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742|回覆: 4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煓梓]香惑貴公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10-17 00:52: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談予恩,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豪門貴公子,
有著令人羨慕的家世和俊帥外表,驕傲無比的他厭惡缺陷,厭惡不完美。
但人生順遂不代表快樂,近來大老闆的脾氣就像狂風暴雨,
掃得旁人遍體鱗傷,只因……
有樣東西未經允許離開了他--他的嗅覺!
任花兒再豔,當失去了芳香也形同沒意義的垃圾,
他憤怒不安,但情況再窘迫,他都不想承認醫生說得對,是心出了問題!
累積多年的黑洞終於到達深不見底的地步,害他渾身不對勁!
當所有花兒都成了垃圾,就在此時,那女孩出現了--
方罄悅走過面前那一剎那,他竟聞到一陣清香撲鼻?!
慣以仰角四十五度視線看人的他不可能注意中等美女,
而嚴格來說,像她這種小業務也不夠格和他洽談生意;
但此時此刻,他怎能不請她留步?怎能不追上她?
也許那女孩正是拯救他唯一的解藥……

楔子

“你說什麼?!”

  聖和醫院的貴賓室,傳出男子憤怒的聲音。這間座落於台北市精華地帶的私人醫院,以先進的設備和嚴密的保護措施受到許多政商名流的青睞,是台北市知名的貴族醫院。

  聖和醫院還有另一個和其它醫院不同的地方,那便是這間醫院全由一個集團獨資設立,並沒有其它股東。獨資的優點是不必考慮股東們的權益,在醫學研究上有更大的發揮空間,缺點是醫院的發展全憑經營者的喜好,一旦經營者改變想法,醫院的經營方向也得跟著大轉彎。

  對耳鼻喉科主任來說,沒有什麼比麵對談予恩更令人畏懼的事了。他不巧正是醫院的老板,而且喜怒無常,別說跟他報告病情,耳鼻喉科主任光想到和他講話,就退避三舍。一般來說,負責跟他報告並溝通的人是院長,但院長恰巧出國開會,大老板又不能等,隻好由他這個倒黴鬼頂替上陣。

  “我說,”耳鼻喉科主任吞吞口水,怕死了談予恩這個天之驕子。“您可能罹患了‘萎縮性鼻炎’。”

  “萎縮性鼻炎?”談予恩聞言皺眉,看得耳鼻喉科主任更加心驚膽跳,直在心裏喊阿彌陀佛,求老天爺保佑別讓談予恩發脾氣。

  耳鼻喉科主任會這麼緊張不是沒有道理的,身為“彌新集團”的總裁,談予恩掌握了集團旗下數十萬名員工的生殺大權。他含著金湯匙出生,有著令人羨慕的家世和高學曆,此外,他同時擁有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俊絕的外貌,說他是上帝創造最完美的人類也不為過,而據說他也自視甚高,不容許身上有任何缺陷,連不小心患了一點點小感冒,都視為奇恥大辱,不容許自己敗給病毒。如今他罹患了萎縮性鼻炎,可比感冒要嚴重上千倍,他的心情自然壞上千倍。

  “是的,談先生,您應該是罹患了‘萎縮性鼻炎’。”耳鼻喉科主任不想找死,但是身為醫生,他又不能隱瞞真相,隻好豁出去了。

  談予恩的眉頭依然緊皺,卻沒有任何問話的意思,耳鼻喉科主任隻好清清喉嚨自己解釋。

  “萎縮性鼻炎是一種發展緩慢、鼻粘膜萎縮、嗅覺消失、鼻腔內有結痂的慢性鼻炎,發病的原因不明,可能與遺傳有關。另外營養不良、新陳代謝紊亂,或是內分泌失調都有可能引起,算是一種比較特殊的鼻炎。”耳鼻喉科主任邊說邊偷瞄談予恩,從他踏進醫院的貴賓室開始,臉色就沒好過,現在則是更差。

  耳鼻喉科主任不安地動了動肩膀,談予恩一臉鐵青,看起來像是想殺了他,害得他好想立刻逃離貴賓室,永遠不要再踏進一步。

  “……症狀呢?”足足過了好幾秒,談予恩終於再度開口,語調卻是陰沉可怕。

  耳鼻喉科主任再次咽口水,聲音稍微發抖地回道。

  “萎縮性鼻炎的臨床表現為鼻塞、鼻咽幹燥、鼻出血、嗅覺出現障礙並有惡臭,呼吸出現臭味……”耳鼻喉科主任越說越心虛,倒不是他的診斷錯誤,而是談予恩的表情太駭人,他看起來似乎完全不能接受。

  “臭味?”談予恩當然不能接受,他是上帝創造出來最接近完美的人類,嗅覺失靈已經夠糟了,呼吸還會發臭,這不是跟他開玩笑嗎?

  “不過您別擔心,除了嗅覺障礙以外,上述的症狀您統統沒有,當然也不可能產生臭味。”耳鼻喉科主任眼見大老板的眼底卷起暴風雨,連忙出聲安撫談予恩,以免他的情緒越來越糟。

  “所以?”遺憾的是談予恩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變好,隻是強忍著不發作。

  “所以我們也覺得很奇怪,臨床上來說,這幾乎不可能發生。”他們幾乎是整個醫院總動員,不管是哪一科的醫生都被抓來會診、開會提供意見,大家翻遍醫學書籍還找不到比談予恩更奇怪的病例,什麼症狀都沒有,嗅覺卻漸漸消失,最後大家得出一個結論,隻是耳鼻喉科主任沒有膽子講。

  “……有沒有辦法醫治?”談予恩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耐性已經快達到極限,這個自稱是耳鼻喉科主任的家夥,從頭到尾都在講廢話。

  “萎縮性鼻炎截至目前為止,還找不到病因。”耳鼻喉科主任遺憾地回道,不知道大限將至。

  “你的意思是無法醫治?”談予恩的火氣由腳底往上迅速竄升,一眨眼的時間已經彌漫胸口。

  “也不是無法醫治。”耳鼻喉科主任解釋。“還是可以服藥或是開刀——”

  “但是你說我所有症狀都沒有,不是嗎?”談予恩生氣地打斷耳鼻喉科主任。“既然如此,吃藥開刀有什麼用,隻是活受罪。”他可不是實驗品,可以任他們掐著玩,這個豬頭醫生最好搞清楚,別弄錯了!

  “您、您說得有理。”耳鼻喉科主任被談予恩嚇得拿出手帕猛擦額頭。“所以我們想,這也許是心理上的疾病——”耳鼻喉科主任話說出口才發現不妙,他竟然將大家歸納的結論大剌剌地說出來,這下肯定要吃排頭。

  “……你是說,我的心理有問題?”談予恩聞言再度沉默,等他再次開口時,臉上已經刮起狂風暴雨,擋都擋不住。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耳鼻喉科主任急得滿頭大汗,再多掏出幾條手帕都不夠用。“我是說——”

  “你被開除了。”他懶得聽他辯解,庸醫。

  “什麼?”耳鼻喉科主任嘴巴張得大大的,無法相信自己隻因為誠實報告病情就丟頭路。

  “不,不應該隻開除你。”談予恩從沙發上起身,雙手插在西裝褲袋,居高臨下倨傲地凝視呆呆坐著的耳鼻喉科主任。

  耳鼻喉科主任點點頭,以為還有一線生機。

  “幹脆廢了這間醫院。”談予恩傲慢地決定,連最後的一線生機都不留給耳鼻喉科主任,反而做得更絕。

  “連一個小小的鼻炎都無法醫治的醫院,留著有何用?”隻是浪費集團資源。

  不會吧!這樣就要關掉醫院?耳鼻喉科主任傻眼。

  “可是,談先生——”耳鼻喉科主任還想再辯解些什麼,然而談予恩已經早一步離開貴賓室,不給耳鼻喉科主任任何申訴的機會。

  幾天後,所有報紙都出現同一條新聞——

  台北市知名的貴族醫院“聖和醫院”即將關門大吉,其歇業原因不明。








第一章

又是赤字。

  看著帳簿上那一排藍紅相間的數字,方罄悅越看頭越痛,直想仰天長嘯。

  嗚~~

  她再看看貨架上那一排排由好友用心提煉調配的花精,越看越不甘心,小默製造的香精品質更勝國際大廠,為什麼隻能擺在她們的小店販售,無法躍登更大的舞台?真是氣人!

  她們店的帳目基本上就是一本股市浮沉錄,隻不過股市裏的紅字能振奮人心,帳簿上的紅字卻能讓人的心情蕩到穀底,她是不知道小默怎麼想,但她已經被一連串的紅字打倒在地,幾乎爬不起來。

  方罄悅哀歎連連,最後索性合上帳簿,不看了。

  她和小默合開的香精專賣店名叫Every  thing  fine;凡事美好。店的裝潢也走優雅溫馨路線,但事實上店的收支狀況卻不若店名來得那麼有說服力,雖然還不至於到淒慘的地步,甚至勉強達到收支平衡,然而長久下來,會越幹越沒勁,至少她的力氣就快用光了。

  唉!

  方罄悅不想哀聲歎氣,基本上她是個樂觀的人,但店裏的狀況真的讓她樂觀不起來。當初開店之際,她就和小默說好由小默負責製作花精,她負責跑業務,其餘的工作比如看店、設計花藝等等,誰有空誰就去做。一年多下來,兩人合作無間,差別在於業績,開店至今,店裏所有業績幾乎都是於默心創造的,這教好勝的方罄悅很不甘心,畢竟推展業務是她的工作。

  難道是她推展業務的能力太差了?

