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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冥皇的獵物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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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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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4 22:42: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身為「皇宇集團」總裁──解皇,遍行全世界,
還沒見過對他反應如此「冷淡」的女人?!
不過,她欲擒故縱的把戲,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當他對這獵物,開始產生興趣時,
卻發現這女人竟是他商場宿敵的女友,但他不想放她走,
唯一的解決之道,即是──讓她成為他的!

一場意外的車禍,改變了桑琥珀的一生──
失去記憶後的她,原以為自己的過往,終將一片空白。
然而眼前這狂妄的男人,卻老勾起她若有似無的回憶,
未經人事的她,根本無法抵抗他的輕佻與魅力,
但另一種感覺卻告訴她,自己跟這男人有極大的關係……

楔子

  蘭鯨溫泉會館

  這是一家臺北相當著名的溫泉會館,是一些政商名流、影視紅星們喜愛出入的場所之一。

  而今晚,會館的大門,更是被一群記者媒體,擠得水泄不通。

  記者們等待的,是難得聚在一起,被譽為「商場貴公子」的五位年輕總裁,現正在會館裏,最隱密且昂貴的「灰鯨」包廂內把酒言歡。

  五個商場上聞名遐邇的貴公子,各有各的性格,且在各自的行業霸倨一方。

  他們五人的「豐功偉跡」,不光是展現在經商上,當然還包括他們精采的「獵豔名單」。

  成為全球狗仔隊趨之若騖的跟蹤對象,早巳不足為奇。

  但他們依然故我、毫不將那些挖人隱私、揭人瘡疤的狗仔們看在眼裏。

  畢竟,他們熱愛美女是天經地義的事,反正,他們不幹下流勾當,根本毋須擔心太多。

  也因此,世人對他們的評價不一--

  有些人覺得他們年紀輕輕,就能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呼風喚雨,憑的完全是他們的真本事,所以對他們十分推崇、激賞。

  有些人,則認為他們鋒芒太露,花天酒地,不懂得收斂和謙虛,倘若有天遭受到挫折,必定一蹶不振、一敗塗地。

  但,這些全是外人的看法,「及時行樂」,是他們最高的生活指導原則。

  甚至,經常想出一些做為調劑身心的駭人遊戲。

  而這次,他們五人開了個對他們來說,「無傷大雅」的惡劣玩笑--

  他們決定「追求」已經有男友的女人,不為別的,只為證明--自己真的魅力無窮!

  遊戲期限:三個月。

  這對五位少年得志、條件過人的貴公子而言,其實是輕而易舉。

  但對他們來說,要玩當然就要玩最高難度的。

  對象的選擇,自由心證,不過,以他們好強、不服輸的性格,絕對不再是身旁的鶯鶯燕燕。

  所以乖巧、害羞又善良的你,小心囉!也許,一不小心,你就成了他們的「獵物」……





  第一章

  日本

  京都

  清水寺

  清水寺位於京都洛東東山境內,因寺內擁有一處清泉而得名。

  寺內環繞著許多櫻林及楓樹,因此吸引著觀光客來此賞夜櫻、玩楓,附庸風雅一番。

  夕陽余暉、清淨透明的空氣、以及滿山遍野的楓紅,襯托著古色古香的寺廟,是這一古城最引人人勝之處。

  清水寺兩旁有許多年代久遠的木造老房子,沿著石階板道而行,便能將一切美景盡收眼底,都市的繁華喧囂、俗世瑣事仿彿都與自己無關。

  身為運輸業界龍頭「皇宇集團」總裁,被封為商場貴公子之一的「冥皇」--解皇,行遍全世界,卻唯獨偏愛京都這座古意盎然的城市。

  深呼吸一口氣,新鮮的空氣夾帶著一股青草香,鬆弛了他的神經。

  「你還在這裏做什麼?快上車。」

  一道嬌嫩、活潑的女聲驟然響起,拉著他便往遊覽車走。

  「喂?」

  他擰著眉,步伐有些淩亂地被動走著。

  「別再浪費時間了,大家肚子餓了。」

  桑琥珀邁開腳步直往大型遊覽車而去,一邊緊抓著他的大手,叮囑身後被美景吸引,而忘了時間的旅客。

  解皇強忍著不悅,甩開她冰冷的小手。

  他站在車門外,覷了她一眼,覺得她有點面熱。

  「怎麼還不快上來?!」桑琥珀嘟著小嘴,二話不說又將他拉上車,隨後以流利的日文吩咐司機開車。

  尚未有時間看清他的長相,旅行團的阿公阿媽就將她團團圍住。

  而她秀麗的臉上始終掛著甜美的笑,沒有一絲不耐。

  解皇撇了撇唇,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感到可笑。

  「欸!少年耶,你口不口以坐下來,你阿身高會擋住偶們啦!」

  一位歐吉桑對他吼著。

  簡直莫名其妙!

  解皇心裏頗不是滋味。

  這些老先生、老太太,完全視他於無物,大吼大叫有損他的身分,難道要掐住司機的脖子命令他停車?嗤!

  遊覽車內吱吱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他連插話表明身分的機會都沒有,乾脆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一雙濃眉皺得死緊。

  行駛約莫三十分鐘的車程,抵達下一個景點。

  眾人爭先恐後的下了車,桑琥珀在身後拼命的叮嚀團員小心、注意等之類的話語。

  「你怎麼還不下車?這裏很美哦!」她瞥見猶坐在後排的解皇,催促道。

  見他沒有栘動的意思,她索性拉著他下車。

  一下車,他便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你……」

  不等他開口,她已像個小女孩似地蹦跳到老先生、老太太堆裏,開始進行解說的責任。

  瞪著她的背影,解皇不雅的咒了聲,掉頭走開。

  「喂!」

  桑琥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的叫住他。

  他聽見了,卻依然向前走。

  「你怎麼可以擅自離隊,萬一迷路了我要上哪找人啊!」

  她雙手插腰,氣鼓鼓的指責他。

  他攢緊眉心,不敢相信會有這麼脫線的領隊,連帶了多少團員來觀光都搞不清楚。

  「我最討厭被人限制。」

  對他而言,「自由」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不自由、毋寧死」正是他心境上的最佳寫照。

  聞言,桑琥珀皺起秀眉仰頭看著他,義正辭嚴地說:「你不覺得你這樣太任性了嗎?」

  她這才發現他好高,應該超過一八O公分吧!

  陽剛的臉龐、立體的五官,簡單的襯衫、牛仔褲,卻顯現出他頑長且健碩的身材,是那種會聚集眾人目光、過目難忘的俊朗男子。

  他嗤哼,對於她的批評不以為忤。「你以為你是誰?」

  被他冷淡、嚴厲的口氣駭住,令桑琥珀一時接不上話,只能愣愣的望著他。

  她純淨宛如小鹿的清澈大眼,竟莫名的消弭了他原本的火氣。

  「反正不管怎樣,你就是不能擅自離隊啦!」

  桑琥珀嘟了嘟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住他的衣袖,走回人群。

  解皇想抽回手,卻被她牢牢的捉著,一點也沒有妥協的跡象。

  盯著她挺直的身影,堅定的步伐,他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倒要瞧瞧,這個少根筋的女人,要到何時才會發現自己的錯誤。

  他走在隊伍後頭,欣賞沿途的美麗景致,耳朵不自覺的接收到來自桑琥珀的解說。

  「京都在過去稱為平安京,京都市區分為洛中、洛東、洛西、洛北及洛南等五區……」

  「京都屬於盆地地形,三面環山,盆地中央有多條河川流過,可說相當富有山川之美唷……很漂亮吧!我最愛京都了。」

  她陸續講了許多關於京都的歷史,以及鮮少人知的淒美愛情故事,老老少少聽得入迷。

  就連來過京都不下十次的冥皇,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動人、纏綿的情事。

  他很好奇,這些故事她是打哪聽來的。

  加入這支旅行團,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他也不吃虧。

  而且,他還想弄清楚自己為何對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介紹完寺廟特殊的建築與結構後,天色也暗了。

  「現在,我們準備回飯店囉!」

  一整天下來,桑琥珀仍舊元氣十足,看不出有一絲疲憊。

  她站在遊覽車門邊,看著團員們魚貫上車。

  「先生!你別老是脫隊,這樣會造成大家困擾的。」

  桑琥珀跑到猶站在櫻花樹下的解皇身邊,正經八百的奚落他。

  解皇眯著眼,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你非得這麼緊迫盯人?」

  這是他唯一受不了的地方--時間上完全受限制。

  桑琥珀有些不高興。

  帶了那麼久的旅行團,各式各樣的人都遇過,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為所欲為、不合群的人--而他正是這類型的頭號人物。

  「大家都在等你一個人哦!」

  她還是儘量以輕鬆的語氣提醒,畢竟,這是她的工作,必須以客為尊。

  「如果真那麼喜歡這裏,等最後一天自由行再過來啊!」

  現在,她的任務便是把他拖回車上,出發回飯店。

  於是,她乘其不備地挽著他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將他帶回車上,立刻吩咐司機開車。

  她朝他露出一抹微笑,顯然相當得意自己占了上風。

  解皇愣了下,隨後也被她的活潑感染而忍俊不住。

  他的記憶中,有張曾經幾乎每天都出現他面前的同樣笑容,再對上她那張削瘦的鵝蛋臉、纖細窈窕的姣好身材--

  他想起來了,她長得和他大學自由搏擊社的總務如出一轍。

  他眯起眼,視線落在她身上。

  桑琥珀又拿著麥克風,敘述自己從事領隊以來所經歷的趣事。

  她輕快、幽默的口才,逗得整車的人哄堂大笑。

  解皇也被她的言談吸引,專心聆聽她的旅遊心得。

  不知不覺間,車子已抵達飯店。

  「我們的飯店已經到了,請大家別忘了隨身攜帶的物品,下車後記得拿自己的行李,請小心哦!」

  她專業的語調、甜美的笑容和親切的態度,使得她非常受歡迎。

  「先生,別忘了下車。」

  她俏皮的提醒這個老是離隊的男客人,還做出了個「請」的動作。

  解皇盯了她幾秒,起身步下車。

  很湊巧的,這支旅行團下榻的飯店,竟和他的恰巧是同一間。

  只是,他並不打算那麼早回飯店休息。

  為了避免他再度「脫逃」,桑琥珀二話不說地抓著他的手,等他領到行李後再一起進飯店。

  「你的行李呢?」

  她彎下腰看了看已經空無一物的置物箱,疑惑的問。

  解皇聳聳肩,沒有答腔。

  想一想,桑琥珀也跟著聳聳肩。「嗯,很多男人都不喜歡帶行李的,走吧!」

  團員們全在飯店的Lobby集合,桑琥珀按照旅行讓分發的名單,分配房間。

  「簡阿好、王伯水,這是你們的房間鑰匙。」

  她清朗的嗓音和嬌美的模樣,引起其他國外旅客的注意,頻頻對她微笑。

  手上的鑰匙已分發完畢,她抬起頭,卻驚覺還有人杵在原地。

  「呃……」

  她看了看名單,又看了看被遺漏的男人,有些錯愣。

  「請問,您貴姓大名?」

  該不會是旅行社少訂了一間房間吧?

  在旅遊旺季想要臨時訂房,可不是簡單的事。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緩緩開口:「解皇。」

  「嗄?!」桑琥珀嘴巴微啟。「蟹黃?」

  這令喜歡吃海鮮的她,滿腦子全是吧美秋蟹爬行的畫面。

  他冷冷瞪著她,對她呆滯的反應十分不滿。

  「啊!你、你、你是解皇!」桑琥珀恍然大悟,驚叫出聲。

  如此特別、又別具意義的大名,讓走遍大江南北的她,不知道也難。

  天哪!她擺了什麼大烏龍,真是丟臉丟到國外去了。

  她當下只想昏倒,假裝什麼都不知情。

  「你認出我了?」解皇嗤哼道。

  揚起的嘴角,在嘲諷她的後知後覺。

  她過於「平淡」的反應,令向來在女人堆裏極吃得開的他,有些不習慣。

  而且他知道在大學時期,她是迷戀他的--

  從她當時每天為他準備早、午餐,逢年過節都未曾缺席的禮物,還有時常偷看他,被他逮個正著……諸如此類的跡象,都可證明她的心意。

  更何況,他又不是笨蛋,豈會察覺不出來?

  怎麼才幾年不見,她連他也不認識了?

  他起初的驚訝,因她疏離的態度,逐漸消失。

  「你是冥皇呀!當然認識。」她垂下頭,強抑住心中的羞愧。「對不起。」

  她吶吶的為自己的糊塗致歉。

  解皇眉頭攢得死緊。難道,是他認錯人了?

  「你要怎麼補償我?」他的口氣不太好。

  「咦?」

  桑琥珀猛地抬首,與他四目交接,最後視線停駐在他頸上的銀煉。

  解皇隨著她的目光低下頭。「看什麼?」

  「沒、沒有。」她連忙搖頭,收回視線。

  滴鈴鈴--滴鈴鈴--

  解皇掏出手機,手機上的皇冠吊飾,吸引了桑琥珀的注意。

  那吊飾的質材,和她的名字一樣,是由琥珀雕刻成皇冠的樣,相當罕見。

  那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頓時陷入自我的思緒中。

  腦海裏閃過一抹人影,但五官模糊,軟她倍感迷惑。

  結束通話,解皇的神情顯得相當輕鬆。

  據可靠消息指出,好友「邪尊」似乎已經墜入情網,對他們而言,無關遊戲勝敗,最重要的是有個女人不畏他的冷漠,願意接近他、真心愛他。

  「硬把我帶到這,有什麼目的?」

  她卻認真了起來,一顆頭顱搖得似博浪鼓。

  「對不起,我太心急了。」她承認自己的粗心,說得有些心虛。

  瞧她一臉愧疚,解皇倒無所謂的笑了笑。

  「沒有替我安排房間,我只好委屈一點,跟你同房了。」

  「不行!」她不假思索的否決他的建議。

  解皇垮下臉來。

  從沒有女人這麼直截了當的拒絕他,她們只會像只八爪章魚一樣,巴著他捨不得放,絕不會傻得放過與他相處的機會。

  「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他詰問她。

  「你又不是我的團員。」桑琥珀鼓著腮幫子,嘀咕道。

  「你無緣無故把我帶到這裏來,難道沒有錯嗎?」

  他睨著她,對她的理直氣壯頗不以為然。

  她找不到話反擊,只能低聲下氣的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以為你是我的團員……」

  唉!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只是徒增她的愚蠢罷了。

  「我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總之,你得陪我。」

  解皇語帶挑逗,唇邊有明顯的笑紋。

  桑琥珀雙頰酡紅,小聲咕噥道:「要怎麼『賠』?」

  他還佯裝思考了下,徐徐開口:「就是『陪』我。」

  他笑得很賊,只是桑琥珀並沒有察覺到他俊朗的笑容裏,藏的是令她臉紅心跳的壞主意。

  她迷糊的個性、秀麗的長髮以及豐富的內涵,還有剛剛斷然的拒絕,引起他的征服欲。

  他開的條件太抽象,桑琥珀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對方可是名震八方的「冥皇」,要怎麼補償他才會覺得滿意?

  而且,報章雜誌所描述的商場貴公子個個驕傲自負、高不可攀,可是眼前這個自稱為「解皇」的男人,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高傲,她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被唬了?

  雖然,他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凡的氣勢。

  不過,再仔細一想,雜誌上刊登的照片都模模糊糊的,她並沒有仔細看過「冥皇」的樣貌。

  但若真是這樣,他為何要對她撒謊?越想,桑琥珀就越迷惑。

  「啞了?」解皇的口氣裏淨是嘲諷。

  這麼呆的女人,也能當領隊?真服了那家聘用她的旅行社。

  想必要有強大的財力後盾,才夠彌補她捅的樓子。

  「你……真的是『冥皇』?」桑琥珀一臉狐疑,水亮的雙眸滴溜溜的轉著。

  這女人不僅少一根筋,根本沒神經,和他印象中以前那個能幹的社團總務相差甚遠。

  解皇既好氣又好笑,最後索性縱聲大笑。

  桑琥珀被他攪得一頭霧水,她的問題有那麼好笑嗎?

  她可是很正經的耶!

