了幾筆。」
跨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幸子迷迷糊糊地跑了進來。看樣子是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的。幸子穿著花睡衣、花睡褲,一隻腳上拖著紅天鵝絨的拖鞋。
「媽媽,媽媽一—」
她膽怯的目光四處搜索著,大聲地呼哎,哥哥從後面把她抱了起來。
「幸子,我們去看星星吧。」
紅天鵝絨拖鞋「叭噠」一聲掉在地上。幸子在哥哥懷裡掙扎了一會兒,馬上就安靜下來,小小的頭頂在哥哥胸前,好像要詢問什麼似地,睜大了眼睛。
我們幾次走到夜幕籠罩著的院子裡又返回屋裡,一直到幸子發出輕輕的呼吸,靜靜地入睡了。
鋼琴無聲地仁立在一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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