  方罄悅一向對自己充滿自信,可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她對店毫無貢獻,得想辦法改善這種狀況才行。

  傷腦筋。

  這一年多以來,她也不是閑閑沒事,也是很努力在拓展業務,她幾乎跑遍大台北地區的服飾精品店,尋求異業結合的機會,但人家不是嫌她們沒名氣,就是嫌還要幫忙推銷麻煩,就算偶爾有一兩家答應讓她們上架,抽的傭金也高得嚇人,根本劃不來。

  她推展業務的能力,真是太差了。

  方罄悅無力地為自己的業務能力下個總結,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今天是星期一、又逢上班時間,不可能有人上門,幹脆看電視消磨時間好了,說不定心情會好一點。

  她習慣性地將頻道轉到新聞台,清一色都是無聊的政治新聞,不然就是弑妻殺子的人倫悲劇,看得她的心情更不好,大罵這個世界是怎麼了,難道地球真的快要毀滅了嗎?竟然沒有一件好事。

  就在她再次拿起遙控器,準備更換頻道的時候,屏幕上的背景忽地換成一棟高聳的大樓。

  “已經在全國擁有數間連鎖百貨的彌新集團,昨天傳出又要在台北市新建一間百貨公司的消息。據說這次彌新集團相中的是被稱做未來北市新東區的南港商圈,而根據可靠消息,已經有不少廠商爭取進駐。該百貨公司雖然尚未正式命名,卻已經引起一波廠商爭奪戰……”

  新聞播報員的聲音,隨著背景資料片一起強力放送。方罄悅睜大眼睛,直直瞪著電視發呆,手上的遙控器像生根了似地與她的手牢牢黏住,別說轉台,她壓根兒忘了它的存在。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新聞播報員正在介紹南港商圈未來的發展,方罄悅像傻子似地頻頻點頭附和,彷佛看見花花綠綠的鈔票從天上飄下來,在她眼前飛舞。

  她幹嘛去求那些和店裏業務八竿子打不著邊的服飾精品店?她應該胸懷大誌,直接去百貨設櫃算了。櫃位也不要求多大,隻要兩三坪就足夠發揮,她相信憑店裏販售香精的品質,一定能夠締造出不錯的業績!

  方罄悅念頭一轉,心情立刻由原本的蕩到穀底轉為興奮無比,同時佩服自己的腦筋怎麼這麼靈活,一下子就找到活路。

  方罄悅第三度拿起遙控器就要關掉電視,打電話給彌新集團詢問駐櫃的事,期盼能夠有好結果。她正要按下按鈕切斷電源,新聞播報員這時又播出另一條有關於彌新集團的消息,引起她的注意。

  “彌新集團旗下的聖和醫院,據悉近期內將會停止營業,停業的原因不明,目前記者還在深入了解中……”

  豪門八卦人人愛,就連記者隻要一提起國內知名企業的新聞,也像連珠炮似地說個不停,相較之下,社會新聞的報導顯得簡單多了。

  關了也好。

  方罄悅一邊切掉電視電源,一邊朝電視吐舌。

  像那種貴死人不償命的貴族醫院,關掉一間是一間,省得刺激他們這一些平民老百姓,多少人付不起健保費,那些有錢人隨便看個病,動輒就要花好幾萬塊,幾乎是她一個月的薪水,想到就生氣。

  方罄悅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生性愛管閑事又不怕死,搞得周圍的人都替她緊張,於默心就經常勸她做事三思而後行,省得哪一天惹禍,身旁又沒有人可以支持,到時候就糟了。

  一般來說,她通常都不把好友的提醒當一回事,不過今天不一樣,盡管她再怎麼有誌氣,該低頭的時候,她的腰可以彎得比任何人都低,身段軟得很哩!

  方罄悅的個性中還有另一個特點,那就是做什麼事都很衝,標準的急驚風。

  她二話不說,拿起電話撥104詢問彌新集團的電話。

  “……是,麻煩你轉接。”她的個性甚至急到寧可多花兩塊錢轉接,都不願意等,可見她有多積極。

  電話很快接通,話機那頭傳來的卻是——

  “彌新集團您好,請直撥分機號碼,業務部請按一,財務部請按二,企劃部請按三……”急死人的電話語音。

  她翻白眼,想都不想按下業務部的代碼,管他有沒有找對部門,反正開口問就對了。

  結果她很幸運,招商的事確實由業務部負責。

  “不好意思,我們還沒有開始對外招商,等招商日期確定以後,再通知你過來,謝謝你的來電。”

  不幸運的是對方跟她打官腔,擺明了不給她機會,而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像彌新集團這種超大型連鎖百貨公司,進駐的廠商一定早就內定好了,就算沒有內定,各方角力衝突,等到對方通知,位置早就被搶光,哪裏輪得到她?

  不行,她不能任機會白白溜走,怎麼也要爭取駐點才行。

  方罄悅見苗頭不對,馬上采取行動,衝到展示架前蹲下來開始翻箱倒櫃。

  “玫瑰香精……姬百合香精……”她將被精品服飾店退回來的樣品,一一從櫃子裏頭拿出來。“還有香精項鏈和簡介……奇怪,擺到哪裏去了?有了!”

  找齊了樣品、項鏈和公司簡介,方罄悅將它們連同最重要的名片,統統塞進原胚色的帆布包,打算親自殺到彌新集團找他們老板,請他務必要給她一個對談的機會。

  搞定,可以走人了。

  一想到她終於能對店裏生意有所貢獻,方罄悅就難掩興奮之情。今天輪到她看店,她要是離開店裏就會唱空城計,但是沒關係,為了美好的將來,就算損失一天的營業額都劃得來。

  方罄悅將帆布包背在肩上,打開抽屜拿出摩托車和店的鑰匙,先把店門鎖好,再將掛在門上的牌子由OPEN翻到CLOSE以後,便高高興興地出門。

  彌新集團的事業總部,離她們的店說近也近,說遠也遠,騎機車大概要花上二十五到三十分鍾,若是不幸遇上大塞車,則得花上四、五十分鍾甚至一個鍾頭,嚴格說起來是有些距離。

  她把包包塞進機車坐墊下方的置物箱內,再將鑰匙插進鑰匙孔轉動手把,祈禱她的老爺車不要跟她鬧脾氣,這個時候她可沒空理會它的情緒,如果它再不聽話,她很可能會狠狠踹它幾下。

  噗……噗……嗡嗡!

  所幸她的老爺車,這個時候發揮它老人家的智慧,比平常更為勇猛,一下子就發動。

  “我愛你,二叔公!”她戴上安全帽遙呼長輩,同時也嘉獎她身下的機車。這輛機車是她住在中部鄉下的二叔公在她念高一的時候送的,車齡已經高達十三歲,平時和她合作無間,重要的時候常常和她鬧脾氣,處處流露出老人家的特性,所以她昵稱它為二叔公,因為和她二叔公的脾氣很像,CCC,不過這可是秘密哦!不能講的。萬一被她真正的二叔公聽見了,她可是吃不完兜著走,起碼也會被打成豬頭。

  快快快!

  她把油門催到底,最高時速也不過四十公裏而已,可見二叔公老人家身體已經不行了。方罄悅知道自己是虧待愛車了,她應該把它送去好好保養,但卻一直抽不出時間,她發誓等她談完了這件case,一定會送它進廠大修,所以二叔公,撐著點,美麗人生就在前方。

  她可以說是好話說盡,她的老爺機車才答應不鬧脾氣,一路將她平安送達彌新集團。

  謝謝你,二叔公,改天請你喝機油!

  她將車子停在附近大樓的騎樓底下,接著脫下安全帽,拔出車鑰匙,再打開機車座椅下方的置物箱,取出帆布包將它背在肩上,大步朝彌新集團的商業大樓走去。

  二十五層樓高的商業大樓,為彌新集團所有,其中沒有任何一個樓層對外出租,全為彌新集團內部使用。

  方罄悅是第一次進入彌新集團大樓,之前都是路過,但僅僅是路過就令她印象深刻,因為大樓的外觀實在太氣派了,幾乎可媲美五星級大飯店,尤其是位於正中央的旋轉門,厚實的強化玻璃鑲嵌著耀眼的黃銅,彷佛分割兩個世界,一直以來她都站在門外,今天她要大膽闖入另一個世界,從中尋找商機。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走進旋轉門,和五星級飯店無異的大廳赫然映入眼簾,再次嚇她一跳。

  她走向櫃台,身穿紅色製服的接待小姐先是對她微笑,看見她一身T恤、牛仔褲和布鞋後笑容轉為保守,好像她會持槍搶劫似地看著方罄悅。

  “你好,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地方嗎?”即使櫃台接待小姐明顯看不起方罄悅的穿著,還是維持表麵上的禮貌,隻不過口氣很冷淡就是。

  “我想見你們老板,這是我的名片,麻煩為我通報。”方罄悅既來之則安之,管櫃台接待小姐什麼態度,想辦法見到大老板再說。

  “你要見我們總裁?”櫃台接待小姐接過名片,連瞄都懶得瞄,直接丟到一旁。

  “喂,小姐,你怎麼可以——”

  “你有事先預約嗎?”櫃台接待小姐傲慢地打斷方罄悅的抗議,態度跩個二五八萬,不知情的人會以為總裁夫人出場趕狐狸精。

  “沒預約。”方罄悅是沒進過大企業做事,但她想對方也不過是個櫃台接待小姐,就算是身為彌新集團的一員又怎麼樣?位階也很低,憑什麼擺出總裁夫人的派頭?