  她又習慣性的嘟起嘴看著他。

  他深深的笑紋像漩渦般將她捲進,她的腦海倏地閃過一抹影像,還來不及看清已消失無蹤。

  一股悵然若失襲上心坎,桑琥珀拍拍頭顱,想要趕走那莫名的感受。

  她仿佛遺忘掉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

  「桑小姐,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吃懷石料理?」

  幾對到京都蜜月旅行的年輕太太們,挽著先生,臉上洋溢著幸福神采,興奮的詢問領隊。

  「明天晚上就吃得到囉!」桑琥珀旋即收回神志,俏皮的答道。

  「哇!好期待哦!」

  桑琥珀回以一記甜美的笑容,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啊!原來這位帥哥就是桑小姐的男朋友啊?好帥哦!」

  「咦?真的嗎?桑小姐?」

  桑琥珀張著大眼,搖頭晃腦的趕緊否認。

  「不是、不是啦!」

  「唉唷!你臉紅了,好可愛。」

  解皇冷眼旁觀,沒有出面解釋,只是,心裏忽然有個念頭希望她承認。

  桑琥珀翻了翻白眼。「我男朋友不是他啦!」

  「可是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好配耶!俊男美女。」

  桑琥珀偷覷了他一眼,恰巧被他逮個正著。

  她雙頰燒紅,連忙轉移視線。

  解皇別有深意的笑了。

  大夥沒心機的附和著,又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烈討論起來。

  「他笑起來好帥……」

  「身材也好好哦……」

  「不是那樣的,他不是……」桑琥珀想澄清,卻沒人聽。

  「今晚就吃懷石料理,我請客。」

  解皇磁性的男性醇嗓,成功的打斷三姑六婆的七嘴八舌。

  「耶?!」桑琥珀杏眼圓睜,不敢置信。

  「桑小姐,快走。」

  桑琥珀拖著行李,無奈的被拖離飯店……





  第二章

  黑絨般的天空綴著繁星點點,徐徐的微風飄送,輕輕撩撥著水面、蕩起漣漪。

  坐在飯店的泳池畔,雙手支地仰望星空,桑琥珀紅著俏臉,含羞帶怯的模樣和她一貫的活潑開朗大相逕庭。

  「今天好嗎?」

  她身邊坐了個西裝筆挺、溫文儒雅的男子,低著頭凝視她的側臉。

  桑琥珀輕輕點頭,無限嬌羞。「你呢?今天累不累?」

  戚牧禮鬆開頸間的領帶,轉轉脖子。「開了三個會、批了一疊公文,還有……」

  他頓住,桑琥珀偏著頭看他,期待他的下文。

  「不停的想著你。」

  他這星期到大阪出差,明天就回臺灣,所以特地到京都看看她、向她道別。

  他毫不矯情的告白、深情的雙眸,讓桑琥珀感到手足無措。

  兩人雖然是交往了三個月的男女朋友,但每每聽到這樣的甜言蜜語,桑琥珀還是會不自在。

  戚牧禮是厲風集團的亞洲區總裁,雖是亞洲區總裁,但集團的重大決策都交由他負責。

  他的才能受到集團每位股東的肯定。

  厲風集團是以旅行業起家,漸而擴展至旗下事業--航空公司、豪華遊輪甚至是度假旅館,其光芒甚至掩蓋過稱霸運輸業數年的「皇宇集團」。

  一直到皇宇集團由新任總裁解皇接管,才一步步的從劣勢逆轉,重登運輸界龍頭。

  兩大集團的競爭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試圖扳倒對方,向來是商場上討論不休的熱門話題。

  戚牧禮和解皇是舊識已不是新聞,兩人在大學時是自由搏擊社社長及副社長,也都是縱橫各校的風雲人物。

  兩人感情很好,也彼此惺惺相惜,畢業後各自出國攻讀碩土,也都保持聯絡,卻不知什麼原因,戚牧禮突然斷了聯繫。

  多年後,兩人在一場商業酒會上偶然相逢,解皇主動趨前向他打招呼,卻換來他的冷漠以對。

  男人自尊心作祟的解皇,也沒有追究因由,任憑彼此多年的友誼付諸東流。

  自此之後,兩人便形同陌路,卻在商場上成為強勁的競爭對手。

  「別工作了,讓我照顧你。」

  戚牧禮輕撫她的髮,滿是愛憐。

  他喜歡她開朗的性格、迷戀她純真的笑靨,還有她始終如一的善良。

  「我喜歡這份工作。」桑琥珀臉上漾著滿足的笑容。

  這份工作所賦予的附加價值--環遊世界、增廣見聞,相信也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她捨不得放棄。

  她失去了珍貴的過往記憶,但她可以創造新的回憶。

  人總是要往前看,不要頻頻回首,才能成長。

  「不再考慮?」

  戚牧禮再度做確認,希望她能改變心意。

  她不遲疑的給予肯定的答案。「我想趁著年輕,多看看這世界。」

  「好吧!如果你累了、倦了,別忘了我隨時都等著你。」

  他將她攬入懷中,語氣無限寵溺。

  她則像只溫馴的小貓,依偎在他的胸膛。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

  他在她額際落下一吻,扶著她的纖腰一同起身。

  「你瘦了。」他的觀察力驚人,卻也顯示對她的珍視。

  桑琥珀詫異的望著他。「有嗎?」

  連她自己都沒感覺哩!他居然可以如此斬釘截鐵的說她瘦了?!

  戚牧禮肯定的頷首。「看來,我得妤好幫你補一補。」

  她笑得好甜蜜,開玩笑的說:「我可不想變成大胖豬。」

  他的神情卻突然嚴肅起來,仿佛老師在訓誡學生般,嚇了她一大跳。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愛你。」

  「呃……呃……」桑琥珀吶吶的點頭,像個受教的學生。

  「我送你回房。」

  戚牧禮恢復原有溫柔、深情的模樣,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兩人外表極為相襯,因此在回房的途中,招來許多欣羡的目光。

  「晚安。」桑琥珀用日文說。

  戚牧禮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晚安。」

  「拜拜。」她揮手向他道別,還附贈他一記最愛的笑容。

  「拜拜。」他默視她一會,才轉身離開。

  桑琥珀從口袋裏掏出磁卡,身後卻多了一道人影,於是她反射性的轉頭。

  「是你,有事嗎?」

  這是什麼口氣?好像他不該出現似的。

  走到哪都是目光焦點的解皇,對她平淡到近乎冷漠的態度不太能接受。

  尤其,在知道他有興趣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商場宿敵--戚牧禮的女友之後,心情不由得惡劣起來。

  「真是依依不捨啊!」他調侃,心裏有了打算。

  他本想約她一起到酒吧小酌一番,卻被他撞見她和男友卿卿我我的吻別。

  「你看到了?」

  桑琥珀雖然個性開朗,可是終究還是維持東方人的保守,對於親吻被窺見,仍感到不好意思。

  「那又怎樣?」

  她滿臉通紅的樣子,讓解皇覺得好笑。

  明明已經一把年紀了,卻還一副未經人事、初嘗愛情的嬌羞樣。

  「不怎麼樣。」她孩子氣的噘著小嘴,低聲咕噥。

  解皇逼近她,將她困在門板間,炯炯的雙眸鎖著她末拖脂粉的素淨臉龐--

  她看不見毛細孔的光潔肌膚,透著自然的粉紅,讓人忍不住想動手觸摸。鵝蛋臉上鑲著一對明亮有神的大眼、微翹的鼻頭和粉紅色的菱唇,構成一張純而不豔、麗而不俗的容貌,極為耐看。

  他不禁為自己的想法大皺眉頭。

  稱讚對手的女人,便是間接承認對手的眼光。

  可是,他又不能睜眼說瞎話,硬是說她醜得不堪入目。

  唯一的解決之道,即是--把她成為他的。

  老天爺待他真不薄,自動把獵物送到他面前。

  而且,是非常有意義的挑戰。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睡了。」

  她明天還得早起呢!她剛開門,拋下他進房。

  解皇搶在門關上的前一秒拉住她,將她帶入懷中。「我今晚沒有房間睡。」他在她耳邊吹氣。

  唉呀!她都忘了這回事了。

  「我去拜託其他男團員,你暫時跟他們擠一擠……」她努力掙脫他的懷抱。

  「不必了,我已經訂到房間了。」

  他收攏擱在她腰上的手,將她牢牢困在懷裏。

  桑琥珀睜大眼,驚呼出聲。「你……嗚……」

  她還沒發表意見,微啟的小嘴霍地被堵住,又很快的被放開。

  「晚安,明天見。」

  他偷香得逞後,露出一抹惡質的笑,爾後輕快的離去。

  留下被偷襲的桑琥珀,呆若木雞的愣在原地。

  翌日

  就算不是旅行團中的一員,解皇仍舊大刺刺的與大夥坐在一起用早餐。

  毫不掩飾的火熱目光,直勾勾的鎖著刻意回避他的桑琥珀。

  他甫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她的名字:桑琥珀,頗為吃驚。

  和他大學時代,自由搏擊社的總務名字完全吻合。

  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們就是同一人。

  沒道理他還記得她,而暗戀他的她卻把他忘了。

  莫非,她因他當初拒絕她的愛而記恨著?

  對於她的情書告白,他也不過置之不理罷了,並未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或者嘲笑她,應該沒理由恨他吧?

  解皇望著她,陷入沉思。

  坐在他正對面的桑琥珀,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餐,看似優雅,實則心中小鹿亂亂撞,動作有些僵硬。

  都是那雙勾人的鷹眸惹的禍,老害她想起昨晚他的突襲。

  一整晚,都被他那張陽剛、俊朗的男性臉孔擾得輾轉難眠。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開始浮現一張輪廓,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

  那是之前所不曾發生的情況。

  可是直覺告訴她,他和她遺忘的過去,有極大的關係。

  從他頸上的銀煉、手機吊飾、笑時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和明顯的笑紋,都曾勾起短暫、一閃而逝的模糊影像。

  這是發生意外後一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情形。

  她既渴望瞭解真相、一方面又害怕知道過去是一段不愉快的記憶。

  以前的她,是怎樣的呢?

  她無聲的歎息,一抬首恰好看到他朝她舉杯,粗擴的眉眼間淨是挑逗。

  桑琥珀瞄了他一眼,又倉皇的移開視線。

  在情場上打滾久了,解皇自然明瞭她躲藏所代表的意義--她還是對他有感覺的。

  瞧她面對人群時朝氣蓬勃、活潑開朗,個性理應外向、主動。不過在男女感情方面,又稚嫩、生澀的宛若無知的小女孩。

  又是為什麼,她會相同是自由搏擊社社長的戚牧禮在一起?

  真是奇了。據他所瞭解,戚牧禮交往過的女友,全是熱情如火、穿著大膽的辣妹,而桑琥珀身材有餘、性感不足,只有五十分。

  也沒聽說過,他對桑琥珀有興趣。

  但從戚牧禮將她保護得密不通風、並未讓戀情曝光的情況看來,他對她相當重視、珍惜。

  哼!越是如此,他就越要將她「搶」過來。

  從學生時期的競爭衍生鉅賈場上,最後,連在情場上他們也得一較高下。

  經過多年現實、殘酷的歷練,他已不再是當年橫衝直撞的毛頭小子,他有百分百的自信,絕不會輸!

  若有機會,他會連同多年前輸掉的那場自由搏擊,一併討回。

  擊垮一個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徹底瓦解他的--自、尊。

  吃完最後一口飯,桑琥珀放下碗筷,偷偷抬眼一瞧,前方已空無一人。

  她松了一口氣,但也詭異的漫起一陣失落。

  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她一下。

  她一驚,連忙轉頭迎向來者,是旅行團裏的一對老夫婦。

  「桑小姐,偶們要不要出發了?」

  「哦!嗯,時間到了。」

  真是見鬼了!她在期待什麼。

  幸好團員們已經走得差不多,沒人發現她的窘態。

  她不由自主的環顧四下,餐廳內只剩兩對忙著「打包」的老夫婦……

  桑琥珀敲敲腦袋,懲罰自己一時的胡思亂想。

  「今天也要加油。」

  她替自己打氣,振奮起精神迎接一天的行程。

  「18、19、20、2l……」

  咦?名單上明明只寫了二十個人的名字,怎麼多出一顆人頭了?

  桑琥珀再數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請問最後座的客人您貴姓大名?」她客套的問。

  客人畢竟還是客人,即使和客人再熟,該有的禮貌還是不能少。

  「解皇。」

  一道低沉的男聲悠悠傳來。

  嚇!她的心臟猛地狂跳。

  她深吸一口氣,表面上看來十分鎮定,但提高的音量與急促的語調敗露她的慌亂。

  「你怎麼會在這裏?」

  「昨天老催我上車,現在居然問我怎麼會在這裏?」

  解皇坐直身子遙望她,訕笑道。

  桑琥珀為之語塞。

  這男人臉皮真是厚,明明就不是她的團員,還堂而皇之的一起用餐、甚至上車打算同遊?

  她承認昨天是她的錯,可是她都道過歉了呀!

  一般人應該會摸摸鼻子自認倒楣,然後從此不見人影,哪會像他一樣陰魂不散的。

  「你站著發呆,難道就不算浪費大家寶貴的時間?」

  他故意加重「寶貴」兩字,存心挖苦她。

  他這麼做,是有意義的。

  女人對於低聲下氣的男人,通常不屑一顧。反倒對批評她、處處挑剔的男人格外注意。

  追求女人,向來不是他汲汲營營的目標。

  因為至今,他仍毋須費心討哪個女人歡心,也沒有一個女人讓他有非要不可的衝動,除了她--敵手的女人兼狩獵物件。

  桑琥珀發現自己完全拿他沒輒。

  看來,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打定主意賴著不走了。

  「不好意思,請您開車。」她回頭以流利的日文對司機說。

  車子一啟程,她暫時把惱人的事拋諸腦後,盡責的解說有關下個行程的傳說、或是小故事。

  原本嘈雜的車內,頓時安靜下來。

  她總是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能讓人靜下來專心聽她說話。

  就連見過大場面的解皇,也聽得入迷。

  桑琥珀沿路說著,臉上始終帶著笑意,燦爛程度可與窗外的陽光媲美。

  「再三分鐘就準備下車了,請別忘了您隨身攜帶的物品……」

  她不忘殷勤的叮嚀,且總是確定大家的隨身行李都帶下去了,才最後下車。

  「你不下車嗎?被司機載去賣我可不管。」

  她巡視到最後一排座位,看到解皇還賴著不走,於是出言「恐嚇」。

  但聽在解皇的耳中,活像在撒嬌。

  「賣我?」他挑眉,對她的說詞感到莞爾。「我想我應該能賣價好價錢。」

  撇開他的身分不談,光是他的體格和「能力」,相信很多人搶著要。

  桑琥珀瞟了他一眼,決定不理他。

  「你真容易生氣。」解皇跟在她後頭,曖昧的說著。

  「我沒有生氣。」她繼續往前走,鞋跟踩得喀喀響。

  「還說沒有?!」相較之下,解皇的步履顯得十分輕鬆。「氣我昨晚吻你?」

  她滿臉通紅,急忙否認。「我已經忘了有這回事了。」

  她說著違心之論。

  事實上,她介意的程度到昨天整晚都沒睡好,早上還特地多漱了好幾次口。

  「哦?」解皇揚唇。「看來,我的表現沒你男朋友好。」

  「當然。」桑琥珀以為這樣就能打擊他的自信心。

  卻不曉得他心懷不軌,自己上了他的當。

  「昨晚只是牛刀小試,我還沒展現實力。」

  他說著不正經的話語,戲弄她。

  「誰管你。」桑琥珀加快腳步,心跳也隨之加速。

  「你耳朵好紅。」他聲音裏有明顯的笑意。「在想什麼?」

  她噘起唇,回頭瞪他。「無……」聊字沒能說出口。

  逮到好機會,解皇捉住她的手、拉近她,堵住她的芳唇。

  不同於昨晚蜻蜓點水般的晚安吻,而是持續將近一分鐘、教人臉紅心跳的深吻。

  桑琥珀被吻得天旋地轉,嚇呆的她,壓根忘了自己應該制止他的侵犯。

  落在旁人眼中,看起來像一對戀人熱吻後的深情對視。

  如詩如畫的風景,加上俊男美女的組合,簡直像極了日劇裏頭的場景,引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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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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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4 22:4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結束了為期一周的日本京都深入之旅,回到臺灣休息了一天,桑琥珀捉著溫泉饅頭到公司分發。

  由於她開朗、可愛的性格,公司每個人都很喜歡她。

  「琥珀,你來得正好。」

  海外旅行部主任叫住她,遞給她一大束瑪格麗特。

  「這是?」突增的重量,讓桑琥珀往後倒。

  「嘿!我仰慕你已久,請你接受我的感情。」

  主任笑著說,但卻直盯著她瞧。

  「主任,你別開玩笑了。」桑琥珀嬌嗔,不相信他的說詞。

  「唉!好歹你也假裝一下,太傷我的心了。」

  主任一臉受傷,誇張的捧心呼叫。

  「你還沒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瞥見花裏附了一張小卡片,連忙抽起來。

  「一大早,花店小弟就送來了,答案應該就在卡片裏了。」

  主任音調輕快,但眼神卻黯了下來。

  桑琥珀攤開小卡片,裏頭的字體蒼勁有力,寫著:

  親愛的瑪格麗特:情人的愛,交付給你,願你珍藏。

  卡片裏沒有署名,不過,她確信這不是男友戚牧禮的字跡。

  「確定要給我的?」

  在她的記憶裏,搜尋不到會喚她「瑪格麗特」的人物。

  「嗯,送花小弟的確指名要給你。」主任肯定的說。

  桑琥珀縱使覺得奇怪,卻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上司辦公。「嗯……謝謝,我先走囉!」

  她把小卡片擺回原位,抱著花束走出主任辦公室。

  「哇!好大一束瑪格麗特。」迎面而來的同事雁萍驚呼道:「男朋友送的?」

  她微微一笑,搖頭。「才不是。我想應該是搞錯了吧……」

  「會嗎?我覺得對方應該認識你才對。」

  「怎麼說?」桑琥珀急忙追問。

  「瑪格麗特的花語是活潑、開朗、積極,很符合你的個性。它也代表『情人的愛』。」

  雁萍說得頭頭是道,似乎對花頗有研究。

  經她一解釋,桑琥珀恍然大悟,可是更多的疑惑接踵而來。

  「真羡慕,總是有那麼多男人喜歡你。」

  雁萍的口吻裏沒有嫉妒,而是一種對朋友的境遇感到欣喜。

  「哪有?」桑琥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總之,祝你幸福啦!」雁萍拍拍她的肩,繼續忙碌去了。

  桑琥珀抱著花沉溺在自我的思緒中。

  不可否認,這位送花者成功的引起了她的好奇。

  「琥珀,四線有你的電話哦!」

  「嗯,謝謝。」

  她把花放下,拿起話筒。「我是桑琥珀,您好。」

  電話線另一端沉默著。

  「喂?」她連續喚了幾聲,終於,對方開口了。

  「花還喜歡嗎?」是個男人的聲音。

  桑琥珀被搞得一頭霧水。「請問你是?」

  「一起午餐,我在附近的義大利餐廳等你。」

  不等她回應,男人已掛上電話。

  「喂?!」什麼東西啊!哪有人這樣的?桑琥珀在心裏直犯嘀咕。

  看向牆上的大鐘,再過十分鐘就十二點了。

  她決定去會會對方,看看究竟是哪個故作神秘的傢伙。

  依約來到義大利餐廳,桑琥珀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試圖找出可能送花的仁兄。

  「請問,是桑小姐嗎?」

  穿著筆挺的男侍,臉上帶著職業微笑,輕聲細語問道。

  「嗯?啊?哦!我是。」

  一連串的語助詞,說明她的驚訝。

  「這邊請。」她可愛的反應,逗笑了男侍。他做出「請」的動作,領她到獨立的包廂。

  「請。」男侍為她拉開簾幕,態度恭敬。

  被待如上賓的感覺真不賴,桑琥珀綻開笑容,不過,在見到座位上的人後,立刻褪去。

  「午安。」解皇主動打招呼。

  「怎麼會是你?!」她非常非常的訝異。

  自從那天,他在京都倡狂的吻了她之後,她氣得想盡辦法避免與他碰頭,直到行程結束,她都沒再看到他。

  他就像風一樣,消失了。

  現在,卻又自以為是的出現在她面前,送花、請吃飯,算什麼?

  「你又生氣了?」看著她微鼓的雙頰,解皇忍不住挪揄。

  「沒有。」即使被他說中,她仍矢口否認。

  「坐啊,雖然你來遲了,但我可沒要你罰站。」他起身,親自為她拉開椅子。

  桑琥珀充耳未聞,仍直挺挺的站著。

  解皇索性搭著她的肩,強迫她坐下。

  「這裏的套餐挺不錯的,要不要嘗嘗?」他還充當服務生,推薦起菜色。

  熱絡的程度,仿佛兩人是相識已久的老友。

  「蟹黃先生……」她確實是想這麼稱呼他。「你究竟想做什麼?」她故意假裝冷漠。

  她發覺自己總是被他牽著鼻子走,心情也隨他起伏著。

  尤其,在面對他那張陽剛氣十足的男性臉龐時,心便會不由自主的?跳。

  腦袋裏好似浮現什麼,卻又老是看不清。

  她討厭那種無法掌握的感覺。

  「好生疏。」解皇忽然斂起笑,神色凜然。「你以前不是這麼叫我的。」

  桑琥珀猛地抬頭,不解他話中的意思。「以前?」他們真的認識?

  他頷首,卻沒有多說什麼。

  「我們……」她頓了頓,尋找恰當的說法。「以前是什麼關係?」

  解皇沉吟不語,僅是瞅著她。

  她的眼中滿是焦急,靜待下文。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他望進她澄澈的眼,知道她沒有說謊。

  她一顆心像是掛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

  她所遺落的記憶,只有他嗎?為什麼她會唯獨忘了有關他的事?

  這念頭在她腦海中掀起驚濤駭浪,朝她洶湧襲來。

  即使家人、朋友都安慰她遺忘過去,未嘗不是件好事,但若沒有親身體驗,永遠也不會瞭解失憶的痛苦和不安。

  桑琥珀努力的回想,仍徒勞無功,令她沮喪不已。

  瞧她一臉痛苦、頹然,解皇突然有點心軟,不忍再逼迫她。

  「騙你的。」他咧嘴一笑。「隨便說說你也相信。」

  說是這麼說,可是心裏卻頗不是滋味。

  他查過了,她確實是他所認識的桑琥珀。一年前她在美國發生車禍,經過急救後生命無礙,唯獨喪失了部分記憶。

  她忘了自己曾經迷戀的他,卻記得當初沒有好感的戚枚禮,讓他有種被比下去的不爽。

  原本心情低落的桑琥珀,被他簡單的一句話挑起了脾氣,不禁加重語氣。

  「請你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她吼著,盈盈大眼蓄著淚水。

  沒料到她反應會如此劇烈,解皇著實嚇了一跳。

  「抱歉。」他誠懇的致歉。

  桑琥珀咬著唇、別開臉,不讓眼淚流下來。

  盯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他有幾分驚豔--雖然現在並不是好時機。

  他印象中的桑琥珀,一直都是笑瞼迎人、一副沒有煩惱的樣子。

  在他眼中,她只是個沒長大的女孩,他從沒將她當「女人」看待,縱使她當時追求者眾多。

  桑琥珀深吸一口氣,平息剛才過於激動的情緒。「請你以後別再破費了。」

  對於他的「厚愛」,她無福消受,也不想接受。

  解皇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我不認為送你東西是破費,我覺得很值得。」

  驚豔歸驚豔,他可沒忘記接近她的目的,該做的、該說的,一樣也不能缺。

  她白了他一眼,儘量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肚子餓了吧?一起用餐。」這才是他今天找她出來的目的。

  「我不餓。」她口氣不佳,猶在意他剛才過分的玩笑。

  「都道過歉了,還在生氣?」

  他輕啜一口紅酒,微挑的眉似在取笑她的小心眼。

  她沉默不語。

  「這頓飯就當向你賠罪。」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解皇喚來服務生,劈哩啪啦的點了一堆菜。

  服務生退開後,桑琥珀才小聲咕噥:「我又沒有答應……」她不服氣的端起水杯灌了一口。

  雖然音量細如蚊蚋,他仍聽得一清二楚,對她的抱怨感到羌爾。

  「那天臨時有事,所以走得很倉捉。」

  他話鋒一轉,提到那天在京都不告而別的事。

  自然而然的,桑琥珀聯想起他毫無預警、熱烈的吻,血液往腦袋集中。

  不過,她還是嘴硬的故作瀟灑。「是嗎?我根本就沒發現。」

  天曉得她嘔了好久,直到現在都還耿耿於懷。

  「哦?」他隨口應了聲,顯然不相信,卻又覺得她逞強得可愛。「也是,你心裏想的都是男朋友嘛!」

  解皇順著她的話尾,陪著她言不由衷。

  經他一提,她才恍然驚覺這幾天她壓根沒有想起男友,腦子裏充塞的全是坐在眼前的男人。

  她為此而震驚、心虛。桑琥珀沒勇氣細想其中的原因。

  她承認,自己的確被他俊朗的外型吸引,可是他目中無人、自以為是的個性,卻教人不敢恭維。

  「在想男朋友?」

  解皇為她斟了一杯紅酒,不忘調侃發呆出神的桑琥珀。

  她猛一抬頭,對上他近在咫尺的俊臉,一種熟悉感覺又掠過腦海。

  她扶著前額、閉起雙眼,努力想捕捉那稍縱即逝的影像。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走到她身邊,關心道。

  「好難受……」桑琥珀的眉間擠出一道深溝,有些招架不住突如其來的頭痛。

  解皇按住她的太陽穴,幫她按摩。

  他有力的手指仿佛有魔力般,減緩了她的劇痛。

  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籲了口氣。

  他毫不馬虎的持續按摩著,恰到好處的力道,讓桑琥珀舒服的閉上眼。

  原來,他除了長得好看之外,還是有優點的。

  他粗礪的指腹在她耳鬢兜轉,不知是磨擦生熱或怎麼著,她的神經倏地麻了一下,一道電流貫穿全身。

  奇異又舒服的感覺,充塞著她每個細胞,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時間靜止不動。

  「呃……」剛好上前送餐的服務生,見這情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點沒?」解皇對服務生視若無睹,態度從容。

  「沒事了,謝謝你。」

  倒是桑琥珀感到不好意思,連忙避嫌的別開頭、擺脫他的觸碰。

  他重新入座,別有深意的睇著雙頰酡紅的她。

  她的表現比他預期中的「熱情」,對他來講,這不啻是個好消息。

  服務生為兩人送上精緻菜肴後,再度還給他們靜謐的空間。

  解皇拾起刀叉,切下香嫩多汁的迷迭香烤小羊排,又不得讚歎。

  「怎麼不吃?難道要我喂你?」

  語畢,他真的切了一小塊羊排送至她嘴邊。

  「不必了。」桑琥珀的身子住後仰。「我有事先走了。」

  她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在乎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烈,令人難以忽視。

  「想逃?」

  解皇冷冷的聲音響起,成功地止住她的腳步。

  「桑琥珀,你在怕什麼?」

  「我沒有。」答得太快,反而令人懷疑。

  「那就坐下來一起用餐,就像朋友一樣,輕鬆的吃飯、聊天。」

  他挽留的藉口如此無懈可擊,倘若拒絕,表示她心裏有鬼。

  她定在原地,進退兩難。

  「我、我還有事……」她掰了個最蹩腳的理由。

  「跟我吃頓飯有那麼痛苦嗎?」解皇的耐心漸失,語氣冷冽。「或者,你怕跟我相處久了,會移情別戀、愛上我?」

  「才不是!」桑琥珀不假思索的反駁。

  「那就證明給我看,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否則,我會以為……」

  他頓住,瞟了她一眼,接續道:「你對我有感覺。」

  果然,他的激將法奏效。

  她回座,開始動起刀叉,一口接一口吃著。

  從她微重的手勁、以及刀叉碰撞時發出的聲響,不難發現她的不悅。

  咀嚼著口中的食物,桑琥珀的心中五味雜陳。

  她留下來,究竟是純粹想讓他知道,她對他沒遐想,抑或是想證明給自己看?

  就在矛盾與掙扎間,結束了這場「午餐約會」。

  一走出餐廳,桑琥珀二話不說轉身就離他遠遠的,不想再與他有牽扯。

  無奈,事與願違。

  解皇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回到公司大樓門口,桑琥珀終於忍不住停下來問他:「你到底還想做什麼?」

  她的芳心被他搞得大亂,脾氣也跟著變差。

  他沒有答腔,逕自搭電梯上樓。

  桑琥珀看著電梯停留的樓層,不由得一陣心驚。

  他到旅行讓做什麼?!

  她慌慌張張的搭乘另一部電梯上樓,跑到他身邊。

  「你到底想做什麼?」

  解皇覷了她一眼,僅是淡淡一笑。

  「琥珀,你認識這位元帥哥啊?」負責接待的女員工拉著她,俏聲問道。

  「不熟。」桑琥珀避重就輕的回答。

  「他剛來報名所有你帶隊的行程耶!」女員工一臉欣羡,笑得曖昧。

  轟!

  這消息在桑琥珀腦中爆開來,炸得她頭昏眼花、頭暈目眩。

  看著他唇邊的笑紋和森白的牙,桑琥珀突然興起辭職的念頭……

  「三天后見。」

  解皇揚著勝利的旗幟,得意撤離。

  不論她去到天涯海角,都在他的版圖之內。

  她將是他的囊中之物,無所遁逃。




  第四章

  如果可以,桑琥珀真的很想無所不用其極的,推掉這次帶團到德國的機會。

  可是,大家的工作都是經過協調、分配的,她不能因為個人的「好惡」而造成別人的困擾,所以,縱使心中千百個不願意,此時此刻,她還是坐在德國的某家飯店餐廳裏……

  即使,她知道同事們都會很樂意幫她的忙。

  帶團之於她,不單單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種樂趣。

  雖然是同樣的國家、城市,但和不同的人同遊,就會擦出不一樣的火花。

  她的血液裏大概潛藏著流浪因數,否則怎麼那麼熱愛旅行。

  桑琥珀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想推辭的一天。

  她撐著下顎,一手持湯匙翻攪著盤中的食物,輕吐一口氣。

  「怎麼?心情不好?」

  一張帶笑的放大俊顏陡然出現,炫目的教人無法逼視。

  是了!造成她欲振乏力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了--

  她終於知道,他確實是揚名國際、人稱「冥皇」的皇宇集團總裁--解皇。

  同事為了證明這項事實,還特地挖出珍藏的商業雜誌,將專訪裏絕無僅有的照片給她看。

  鬥大的標題、清晰的照片,在在說明他不凡的身分。

  也是這點令她覺得詭異。

  堂堂運輸集團大老闆,只要他願意,隨時有專機載著他環遊全世界。卻放著自家的飛機不搭,偏偏報名參加自個兒的競爭對手「厲風集團」,旗下旅行社的旅遊團。

  她不曉得為什麼他非得這麼……陰魂不散。

  而且,還毫不避諱的指名非她帶團不可,害她被同事追著問他們兩人的關係。

  事實上,他們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任憑她說破了喉嚨,就是沒有人相信。

  她沒讓同事們知道,她和「厲風集團」亞洲區總裁是男女朋友。

  一旦被知道,同事們必定會對她另眼相待吧!

  她不喜歡那種疏離的感覺,因此她始終三緘其口。

  她努力將他當作隱形人,把餐盤向旁邊移動,也離開他的視線。

  「啊--皇,原來你跑來這了。」

  突然,冒出好幾位打扮人時、青春洋溢的女孩將解皇團團包圍,形成一幅眾星拱月的景觀。

  解皇沖著她們露齒一笑,惹來女孩們一陣尖叫。

  「我們一起去附近逛逛嘛!」

  年輕、時髦的女孩一吃完晚餐,立刻對解皇展開邀約。

  高大俊朗的他一現身,立即成為女團員們注目的焦點。

  在他身邊的其他男性團員,根本就像酷斯拉一樣,庸俗、粗魯。

  加上他顯赫、尊貴的身分,更讓女性同胞趨之若?。

  她們都在想,平常只能透過報章雜誌窺知一二的大人物,如今居然近在咫尺,說什麼,也要好好把握躍上枝頭當鳳凰的大好機會。

  解皇沒有拒絕,也沒有動身的意思,卻爽朗的和她們聊著天。

  每一字、每一句傳進桑琥珀耳中,都成了噁心肉麻的打情罵俏。

  她胃口盡失,一口氣喝光飲料後,便悻悻然離開。

  解皇望著她倉促離去的倩影,不禁揚唇輕笑。

  「皇,你都只主動找Sunny聊天,不公平。」

  Sunny是桑琥珀的英文名,和她開朗的個性相當符合。

  「有嗎?」他似笑非笑,敷衍回應。

  女孩們為他的笑容癡迷,像一群聒噪的麻雀吱喳個沒完,說話的分貝一個比一個還高,她們還不忘搔首弄姿,企圖引起冥皇的青睞。

  可是男主角卻一點也不感興趣,解皇禮貌性的朝她們頷首後離開。

  女孩們的眼中有掩不住的失望,可是並不會因碰壁一、兩次就裹足不前。

  這是現在女孩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勇於追求所愛。

  桑琥珀獨自坐在飯店頂樓的酒吧,點了一杯色彩豔麗的調酒,享受著異國的音樂與熱鬧喧騰的氣氛。

  每當到一個國家,她必定會到當地的酒吧體會當地文化,甚至找個會說英文的當地居民暢聊。

  但今晚,她沒有心情。

  靜靜的坐在角落的位子,不想被打擾。

  她繃著臉生悶氣--一股無處發洩的鬱悶纏繞著心頭,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無緣無故的,她在意那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做什麼!

  不!她只是覺得他太倡狂、太不檢點,自己只是為那些年輕的女團員擔心……

  吼!關她什麼事呀!