  事實上,NONONO,她搞錯了。眼前這位自認豔冠群芳、家底深厚的謝靖菲小姐,正是以總裁夫人自居。她瘋狂迷戀談予恩,迷戀到混進他的公司當個小小的櫃台接待小姐也願意。

  “總裁目前人不在公司,就算在公司,你沒有預約也不能見他。”謝靖菲凶悍地回道,完全不給方罄悅任何和談予恩接觸的機會。

  她謝大小姐之所以肯屈就當櫃台接待小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事先趕跑競爭對手!雖然她不認為方罄悅上得了台麵,但也絕不容許她像隻蟑螂一樣在談予恩身邊爬來爬去,當然能趕多遠,就趕多遠,最好在他們還沒有見麵前就先殲滅,比較安全。

  “小姐,你的態度很差耶!”方罄悅也不是好惹的,口氣也是凶得很。“我知道我沒有預約,但你按個內線問一下又會怎麼樣,總機是當假的嗎?”她不客氣地指向大理石桌麵下那一大排複雜的按鈕,相信其中顏色最不一樣的按鈕就是總裁辦公室。

  “對於沒有事先預約的客人我向來不通報,抱歉!”謝靖菲嘴巴說抱歉,實際表情可不是這麼回事,完全就是狗眼看人低,絲毫不加以掩飾。

  “你不通報也無所謂,我自己上樓找。”方罄悅火冒三丈地夾緊肩上的帆布包,就往最右邊的電梯走去。通常她不會這麼無禮,但這位妝濃得不象話的女櫃台接待員讓人火大,既然如此,她也顧不得禮貌,跟她拚了。

  “喂,你想幹什麼?不準亂跑!”謝大小姐踩著三寸高跟鞋從櫃台追出來攔人,方罄悅巧妙的閃過謝靖菲的八爪手,省得不小心碰著她,莫名其妙挨告。

  “警衛!”謝靖菲眼看著攔不住她,幹脆搬救兵。“快點過來把這個女人拉出去,別讓她搭上電梯!”

  謝靖菲拿出她的大小姐本色,動不動就使喚人。原本在門口和來往客人打招呼的警衛,見謝大小姐發火,趕緊跑到她身邊,問她有什麼事?

  “快把這個女人拉出去,她硬要見總裁!”謝靖菲手指向方罄悅,她原本可以搭上電梯,卻在最後一刻被警衛攔下來。

  “對不起,小姐,請你立刻離開這裏。”警衛基於職責,不得已隻好請方罄悅走人。


*****

“等我見過你們總裁,我自然會走。”她甩掉警衛的手,警告他不準碰她,教警衛好生為難。

  “千萬別讓她亂闖,你也知道總裁的脾氣,快把她趕出去!”謝靖菲在一旁又是跳又是叫的,聽得方罄悅很想賞她一巴掌。

  “你這個壞心的女人——”

  “請你馬上離開!”

  方罄悅才想好好罵謝靖菲一頓,警衛趁著她和謝靖菲理論的機會,掐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說便把她往外拖,她肩上的帆布包也隨之滑落,裏頭的香精眼看著就要掉出來。

  她緊急接住店裏的招牌“姬百合香精”,呼!差點就摔破了。

  可惡!

  方罄悅氣得痛罵警衛:“你最好馬上放開我,否則我就報警——”

  “出去!”警衛還沒等她罵完,用左手打開另一邊的門,右手硬是把她推出去,讓她到門外去罵。

  “我的香精!”由於警衛太過用力,方罄悅再也抓不住手中的香精瓶,隻見圓滾滾的香精瓶像棒球一樣,呈拋物線往前飛去,飛行的途中塞住瓶口的軟木塞跟著掉落,濃鬱的香精也隨之噴出。

  一滴、兩滴、很多滴……咻——砰!

  最後砸在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身上。

  方罄悅因為平衡感佳,很幸運沒有跌倒,但可憐的香精瓶就不一樣了,雖然沒落個死無全屍,但死相也絕不好看。

  方罄悅瞪大眼睛,除了為化為碎片的香精瓶哀悼以外,不幸被它砸中的男人也很值得同情,他從肩膀到腳無一處幸免,整套西裝沾滿香精留下的油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用抬頭也知道自己闖禍了,竟然把整瓶香精都倒在人家身上,對方肯定要生氣。

  談予恩臉色鐵青地看著腰幾乎彎到地上的方罄悅,兩眼冒火,他再看看一臉蒼白的警衛,要他給個解釋。

  可憐的警衛萬萬沒有想到大老板會挑這個時間進公司,還撞見這難堪的一幕,一時之間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對不起,總裁!”警衛也是趕緊彎腰道歉,緊張得不得了。“都是她賴著不肯走,我不得已才把她推出去,沒想到她會撞到總裁,真的很抱歉,請總裁原諒!”

  大家同樣都做錯事,但警衛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方罄悅,讓她很不服氣,遂轉身嗆警衛。

  “喂,你講話太過分了吧!”她凶巴巴地和警衛理論,要他把話收回去。“我誠心誠意來拜訪你們總裁,你們不讓我和他見麵就算了,怎麼可以說我賴著不走?”

  “可是……”

  “可是怎麼樣?”欠罵。“這一切都要怪你太粗魯——”

  “小姐,你認為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會不會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談予恩冷冷地提醒方罄悅別把他當成局外人,尤其在他心情不爽的時候,更是危險。

  方罄悅正罵得愉快,才想叫他不要吵,等她伸張完正義再說,不期然聽見談予恩低沉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不夠香。

  她永遠記得這三個字,一年多以前那個男人就是用同樣傲慢的語氣,批評她和小默用心製造的香精,天曉得她多麼以自家的產品為傲,更何況店裏當時擺滿了姬百合,他說這種話,擺明了就是找碴。

  不會吧,真的是他?

  方罄悅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天下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一定是她搞錯。

  一二三!

  她用力轉過身,一年多前那張有如神隻般完美的俊臉,再次回到她的視線之中,讓她驚訝到合不攏嘴。

  真的……是他,那個下巴四十五度仰角的男人!

  她就隻能這麼癡癡望著談予恩,久久說不出話。對於她的反應,談予恩一點都不覺得驚訝,第一次見到他的花癡,十之八九都是這個表情,他早已見怪不怪。

  他皺眉,麵露不耐煩之色。他才剛去另一間醫院聽完檢查報告,對方醫生的說法竟然和那個豬頭耳鼻喉科主任一模一樣,讓他相當生氣。隻不過那間醫院不是他開的,他不能說關門就關門,這讓他的心情大大的不爽。

  談予恩決定不再浪費時間,直接閃過她走人,方罄悅這個時候才如夢初醒,回過神用手指向他。

  “是你!”天下就有這麼巧合的事。“原來你就是這個集團的總裁!”難怪櫃台接待小姐的服務態度這麼差,原來是跟主子學的。

  “我認識你嗎?”她嗆辣的語氣,成功止住談予恩的腳步,她再慢一些出聲,她可能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嚴格來說不認識,但我恰巧對你很不爽。”方罄悅驕傲地回道,也學他下巴抬高四十五度說話。“如果我知道你就是彌新集團的總裁,打死我也不會來找你,哼!”

  話畢,她隨即轉身揚長而去,被談予恩冷聲叫回來。

  “站住。”沒有人可以對他這麼說話,何況她隻是一個無名小卒。

  “幹什麼?”她轉身,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誌氣比天高的跩樣。

  “闖完禍以後就想逃跑了嗎?”他嘲諷地打量她。“你的行為似乎不若你的嘴巴來得這麼有誌氣嘛!”

  “我什麼時候要逃跑?”她生氣的回嘴,更加確定自己一年多以前的印象是正確的,他是一個惹人厭的男人。

  “頂多你把衣服拿去幹洗,再把賬單寄給我,多少錢我都照付。”她方大小姐做人一向都是幹幹淨淨,不會賴帳。

  “二十萬也照付嗎?”他隨便一句話,就可以讓她當場變成啞巴,再也驕傲不起來。

  “二、二十萬?”她差點咬到舌頭,以為自己聽力出了問題。

  “你以為我還會留著這套西裝嗎?”他揚揚手臂,發現連手表都被香精濺到,臉色頓時沉下來。

  “很好,現在連手表都不能要了。”他順勢把手表解下來,眉頭緊蹙。

  方罄悅的眼睛瞠得老大,嘴巴張大到可以塞進一粒橘子,發誓她是第一次看見這麼龜毛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出乎人意料之外,根本是個怪咖。

  或許是她的反應太具娛樂效果,談予恩的心情頓時好上許多,似乎不再那麼煩躁和生氣。

  “拿去。”他將手表丟給方罄悅,當作她努力表演的獎勵。

  方罄悅反射性地接住手表,疑惑地看著談予恩,似乎還弄不清怎麼回事。

  “給你,我不要了。”談予恩的眉毛抬得高高的,說完隨即轉身走向旋轉門,結束這短暫的相遇。

  方罄悅被他的行為弄胡塗了,照理說她弄髒了他的西裝他應該會很生氣,可他非但沒有要求她賠償,還莫名其妙丟了一支手表給她。

  她看看他高大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手表,看清楚手表的廠牌後差點沒昏倒,居然是Frank  Muller的機械表,這一支手表動輒好幾十萬!