  桑琥珀越想越煩躁,一口氣將酒飲盡。

  清麗的東方臉孔、纖細的身材,桑琥珀在外國人眼中像個精緻的東方娃娃,他們紛紛趨前搭訕。

  她的英、日文都說得很流暢,但德文可就一竅不通了。

  桑琥珀像鴨子聽雷,只好向對方報以微笑。

  可是,搭訕者依舊說了一堆話,臉部表情相當生動誇張。

  「他稱讚你很美麗,想請你暍一杯。」

  驀地,熟悉、標準的中文在身後響起,桑琥珀頓時一陣感動,但在知道來者何人時,立刻蹙起眉。

  解皇和金髮碧眼的男子輕聲交談幾句,只見搭訕者迅速離開。

  「你跟他說了什麼?」桑琥珀雖沒看清那位德國人的表情,但直覺他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他坐在她身邊,向酒保點了杯白蘭地。

  「想知道?」他轉頭看著她問。

  桑琥珀點點頭。

  「陪我喝一杯就告訴你。」他提出交換條件。

  她蹙起秀眉,別過頭不予以理會。

  「給她一杯瑪格麗特。」

  他依然故我,不在乎她無聲的拒絕。

  酒保身手俐落的把酒調好,擺在她面前,還不忘討好的朝她微笑。

  「瑪格麗特。」

  解皇有意無意的在她耳畔,喚著「屬於」她的名字。

  輕柔低啞的音波穿入桑琥珀耳膜,竟奇異地惹得她雞皮疙瘩一一豎起來。

  察覺到她對那四個字敏感地愣了下,他更變本加厲。

  「真的不想知道,我跟那位德國佬說了什麼?」

  人的好奇心,是會殺死一隻貓的。

  「我為什麼要知道?」

  說她不想知道是騙人的,但她就是不願在他面前承認。

  「因為跟你有關係……」他凝視著她微紅的姣美側臉,打住話。

  桑琥珀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得好急。

  「解先生,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即使好奇心氾濫,她仍然死鴨子嘴硬。

  「可是我想告訴你。」他笑得好賊,存心跟她卯上。

  她擰著眉,一臉不耐煩,可心裏卻渴望知道答案。

  「我告訴他--」解皇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話。「你是我的女人,要他別動歪腦筋。」

  沒有口吃、沒有結巴,說這種話對解皇而言,雖是第一次,卻自然的像是練習過千萬遍。

  桑琥珀雙頰乍紅,心,跳得更猛烈了。

  「他似乎很生氣,搞不好會帶一群人來找我算帳。」

  他的聲音倏地轉為低沉,唇邊的笑紋也斂去。

  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說時遲、那時快,剛剛前來搭訕她的德國佬,果真去而複返,身後還跟了好幾個彪形大漢。

  看得出來者不善。

  桑琥珀一顆心提了上來,她從沒遇過這種事,有些慌張。

  解皇啜了口白蘭地,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和她形成強烈對比。

  德國佬粗肥的手重重地搭住他的肩,接著是一串不雅的德文。

  解皇不怒反笑,顯然不將他放在眼裏。

  德國佬被他泰然的態度惹毛了,吆喝同伴一湧而上。

  「啊--」

  女人在這種時候,大多只能尖叫,桑琥珀也不例外。

  她高分貝的音量,震得他眉心緊蹙,他還得負責安撫她的情緒。

  「放心,這幾個我還應付得來……」

  話都還沒說完,幾個大拳頭便迎面朝他而至。

  他拉著呆若木雞的桑琥珀閃躲,將她護在身後。

  酒吧的客人見狀,紛紛走避,以免遭受波及。

  外國人天生高壯的身材本就占了上風,何況還是以多對一,怎麼看,解皇都沒有勝算。

  可是,他從大學開始便學習自由搏擊,甚至還聘了國外職業選手當指導教練,至今持續不斷。

  他就偏愛這種野蠻、血性的運動。

  「如果我贏了,你要給我什麼獎賞?」

  解皇在擊倒一個人後,嚷聲問著像小雞一樣跟在他身後的桑琥珀。

  如果我贏了,你要給我什麼獎賞?

  好熟悉的一句話……她似乎曾經在哪聽過……

  又是這種熟悉卻又遙遠的感覺!她咬著唇,努力回想。

  「嘿!」一位大漢乘其不備地,將失神的桑琥珀一把拉進懷裏。

  解皇為了搶救她,吃了一記重拳,他嘗到了口腔內鹹腥的味道。

  卻也因此,激起他更高昂的鬥志。

  他闇黑的眸子進射出銳利光芒,此刻的他宛若一頭黑豹,盛氣淩人。

  大漢們被他不凡的氣勢駭住,靜止不動。

  「上啊!打倒這個不中用的東方弱雞。」

  這已無關乎個人勝敗,而是身為東方人、中國人的一份尊嚴。

  而他,今晚就要為被西方人看扁幾千年的東方人,討回一點公道。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傾盡全力,且拳拳擊中對方要害。

  雖然也挨了不少打,但對習慣自由搏擊的解皇而言,被揍幾下只是小Case。

  他每一次挨揍,桑琥珀就掩嘴輕呼,仿佛痛的人是她。

  那種心悸的感覺,在看到他臉上的紅腫後更加深刻。

  為什麼?

  桑琥珀不只一次問自己。

  他總是勾起她若有似無的模糊影像,但儘管她如何回想,就是搜尋不到任何有關他的記憶。

  到底,他跟她的過去有什麼關係?

  她得抽個空,去問問她的主治醫師才行。

  「小心--」

  解皇將她護在胸前,一轉身,化解掉她可能破相的危機。玻璃碎裂的聲音隨後響起。

  忍著背後的疼痛,他抱著她輕斥:「別老是站著發呆……」

  死外國人還真是耐打!解皇齜牙咧嘴的想著。

  這場仗他非贏不可。否則傳出去,准會被那幾個損友取笑,他「冥皇」豈不蒙上一個污點?

  「你欠我兩次。」

  他將她推進吧台內,正要全力大反攻時,接獲通報的員警也同時趕至現場。

  「先生,不好意思,請你也跟我們到警察局做筆錄。」

  一名員警照慣例的帶回所有肇事者,縱使他覺得眼前這個東方男子很面熟……

  解皇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說:「我沒空。」

  未經過他同意,休想限制他的自由。

  他的回答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可是……」

  「我說沒空,聽不懂嗎?」他口氣不佳的吼著。

  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解皇拉著一臉倉皇的桑琥珀,臨走前,還不忘對酒保說:「所有損失和今晚各位的費用,算我的。」

  他留下一張名片後,昂然離開。

  「皇宇集團……」酒保喃喃念著。

  「我想起來了,他是『冥皇』!」

  真是不得了。他們居然有幸親眼目睹,商場貴公子之一的冥皇。

  「你們慘了,惹上不得了的大人物……」

  員警押著那幾名鼻青臉腫的傢伙,不敢想像他們的下場將會是如何淒慘。

  一進入秋冬,歐洲傍晚的天空黑得非常快,才晚上八點多,所有商店都已經關門休息,連行人也寥寥無幾,更別說像臺灣一樣,有無孔不入的「小黃」可以搭。

  幸好酒吧距離飯店並不遠,不過步行也得花上幾分鐘。

  解皇隱忍著背部的疼痛,牽著桑琥珀的手一路走回去。

  他送她回房後,轉身打算離開。

  他雖然有著精壯的好身材,可畢竟也是血肉之軀,有些玻璃碎片嵌在他背部的皮膚裏,得趕快處理才行。

  「等等……」桑琥珀驚恐的叫住他。

  她發現他的背滲出血,染紅了衣服。「你受傷了!」

  「是啊!拜你所賜。」解皇微微扯動嘴角,還有心情開玩笑。

  「對不起。」她繃著俏臉,滿心愧疚。

  「你這樣好醜。」他壞心的取笑她。

  「我這裏有藥。」桑琥珀的大眼蓄著淚水。

  「不用了。」他斷然拒絕。

  玻璃碎片得一片片挑出來,他懷疑她辦不到。

  屆時她把他的傷勢搞得更嚴重,那倒楣的是他。「這麼緊張?」

  「不處理會發炎的!」她好焦急,他就不能正經點嗎?

  「看來,你很在乎我?!」解皇解讀她的緊張。「那我委屈一點,讓你以身相許奸了。」

  「你……」桑琥珀氣他的不正經,卻又不爭氣的臉紅了。

  「明天見。」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為她關上房門,逕自離開。

  桑琥珀怔愣在原地,良久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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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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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4 22:42:4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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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整晚,桑琥珀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一閉上眼,腦海便浮現稍早發生的一切。

  他如陽光般燦爛的笑、輕佻的眼神、唇邊的笑紋、不正經的言語、打架時冷靜又自信的神態,都教她難以忘懷。

  她掛念他背後的傷,有一兩次都跑到他房門外,卻沒勇氣按門鈴。

  她想見他,想看他笑著告訴她,他沒事。

  她……只是過意不去罷了,沒有其他意思……

  桑琥珀如此告訴自己。

  就這麼折騰了自己一夜,天一亮,她立刻起身梳洗、穿戴整齊後,急忙趕到餐廳。

  寬闊的餐廳裏,只有幾個早起的男性團員一邊吃著早餐、一邊低聲交談。

  「Sunny早啊!」

  男團員見到她,愉快的向她打招呼。

  她愣了愣,才恍然回神。「嗯……早。」

  「你精神好像不太好,臉色很蒼白,生病了嗎?」

  「沒有。」她搖搖頭。「你們慢用。」

  離開餐廳,她又不由自主的來到解皇的房門外。深呼吸一口氣,她終於下定決心按下門鈴。

  沒一會兒,門被打開。

  「我……」

  桑琥珀關心的話全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找皇嗎?」

  前來應門的,是個嬌豔奪目的大美女,同身為女人,桑琥珀也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哈囉?」樊禦圮揮揮手,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桑琥珀微笑道:「呃……我只是來看看解先生起床了沒……」她聽見自己呆板的聲音,可笑至極。

  「哦?」樊禦妃打從心裏不相信她的話。「他還是昏迷不醒咧!」

  真是的,樊禦妃心裏哀歎,怎麼她去到哪都會遇到熟人啊?連度個假也被逮個正著。

  一定是哥哥和他通電話時,說溜嘴的。

  三更半夜被Call來充當護士,幫他把背後的玻璃碎片逐一挑出來,幫他上了藥後,以為沒事了,他卻開始高燒不退。

  要不是看在他是哥哥的好友、又待她不薄的分上,她才懶得理他哩!

  「他……」桑琥珀一聽到他昏迷不醒,罪惡感油然而生。

  「嗯?」樊禦妃索性敞開門,讓她進來。「要不要進去看看?」

  她稍稍思索了一下,還是拒絕。「不必了。」

  原來他已經有個這麼漂亮的紅粉知己,難怪不需要她幫他擦藥。

  昨晚那臨別一吻,純粹只是禮貌,沒有別的意思……她胡亂的想著。

  「唔……好渴……」

  房內傳來一道嘶啞、乏力的聲音,不難判斷他相當不舒服。

  樊禦妃翻了翻白眼,踅回室內倒了一杯水。「喏!」

  解皇勉強掀開眼皮,但昏沉的腦袋、無力的身軀,讓他連起身喝水都有困難。

  桑琥珀的腳,不由自主地往裏頭挪動,看到他光裸著上半身--一身小麥色肌膚、結實毫無贅肉的背部、手臂線條,十分性感。

  他趴在床上,而滿布著傷口的背,十分怵目驚心。

  她捂著嘴,眼眶發熱。

  「你真是一點都不溫柔,難怪堯不愛你……」

  即使受了傷、發著燒,他的嘴還是一樣不安分。

  解皇口中的「堯」指的就是閻帝--顏子堯,樊禦妃對他情有獨鐘,但他最終還是拒絕了她的感情,和美食仙子關絮悠在一起。

  「囉嗦。」樊禦妃不以為然的啐了聲。「不喝拉倒。」

  雖然心有些痛,但她是衷心祝他幸福。

  她從來沒服侍過人,只有被服侍的分。

  「有棉花棒嗎?」桑琥珀悄聲詢問。

  「用完了……」昨晚上藥時,全都用光了。

  「誰?」解皇有氣無力的問。

  「是個美女。」樊禦妃瞪了他一眼。

  桑琥珀還以為她生氣了,於是連忙澄清。「我是『厲風旅行社』的領隊--桑琥珀。」

  她被一個堪稱豔光四射的大美人稱讚,感到很不自在。

  「哦……」解皇應了聲。「怎麼了?」

  「旅行社?」樊禦妃一頭霧水,不解的望著她。

  「水……」他像迷失在沙漠中饑渴的旅人,發出虛弱的求救。

  「我來吧!」桑琥珀抽了幾張面紙卷成條狀,蘸了水塗抹在他乾涸的唇上。

  站在一旁的樊禦妃挑了挑眉,恍然大悟。

  這傢伙,明明附近就有個溫柔的美麗佳人,可以照顧他,竟還大費周章的把她找來,簡直不懷好意。

  「皇就交給你了,我有事先走。」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樊禦妃穿上外套、拎起包包翩然離去。

  桑琥珀連想叫住她的空檔都沒有。

  她將視線調向他傷痕累累的背,一道道的血痕刺痛了她的眼。

  霍地,腦海中那張看不真切的臉孔又來報到。

  她眉頭緊皺,不堪其擾。

  到底是誰?是誰躲在她記憶深處,卻又不肯露面?

  「你怎麼了?頭又痛了?」解皇眯著眼,聲音相當沙啞。

  「沒有。」她輕搖頭。「還需要水嗎?」

  「嗯,渴死了。」舔了舔唇,他還發著高燒,體內燥熱,需要大量水分。

  「我去向服務人員要根吸管好了。」桑琥珀這才想到這個簡單、迅速的解決之道。

  「不用麻煩了。」他叫住她。「我有個更快的方法。」

  他連說個話都已經費盡氣力,哪還有餘力使用吸管。

  就算有,他也不想,因為還有更棒的方法。

  「嗯?」

  他閉上眼,緩和高燒帶來的不適,才又接續道:「你喂我。」

  「嗄?!」桑琥珀仿佛聽到火星話似的,張著小嘴,滿臉困惑。

  真累!跟這女人溝通,得花比別人多一倍的時間。

  他已經夠缺乏水分了,她還要讓他重複第二遍。「你喂我。」他沒好氣的說。

  這回,她聽懂了,卻更詫異。「我、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解皇簡直快要翻白眼,昏過去。

  「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他大吼,扯動背部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桑琥珀黯下神色,無話反駁。

  「桑、琥、珀。」他一字一字的從齒縫中擠出。「快點!」

  再繼續跟她「盧」下去,他會虛脫而亡。

  躊躇了一會,看著他因呼吸而急促起伏的背,她慢慢踱到他身邊。

  解皇雙眼緊閉、眉心緊鎖,俊朗陽剛的瞼龐有些蒼白。

  「喂?」桑琥珀端著水杯,坐在床沿輕喚。

  「嗯……」他逸出喉音,回應她。

  她伸手碰觸他,才驚覺他的體溫燙得嚇人。「你得去醫院。」她的語氣裏透著緊張與不安,俏臉上有著自責。

  解皇的鼻息濃重,沒力氣回話。

  桑琥珀喝了一口水,俯身--卻不知道該怎麼把水送進他口中。

  感覺到她的氣息,解皇奮力睜開眼。

  看著她雙頰鼓脹的模樣,像極了生氣的河豚,他驀地笑了。

  她不明究裏的覷著他。

  呼!嘴巴好酸。她把水咽下,重新喝了一口。

  「水……」他怎麼那麼苦命?連喝杯水都困難重重。

  桑琥珀一鼓作氣地堵住他的嘴,但由於技術不佳,水從彼此的唇角流了出來。

  「我還是去要吸管好了。」她羞窘不已。

  他沒制止她。

  走到門邊,她止住腳步。思忖了下,又踅回床邊。

  他的唇依舊毫無血色,卻同樣熾熱的駭人,導致她無法離開他身邊。

  她最後還是仔細的把水一口、一口的慢慢喂入他嘴裏。

  解皇則貪婪的吸吮著她的芳唇,汲取水分。

  轉眼間,水杯已見底。

  「還要嗎?」

  桑琥珀儼然喂出心得,也暫時把羞恥心拋在一旁。

  「嗯。」而他,也被喂上癮了。

  他嗅到從她身上傳來隱隱的馨香,神奇的舒緩了他原本滾燙的溫度。

  在喝水的過程中,他不禁深深含住她柔軟的唇瓣,感受她的美好。

  桑琥珀總共喂了他三大杯水,才滿足他的需要。

  「對不起。」她喃喃的向他道歉。

  解皇撐開沉重的眼皮,斜睇她。「還算值得……」

  她聽到自己的心似乎已淪陷的聲音。別開眼,不讓他看見她無聲落下的淚。

  如此曖昧的氛圍環繞著兩人,無奈,被突來的嘈雜破壞了。

  「皇……」

  是昨晚那些年輕女孩,來邀他一起共用早餐的。

  「咦?Sunny也在啊?」女孩們一致露出狐疑的表情。

  「哇!皇,你的背怎麼了?好恐怖。」

  「真的耶!怎麼受傷了?」

  女孩們大驚小怪的喊著,此起彼落的尖銳嗓音,讓解皇頭痛欲裂。

  「一定很痛吧?」

  「唔--你身材好好哦!」

  她們一句句的疼惜、讚美與不舍,讓桑琥珀心裏頗不是滋味。

  「解先生身體不舒服,讓他好好休息,我們……」

  「那我留下來照顧他好了。」

  「啊!你好奸詐。我也要留下來。」

  「再半小時就要出發了。」桑琥珀出言提醒,但沒人把她當一回事。

  「反正今晚還是住這裏,我們不去了。」女團員們任性的妄自決定。

  「隨便你們。」

  桑琥珀也動了氣,丟下這麼一句話便匆忙離去。

  「她是不是想獨佔皇啊?真不要臉。」一位自認很美的女孩不屑的批評。

  該死的!她居然棄他於不顧、一走了之?

  這筆帳他會記下,留待往後再結算。

  美麗、雄偉的天鵝堡矗立在眼前,宜人的景色相明信片上無異,桑琥珀卻無心欣賞。

  微寒的風刮著她細緻的臉龐,但她一點也不覺得疼痛。

  獨自坐在城堡外青翠的草皮上,仰望著漫無邊際的蔚藍天空。

  她的心是複雜的、腦子是紊亂的--想起解皇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的罪惡感就越深重。

  她有男友、而他有女友,兩人理應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但,狀況卻出乎意料,失控的持續發生著。

  糟!她來德國兩天了,卻一直忘了撥電話給男友。

  一思及此,她連忙翻出手機,按下撥號鍵。

  「喂?牧禮,我是琥珀。」

  「玩得忘了打電話了?」戚牧禮在電話另一端輕笑,語氣中並沒有絲毫不悅。

  「牧禮。」她的情緒低落,沒心情同他開玩笑。

  「嗯?」她嚴肅的口氣,令他有了警覺心。「發生什麼事了?」

  桑琥珀沉吟半晌,才把近來發生的遭遇,以及自己腦海中常出現模糊人影的事告訴他。

  「你說那個人是皇宇集團總裁解皇?!」戚牧禮提高音量,非常激動的問道。

  「嗯。」她以為他是因為聽到商場的競爭對手,反應才這麼大。

  「琥珀,離他越遠越好。」戚牧禮交代著。「我會另外派人接你的工作,你馬上回臺灣。」

  他不容置疑的口吻,把她嚇呆了。

  「琥珀?」遲遲得不到她的允諾,戚牧禮著急地喚她的名。

  萬萬沒想到,回應他的竟是掛斷通訊的聲音。

  是的!她把電話掛斷了。

  她討厭他用那麼獨裁、專制的口氣命令她。

  至於是否還有其他原因,她不敢細究。

  團員們參觀完天鵝堡後,陸續出來拍照留念,表示她規定集合的時間所剩不多了。

  「Sunny,一起照張相吧!」對她有好感的一名男團員,乘機提出邀請。

  桑琥珀拍拍沾黏在身上的草層,和大夥一同入鏡。

  「一、二、三,笑」卡嚓!用掉了一張底片。「再來一張……」

  卡嚓、卡嚓,將巍峨的雄偉建築與大家開心的模樣攝入底片。

  而桑琥珀此刻卻感受不到一丁點愉悅,一顆心沉甸甸的。

  她心裏惦念著負傷在床的解皇,認為那是她的責任。可是,她也不能拋下工作不管。

  就這樣懸著心,直到結束今日既定的行程。

  一回飯店,桑琥珀便到解皇的房間,見門扉緊閉著。

  她按著門鈴許久,卻始終沒人為她開門。

  那些小女生應該不會拋下他不管才是。

  桑琥珀納悶不已。

  她到櫃檯以英文表明身分,打算取得備分鑰匙,卻得到教她意外的答案。

  「B613的客人已經退房了。」

  怎麼會?桑琥珀不敢置信。

  依他的身體狀況,連起身都有困難了,怎麼可能離開飯店?!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真的不見了。

  她一抬頭,剛好看到早上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解皇的女孩們。「請問,解先生呢?」

  她焦急的抓著其中一個人盤問。

  「有人把他帶走了。」

  「誰?」一連串的事情,讓桑琥珀有些招架不住。

  「不曉得,大概是朋友吧!」

  其實,在她走後,她們就被飯店的工作人員「請」出房間了。

  不死心的她們徘徊在房外,沒多久就有幾個男人,小心翼翼的將他「移出」房間。

  「你們怎麼沒問清楚?」

  桑琥珀氣急敗壞的語氣裏,有幾分責難意味。

  「奇怪了,你幹嘛那麼緊張?又不關我們的事,你凶什麼凶!」

  女孩被吼得莫名其妙,也不客氣的反擊,然後結伴離開。

  桑琥珀啞然。

  她幹嘛那麼緊張?抑或失落?

  他走了--

  奇怪的感受侵襲著她糾結的心,這種複雜的情緒,她居然不覺陌生。

  她好痛苦。

  究竟,有誰能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

  她抱著頭,頭一次痛恨起一年前車禍後,所帶來的後遺症。

  「小姐,你還好吧?」

  櫃檯小姐見她不太對勁,趨前關切道。

  她只是頻頻搖頭,晃出晶瑩的淚珠。

  「你的房間號碼多少?我請人送你回房間休息。」

  桑琥珀仍舊抱住頭,無助的啜泣。

  櫃檯小姐記得她自稱是「厲風旅行社」領隊,查到她的資料後,趕緊差人送她回房。

  是夜,戚牧禮果然派人接替她的工作。

  隔天中午,他風塵僕僕的趕到飯店,將精神不穩定的桑琥珀帶走。




  第六章

  寬敞的豪華病房、加大尺碼的病床上,趴著一名身材健美的男子。

  修長的手指正一邊敲打著鍵盤,還一邊分神的和訪客閒聊。

  「真是好事不出門,糗事傳千里。」

  解皇打開特助傳來的E-mail,裏頭是一些企劃和公文,等著他做最後的確認和批准。

  「你未免也太拼命了,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被打成這副德性。」

  訪客正是接獲妹妹樊禦妃通報的「虐君」樊禦丞。

  這幾天,他和女友駱凡仙在法國遊山玩水,得知消息後便起身飛往德國,為的就是--取笑他。

  「哼!」解皇不以為然的嗤哼。

  「虧你還是自由搏擊高手。」樊禦丞繼續挖苦。如此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錯過可能還要再等一百年。「嘖嘖嘖。」

  「人生總會有些意外。」

  真是沒良心,他都已經身負重傷了,還用言語加害他。

  「你到底來做什麼?如果是來看我笑話,那你已經達成目的,可以滾了。」

  解皇沒好氣的下逐客令。

  「我來提醒你,你獵物的時間所剩不多,要好好把握。」樊禦丞幸災樂禍的笑著。

  兩兄妹都一個樣!淨在別人傷口上灑鹽。

  解皇撇了撇唇,沒有答腔,專注於電腦螢幕上。

  「醫生怎麼說?」樊禦丞話鋒一轉,終於問到重點。

  「死不了。」他敷衍的回答。

  「我想也是。」樊禦丞笑出聲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嘛!」

  「那你肯定活得比我久。」解皇反諷回去,話語裏有濃濃的笑意。

  樊禦丞啐了聲,踱到床邊,不懷好意的盯著他已結痂的背部。

  然後,很豪氣幹雲的往他身上一拍--

  解皇當場痛得五官皺成一堆。

  「好好養傷,我先走了。」樊禦丞溜之大吉。

  「該死的。」他低咒:「下次絕對把你踢下飛機。」

  他把氣都發洩在鍵盤上,敲得喀喀作響。

  看完冗長的企劃書,他吐了一口長氣,開了另一個視窗流覽新聞。

  其中一則頭條新聞,令他忍不住皺眉。

  厲風集團亞洲區總裁成牧禮,將於月底訂婚。

  文中僅是簡單帶過這項消息,並沒有著墨太多,顯然是經過指示與警告的。

  否則,媒體豈會放過大爆八卦、戀愛史的機會?!

  想必,是戚牧禮本人下令發放的。

  從之前的保護甚密,到今天突然大方公開承認戀情,不難猜測他必定知道了什麼,才會做出反制動作。

  真是卑鄙,乘人之危。

  解皇不屑的暗忖,忘了自己和桑琥珀搭上線的動機,更加不良。

  他關掉電腦,掀開被子起身下床,活動一下筋骨。

  雖然傷口還有點疼,但行動已經無礙,除了「劇烈運動」不宜外。

  他得加緊腳步,把獵物追捕到手。

  套上衣服,拎起手提電腦,離開住了三天的病房。

  桑琥珀從不知道,原來沒事做是這麼痛苦。

  即便是閱讀再多書籍,也不能填充她空虛的心靈。

  就算到公司去,也沒有人敢派工作給她,她只能像個大小姐似的,被人服侍。

  自從她被男友從德國帶回來後,他就再也不讓她帶團出國。

  他安排她住在他的別墅裏,甚至還請了人「保護」她。

  美其名是保護,根本就是變相的囚禁跟監視。

  她現在,像只被豢養的金絲雀。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今天,她謊稱身體不舒服,要到醫院看病。實際上,她想問清楚一些關於失憶的事。

  醫生說她是「選擇性失憶」,即會對某一段時間內的事情遺忘……當人在遭遇極大的打擊時,會逃避性的藏起一些記憶。

  而她因見到某人、或物品時,腦海中所產生的模糊影像,很有可能便是她當初想逃避、或者特別想遺忘的。

  因大腦受到刺激,所以會發生頭痛、耳鳴等症狀。

  若照醫生的說法,她所失去的記憶和解皇有很大的關係。

  因為在遇見他之前,她從不曾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桑琥珀失神的走在街上,淩亂的思緒理不清一個所以然來。

  無論她對解皇究竟是什麼感覺,一見鍾情抑或曾有過刻骨銘心,她都應該把他忘了。

  再過不久,她就要和男友訂婚,成為人人欣羡的豪門新娘。

  「桑小姐,差不多該回去了……」負責「接送」她的男子,低聲催促。

  「我想回去以前念的大學看一看。」

  突來的意念,讓桑琥珀無法抗拒。

  「可是,總裁不希望你在外頭逗留太晚。」

  「我不是犯人。」她不太高興,語氣有點沖。

  任誰被限制了行動,都會感到不愉快的。

  「請你不要造成我們的困擾。」

  「你們可以不要跟來,我會在七點前回家。」

  桑琥珀鮮少如此任性,但她快悶壞了,能夠晚點回家就儘量拖延。

  「桑小姐,對不起,我們現在就必須帶你回去。今晚你得陪戚先生出席一場商業晚會。」

  經他提醒,她才想起今晚自己確實要陪同男友出席。

  不得已,她只奸打消念頭,讓隨從送她回家。

  一回到家,戚牧禮已坐在客廳,臉色有幾分沉重「怎麼這麼久?」

  「掛號的人很多,所以花了一點時間。」桑琥珀不疾不徐的解釋。

  「醫生怎麼說?」他緩下神色,口氣也溫柔許多。

  桑琥珀在他身邊坐下,淺淺笑答:「只是受風寒,按時吃藥就好。」

  「今晚我自己去吧!你在家好好休息。」

  戚牧禮輕撫她粉嫩的頰,體貼的說。

  「沒關係,我只是感冒而已。」她的頭顱輕輕靠著他的肩膀,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姿態。

  她並非真想出席什麼商業酒會,純粹想透透氣罷了。

  氣氛倏地沉默,桑琥珀斜睇了他一眼,然後鼓起勇氣開口。

  「牧禮……」她與他拉開距離,認真的問:「你和解皇……很熟嗎?」

  解皇這個名字像顆炸彈般,在他們之間引爆。

  戚牧禮拉下俊臉,嚴肅的盯著她,冷冷斥責。「不准提他!離他遠遠的,知道嗎?」

  又是這種反應。桑琥珀咬著唇,積壓的疑惑更深一層。

  「對不起。」她吶吶的道歉。

  重新調整好失控的情緒,他在她額際落下一吻。「時間差不多了,去準備一下吧。」

  「嗯。」她溫順的點點頭,回房梳妝打扮。

  戚牧禮以為一切都在他掌控中,以為禁止她出門,擔心的事便不會發生。

  殊不知,到頭來還是無法改變老天爺的安排--

  極盡奢華的商業酒會,是政商名流用來宣傳、炫耀的最佳管道。

  每個人臉上,都戴著名叫「虛偽」或者「諂媚」的面具,杜絕自己把出真心,卻希望對方能掏心掏肺。

  這是一場利益交換的盛大宴會,有野心的人紛紛在此聚集。

  沒有野心,就不能成為所謂的「政、商、名流」。

  挽著在商場上佔有一片天地的男友,桑琥珀自然是眾所矚目的焦點。

  大家都爭相向首度露面的准戚家媳婦打招呼,她應接不暇,笑得臉都僵了。

  她開始感到後悔,現在她寧願聽男友的話,在家看書、上網。

  她實在不清楚,辦這種晚宴的目的究竟為何。

  「牧禮,我去一趟洗手間,先失陪。」桑琥珀悄聲說道。

  得到男友允准後,她立即鬆開手,朝長廊盡頭而去。

  戚牧禮則繼續和其他長輩周旋。

  從洗手間出來後,桑琥珀以極慢的速度穿過長廊,回到大廳。

  她四下張望,卻遍尋不著男友的身影。大概被纏住了吧!

  場地太廣,她也不知從何找起。

  她剛剛從洗手間出來時,瞥見後門外有一處雅致的小庭園……

  念頭一出,她毫不猶豫的往庭園走去。

  推開門,一陣風迎面拂來,桑琥珀深吸一口氣,覺得渾身舒暢。

  和裏頭的沉悶、無聊相較起來,這裏簡直是天堂。

  她坐在花臺上,輕斂羽睫,享受片刻寧靜。

  「哦!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

  聽到熟悉、低沉的男聲,桑琥珀詫異地睜開大眼。

  落入眼簾的男性臉孔,也正含笑凝視著她。

  解皇身子微傾,扯動了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不禁蹙眉。

  「你的傷……還很痛嗎?」

  桑琥珀忘了不久前,她還告誡自己要忘記他、以及謹記男友的殷殷警告,現下卻忍不住關心他的狀況。

  他但笑不語,在她身畔坐下。

  兩人靠得好近,桑琥珀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也能感受他傳來的熱度。

  她的雙頰不自覺地燒紅,為了掩飾窘態,胡亂找話題。

  「你那天……」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請飯店的人送我去醫院。」猜到她將問的問題,解皇為她解惑。「別再跟我道歉了。」

  看她一臉愧疚,他搶先補充。

  桑琥珀確實想說對不起,被他這麼一搶白,只好保持沉默。

  「你今天很美。」解皇發自內心的讚美。

  一襲水藍色細肩小禮服、蕾絲披肩,足蹬造型優雅的楦頭高跟鞋,凸顯她纖細窈窕的絕佳曲線。

  平常都紮著馬尾的頭髮,挽成簡單的髻,施上合宜的彩妝,姿色不比女明星遜色。

  少了穿褲裝的率性,多了幾分嬌柔的女人味。

  尤其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裏頭仿佛鑲了閃亮的星星,眨呀眨的。

  他以前怎麼從來都沒注意到,她的眼睛居然如此迷人……

  今晚的她,無疑是迷人的。

  她的心怦怦怦跳得飛快,兩腮益加酡紅,桑琥珀突然覺得有點熱……

  「你怎麼會在這?」

  男友極力避免自己和解皇相遇的情況,最終還是發生了。

  「因為你在這裏。」

  解皇喑啞的嗓音富有魔力,能輕易摧毀女人心防。

  他確實探聽到她今晚會出現,所以才「秘密」出席。

  所謂秘密,只是他運用特權,吩咐宴會主人不要張揚出去罷了。

  為了躲避人潮,他還比宴會規定的時間早到,之後就一直都在貴賓休息室裏。

  每隔十分鐘,都有人會向他報告她的動態。

  明知只是一句不具任何意義的甜言蜜語,但桑琥珀偏偏毫無抵抗力,光滑的肌膚冒起無數小疙瘩。

  「我該進去了,我男朋友還在等我。」她言不由衷的撒謊。

  「你不覺得悶嗎?」他直截了當地戳破她的謊言。

  桑琥珀定住腳步。

  她也萬分不願意進去呀!可是、可是、可是……她不能靠近他。

  她承諾過男友,要離他遠遠的。

  桑琥珀不斷地找藉口,與他保持距離。

  但,她還來不及說服自己,解皇便已握住她的柔荑。

  「你--」

  「我帶你去個地方。」他不容分說的將她帶到矮牆邊,然後,乾脆俐落的蹬上去,完全不受昂貴的手工西服影響。「來!」

  他遞出大掌,等待她伸出手。

  察覺出她的掙扎,解皇索性彎身捉住她的手腕,試圖把她拉上來。

  「我穿裙子……」

  桑琥珀的心意漸漸動搖,卻礙於穿著而行動不便。

  即使扯動背部傷口而有些隱隱作痛,他仍捺著性子催促。「把手給我,就算走光了,我保證也沒人有那個眼福。」

  不過,她沒忽略他皺眉的表情,她豁出去了。

  在他的幫助下,她順利的攀過牆頭,牆的另一邊,便是停車場。

  解皇領著她上車,啟動引擎,駛離會場。

  名貴的房車,平隱的行駛在柏油路上,車內一片靜默。

  「停車!」桑琥珀突如其來喊停。

  解皇覷了她一眼,沒有照做。「我不喜歡半途而廢。」

  她輕咬下唇,暗自責怪自己太過衝動,她不應該單獨跟他出來的。

  「你在怕什麼?」他噙著笑,明知故問。

  她越是躲他,他就追得越緊。

  「因為你要訂婚了,所以要和我保持距離?」

  他大概知道她要說些什麼,這種老掉牙的臺詞,聽都聽膩了。

  完全被他說中,桑琥珀無言以對。

  「只是因為這種原因,而不是你討厭我,不想跟我在一起?」

  解皇勾起唇角,嘲諷一笑。

  「停車!」

  他每一句話,都令她心亂如麻。

  「桑琥珀,你會逃避,是因為你愛上我了。」

  解皇毫不拐彎抹角的直指她的心。

  「再不停車,我就跳車。」她解開安全帶,準備付諸行動。

  「吱--」車子驟停,發出尖銳駭人的磨地聲。

  少了安全帶的保護,桑琥珀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向前撞去--

  她緊閉雙眸,腦筋一片空白。

  良久,並沒有她想像中的劇痛……緩緩睜開眼,才知道原來是安全氣囊發揮作用,讓她免於受傷。

  不用說,駕駛座上的解皇,也被充氣的安全氣囊堵得動彈不得。

  「該死的!」他低咒,斜睇肇事者。

  桑琥珀眉心緊蹙,似乎非常痛苦。

  「你還好吧?」解皇的語氣透著強烈不安。

  她搖搖頭。

  在抬頭的剎那,她的腦海飛逝過許多畫面。

  她看見自己站在類似拳擊賽場地的台下,一臉緊張,視線追逐著臺上的某位選手……但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他的模樣。

  頭好痛、好痛、好痛哪!