  “等一下!”她試圖追上談予恩把表還給他,但他已經走進旋轉門,聽不見她的聲音。

  “喂!”她也跟著走進旋轉門,才走到門口,就被警衛攔下。

  “又是你!你別想進去。”警衛眼捷手快,硬是把她擋在門口,不讓她再進去惹事。

  “我隻是想還他東西!”她試著跟警衛解釋,警衛搖搖頭,要她不要再編借口,硬是把她推出去,堅決守住大門口,她就算想硬闖都不可能。

  抗爭無效,方罄悅隻得悻悻然地離開彌新集團大樓,心想她今天算是白忙一場,根本一事無成。

  手中沉甸甸的鐵帶手表,提醒她也不是完全毫無收獲,至少她拿到了價值不菲的世界級名表。

  “……這個男人真的有病,這麼昂貴的手表怎可以隨便送人?”但對方罄悅來說,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賺到,隻覺得它是個大麻煩。

  她瞪著手中的名表足足發呆了五秒鍾,最後歎口氣認命地將它塞進帆布包。

  事實證明她的業務推展能力真的很爛,是一個最差勁的業務。








第二章

談予恩回到他位於頂樓的辦公室,坐在皮椅上閉目養神,腦中充斥著的,淨是醫生的話。

  查不出病因,一般萎縮性鼻炎會有的症狀,談先生您一樣都沒有發生,卻漸漸失去嗅覺。所以我研判,這很可能是心理上的疾病……

  想到這裏,他倏然睜開眼睛,將醫生接下來的話排除在腦海之外,拒絕承認醫生的專業判斷。

  ……不可能!

  他氣憤地將秘書放在他桌上的檔案,統統掃到地下,藉此宣泄怒氣。

  他是最完美的人類,各方麵都是,不可能有心理上的疾病——

  我要詛咒你一輩子,這一輩子你都別想擺脫我,我要讓你永遠都記得我,哈哈……

  在此同時,他的腦海浮現出一個女人的臉孔,她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用最歹毒的話詛咒他,發誓絕對不讓他好過。

  混帳!

  他搖搖頭,把腦中的影像搖掉,不讓她再出來作亂。

  “發生了什麼事,總裁?”門外的秘書,聽見他的辦公室傳出巨大的聲響,連忙進門來一探究竟。

  “沒事。”他眉頭緊蹙,希望秘書不要管他,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年過六十的女秘書,既是公司的資深元老,也是整個公司唯一敢管談予恩的人。

  從某個角度來看,她就像他母親,因為她和他父親的特殊關係,使得她在各方麵都顯得那麼特別,談予恩即使再任性自我,也要敬她三分。

  女秘書看見掉落在地上的檔案,便知道一定又有事情惹得他心煩,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他的病情。

  她走到桌子前,彎腰把地上的檔案一個一個撿起來,排整齊後放回他的桌上。

  “是不是醫院方麵又沒有好消息?”她是他的秘書,對他的行程了若指掌,他想否認都沒辦法。

  談予恩鐵青著一張臉不答話,更證實了她的猜測無誤,兩間醫院的醫生,都做出相同判斷。

  “這證明李醫師的判斷是對的。”李醫師即是那個倒楣的耳鼻喉科主任。“你實在不應該因為個人情緒,就把一間這麼好的醫院關起來,如果你父親還活在世上,絕不會容許你這麼做。”

  這又是秘書的另一項特權——在他麵前提起他父親。這換做別人,早就被他轟出去。

  談予恩仍是緊繃著臉不答話,秘書也拿他沒辦法,隻得歎氣。

  “咦?你的袖子怎麼回事,怎麼一點一點的,好像是油漬?”秘書發現到談予恩袖子上的汙漬,遂問。

  她不說,他都忘了自己還沒有把西裝脫下,通常他不會允許有汙點的衣服留在自己身上,隻能說他的病讓他太心煩了,以至於連連凸槌。

  “沒什麼,進公司之前,被一隻波猴灑的。”他回憶起方罄悅據理力爭的強悍棋樣,嘴角不禁微微勾起,越想越覺得有意思。

  “看來你過了精彩的一天。”秘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談予恩的笑容,即使隻有一點點都好,她都替他高興。

  談予恩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正想把西裝脫掉的時候,秘書又說。

  “好香的味道。”

  讓他頓時停止脫衣的動作。

  “香?”有嗎?

  “香得不得了。”秘書點頭。“聞起來像是百合的香味,但還要再濃一點……難道你都沒有聞到?”

  談予恩突然僵直的身體,讓秘書警覺到自己說錯話。秘書深深歎了一口氣,語氣沉重的勸談予恩。

  “像你這種各方麵都非常傑出的男人,失去嗅覺一定很難受,我認為你還是應該聽從醫師的建議,去看心理醫生……”

  “我出去了!”談予恩不待秘書說完,便突然間推開皮椅站起來,擺明不聽勸告。

  “你要去哪裏?”秘書錯愕地看著談予恩拿出車鑰匙,他才剛進公司,又要出去?

  “出去走走。”他挑眉。“總比留在這裏聽你嘮叨好。”

  “下午的行程……”

  “全部取消。”他頭也不回地丟下這句話,走出辦公室。秘書無法怪他,她知道他已經對她付出最大耐心,如果換做是別人,他早就叫對方滾了。

  秘書走到皮椅的旁邊,把皮椅轉正。不再光滑的手,留戀地觸摸椅背,這張椅子的前任主人,是談予恩的父親,也是她的情人——談正連。一直到他去世為止,他們都維持著如夫妻一般的關係,隻是沒有正式名分。她並不後悔把青春都投注在談正連身上,唯一的遺憾,是無法幫他照顧好談予恩,畢竟她再怎麼關心談予恩,都不是他真正的母親,很多方麵都使不上力。

  如果予恩能夠打開心扉,接納別人的關心,那就好了。

  秘書事到如今沒有別的願望,隻希望談予恩能碰上一個真正愛他的女孩,教他懂得愛,她便心滿意足。


另一方麵,談予恩離開辦公室,突然之間不曉得該上哪裏打發時間。自從接手集團,他一直是行程滿檔,難得有空閑,如果不是托他這該死的鼻炎的福,現在他應該還在和某家廠商的代表洽談公事。

  他習慣性地抬起右手瞄時間,才發現表不見了,他已經送人。他當然也瞄到西裝袖子上的油漬,明顯得跟特別做上記號一樣。

  好香的味道。

  秘書的話在他耳邊回響,他抬起手腕湊近鼻子嗅了一下,似乎真的聞到一點香味。

  有可能嗎?盡管他不願意承認,但他已經失去嗅覺卻是不爭的事實,臭豆腐的味道那麼嗆鼻他都聞不到,卻能感受袖子傳來的淡淡香氣,會不會是他神經過敏?

  ……

  重重地放下手臂,談予恩決定不管是不是他神經過敏,他都要試一試。也許那個女人的香水有什麼特殊配方,可以幫他回複嗅覺。在所有醫生都宣判他死刑的情況下,任何一絲生機他都得把握,他不喜歡死馬當活馬醫的說法,但該死的!現在他就如同走在鋼索上,隨時會掉下萬丈深淵,他沒有選擇。

  他記得那個女人曾提過,她是來拜會他,換句話說,她有可能是某家廠商的業務代表。

  談予恩終於知道上哪兒打發時間,順利的話,他或許還能找回嗅覺。

  下定決心之後,他搭電梯下樓,直接走向位於一樓的櫃台。謝靖菲恰巧正在補妝,看見談予恩兩手插在西裝褲袋朝她緩步走來,心跳差點沒有停止跳動。

  談予恩可以說是全台灣最帥的男人,這個說法毫不誇張!他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身材呈倒三角,是為完美的黃金比例。他的肩膀很寬,腿很長,從胸膛到小腹沒有一寸不是結實的肌肉,微微隆起的翹臀引人遐思。

  但身材好隻是基本條件,談予恩最教人心動的是他的長相,他的五官深邃突出,尤其他的鼻子,鼻梁挺直、鼻形完美,簡直是上帝的傑作!不過他的五官雖然如西方人一樣立體,眼睛卻是傳統的東方眼形,沒有西方人過於凹陷的缺點。除此之外,他的眼珠黑白分明,眼神時而清澈無邪,時而流露出殺氣,幾乎無時無刻都在放電,再加上他性感的雙唇——

  謝靖菲光想就快昏厥,就快要透不過氣。

  談予恩是這個世界上的奇跡,是整個台灣的名媛淑女都想勾引的對象,如此一個完美如神祗的男人竟然雙眼注視她,這簡直是……

  他終於注意到我了,感謝老天!

  謝靖菲趕緊把蜜粉收進抽屜裏,用手攏攏頭發,就怕自己的外表不夠完美,給談予恩留下壞印象。

  “總裁午安。”她一邊對朝她走近的談予恩微笑,一邊還得忙著壓抑撲到他身上的衝動,忙得很。

  談予恩點點頭,算是回應謝靖菲的招呼。

  他明明那麼冷淡,但謝靖菲就愛他這副酷樣,簡直是迷死人。

  她搔首弄姿,使盡一切小動作吸引他的注意,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噘嘴,三不五時還舔嘴唇,完全把自己當成瑪麗蓮夢露。

  談予恩瞄了一眼她胸前的名牌,對她還算有印象,如果他沒記錯,她父親是公司重要的合作廠商,在國內也是叫得出名號的大企業,他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舍棄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偏偏跑來他的公司當一名不起眼的櫃台接待員?

  “謝小姐。”不過那不關他的事,如果她的目標是他,那她可能要失望了,他對她不感興趣。

  “是,總裁。”謝靖菲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來公司快兩個月,他終於注意到她的存在。

  “剛剛那個被警衛推出門的女業務,她有沒有留下名片?”他問。

  “啊?”不是要跟她搭訕嗎,怎麼問起別的女人來?