  解皇弄掉礙事的氣囊,像上次一樣替她按摩,直到疼痛消褪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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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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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4 22:43:05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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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夜晚的海邊和漆黑的天空融成一色,白色浪花席捲而來,宛若一條蕾絲緞帶,點綴黑濛濛的大地,而浪潮的拍打聲,譜成壯闊的天然樂章。

  沙灘上停放一輛價值數百萬的高級轎車,車頭燈的兩道光束,比不過滿天璀璨星子。

  如此靜謐、神秘的地方,白天其實是眾所周知的海水浴場。

  陣陣海風帶著微腥的海水鹹味襲來,即使是仲夏仍會教人冷得發顫,更遑論已是深秋時令。

  衣著單薄的桑琥珀抱著身子,瑟縮成一團,像只無依的小貓。

  解皇脫下西裝外套,蓋住她的肩頭。

  衣服還殘留著他的余溫,滲透至她的四肢百骸,不但溫暖了她的身體,也溫暖了她的心。

  他一個簡單、平凡的動作,就能讓她莫名的溫馨與感動。

  她的男友戚牧禮待她溫柔體貼、呵護備至,可是,她卻從沒有過相同的悸動。

  當她還沉溺在自我的思緒之際,解皇突然脫下鞋襪、解開領帶、褪去微皺的襯衫,隨手一拋。

  桑琥珀盯著他裸露著上半身,完全不受寒風影響,仍舊昂然的做起伸展操。

  不會吧?這麼冷的氣溫下,他想游泳?!

  「喂……」她站在距離他三步之遙,試圖阻止他瘋扛的舉動。「你的傷口還沒好……」

  解皇置若罔聞,熱完身後,一步步走向迎面而來的浪。

  他用雙手掏起凍寒的海水往身上拍,陡降的溫度讓他倒抽一口氣。

  「呼--」

  身後的桑琥珀也跟著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抓著他為她披上的外套。

  看他逐漸往更深處走去,她的心臟簡直要停止跳動!

  一陣浪打過來,解皇往後微傾,穩住重心後又繼續踏浪前進。

  「不要……」

  她口中反覆喃喃喚著,翦翦秋瞳蓄著水霧。

  腳下的高跟鞋讓她好幾次都差點跌倒,於是她狠狠踢掉它。

  她還沒趕得及阻止,他已撲通一聲,躍入一望無際的海中。

  桑琥珀的血液也在瞬間凍結,淚水奪眶而出。

  碎浪打濕她的腳和裙擺,她卻感覺不到一絲寒意。

  直到她隱約看到海中一抹移動的身影,緊揪的心才舒緩開來。

  解皇揮動健壯的臂膀,背部的傷口或許因為太過刺激,反而沒了痛覺。

  他猶如水中蛟龍,悠游在變化莫測的浪潮中。

  不過,他並未逗留太久,沒一會,他便遊回岸邊。

  身材結實、健美的他,一身濕淋淋的,散發著狂野、性感的男人味。

  宛若海底來的希臘神只,教桑琥珀看得癡迷不已。

  解皇靠近呆若木雞的她,發現她蒼白的俏臉涕淚縱橫。

  當一個女人開始為一個男人緊張、落淚時,代表她已經陷下去了。

  而他的任務,便是加速她沉淪於他設下的情網中。

  他揩去她源源不絕的淚,像在哄孩子般柔聲安撫她。

  「乖,別哭了。」

  桑琥珀抽抽噎噎的,抬頭仰望他猶沾著水珠的俊臉。

  這一刻,她確認了自己的心意--

  她真的無可自拔的愛上他了。

  從她注意到他燦爛如陽光的笑容起,便是沉淪的開端。

  而當他用溫暖、有力的手指,不厭其煩的為她按摩、驅走頭痛,她武裝的心也逐漸融化。

  還有,他奮不顧身和體型高壯的外國人打架,因而受傷的畫面,時時刻刻都佔據她的腦海。

  他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的態度,攪亂了她一池春水。

  這些原因,就像種子般種植在她心田,一天、一天的悄悄萌芽。

  她理應將它連根拔起、除之而後快,可是……她故意視而不見,甚至還忍不住施吧灌溉。

  她忘情的環住他的腰,靠著他的胸瞠,感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你的背……」她撫摸著他受傷的背,心一陣刺痛。

  解皇垂下眼,闃黑的眸子蘊藏著複雜的感情。

  「琥珀……」

  他近似呢喃的輕喚她的名,張開手臂將她鎖在懷中。

  他俯身吻住她冰冷的唇瓣,釋放突如其來的澎湃欲望。

  桑琥珀在他的帶領下,熱情的回應著。

  他們熱切的需索著對方,猶若一對至死不渝的戀人,要將彼此的靈魂融入對方體中。

  直到兩人肺部的空氣快要用罄,才結束這場深吻。

  「你會感冒的。」

  桑琥珀的臉色已不若之前蒼白,取而代之的是嬌媚的紅暈。

  解皇揚起唇,低頭檢視她被他濡濕的衣裳。

  「你也好不到哪去。」他取笑她。

  「你快把衣服穿上。」她拾起他的襯衫交給他,催促他穿上。

  他迅速穿好襯衫、鞋襪後,攬著她的腰回到車內,打開暖氣暖和低溫的身體。

  「先去吃點東西,再送你回家。」

  他看了眼時間,今晚的商業酒會已經結束了。

  相信戚牧禮早巳發覺女友失蹤,正氣急敗壞的尋找她的下落。

  明天一早,他將會從各大媒體得知,他女友今晚逃離他的身邊,投向另一個人的懷抱--

  吃完宵夜,解皇就載著桑琥珀回家。

  桑琥珀並沒有回到戚牧禮的別墅,而是請他送她到自己的家。

  打從念大學起,她就一直住在臺北,而雙親依舊住在台中,有弟弟照顧他們。

  「我陪你上樓。」解皇儼然成了熱戀男子的最佳表率--溫柔、深情、體貼、浪漫。

  「不必了。你早點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她幫他把安全帶重新扣好,逕自下車。

  「琥珀。」

  當她繞過車頭,經過他身邊,他突然叫住她。

  他叫得十分自然,一點也不疏離。畢竟,這名字他曾經喊了一、兩年,沒有理由陌生。

  但對她而言,卻代表著彼此跨越關係的重要藩籬。

  「嗯?」她彎下腰,將頭微微探入他敞開的車窗內。

  「你還沒跟我道晚安。」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讓她完全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晚安。」她用日文發音,然後笑得好甜蜜,連聲音都甜膩無比。

  「就這樣?」解皇挑眉,有些失望。

  桑琥珀嘟起紅唇,裝傻地問:「不然呢?」語畢,還調皮的用國語、台語、英語各說了一遍。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她該做些什麼。

  她羞紅著臉,飛快的在他頰上印上一吻後,便一溜煙的跑上樓。

  解皇被她的舉動逗得發噱,他赫然發現,有她「參與」這場遊戲,一點也不無聊。

  早上起床盥洗後,戚牧禮習慣打開電視收看晨間新聞、一邊看報紙,一邊暍杯黑咖啡。

  「接下來,是有關商場貴公子「冥皇」的消息,感情向來低調的解皇,昨晚攜同女伴蒞臨一家開幕不久的法國料理餐廳。

  而他身邊相伴的美女,竟是月底即將和厲風集團亞洲區總裁戚牧禮訂婚的……」

  戚牧禮憤然的關掉電視,把報紙揉成一團,猛力往地上丟。

  昨晚,再過不久即將成為他未婚妻的女友,在酒會上一聲不響的離開,匆促的連手提包都沒帶走。

  在他翻遍整個會場、任何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之際,她競公然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

  對象還是他的死對頭--解皇。

  還沒結婚,就讓他戴了這麼大一頂綠帽子,教他情何以堪!

  他握緊拳頭,重重的往桌面一擊,發洩滿腔憤怒。

  由於力道過猛,名貴的咖啡杯彈起後墜落,應聲破裂。

  他絕對不會讓解皇稱心如意的!

  至於桑琥珀渾然不知自己已成為緋聞女主角,一大早解皇就到她家樓下接她,到飯店共用早餐。

  當她昨晚回到家後,激情褪去,四周只剩她一個人時,她躺在床上思索了一整夜,霍然發覺自己做了件驚世駭俗的事。

  雖然在她把手伸出來交給他,隨著他攀牆離開酒會的瞬間,她就迷失了自我。即便在中途,她的理智一度戰勝了感情,最後卻還是輸給了他霸道的溫柔。

  但她已經有個論及婚嫁的優秀男朋友了,她怎能背叛男友?

  就當昨晚只是一時瘋狂吧!

  她必須遺忘眼前這個瘋狂、野性的男人。

  將他埋在內心深處,偶爾想念就夠了。

  「琥珀,在想什麼?怎麼都沒動呢?」

  解皇盯著發呆出神的她,伸出大掌在她面前揮了揮。

  他特地帶她到帝王飯店的VIP室吃早餐,享受頂級待遇。

  「沒什麼。」她笑了笑,動手叉了塊熱狗送入嘴裏,慢慢的咀嚼著。

  他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無言的啜嘗香醇咖啡。

  桑琥珀倏地放下刀叉,眉宇間有著堅決。

  「我們……」她欲言又止,感情與理智又開始相互拔河。

  「嗯?」解皇定定的凝視她。「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一點也沒有桑琥珀的風格。

  「我們、我們……」她咽了咽,一鼓作氣地把話說完。「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她的心揪得好緊,幾乎要透不過氣。

  「不可能。」他不假思索的斷然回拒。

  「我以後不會再見你了。」

  不可否認地,他的拒絕令她暗自雀躍,但她並沒有因此而沖昏了頭。

  「由不得你。」解皇十分斬釘截鐵的說。

  他豈能容許到手的獵物逃走,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沒意義了。

  而且,他討厭半途而廢、習慣掌握大局。

  這場遊戲,何時結束該由他決定。

  桑琥珀張著盈盈大眼瞅著他,對於他的狂妄不知該感到高興或難過。

  她不懂啊!

  他明知道她已經有男友,為何還不死心?

  他這麼優秀、出色,要什麼女人都有,為何唯獨鍾情於她?

  「為什麼是我?」她喃喃問道,眉眼間淨是黯然。「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解皇微怔,旋即恢復鎮定。「相信一見鍾情嗎?」

  他的答覆緊揪著桑琥珀的心,還來不及修築心防,便被他輕易瓦解。

  「我已經要訂婚……」

  「那只是藉口!」

  兩人都不自覺的提高音量,有一觸即發的趨勢。

  吼完之後,突然一陣緘默。

  桑琥珀垂下眼簾,盯著已冷卻的咖啡。

  有他這一句話,她就心滿意足了。

  再見了!她兀自在心裏向他告別。

  可是如此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卻像顆威力十足的炸彈,震得她腦海洶湧起伏。

  這樣的心境、這樣的不舍,她仿佛曾經擁有過……

  莫名的心酸湧上心頭,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滾滾滑落,完全無法控制。

  解皇睇著她梨花帶淚的楚楚臉龐,有些錯愕。

  「琥珀,你怎麼了?」

  她又看到自己站在拳擊台下,一臉緊張的,甚至,還能感受到當時無助、驚慌的心情。

  是誰?

  那個讓她掛心的人,是誰?

  「學長……」桑琥珀嘴裏忽然喃喃喚著。

  她失常的舉動,讓解皇的眉間擠出一道深溝。

  「你想起來了?」

  他居然有一絲絲期待,她能想起他--

  「他是誰?他是誰?!」

  她歇斯底里的抱頭低吼,淚水爬滿了她蒼白、瘦削的臉頰。

  「誰?」他被她突兀的舉止和問題搞得一頭霧水。

  「我到底……到底忘記了誰?」

  桑琥珀打從心底感到悲傷,卻已分不清那份悲傷是因為要和他分離,抑或是為自己的失憶。

  「就算忘了誰又怎樣?不要追憶過往,只要向前進。」他一臉嚴肅,以斥責代替安慰。

  但話鋒一轉,接續道:「況且,既然是你選擇將他遺忘的,又何必再想起!」

  心中莫名憤怒,因他就是被她摒除在記憶之外的那個人。

  他的一番話,讓桑琥珀啞然。

  「難道現在的你不幸福、不快樂?」解皇繼續曉以大義,但越說,他越心煩氣躁。

  說到最後,解皇已經搞不懂他究竟是在開導她,還是在為自己平反。

  她用含淚的眼望著他,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他不知道,很多時候即使她不願意忘記,也要強迫自己忘掉啊!

  一如她必須忘了他。

  他的一字一句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只能任憑自己無聲流淚。

  他怎能明白她的無奈?

  「桑琥珀,別只管哭,開口說話!」解皇厭惡哭哭啼啼的女人。

  「我不能辜負牧禮……」她答非所問,泣不成聲。

  「所以你要辜負自己?!」他黯下黑眸,粗嗄的說:「也辜負我?」

  桑琥珀因他一句話,徹底崩潰。

  「原來,你只會逃避現實。」他語帶譏諷,神情卻寫滿失望。「如果你以為能擺脫我,那你就錯了。」

  她愛上他是鐵一般的事實,只是在她還沒跟男友分手前,他都不能算達成遊戲目的。

  「你走吧!我會用行動證明我對你的心。」

  他走到她身邊,低頭吻去她的淚。

  「皇……」桑琥珀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費盡心力。

  她主動攀住他的頸項、覆上他的唇。

  我愛你!

  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吶喊著。

  每一次相處,只是讓她更愛他一分--戀他的笑、戀他的狂、戀他的自信,戀他的一切。

  「琥珀,跟他分手吧!」

  解皇離開她的唇,再次諄諄誘導她。

  等到他達成目的,她要離開、要跟誰結婚都無所謂。

  桑琥珀抿著唇瓣,芳心大亂。

  到底,她該如何是好?




  第八章

  她該怎麼做呢?

  桑琥珀所有的無助和無奈,全化為晶瑩的淚水,不可細數。

  她纖荏的肩,因哭泣而不停的顫抖著,宛若一朵飄零的花朵。

  解皇不甚溫柔的抹去她的淚,但語氣卻飽含不舍。

  「別哭了,我的瑪格麗特。」

  聽他這麼喚自己,桑琥珀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不管基於什麼理由,他都不喜歡看她落淚。「跟我在一起,只能讓你哭嗎?」

  不是生氣,就是哭泣,好像他是個超級差勁的男人。

  聞言,她抬頭對上他含著怒氣的俊臉,心中五味雜陳。

  就算他總是惹她生氣、害她落淚,她就偏偏想和他在一起,他讓她感覺自己像個女人--會吃醋、會害羞、以及時常難以控制的狂亂心跳……

  這些,都是她和戚牧禮在一起時,所不曾感受到的。

  相較於和他交往時的無憂無慮,解皇帶給她的情感衝擊,更教她嚮往。

  或許,她心靈深處,渴盼的是一份轟轟烈烈的愛情。

  這男人牽引著她的心哪!

  「走!」解皇拉起她,語氣強硬。

  桑琥珀噙著淚眼,不解的望著他。

  「既然你沒辦法快刀斬亂麻,那我就幫你。」他打定主意速戰速決,省得夜長夢多。

  她的手被他牢牢握著,儘管她奮力掙脫,仍無法撼動他半分。

  只能任憑他將她帶上車。

  解皇為她扣上安全帶,沉聲說道:「你只要逃一次,我就追一次。」

  又是不容置疑的堅決態勢。

  但桑琥珀再也不覺討厭,胸口盈滿被在乎的喜悅。

  人真是奇怪,一旦產生了感情,起初覺得厭惡的人事物,都可能成為寶貝。

  他繞回駕駛座,毫不浪費分秒的駛離飯店,朝預定目的地而去。

  越來越熟悉的路線,讓桑琥珀的心不由得志忑起來。

  果然,在通過紅綠燈號志之後,車速逐漸緩慢下來,停在一楝現代化大樓的停車場。

  解皇熄掉引擎、下了車,她依舊坐著不動。

  「下車。」他打開車門,候在一旁。

  「為什麼帶我來這裏?」桑琥珀的不安加深,完全捉不著他的思緒。

  看著眼前建築物的公司行號:厲風集團,她不瞭解,他為何帶她到戚牧禮的公司?