  “到底有沒有?”他不耐煩地用指背敲擊櫃台桌麵,受夠了謝靖菲一直刻意賣弄風情,他最討厭像她這種做作的女人。

  “沒有!”這是談予恩頭一談主動跟她說話,卻是要打聽別的女人,謝靖菲說什麼也不會告訴他。

  “是嗎?”談予恩微微蹙起眉頭,心想方罄悅未免也太粗心大意,專程登門拜會卻沒留下名片,是個失敗的業務。

  謝靖菲裝出無辜的表情,絞盡腦汁想怎麼樣才能吸引談予恩。她已經把瑪麗蓮夢露勾引人的招式都用光了,還是沒收到任何效果。

  其實就算她把大電風扇搬來,穿上性感的露背洋裝,狂吹裙子露大腿,談予恩都不會多看她一眼,基本上她就不合他的胃口,而且他懷疑天下有哪個女人能夠吸引他,在他的眼裏,那些所謂的名媛淑女統統不及格。

  他正打算離開櫃台,另外想辦法打聽方罄悅,不期然瞄到方罄悅的名片就被扔在櫃台下方的寫字台邊緣,再差兩寸就會掉落到地上。

  他走進櫃台裏麵,伸手拿起名片,冷冷地問謝靖菲:“這是什麼?”

  謝靖菲臉色蒼白地看著方罄悅的名片,支吾半天。

  “那是……那是……”糟糕,被他發現了。她忘了在第一時間丟掉那張名片,現在可難解釋了……

  “你被開除了。”談予恩根本不要她解釋,隻要她滾蛋,在他的眼皮底下都敢說謊,這種女人留在公司隻是禍害,耽誤集團的發展。

  “什麼?“謝靖菲的表情和耳鼻喉科主任如出一轍,都不敢相信自己這麼簡單就被開除,她隻是扯了一點謊,他憑什麼這麼對她?

  談予恩依照慣例,開除完人隨即轉身就走人,既不給人辯解的機會,也不想再看見被他開除掉的人,最好馬上就從他的眼前消失。

  可……可惡!

  但是謝靖非可不是耳鼻喉科主任,沒那麼容易打發。她是大企業的千金小姐,又有個寵女兒寵到不像話的父親在背後當靠山,談予恩這回可以說是踢到鐵板。

  “你想開除我,恐怕沒有這麼容易!”謝靖菲望著談予恩遠去的背影發誓,絕不離開他的身邊,相反地,她要越靠越近,讓他再也無法忽視她、輕蔑她,看他能拿她怎麼辦?哼!

  謝靖菲小姐使用的手段非常傳統——哭訴。她打電話給父親,一哭二鬧三上吊,威脅父親若是不幫她想辦法,她就要去死。父親為了寶貝女兒,隻好答應去找彌新集團的董事,賣老臉也要想辦法讓她留在彌新集團,甚至爭取更好的職位,謝靖菲這才破涕為笑,嗲聲嗲氣地跟父親撒嬌說謝謝。

  切斷手機之後,謝靖菲的表情相當得意。

  談予恩,你敢如此羞辱我,我會讓你大吃一驚!

  她在心中OS,怨恨談予恩之餘順便咒罵方罄悅。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關係,她也不會遭到這麼大的羞辱,她恨死她了!

  
  把手表高高地舉起來,放在燈光下瞧仔細,方罄悅越瞧越頭痛,下巴靠在木製的櫃台邊緣歎氣。

  他一定是瘋了。

  方罄悅一回到店裏,立刻就上網查手表的價錢,才知道這支手表價值兩百多萬,都可以把她們整間店買下來,這麼昂貴的手表,他毫不考慮就脫下來送人,除了有病之外,她已經找不到形容詞可以解釋談予恩的行為。

  不對哦,這支表該不會是假的吧?

  方罄悅的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於是直起身,把表舉高再仔細檢查一次,越看越覺得有可能。

  如果不是假的,他不可能這麼幹脆就丟給她,所以假貨的可能性極高……

  叮當叮當!

  她才這麼想,掛在門上的搖鈴突然間發出清脆的聲音,提醒她有客人上門,她趕緊把手表收起來,換上一張燦爛的笑臉。

  “歡迎光臨——”她的笑容很快凝結在臉上,怎麼也想不到今天的第一個客人竟是她的天敵。

  一如一年多前的那一天,談予恩也是像這樣,雙手插在西裝褲袋內,晃進她們的店裏。而他今天所穿的西裝款式,也和那天相去不遠,同樣是合身收腰的剪裁,不同的是那天他穿的是深藍色條紋西裝,今天穿的是鐵灰色亮綢西裝,質料和顏色不同,但一樣亮眼。


談予恩一走進店裏就東張西望,仿佛在找什麼東西。

  “我想起來了,我來過這家店。”他尋找的是記憶,而且老天保佑,他很快就想起來。

  “謝謝你想起鄙人這家小店,我還以為你貴人多忘事,把所有事情都忘光了呢!”方罄悅諷刺回道,談予恩聞言皺眉,她的態度很明顯需要改進。

  “你都是這麼歡迎客人的嗎?難怪生意這麼差。”他再次環看四周,店裏沒半個人,生意清淡得很。

  “現在是上班時間,本來就沒有人潮。”可恨的家夥,淨踩她的痛處。“等上班族都下班了以後,情況就不一樣了,人潮多到讓你刮目相看。”

  “是嗎?”說謊不打草稿。“那我可要專程撥出時間,等到那個時候再過來看看貴店的生意,是不是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

  他擺明了不給她麵子,而方罄悅一點都不意外,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就是這副傲慢的德行。

  “不勞你的大駕。”她沒好氣地拿出手表,離開櫃台走到他麵前。“敝店的生意好不好不關你的事,你是來要回這支表的吧?哪,還你。”

  方罄悅把手表舉高,大方歸還手表,談予恩打量她的一舉一動,心想到底是她不識貨,不知道那支手表的價值?還是她真的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這麼不貪心?那支表可是價值兩百多萬,就算拿去當,至少也可以換得二十萬現金。

  “你在幹什麼?快點拿回去呀,我的手很酸耶!”她往前更近一步,似乎打算直接把表塞進他的西裝口袋,他可不會讓她這麼做,這會破壞西裝的線條,即使他本來就不打算留下這套西裝,但他堅持要丟也得留下全屍。

  “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會收回。”他認定她是不識貨才急著還他表,氣壞了方罄悅。

  “你頭殼壞掉了嗎?這支表價值兩百多萬!”她開罵。“你知道這價錢在鄉下已經可以買一棟房子了嗎?怎麼可以隨便送人,真是任性!”

  她果然如他預料中把表塞還給他,不過不是塞進他的西裝口袋,而是把他的手硬是從褲袋中拉出來,直接塞進他的手掌心。

  談予恩愣愣地看著手中的手表,原來她並非不識貨,而是真的不貪心。

  “拜托你拿好,別再隨便送人。”她嘮嘮叨叨,就怕他又一時興起胡亂當散財童子,天曉得她雖然缺錢,但也不稀罕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根本是燙手山芋。

  她拚命碎碎念,談予恩依舊是愣在一旁,半天無法反應,拒絕承認流過心頭那股暖流就叫感動,反而蹙起眉頭。

  “我已經說過表要送你,你不要跟我囉唆。”他把表丟還給她,方罄悅手忙腳亂地接住價值不菲的手表,差點被他的舉動嚇死。

  “呼,幸好沒摔壞。”接住手表後,她拍拍胸口,連喘好幾下才順過氣。

  這個欠人罵的小子,淨幹些危險的事!

  “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這麼昂貴的禮物,你還是拿回去吧!”方罄悅堅持要把手表還給談予恩,談予恩把手插回褲袋,省得她又把手表硬塞給他。

  “那就想辦法讓自己有所貢獻。”他說。

  “啊?”他說的是中文嗎,她怎麼完全聽不懂?

  “這是你留下的名片,對吧?”他從左上方的西裝口袋掏出方罄悅的名片,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名片晃了幾下。

  “這是我留給貴公司的名片。”她點頭。“順便抱怨一下,貴公司的櫃台接待人員態度真的很差,應該請她改進……”

  “我知道,我已經將她解職了。”他打斷她,懶得提醒她刮別人胡子之前自己要先刮幹淨,她的態度也不見得有多好。

  “為什麼將她解職?”方罄悅被他的話嚇一跳,她是不喜歡那個傲慢的女人,但從沒想過要害人沒頭路。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他挑眉,認為她管太多了。

  方罄悅聳聳肩,這是她的壞毛病之一,她總是太過熱心。他說的沒錯,這根本不關她的事,她沒必要多嘴。

  “你來公司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是什麼事?”奇怪,他總是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但他又說不出是什麼味道,隻覺得這味道很特殊、很舒服,讓人忍不住一聞再聞。

  “我去找你,是想跟你談設櫃的事。”難得他自己主動開口,她不好好把握就是傻瓜,她可不是傻瓜,當然給他大方要求。

  “設櫃?”他皺眉,有點轉不過來。

  “你不是打算在南港商圈開一間新的百貨公司嗎?”她提醒他。“我希望能夠在你的百貨公司爭取到一個小小的櫃位,所以才會去找你商量。”

  “我想也是,生意這麼差,的確應該另謀出路。”他移動腳步到貨架前,拿起架上香精,一瓶一瓶打開來聞,試著找出那股特殊香味到底是出自何種香精。

  方罄悅朝他的背做鬼臉,發誓沒見過像他這麼機車的男人,動不動就要損人。

  不過他的背影真是好看。

  方罄悅忍不住偷偷抽氣,眼睛吃免費冰淇淋。

  他的身材是完美的倒三角,從頭到腳,各方麵都極為協調,應該是美學上所謂的黃金比例,搞不好比黃金比例還要更黃金比例,他的腿好像特別長,也特別顯眼。

  談予恩背後沒長眼睛,當然不知道他又成了被偷窺的對象,隻是一心一意想找出吸引他的香味,那是此刻唯一能拯救他的浮木,說什麼都要找出來。

  不是這個味道,這個味道也不對!奇怪,他明明就聞到一股清香,為什麼那股味道會突然消失?

  談予恩百思不得其解,身體自然僵直。方罄悅見他的反應很奇怪,連忙上前詢問。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看昵!    “是不是因為香精的種類太多,你分不清楚?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樂意幫忙介紹。”

  她猶如一年多前那般熱心,當時他甩都不甩她,隻是自顧自地環看店裏一周,然後莫名其妙丟下一句“不夠香”,接著就落跑了,希望這次他別再重演當時的戲碼。

  這次他既沒落跑也沒點頭,但是緊繃的臉有稍微放鬆,方罄悅就當他是答應,開始為他一一介紹架上香精的種類和用途。

  “這是玫瑰香精,是由保加利亞玫瑰提煉而成的,保加利亞玫瑰被稱為花中之後,氣味濃鬱,隻要在手腕滴上幾滴,就可以維持一整天……”她一邊介紹,一邊拿香精滴在手腕實際操作給他看,解釋得非常洋細。

  談予恩聽著聽著,又聞到那股淡淡的香味,在他尚未失去嗅覺之前,他是個對氣味非常敏感的人,可以輕易分辨各種不同的味道,因此他知道盤旋在四周揮之不去的香氣,絕不屬於架上任何一款香精。

  那麼,這香味是從哪裏來的?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還有這款薰衣草的香精也賣得非常好,薰衣草有鎮定的功效……”方罄悅滔滔不絕地解說自家產品,站在她身邊的談予恩倏然發現,越是和她靠得越近,香味越明顯,給他的感覺越強烈。

  難道,是她散發出來的味道?

  “所以說薰衣草是一種非常好用的香料……怎麼了?”方罄悅注意到他的身體又突然變得僵直,於是停止解說,不解地望著他。

  談予恩將她從頭到腳、從腳到頭仔細打量一遍,歸納出以下結論——

  她,身高大約一六三,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算是中等身材。

  她,皮膚不算白皙,臉上甚至有淡淡的曬斑,應該沒有在躲太陽,說不定連基本的防曬都沒有做,皮膚狀況也是普通。

  她,五官既不突出,也沒有哪個地方特別漂亮,但是整體感覺頗為耀眼,勉強算個中等莢女。

  如果要他為她打分數,他大概隻會勉強給她及格,連一分都不會多給。然而,他也注意到了,雖然她隻有中等美女的姿色,卻擁有一頭絕世美女的秀發,黑色的發絲如一疋上等絲綢閃爍著耀眼的光澤,教人不注目也難。

  “你……身上有搽什麼特殊的香水嗎?”他一向隻愛高級品,中等的東西他看都不看,但他忽然發現中等美女好像也沒有那麼糟,至少清新自然,不像同階層的女人那般做作。

  “我搽了一堆香精在手上,你在問我哪一個味道?”她奇怪地看著他,懷疑他的腦筋有問題,他明明看見她搽香水,還問她一些有的沒有的問題。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她是搽了一堆香精沒錯,但都不是那股迷惑他的特殊香味……

  “喂——”

  “我知道了。”有必要進一步探究。“你帶著詳細資料到我的公司找我,我們到時候再討論。”

  “耶?”

  “我在說設櫃的事。”他挑眉,搞不清到底誰才是貴人多忘事。

  “你、你答應讓我在你的百貨公司設櫃?”方罄悅聞言高興得快要跳起來,興奮全寫在臉上。

  “我隻是答應要談,沒有答應要讓你設櫃,別高興得太早。”他發現她除了頭發夠美以外,還有一口媲美牙膏廣告明星的雪白貝齒,同樣很吸引人。

  “無論如何這總是一個機會,謝謝你。”她對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嘴唇下方兩個深陷的笑漏又為她多爭取一分加分,如果再加上頭發和牙齒,她已經加了三分,遠遠超過他原先的評分標準。

  他照例下巴抬高四十五度角,一句話也不說便要轉身離開,方罄悅連忙叫住談予恩,免得被他跑掉。

  “喂——”

  “我叫談予恩。”他雙手插在褲袋微微轉過身,傲慢地自我介紹,方罄悅點點頭,總算知道他的大名。

  “談予恩,這名字真好聽。”她不吝嗇地讚美他爸爸真會取名,談予恩挑高眉,轉過身又要離去,又被方罄悅叫回來。

  “喂——”

  “嗯?”都己經知道他的名字,還喂喂喂的叫,這小妮子的禮貌真的有待改進。

  “我該什麼時候去找你?”是明天還是……

  “等我call你,你自然就會知道什麼時候。”他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正要推門的時候,背後傳出方罄悅的抱怨聲。

  “哪有人這樣的……”太沒誠意了……

  “喂,我聽見了哦!”他微微偏過頭,警告她隔牆有耳,況且他人還在店裏。

  方罄悅馬上用手把自己的大嘴巴遮起來,省得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機會,因此而砸鍋。

  她宛如卡通人物般誇張的動作及表情,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足足站在原地多待了幾秒鍾,方才推門走人。

  直到確定他已經走遠,方罄悅才敢鬆開手,長長吐氣。

  “呼!”總算走了。

  她今天的心情真像在洗三溫暖,忽冷忽熱,長此以往會不健康……啊!糟了,她忘記還他手表!

  方罄悅大罵自己笨,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等一下,談予恩!”她本來想追出去,隨後想起他說要call她,於是緊急停住腳步,決定到時候再還他手表也不遲。

  她翻開滿江紅的帳本,幻想著上麵的墨水統統變成藍色,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9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10-17 00:53: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今天輪到於默心開店門,店的營業時間是從早上十一點到晚上十點,她十點鍾就來開門。她把鑰匙插進鑰匙孔,習慣性地轉動鑰匙,被過於順暢的轉速嚇了一跳。

  門沒上鎖,難道小悅昨天忘了鎖門?

  於默心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推開店門,祈禱千萬別是遭小偷,她們店裏的收支勉強才達到平衡,若是再遭竊,無疑是雪上加霜,求求老天別對她和小悅這麼殘忍……

  “嗨,小默,你來得真早。”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店裏沒遭小偷,隻是多了一隻勤奮的老鼠,一大早就來店裏,此刻正在啃早餐,吃得不亦樂乎。

  “早安。”於默心鬆了一口氣,緩緩走進店裏跟方罄悅打招呼。她已經懷孕九個多月,隨時都會臨盆,因此走起路來特別慢。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於默心走到櫃台,方罄悅立刻把三明治雙手奉上,外加一瓶鮮乳,就怕她的幹兒子吃不飽。

  “嗯,我今天的心情很好。”她睜大眼打量於默心圓滾滾的肚子,心想人體真是奇妙,肚子裏頭居然可以塞進小寶寶,看起來明明就沒有什麼彈性。

  “太好了,最近看你老是愁眉苦臉,我一直為你擔心。”現在看她這麼有精神,她放心不少。

  “你擔心我,我才擔心你呢!”方罄悅指著於默心的肚子抱怨。“挺著一個大肚子走來走去,我看了都心驚膽跳。幹脆直到你生產為止,都不要來店裏,在家裏好好休息,我還比較安心。”

  “可是你一個人要做這麼多事,會累壞的。”又要看店,又要處理進退貨,還得跑業務,她又不是八爪章魚,怎堪如此負荷?

  “我累壞沒關係,你累壞我才生氣。”方罄悅自許為八爪章魚,累不死的。“別忘了我的幹兒子可是暫時寄住在你的肚子裏麵,你要好好對待他。”

  “是,我會好好保重,絕不會虐待你的幹兒子。”於默心微笑,方罄悅也跟著笑開,和好友一樣期待小baby的降臨。

  她和於默心說好了,要當於默心孩子的幹媽。她們的感情好得跟親姊妹一樣,於默心的兒子等於是她的兒子,她當然特別關心。

  “你是不是遇見什麼好事,否則心情怎麼會這麼好?”於默心打量方罄悅的臉,她今天可說是容光煥發,氣色好得令人嫉妒。

  “我確實遇見了好事,而且是好得不得了的一件事,你要不要聽?”她一早來就是為了跟她分享這個好消息,小默可真懂得看臉色,上道!

  “當然要聽。”於默心幾乎和方罄悅一樣興奮,她已經很久沒聽八卦。

  方罄悅清了一下喉嚨,開心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有個下巴仰角四十五度的男人,來過我們店裏?”

  “嗯……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於默心努力搜索記憶。“我記得那好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吧!我還記得你說那個男人長得很帥,個性有點奇怪,我應該沒有記錯。”她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有沒有出錯,懷孕會使人的記憶力退化,她就時常忘東忘西。

  “沒鍇。”就是他!“那個男人真是帥到人見人愛,車見車爆胎,簡直已經帥到一個天理不容的地步。”

  “哇!聽你這麼說,我倒真的很想親眼瞧瞧他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帥。”於默心聞言亂興奮一把。

  雖說她自己的老公也是帥哥一枚,但帥到天理不容的男人,她一個都沒見過,真的很想親眼目睹。

  “這你找我就對了,我會想辦法安排你們見麵。”方罄悅八字連那一點都還沒有開始點,就已經想拿出來任憑公開臨摹,真是有夠誇張。

  “耶?”於默心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方罄悅,懷疑她還沒睡醒,她連人家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要怎麼幫她介紹?