  「別逃避了,來。」他攤開手,像昨晚離開酒會時一樣。「天不會塌下來,就算塌下來,也有我撐著。」

  很老套的一句話,卻莫名地揪住她的心,令她動容。

  盯著他那又大又厚實的手掌,桑琥珀記起他掌心的溫度,那樣讓她心安。

  她相信他,有他在身邊,她什麼都不怕。

  她遞出手,跨出車門,跟著他一同走人大樓。

  解皇向總機小姐表明身分,要求見戚牧禮。

  不難想像,總機小姐又是那一百零一句臺詞,尤其是大規模公司。

  「對不起,請問您是否有預約時間呢?」

  解皇吐了一口氣,俊朗的五官蒙上一層烏雲。

  「告訴他,皇宇集團總裁解皇要見他,立刻、馬上!」

  他懶得和她玩問答遊戲,索性搬出顯赫的頭銜,口氣不佳的命令。

  他總是習慣掌握大局,無論身處何處皆然。

  「啊……是。」總機小姐猛然一驚,連忙通報,不敢怠慢。

  「請您直接上十五樓,電梯在您後方左手邊,請慢走。」

  前後態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而且還轉了好幾圈。

  解皇牽著桑琥珀搭電梯直達十五樓。

  一出電梯,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女子迎上來。「請問是解總裁嗎?」

  解皇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渾身散發著一股王者風範,教人不敢逼視。

  桑琥珀一直都知道他不同凡響的身分,也見識過他的霸道與自負,但卻是頭一回意識到他高高在上、難以接近。

  倘若在京都時,他以這種姿態出現,她絕對、絕對不會誤以為他是她的團員。

  「請您這邊請。」

  中年女子是資深的總裁秘書,見過不少大場面,所以,面對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商場貴公子之一的冥皇,還稱得上鎮定。

  她領著他們穿過自動玻璃門,停在一扇木門前,輕敲了兩下。

  「總裁,您的訪客已經帶到。」

  很制式、沒有起伏的腔調,可以斷定她是一絲不苟的人。

  雖然身為厲風集團亞洲區總裁的女友,但桑琥珀還是頭一遭到他公司來。

  「嗯。」裏頭傳來醇厚的男聲。「讓他進來。」

  總裁秘書接獲指令後,才旋開門把。「兩位請進。」然後就退下了。

  坐在辦公桌後的戚牧禮顯然沒料到,昨晚棄他而去,一早還贈他一頂綠帽戴的桑琥珀也會同行。

  加上他剛剛才轟走一群煩人的記者,隱忍許久的脾氣,終於爆發。

  桑琥珀心虛的垂下眼,眉宇微斂,神經緊繃。

  「好久不見。」

  解皇率先打破沉默,明明該是一句歡喜的問候語,此時卻格外剌耳。

  戚牧禮神情陰鷙,冷哼:「我不知道,原來冥皇這麼缺女人,居然連別人的女朋友也不放過。」

  兩個男人對峙著,眼神在空氣中交會,進射出火花。

  解皇對於他的嘲諷不以為仵,反而笑出聲來,態度不疾不徐。

  「若不是她失憶,還輪得到你嗎?」

  話既出,戚牧禮和桑琥珀的表情驟變。

  前者憤怒的瞪著他,後者則張大寫滿疑惑的眼睛,不解的望著他。

  她的眼神,仿佛在問他:怎麼回事?

  戚牧禮向前跨一步,迅雷不及掩耳的將桑琥珀護在身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葫蘆裏賣什麼藥。」

  他對商場五公子間的「狩獵遊戲」略有所聞,他絕不容許自己心愛的女人被糟蹋。

  解皇撇撇唇,依舊泰然,絲毫不受威脅。「該是我的,就是我的。」

  「解皇,有本事就沖著我來,別拿琥珀當籌碼。」

  戚牧禮大動肝火,一把抓起他的前襟。

  「牧禮--」桑琥珀驚慌的大叫,擋在兩人中間,試圖阻止可能發生的衝突。

  解皇面不改色地擒住他的手腕,狠狠甩開他討厭的鉗制。

  「告訴我,你們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桑琥珀的小臉似要沁出苦汁,急切的追問。

  解皇覷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牧禮?」她繼而轉向戚牧禮,冀盼能從他口中得知些什麼訊息。

  但,她還是失望了。

  「琥珀……」

  解皇突然開口故意試探,果真如他所料,被硬生生打斷。

  「住嘴!」戚牧禮咆哮,吼得脖子上的青筋暴凸。

  她被他冷峻的模樣駭住,覺得他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好陌生。

  「怕了?」解皇勾起唇角,卻對他的認真感到詫異。

  看來,他對桑琥珀是真心的。

  這更激起他勢在必得的鬥志與決心。

  「怕?解皇,別太高估你的魅力和能力,你充其量也只是利用女人來達成目的的孬種。」

  戚牧禮的話,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解皇並沒有被他激怒,僅是一笑置之。

  他們究竟在說什麼?怎麼她一句也聽不懂?

  利用女人?指的是她嗎?所謂的目的,又是指什麼?

  成串的問號,在桑琥珀的腦中打了千千萬萬個死結,一團混亂。

  「來比賽吧!一場定勝負。」解皇話題一轉,神態相當嚴肅。

  他沒有時間再拖下去了,速戰速決是他一貫的處事之道。

  戚牧禮思忖須臾,隨即接受他的挑戰。

  「等一下……」桑琥珀完全在狀況外,好似他們說的是外星語,她無法解讀。

  「輸的人,無條件退出。」解皇的表情篤定,顯然勝券在握。

  戚牧禮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他會竭盡所能贏得這場比賽。「好。」他沉重的允諾。

  「一小時後,在『WarZone』見。」

  解皇事先已把比賽場地找妥,足見他是有備而來。

  「WarZone」是國內著名的健身中心,裏頭提供相當專業的拳擊場地,亦培養不少拳擊、自由搏擊和泰國拳的選手及教練。比賽?!

  這兩個字狠狠挑動桑琥珀的心弦,她擰緊秀眉,胸口驀地一陣窒悶。

  解皇與戚牧禮同時察覺到她的異狀,紛紛趨前扶住她。

  兩個大男人對看一眼,沒有說話,卻各懷心事。

  桑琥珀僵直著身子,情感與愧疚拉扯著她的心肺,疼痛不堪。

  他們僵持了好一會,最後,由解皇率先鬆手。

  回過神來,他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嚇了一跳,看她一臉痛苦,他自然而然的想關心她。

  無關遊戲,而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我先走了,不見不散。」他撂下話,轉身離開。

  他走得從容,但沒人知道--其實,他是落荒而逃。

  當他昂然、頎長的身影消失在眼裏,桑琥珀不禁悵然若失。

  「琥珀,聽我說。」

  戚牧禮被她空洞的眼神揪疼了心,清楚他縱使贏了這場比賽,留住她的人,恐怕也無法留住她的心。

  也許,真如解皇所言,該是他的、就是他的。

  不過,自己還是必須將事實告訴她,趁一切都還有機會挽回之前。

  「解皇他只把你當成一顆棋子,他不是真的愛你。」

  桑琥珀咬著唇,不去聽他殘酷的話語。

  戚牧禮將他所聽聞商場五公子因為無聊,而訂下的遊戲內容轉述給她聽。

  「不要再說了!」她鴕鳥心態的捂著耳朵,不敢再繼續聽下去。

  怎麼能,怎麼能那麼殘忍!

  她覺得天旋地轉,虛軟雙腳踉蹌了幾步。

  「琥珀。」戚牧禮連忙穩住她,將她擁入懷中。

  她像個孩子,埋在他的胸膛嚶嚶啜泣。

  戚牧禮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他沒勇氣告訴她,其實他也有事瞞著她。

  而且,瞞了她好久。

  因為,他怕她會--恨他。

  War Zone健身中心拳擊練習室

  可容納上百人的空間,座無虛席。

  也不知是誰不小心走漏風聲,連記者都聞風而至。

  兩大跨國集團的負責人同場較勁,如此富價值的新聞,一百年都很難遇到一次啊!

  拼了老命,也要搶得新聞畫面,否則可能就要回家吃自己了。

  解皇與戚牧禮已備妥比賽的裝備--兩人皆裸著上半身、穿戴拳擊短褲和手套。

  看得出來,雙方平常都有鍛煉身體,尤其是解皇,完美的身材令女人垂涎、男人妒忌。

  比賽沒有裁判,全由兩位參賽者自行決定繼續或結束。

  所以結局有可能是其中一方受重傷,更殘酷的,有可能會鬧出人命。

  桑琥珀坐在台下,心中忐忑不安,兩隻眼皮輪流顫跳著。

  代表比賽開始的鐘聲一響,觀眾們的叫囂聲立即沸騰不已。

  兩個人以靜制動,沒有急著出手,但眼神卻淩厲無比,就像是要將對手置之死地。

  解皇眼神一閃,一記拳頭迅速揮向他的腹部。

  戚牧禮閃躲不急,挨了一記,向後退了幾步,但沒倒下。

  解皇挑釁的揚起嘴角,隨即斂起眉,集中所有注意力。

  戚牧禮吐吐氣,全力反擊,技巧性地在他俊朗的臉上回敬一舉。

  他毫不在乎的擺動手套,腳步相當穩健。

  觀眾本以為這場比賽很快就會分出勝負,畢竟,兩個人都是商人,而非運動選手,應該沒什麼搞頭。

  幾個動作下來,證實他們錯了。這場比賽簡直可媲美職業選手!

  內行的看門道,外行的看熱鬧,因此,整場比賽完全沒有冷場。

  臺上的人每一拳、每一記重毆,都讓人血脈賁張,情緒高漲。

  解皇曲起肘,朝戚牧禮的背脊重重一拐,讓他當場痛得跪倒在地。

  桑琥珀別開頭,不忍卒睹。

  解皇站在他面前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站在原地等他起身。

  那模樣就像至尊無上的君王,接受下臣的膜拜。

  待他一起身,尚未站定,解皇又毫不留情的,在他斯文俊秀的臉上賞一拳。

  當場,戚牧禮鼻血緩緩流下,口腔裏也嘗到血腥味。

  觀眾頻頻鼓掌叫好,記者也不忘叮嚀攝影師拍下畫面。

  台下的桑琥珀,捂著嘴跑下座位。

  戚牧禮亦弓起手肘,往解皇的脛骨重敲,使他應聲倒地。

  接著,夾住他的頸部,拳頭猶如雨點般落下。

  承受重擊的解皇,也和他一樣--鼻腔、口腔都冒出鮮血,怵目驚心。

  桑琥珀看見他臉上的血漬,一陣暈眩襲來,許多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一湧而上。

  「學長,不要再打了……」

  「我沒有關係,只是一點小傷而已,不要再打了……」

  她站在拳擊台的護繩下,朝著臺上的人嘶聲吶喊。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的眼中只容得下他……那張被她遺忘的俊朗臉龐。

  是他!當年戚牧禮的女友吃醋,動手打了她,解皇知道後,直接找戚牧禮討公道。

  她因此感動了好久,從此,再也無法自拔。她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呢!

  桑琥珀盯著解皇帶血的臉龐,震撼無比。

  她忘記的人,居然是她從大學時代就愛慕的解皇。

  難怪她第一次看到他脖子上的銀煉、和琥珀材質的皇冠手機吊飾,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那是他畢業時,她送給他的禮物啊!

  他一直都戴著嗎?那她可不可以因此認為,他並非對她完全沒感覺?他其實是有一點點在乎她的?只要一點點,就夠了……

  她攀上拳擊台,鑽進場中。「學長。」她抱住解皇,豆大的淚珠落在他的臉上。

  「琥珀?!」戚牧禮錯愕極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就是……」桑琥珀方寸大亂。

  「你讓開,比賽還沒結束。」解皇起身試圖推開她。

  解皇的內心亦波濤洶湧,她竟然選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恢復記憶……

  無論她是否想起他,一樣都要分出勝負。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她苦苦央求著。

  「把她帶走。」戚牧禮吩咐道。

  趁著解皇分心之際,他使出全身力量往他胸腹一擊。

  解皇就此倒地,許久都沒反應。

  「不要,求你不要--」桑琥珀見戚牧禮沒有停手的意思,掙脫鉗制沖向他。

  「不要傷害他,求你……」

  「離開他,照常跟我訂婚,我就放了他。」戚牧禮提出條件。

  如此一來,解皇就不能再利用她。再者,她愛解皇,卻不能與他相守,對她未嘗不是種懲罰。

  他要讓解皇知道,堂堂冥皇永遠都只能當他戚牧禮的手下敗將。

  「不要……」解皇發出虛弱的聲音。

  桑琥珀閉上眼,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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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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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14 22:43:1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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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解皇才從德國的醫院離開沒多久,又住進了臺北的醫院。

  病房外,守著大批媒體記者,擠得水泄不通。

  他們渴望進一步採訪個性向來不羈的運輸界龍頭--冥皇,他們好奇他的感情世界,而此次事件女主角,也挑起他們濃厚的興趣。

  一早,才傳出昨晚他相桑琥珀狀似親密的一起用餐,稍後又和厲風集團亞洲區總裁戚牧禮,私下進行自由搏擊賽,個中原委讓人忍不住追究。

  醫院方面出動了保全人員,才把混亂的場面控制住,還給病人一個安靜的養病環境。

  病房內,則鴉雀無聲,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解皇躺在床上,陽剛俊朗的臉龐滿是紅腫、瘀青,上半身纏滿了繃帶,動彈不得。

  他的眼神不再閃耀炯炯光芒,也不再燦爛地笑,露出森白、整齊的牙,唇邊也不再有男人味十足的笑紋。

  桑琥珀眼神呆滯,動也不動,宛若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她的心已經感覺不到痛,一顆死了的心,又怎麼會痛呢!

  解皇睜開眼,一時適應不了刺目的光線,欲抬手遮掩,才發現根本無法使力,椎心的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不禁皺緊眉頭。

  垂眼瞥見胸前的繃帶,像極了木乃伊。

  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他既好氣又好笑,扯動嘴角,隨即又痛得齜牙咧嘴。

  他輕吐一口氣,細微的聲響,拉回恍神的桑琥珀。

  「你醒了。」

  她幽幽地說,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解皇凝視她蒼白、憔悴的面容,比照他所認識活潑、開朗、愛笑的桑琥珀,判若兩人。

  現在的她,像是凋萎的瑪格麗特。

  跟他相較起來,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

  不過,更讓他介意的,是--「你答應他了?」

  他指的,是她答應嫁給戚牧禮的事。

  桑琥珀噤口不語。

  「如果你只是為了『救』我才這麼做,那我寧可被他打死。」

  他忍著疼痛,一口氣把話說完,語氣有些自嘲。

  他不曉得自己為何那麼氣憤,或許,是因為有個女人出面替他求情,面子掛不住吧!

  或者,是因為她明明愛著他,卻要嫁給別人--他的敵人。

  總之,他就是心理不平衡、不爽到了極點。

  桑琥珀緊抿著唇瓣,無言以對。

  命運真是捉弄人。失憶前,她深深迷戀著他,失憶後,老天爺又將她帶至他面前,沉溺在他的魅力中。

  上天註定她這輩子只能為他癡迷,愛得不能自己。

  叩、叩……

  敲門聲驟然響起,在靜謐的空間顯得格外響亮。

  沒得到回應,於是對方擅自悄悄打開門。

  「呃……請問是桑小姐嗎?」護士被室內凝重的氣氛駭住,囁嚅問道。

  僵滯了一會,她只好硬著頭皮把話講完。「301病房的戚先生,請你過去。」

  將訊息轉達完畢,護士小姐便一溜煙的跑掉。

  室內又恢復一片死寂。

  半晌,桑琥珀終於打破沉默。

  「我真的……」她頓了頓,鼓起勇氣接續道:「只是一顆棋子嗎?」

  解皇垂下眼,答非所問。

  「你不應該在這裏,而是去照顧你未婚夫。」

  她低下螓首,眉心糾結。「請你告訴我。」

  她多害怕聽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到時候,她連欺騙自己都不能了……

  「你都知道了不是嗎?」他撇撇唇,沒有否認。

  再繼續下去,受傷害的只有她這個笨女人罷了。

  既然大勢已定,輸了就輸了,頂多被那幾個沒良心、愛落井下石的好友奚落一番,他不會有什麼損失。

  日子還是照過,錢依舊照賺,他仍然可以我行我素地愛去哪、就去哪,無拘無束。

  這一段時間,他都是為了「追」她,而四處奔波,雖然這對熱愛旅遊的他不失為一種樂趣,不過卻不是單純為了旅遊而旅遊,還是有種受制的感覺。

  桑琥珀失望的閉上眼,淚水奪眶而出。

  「回去他身邊,別再來煩我了。」

  他口氣冷淡,合上眼假寐不再理會她。

  她心痛得無以復加,任由眼淚滾滾落下,沿著臉頰、下顎滴落在握緊的拳頭,滲入指縫,濕濡了她的手心。

  最後,她還是只能任由冰冷的淚水,蒸發之後一無所有。

  「好好保重。」

  她泣不成聲地把話說完後,倉皇離去。

  門落合的那一瞬間,解皇張開眼,重重籲了一口長氣。

  回想起她悲傷的眼睛,不知為何,突然一陣苦澀梗住他的心口,湧上喉頭。

  接下來的時間,他獨自在空蕩的病房內度過,陌生又奇特的感受如影隨形的糾纏著他。

  是夜,他失眠了。

  桑琥珀昨天離開解皇的病房後,慢慢踱至301號病房,戚牧禮已經檢查完畢,也包紮好、上好藥、穿戴整齊等著她。

  他的手多處受傷,但和解皇比起來,傷勢算輕的了。

  即使醫生建議他,留下來觀察幾天比較保險,他仍堅持立即離開。

  她當然瞭解他的心思,只因為解皇在這家醫院。

  為了避免讓她有接近解皇的機會,戚牧禮毅然決然地回家休養。

  從醫院回到他的別墅之後,她把自己關在幽暗的房間裏,任憑誰來敲門,她一律充耳不聞。

  戚牧禮知道她在鬧彆扭,並沒有拿鑰匙開門。

  不吃不喝、也沒合眼,她就這麼呆坐在床上,唯有回憶作陪。

  如果可以選擇,桑琥珀寧願再失憶一次。

  這樣,她就可以不必承受想愛卻不能愛的痛苦、折磨。

  她就能永遠繼續過著平穩的生活,開開心心的結婚、生子,然後終其一生。

  如果只是如果呵!