  “我告訴你哦……”方罄悅抓住好友的手,劈哩啪啦把她昨天一整天的奇遇從頭review一次,怕於默心不相信,還拿出談予恩的手表做為佐證。

  於默心一看到表麵上的英文字,立刻就相信了。小悅不可能買得起Frank  Muller的手表,況且她手上的鐵帶表明顯是男用表,小悅的手沒那麼粗。

  “這簡直就是愛情小說的情節嘛,小悅你真是太幸運了。”相較之下,她和紹襲的相遇過程就變得很普通,在花店一見鍾情,說出來都覺得俗氣。

  “你當我在演偶像劇啊?還幸運咧!”方罄悅輕輕推了好朋友一把,罵她三八。

  “不過如果真的有這個機會,我也不排斥啦!一定熱情演出。”她咯咯笑,畢竟每個女人的心中都有當最佳女主角的夢想,她若能當成,那當然最好。

  “那個男人真的有這麼出色嗎?”於默心真的很好奇,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方罄悅這種表情。

  “出色到嚇死人。”方罄悅臉上的表情帶點夢幻,帶點興奮,似乎也難逃談予恩的魅力。

  “看樣子真的很出色。”於默心點點頭,也不要求方罄悅描述對方的長相。依照小悅的語言能力,她大概隻會拿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來比喻,雖然有時會抓到精髓,但不知所雲的情況居多,所以還是算了吧!

  “他真的長得很完美,改天你自己看見他,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方罄悅懶得使用華麗的文藻,她比較喜歡用大家都聽得懂的語言。

  “希望真的有這麼一天。”於默心完全聽得懂方罄悅在說什麼,她要嘛誤闖叢林的小白兔,要嘛媽祖出巡,她想這些形容詞都不適合用在一個超級帥哥身上,她還情願方罄悅不要說,給她保留一點幻想的空間。

  “一定會有機會的,你盡管安啦!”方罄悅拍胸脯保證。“等我跟談予恩談過,順利在他的百貨公司設櫃以後,你愛怎麼欣賞他都沒有問題。”

  他既然身為總裁,一定會到處巡櫃,到時候自然而然就見得著麵,根本不需要她特意安排。

  “小悅,你真厲害,竟然能夠爭取到這個機會。”彌新集團的規模甚至比她婆家的企業還要大,一般人想見到集團領導人豈是這麼容易的事?可她不但見到談予恩,還跟他約定下次見麵時間,真的很了不起。

  “沒什麼,隻是運氣好。”方罄悅一臉得意,於默心不得不同意她的運氣非比尋常,一般人不會有這麼強的運勢。

  “你什麼時候還要和他見麵?”於默心隨口問道。

  “不曉得,看他什麼時候call我。”

  “等他call你?!”於默心聞言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著好友。雖說小悅不是什麼大美女,自信卻是絕世妖姬級的,尤其厭惡大男人主義,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孩。

  “沒辦法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方罄悅噘嘴,一臉委屈。“既然已經開店,總得想辦法拓展業務,為了我們店的前途,我隻好忍耐。”說到底,還是店裏那本滿江紅的帳本害了她,害她不得不低頭任憑差遣。

  “辛苦你了。”於默心不好意恩地道歉。“以我目前的狀況,幫不上什麼忙,反而隻會拖累你。”

  “這麼客氣幹什麼?”三八。“別忘了我們是好姊妹,本來就該互相幫助。”

  是啊!她們一起攜手走過最艱難的日子,如果沒有小悅,她現在不可能過得這麼幸福。

  於默心感激地握緊方罄悅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方罄悅擔心地看著於默心,她看起來很累,挺著一個比籃球還大的肚子一定很不好受。

  “你回家休息。”方罄悅板起臉趕人。“從現在開始,一直到你順利生下小寶寶為止,你都不準來店裏,所有的事都由我全權負責處理,知道嗎?”

  “可是——”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方罄悅不給好友任何推托的機會,一把搶過於默心的手機,通知柯紹裘立刻過來接老婆,逾時不候。

  柯紹裘一放下電話,馬上衝到店裏把於默心接回家,方罄悅乘機修理了他一頓,沒辦法,誰教他曾經傷害小默,她還沒原諒他呢!

  方罄悅透過玻璃窗,看柯紹裘細心地攙扶於默心上車,心裏很是羨慕,同時很高興於默心終於找到下半輩子的依靠。她其實早就原諒柯紹裘,隻是喜歡找碴,他也心知肚明默默忍受,算是一個風度相當好的男人。

  唉,真羨慕小默,什麼時候她才能遇見一個好男人?

  方罄悅哀聲歎氣,懶洋洋地打開帳本繼續歎氣。

  現在時間還早,不可能有客人上門,就怕到了下午,還是沒有客人上門,店裏的生意越來越糟,得想辦法改善才行。

  她下意識地瞄向放在櫃台桌上的手機,心想談予恩怎麼還不打電話給她,她等到花兒都謝了。

  我等、我等、我繼續等……

  就在她等待的同時,談予恩也沒閑著,一大早就有人上門找碴。

  “予恩,你真是太不像話了,醫院說關就關,你知道這麼做影響到多少病患的權益嗎?”

  “還有那些無辜受害的醫生和護士,你怎麼給人家交代?”

  “最糟糕的是你還開除了謝董的女兒,謝董是集團重要的合作夥伴,你這麼做等於是不給他麵子,往後還要怎麼合作下去?”

  “都幾歲的人了,做事怎麼可以這麼衝動?”

  “你肩負著集團未來的發展,凡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我們不想指責你,但你實在太不像話。”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跟謝董道歉,說一切隻是誤會。”

  “還有打消關掉醫院的念頭,我們絕對由不得你胡來!”

  上門找碴的貴客,是公司幾個老股東,他們手上的股份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合起來剛好可以掐住談予恩的脖子。

  他們此刻正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登門踢館,來個三“郎”教子,聽得談予恩全身的火氣都冒上來。

  “你們說完了嗎?”他冷冷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老股東,臉色陰鬱。“如果說完了,可不可以安靜下來,換我說話?”

  他這一生還沒聽過誰的話,就算他父親在世時都不會這麼跟他說話,這幾個老東西屁股還沒坐熱,就一人一句急著教訓他,擺明了倚老賣老,他可不吃這一套。

  “你這是什麼態度?”老股東顯然不知道時代已經變了,思路還停留在十幾年前,談予恩倒是不介意幫他們把時間的指針撥快,省得他們搞不清狀況。

  “什麼態度?”談予恩冷笑。“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乖乖坐好,聽你們說些屁話?”

  “你怎麼可以對我們這麼無禮?”老股東聞言激動的大叫,無法接受談予恩竟然不聽他們的話,還態度傲慢地反駁他們。

  “你們連聲招呼都不打,就氣衝衝的跑來質問我,我想我也沒有維持禮貌的必要。”禮貌是給人用的,對這幾隻老狐狸就省了,剛好藉此機會攤牌。

  “予恩,你——”

  “我現在就告訴你們,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所以你們可以閉嘴了。”聽了就煩。“再說,醫院是由我一個人獨資,你們一毛錢都沒有拿出來,憑什麼對我指指點點?”

  他可不是他父親,跟他們也沒有交情,頂多就是公司負責人和董事的關係,沒有必要忍受他們貪婪的嘴臉。

  “你說什麼?!”

  “至於謝董的女兒,更是個笑話。”提到謝靖菲,談予恩的口氣變得更冷。“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們把她弄進公司任職,我沒在第一時間要她滾,已經是給你們麵子,休想這次你們還能夠得逞。”

  談予恩可謂是全麵攤牌,受夠了這幾個老不死,表麵上說得好聽是為公司看想,其實是想牽製他,隻是用的手段不甚高明就是。

  “你任性妄為,根本沒有資格領導公司!”老股東們受不了刺激,一個比一個還激動,談予恩背靠在沙發上打量幾個老股東,諷刺回道——

  “你們若是真的這麼不服我的領導,大可把手上的股票賣給我,以後就不必這麼辛苦,還得特地跑到公司來教訓人。”萬一像這樣一言不合,害他們心髒病發作,大家都難過。

  “別妄想!”老股東氣得撂話。“我們不但不會把股份賣給你,還會想辦法把你從董事長的位置拉下來,你等著看好了!”

  “請便。”談予恩聳肩,接受老股東們的挑戰。

  “哼!”老股東們冷哼,紛紛起身揚長而去,談予恩也懶得送客,就算送了他們也不會高興。

  秘書在老股東們走後,在第一時間便拿著托盤推門進來,談予恩也在第一時間要她把桌上的杯子處理掉。

  “統統拿去丟掉,我再也不要看見這幾個令人作嘔的杯子。”

  “你這又是何苦呢!”秘書一邊收拾杯子一邊歎氣。“剛剛走的這幾位股東,不但資深,在公司內部也有一定勢力,你得罪他們,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大麻煩。”想對他下指導棋?想都別想!他會扳倒他們的。

  “唉!”秘書知道她勸不動談予恩,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也攔不住他。

  “你想出去走走嗎?”秘書見他的臉色很差,建議他不妨離開公司,或許心情會好一些。

  “沒這個必要。”他想也不想地拒絕。“如果我這麼做,豈不是輸給那些老家夥?”