  她再度愛上了曾經用盡心力愛的男人--但是,儘管她再怎麼努力,他仍舊不愛她。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徹夜未眠,直到窗外的陽光射進來,剌痛了她的眼。

  她又忍不住思念起,那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俊顏,雖然離開他一天不到的時間。

  拉下窗簾,免得自己繼續「睹物恩人」。

  清晨五點,偌大的屋子靜悄悄的,她到浴室梳洗一番,換上乾淨的衣裳,打算偷偷溜去醫院探望讓她掛心的男人。

  哪怕會被他譏諷厚臉皮、不知廉恥,也無所謂。她就是想見他,想跟他說話,想聽他渾厚的聲音。

  像只貓兒般躡手躡腳,一踏出房門,桑琥珀卻隱約聽見隔壁房傳來戚牧禮的聲音。

  若非時間太早,她也不會疑惑、也就不會湊耳傾聽。

  隔著一道門板,聲音有些模糊,但談話內容大致上還聽得見。

  「我會把錢匯入你的戶頭,這幾天太忙,所以耽擱了。」

  戚牧禮音調急切,似乎急著解釋。

  「要五十萬美金?」他低咆。「別得寸進尺。」

  沉默了幾秒,他重新調整好心情,說道:「只不過頂替我擔罪,蹲了幾個月的牢,就想威脅我?」

  戚牧禮顯然相當不悅,音量不自覺的提高幾分,絲毫沒注意隔牆有耳。

  「信不信我會讓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他語帶威脅,儼然胸有成竹。

  每一句話,桑琥珀都聽得心驚膽跳。

  這麼早他會和誰通電話?替他擔什麼罪引他曾犯了什麼罪,需要坐牢?

  對方似乎被他的氣勢嚇著,掛斷了電話,因為戚牧禮沒再出聲。

  桑琥珀聽到他逐漸朝門的方向而來,趕緊回到房間,落上鎖。

  才剛躺回床上,還來不及蓋好棉被,他便開門入內。

  她閉著眼佯裝熟睡,心臟卻撲通撲通狂跳。

  他站在床邊凝睇著她的睡顏,為她蓋妥被子,又無聲離開。

  待他一走,桑琥珀緩緩睜開眼,心跳仍持續加速跳躍著。

  忽然,她覺得好可悲。

  仿佛每個人都有事隱瞞她,而她總是被蒙在鼓裏、永遠是最後知情的那個人。

  究竟,她存在的價值為何?她好迷惘,有誰能帶她走出這充滿欺騙的框框?

  緊裹著蠶絲被的身軀密不通風,卻怎麼也溫暖不了她失溫的心……

  她真的,只能無助的躲著哭泣嗎?

  太陽越升越高,窗簾再也阻擋不了蠻橫的陽光,滿室金黃光線。

  牆上的鐘,指標停在九點,若照平常慣例,屋內應該沒有人在。

  桑琥珀知道,戚牧禮無論如何都一定會到公司上班,即使他手上有多處傷痕也不例外。

  她掀開被子下床,偷偷打開門扉,霎時,兩團黑影簇擁上來。

  「桑小姐,您醒了。」

  她抬頭一瞧,秀麗的臉蛋隨即罩上一層失望。

  果然,又是上回特別聘來「保護」,或說「監視」她的保鑣。

  她忿忿地甩上門,靠在門板上歎息。

  她和犯人有什麼差異呢?被關在一座華麗的牢籠,變相的限制她的行動自由,供她最好的飲食。

  回想起來,他似乎一直控制著她,去到哪都必須打電話向他報備,方便他掌控行蹤。

  之前,她會認為那是他愛她、深情的表現,仔細一想,除了工作所需、帶團出國外,她根本鮮少有個人時間。

  桑琥珀再一次覺得人心難測。

  當一個人開始變心,以前的甜蜜、體貼都可能感到噁心、無聊。

  她也染上同樣的惡習了吧!

  她滑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將臉埋入膝間。

  當一個人再也流不出眼淚,代表開始堅強。

  她深吸一口氣,起身打開電視,將音量調轉到最大,拿起電話按了幾個鍵,才發現電話沒聲音。

  她翻箱倒櫃,試圖找出她的行動電話,卻徒勞無功。

  她垮下肩,乏力的撐著額際,心田荒蕪一片。

  她終於瞭解自由的可貴,卻沒辦法擁有。人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所有。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消息一封沒有署名的傳真,大爆業界醜聞。」

  桑琥珀被女主播亢奮的嗓音擾得更加煩心,抓起遙控器正準備關掉電視,但女主播所報的新聞,卻教人震撼不已。

  「傳真中指出,現任『厲風集團』亞洲區總裁的戚牧禮,在一年前駕車肇事後逃逸,受害家屬憤然提出告訴。而戚牧禮礙于知名身分,事後以金錢找他人頂罪。

  而傳真中更清楚指出,受害者就是即將與成牧禮論及婚嫁的女友桑琥珀,事實究竟為何,還有待進一步深入調查。」

  女主播為這則新聞下注解:「警方已經開始全面展開偵察……」

  接下來,電視裏頭又播報了哪些新聞,桑琥珀渾然不知。

  老天爺又在跟她開什麼玩笑……

  沒隔多久,畫面轉到「厲風集團」大樓,希望戚牧禮能親自出面解釋清楚。

  想當然爾,他沒有出面,但是眾多記者們像是出巢的蜂,紛紛擠進大樓,就算出動所有警衛,也攔不住他們要搶到新聞的決心。

  尚在開會的戚牧禮接護消息,即刻從專屬電梯直達停車場,準備離開。

  這時,就不得不佩服臺灣記者,無孔不入的特異功能。

  戚牧禮被逮個正著,無路閃躲。

  一連串如連珠炮般的犀利問題,讓他心虛的啞口無言。

  「這一切都只是有人惡意陷害,請各位千萬不要信以為真。」倒是總裁特助比他鎮定,為主子辯解。

  桑琥珀按掉電源,頓時豁然開朗--

  難怪他會在一年前,突然現身在她面前,並且開始對她展開追求,原來是他良心不安。

  而正式交往的這段期間,他之所以掌握她的行蹤,是因為缺乏安全感。

  除了簡單的親吻外,從沒有對她做出逾矩的舉動,則是他作賊心虛之故吧!

  她起身打開房門,像陣風似的卷至客廳。

  派來監視她的保鑣,連忙擋住她的去路,不讓她出門。

  「放心,我不會逃走的,你們載我到公司去。」

  保鑣們互相交換了一記眼色,不過,還是照她的吩咐,送她到厲風集團。

  可想而知,厲風集團大樓停車場,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桑琥珀逕自下車。

  眼尖的記者,一眼馬上認出她。

  「桑小姐,請問……」

  劈哩啪啦的問題朝她襲來,她卻不覺得害怕。

  戚牧禮錯愕的盯著她,一切情況完全超乎他的控制範疇,再也無法平靜。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好好保重。」

  桑琥珀面無表情的說完話,趁著保鑣還沒回過神,坐入駕駛座駛離是非之地。

  她留下這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記者又衍生出許多問題,將戚牧禮緊緊包圍。

  戚牧禮倏地笑了出來,笑容是那樣的苦澀、悲傷。





  第十章

  病房內

  護士囉哩囉嗦的,乘機問瞭解皇一堆無關傷勢的問題,遭到他的冷眼相待後,才悻悻然離開。

  病房又恢復原有的闃靜,除了自己的呼吸聲,解皇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

  躺在床上無所事事,他覺得自己好像個廢人。

  「Shit!」他不雅的咒罵。

  沒想到,向來瀟灑自如的自己,竟會受困于一張小小的病床。

  一些愛湊熱鬧的傢伙,居然奇跡似地一個也沒出現。

  哼!一群有異性沒人性、有了愛情忘了友情的混蛋。

  解皇心裏極度感到不平衡,把其他四位商場貴公子,在心裏統統「問候」了一遍。

  一連串不雅的問候甫結束,病房的門又被打開。

  他直覺認為是哪個護士又來「探望」他,眼皮連掀都懶得掀。

  不過,直覺大多時候都是不可靠的。

  「學長。」

  輕輕柔柔、飽含情感的嬌嗓,回蕩在他耳畔。

  解皇渾身一震,猛地睜開眼,盤旋在他腦中一整夜的清麗容顏近在眼前。

  桑琥珀漾著甜美的笑容,和昨天傷心欲絕的模樣大相逕庭。

  「你來做什麼?」

  他故作冷淡,心裏實則竊喜著。

  她就像天使一樣,聽到他無聊的心聲後,翩然出現。

  「我買了東西給你吃。」桑琥珀絲毫不受他淡漠的態度影響,埋首舀了一碗熱騰騰的湯給他。

  離開戚牧禮後,在開車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很多。縱使他不愛她、把她當棋子都無所謂,她只想對他好,就像大學時代那樣。

  看著他俊朗的笑顏,她的世界就跟著微笑。她不再奢求他會愛她,只要他願意接受她的關心,就足夠了。

  愛一個人,其實也可以很單純。

  「不需要你雞婆。」

  誘人的食物香氣鑽進他的鼻腔,嘴巴說著無情的話,饑腸轆轆的肚子,卻比他還老實的蠕動著。

  「來。」她坐在床沿,端著盛著熱湯的碗,舀了一湯匙吹了吹,再小心翼翼的送至他嘴邊。

  解皇別開臉,極力抗拒美食的誘惑。

  由於他起初擺出高姿態,現在反而一時拉不下臉來。

  桑琥珀並未因此而喪氣,她一直持著湯匙,等他回心轉意。

  「學長?」

  她拿得手都酸了,他依舊沒有反應。

  學長、學長的叫,聽得他十分不是滋味。「閉嘴!」他沒好氣的吼道。

  桑琥珀被吼得莫名其妙,張著無辜的大眼瞅著他。

  「你到底來幹什麼?」或許是自尊心作祟,解皇始終對她不友善。

  可是,卻又不希望她真的離開,否則,他又得孤零零的一個人待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裏。

  明明還活著,他卻覺得自己快掛了!

  「是代替你未婚夫來『看』我的嗎?」又是一句充滿嘲諷的話。

  「不是這樣的。」桑琥珀的頭顱搖得猶如博浪鼓,沉默了須臾,最後才吶吶的說:「我不會跟他訂婚……」

  她偷偷觀察他的表情變化,明知他不會在意,但她心底還是有著冀望。

  解皇眉頭微皺,狐疑的盯著她。

  「學長,再不喝湯就冷了。」

  她禁不起他如黑曜石般深邃眸子的注視,垂下頸子,無意識的翻攪著碗裏的液體。

  「別叫我學長。」他眉心糾結,微慍。

  「那……」她噤口,不曉得該接些什麼話,才不會惹他不高興。

  他睨了眼她手上的碗,忽然,他勉強撐起上半身,接過碗,咕嚕嚕的喝起來。

  他突兀的舉動,讓桑琥珀杏眼圓睜。但心中泛起愉悅的心情,幾乎讓她快樂得要飄起來了。

  他是真的餓了。

  雖說,醫院特別為他提供五星級的餐點,不過,送餐來的護士,像蒼蠅一樣老圍在他身邊打轉,讓他胃口盡失。

  他總是胡亂吃了幾口後,就遣人把東西收走了。

  而她帶來的一盅看似平凡無奇的熱湯,卻勾起了他的食欲。

  心境上的轉變,解皇尚無心細究。但他不是白癡,明瞭他對這株瑪格麗特產生了一種特殊情感。

  當她哭著離開後,他竟有些後悔、懊惱。

  不是她變了,變的人是他。

  這一點,是他昨晚獨處時體驗到的。

  還談不上愛,但他確定他喜歡她--喜歡她氣嘟嘟的模樣、哭得梨花帶淚時的楚楚可憐,可愛的笑臉,他都印象深刻。

  他交往過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在他身邊來來去去,一旦分手,他便從未再想起她們。

  就算她們每個都妖嬈動人、性感撩人。

  「你的傷……」他復原的速度,似乎比她想像中還來得快。「好多了嗎?」

  她總是無法克制自己,不去關心他。

  「嗯。」他含糊的應了聲,把剩餘的熱湯喝光。

  「學長……」

  聞言,解皇抬起頭覷她一眼。「我的名字不叫學長。」經過那麼久,她還是一樣那麼固執。「忘了昨天在飯店時,你怎麼叫我的嗎?」

  驀地,她漲紅了臉,看起來有生氣多了。

  「才一天,就叫不出來了?」他撇唇訕笑。

  他態度上的遽變,讓桑琥珀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前一刻還板著臉、拒人於千里之外,現在,又調侃起她,她有點無所適從。

  他把空碗放回床邊的置物櫃上,直勾勾的瞅著她。

  「你和戚牧禮發生什麼事了?」

  她輕輕的搖搖頭。

  解皇知道事有蹊蹺。「說實話。」

  「你在乎嗎?在乎我是不是嫁給他……」

  她近乎呢喃的問道。

  「你在試探我?」他眯起眼,審視她。

  她絞著雙手,盯著雪白的床單。

  「不敢承認?」他咄咄逼人,變幻莫測的情緒教人難以捉摸。

  這……深深困擾著她。

  她抬高下顎,抿抿乾澀的唇,囁嚅道:「只要你有一點點在乎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就這樣?」

  她心滿意足,他卻不怎麼滿意。

  她點點頭。

  「看著我,再說一次。」解皇低啞的命令。

  桑琥珀緩緩抬頭,對上他黝黑的瞳眸,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的把心裏所有的話全盤托出。

  「我貪心的希望你也愛我,甚至,能像之前那樣,霸道的把我搶走。」

  開了頭,要接下去就不難了。

  「雖然你不會愛我,無論是以前或者現在……」

  她的口氣有點哀怨,但又很坦然。

  「未來就不一定了。」他凝睇著她,認真的說。

  桑琥珀訝異的呆愣住,心兒乍止,旋即瘋狂急跳。

  解皇輕易的攫獲她嬌嫩的唇瓣,貪婪地在她口中肆虐。

  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飄飄然恍如置身夢中。

  放縱吧!不管這是否又是他設下的陷阱,她都心甘情願墮落。

  她化被動為主動,圈住他的頸項,有樣學樣地與他陷入勾纏。

  由於太過忘情,不小心碰疼了他的傷處,解皇不由得低呼一聲。

  桑琥珀緊張的欲抽離檢視他的狀況,卻被他制止。

  「沒關係。」

  他附在她小巧的耳朵旁,喑啞的呢噥。

  他吻得更急切,直到肺裏的空氣快要用盡,才轉移至她的瓷頸,製造出一枚枚紅色印記。

  她仰著頸子,羽睫微斂,被眷顧過的瀲灩菱唇微啟,為她增添一股女人的性感風情。

  「皇……」她嬌滴滴的喚著。

  解皇的大掌摩娑感受著她如絲般柔致的肌膚,不禁發出讚歎。

  她稍稍瑟縮了一下,敏感的冒起小疙瘩。

  縱然傷勢讓解皇不若往常「驍勇善戰」,但一波波的攻勢仍讓她無力招架。

  「皇,不要……會弄痛你的。」

  桑琥珀擔心他的身體承受不了,但她天真的言語惹得他更加血脈賁張。

  他邪氣一笑,喑啞的說道:「你確實已經弄痛我了。」

  她聽不懂他話中的弦外之音,還傻呼呼的道歉:「對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將他剛剛還灼灼燃燒的欲火澆熄泰半。也因為如此,更讓他對她產生一股憐惜之情。

  「下次,就換我弄痛你了……」

  他輕柔的舉動,已夠她感動良久。

  「我愛你。」

  她終於把積藏在心裏許久的話,當著他的面告訴他。

  今生,應該已經無憾了。

  他「嗯」了聲,算是接受她的告白。

  「你一直戴著我送你的畢業禮物嗎?」桑琥珀燒紅著俏臉,問出懸在心頭許久的疑惑。

  解皇挑挑眉,撥拂著她微濕的秀髮。「嗯。」

  「為什麼?」她仰著紅撲撲的臉蛋,癡迷的望著他。

  為什麼?這可問倒他了。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就一直戴著,戴久了有感情吧!

  尤其,她當年贈予他的琥珀皇冠吊飾,他第一眼就喜歡上這樣別出心裁的小東西。

  「我不喜歡嘮叨的女人。」他保留答案。「你還沒告訴我,你跟戚牧禮發生什麼事了?」

  桑琥珀輕描淡寫的把事情告訴他。

  「看來,他有得忙了。」解皇有些不勝晞噓之感。

  命運真的很奇妙,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也許,命中註定他們三個人要糾纏不清。

  病房外,三個大男人一字排開,正在閒聊、抬杠。

  「我看,狂神那傢伙是凶多吉少了。」閻帝大搖其頭,幸災樂禍。

  「他要是知道冥皇一夕之間敗部復活,可能會氣得折壽十年。」虐君可以想像狂神誇張的表情。

  「是該挫挫他的銳氣。」邪尊噙著笑,覺得這是最好的結局。

  「趕快打電話通知他,要他準備召開記者會,公開承認他無能吧!」

  三人有志一同的相視一笑,瀟灑的離開。

  愛情,總在不經意時悄悄蔓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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