  這倒也是,那些老股東就想等著看他出糗,他若控製不了情緒,隻會稱了他們的意。

  “如果沒事,我先出去了。”秘書收拾好茶杯放進托盤內,便退出辦公室。

  秘書離開以後,談予恩重新回到座位,打開電腦進到個人信箱,裏頭已經塞滿了各個部門的主管給他的信。

  他打開最上麵的信件,是業務經理寫給他的,主要是報告全省百貨的各個專櫃設櫃的情形。業務經理的信讓他想起他昨天答應方罄悅,要給她機會談駐點的事,於是打開右手邊的抽屜,拿出方罄悅的名片,按內線通知秘書進來。

  “有事嗎,總裁?”秘書再度回到他的辦公室。

  “你幫我撥一通電話叫她過來。”他把名片交給秘書,一邊交代。

  秘書好奇地看著方罄悅留下的名片,設計簡潔的名片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乳黃色的浮雕字體極具品味,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你想安排幾點鍾跟她見麵?”秘書問。

  “我——”談予恩的腦海,這時突然浮現出方罄悅掩嘴心虛的模樣,想著想著嘴角不由得揚起,臨時改變主意。

  “算了,我自己打給她。”他心情正差,也許她能帶給他一些娛樂,就算鬥嘴都有益放鬆心情。

  “你自己撥電話?”秘書聞言瞪大眼睛,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一向自視甚高,除非對方是響叮當的大人物,或是集團重要的合作夥伴,否則他不會親自打電話,這位方罄悅小姐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予恩為她破例?

  “怎麼了,幹嘛這麼看著我?”秘書的反應讓談予恩皺眉,她看起來嚇傻了。

  “不,沒什麼,我先出去了。”她不是嚇傻,而是高興死了。

  “嗯,出去吧!”他一邊揮手一邊拿起手機,準備撥給方罄悅。

  秘書紅著眼眶走出談予恩的辦公室,關上門後,眼淚跟著掉下來。

  太好了,終於又看見他的笑容,雖然隻有一點點,她已經心滿意足。

  秘書擦幹眼淚,很是欣慰。

  不過,這位“方罄悅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驚動予恩親自打電話,她可要睜大眼睛,仔細瞧瞧!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一隻接一隻可愛的小綿羊,在方罄悅眼前跳過欄杆,羊咩咩雖然可愛,但她此時一點都不想看見它們。

  四隻羊、五隻羊,一大堆羊。

  原本還很有秩序的小綿羊,跳到最後儼然已經大暴動,方罄悅的眼皮也沉重到一個無法招架的地步,ㄍㄧㄥ了半天,終於棄守。

  她閉上眼睛打盹,不是她不夠堅強,而是她真的很困。昨天晚上因為太興奮幾乎整晚沒睡,今天又早早就來開店,算一算根本睡不到兩個鍾頭,這會兒瞌睡蟲正上門找碴,即使她再有毅力,也抵擋不住濃濃的睡意。

  她打盹打到頻頻點頭,最後幹脆趴在櫃台,反正也不會有客人上門,不如小睡片刻。

  ZZZZZZ……

  方罄悅睡到口水都流下來,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期待的手機鈴聲終於響起,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手機,順道用手抹掉嘴角的口水,聲音沙啞地說了聲:“喂?”

  “我在公司,現在馬上過來!”

  對方撂完話,隨即斷線。



方罄悅莫名其妙地看著手機,腦筋一時還轉不過來。本來想大罵對方神經病,才熊熊想到,剛剛那個聲音好像是談予恩。

  不得了,大老板真的打電話過來,得快點趕過去才行!

  方罄悅的睡意全消,匆匆打開抽屜,拿出店和機車的鑰匙,打開帆布包檢查資料和樣品是否全部帶妥,確定該帶的都帶了以後,隨即背起帆布包,將店門鎖好,接著走到停在走廊的機車,打開機車坐墊下方的置物箱,將帆布包塞進去,然後戴上安全帽,往彌新集團的總部出發。

  二叔公今天意外地合作,她一轉動鑰匙,便順利發動引擎,害她好感動。

  她迎著風,走向康莊大道,感覺前所未有的美好。如果令天麵談順利,她們就能在知名百貨公司駐點,這是連作夢都想不到的事,竟然真的發生。

  “……哈、哈啾!哈啾!哈啾!”迎麵而來的寒風,讓她狂打噴嚏。在這一片美好之中,如果硬要挑剔,也隻能怪天氣。早上她出門時,天氣明明還很好,誰曉得一到下午就變天,氣溫驟降七度,而且有越來越冷的趨勢。

  呼,好冷!

  方罄悅沒穿外套,在寒風中騎車滋味可不是那麼好受,但為了店的前途,她也隻好拚了,強忍著寒風刺骨,一路朝彌新集團奔去……

  “她來了嗎?”

  就在方罄悅死命操機車趕路的時候,談予恩卻是拚命地操他的手機,懷疑它的鈴聲壞掉了,因為手機一直沒響。

  端咖啡進來給談予恩的秘書嚇了一跳,難得看見他這麼著急,這代表他非常在乎方罄悅小姐,他麵對越在乎的人越沒耐心,這是他的習慣。

  “還沒有。”秘書將咖啡放在他的桌上,柔聲回道。“如果你急的話,我可以幫你打手機催方小姐。”

  “不必,我有什麼好急的?”談予恩挑眉,刻意表現出一副悠閑的樣子,看得秘書忍不住偷笑。

  “我出去了。”秘書最後還是憋不住笑意笑出聲。

  談予恩點點頭,想不透什麼事讓她這麼開心。

  秘書離開後,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皺眉。

  範阿姨煮的咖啡還是一樣難喝,數十年如一日,完全不見改進。

  實在是難以入口,談予恩索性放下咖啡杯,放棄喝咖啡。

  他煩躁地低頭看表,第一次發現時間過得這麼慢……

  
  嗡嗡——啵啵啵啵……

  方罄悅的機車,在奮勇向前了十分鍾以後,突然染上了懶病,從原來的四十公裏,驟降為二十公裏。

  不妙,二叔公發脾氣了。

  她看著儀表板上的指針一路往下滑,就知道機車快要停擺,她最好趕快停下來,以免發生重大車禍。

  方罄悅一邊看照後鏡閃躲後方的來車,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機車安全停靠在路邊,各類車輛在她身邊呼嘯而過,她試著重新發動機車,卻怎麼都發不動。

  她懊惱地看看四周的環境,無法相信她的運氣居然這麼背,半路拋錨已經夠糟,它還什麼時候不好罷工,專挑沒有地方停車的交通要道熄火。

  二叔公,拜托拜托,隻要再撐一下下,撐過了今天,我一定送你進廠維修,絕不食言。

  方罄悅對車齡老舊的機車好說歹說,它仍是不為所動,無論是用手發動,或是用腳踩,二叔公完全置之不理,拗得很。

  她足足和機車僵持了二十分鍾,仍不見起色,倒是身旁的車越來越多,車速一輛比一輛快,害她光是站立就心驚膽跳,又不能把二叔公它老人家丟掉。

  正當方罄悅不知所措,不曉得該拿機車怎麼辦的時候,手機響了,她從牛仔褲的褲袋中挖出手機,滑開手機蓋子,不耐煩地說了聲。

  “喂?”感覺上不太有禮貌。

  談予恩立刻皺眉,不是很高興地回道。

  “我記得我是讓你馬上過來吧!方小姐。”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她還不耐煩。“都已經過了半個鍾頭,為何還不見你的人?”

  方罄悅聽見談予恩的聲音,才知道她已經虛耗了這麼多時間,但她也沒有辦法,她又不是故意遲到。

  “抱歉耽誤你寶貴的時間,但是我的車子拋錨了,現在停在路邊動彈不得。”她沒好氣地解釋,多少被他的語氣惹毛,他就不能體貼一點嗎,非得這麼跩不可?

  “這是借口嗎?”談予恩的眉頭皺得更緊,以為她在為自己的遲到找理由,氣壞了方罄悅。

  “我幹嘛找借口?你自己聽背景的聲音就知道了吧!”她極度不爽地把手機朝向大馬路收音,要他自己用耳朵證實她是不是說謊。

  車輛高速行駛的呼嘯聲,不間斷地傳進談予恩的耳朵,間接證實她的話。

  原來她並不是找借口,而是車子真的拋錨了。

  “看樣子,你隻好找拖吊廠來把車子拖去修理。”他皺眉建議。

  “恐怕沒有拖吊廠願意承接這種小case,我騎機車。”她答。

  “你騎機車?”談予恩愣住,完全誤會方罄悅,以為她開車。

  “騎機車犯法嗎?”幹嘛這麼驚訝。“我一向都騎機車上下班——啊!”

  她話說得好好的,手機那頭忽然傳出一聲慘叫,談予恩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他沒發現自己正緊緊握住手機,口氣也比平常激動。

  “沒什麼,隻是差點被一輛違規右轉的大貨車掃到。”呼,嚇死人,幸好沒事。“不過,今天我恐怕沒有辦法過去了,我得想辦法處理我的機車,真的很抱歉,掰掰——”

  “等一下!”眼看著她就要掛上電話,談予恩做了一件他不可能做的事——緊急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她環看四周,越看越頭痛,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停車。

  “你在哪裏?我馬上過去。”然後,他又做了第二件他不可能幹的事——為了女人蹺班。

  “不必了。”她直接拒絕。“我可以自己處理……”

  轟隆隆!

  從她麵前經過的大卡車,像隻巨象踩過地麵,把她的話全部吞掉。

  “快告訴我你的位置!”談予恩不自覺地拉高音量,怕慢了一步,她會被呼嘯而過的貨車輾過去。

  方罄悅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著,很快就把她所在之處告訴他。

  確認了她的位置以後,談予恩匆匆合上手機放進西裝口袋,拿起跑車的鑰匙便往外衝。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匆匆忙忙?”秘書正要拿財務部送上來的報表給他過目,不期然在門口遇見談予恩,於是問。

  “跟我有約的小姐惹上麻煩,我現在要趕去英雄救美。”談予恩和秘書擦身而過,一邊回答秘書的問話,忙得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可見事態有多緊急。

  英雄救美?

  秘書當場愣住,親眼目睹奇跡。予恩雖然優秀迷人,但某方麵來說卻相當無情,尤其是對於異性,他更是嚴厲。她從來不曾看過他為誰緊張,女人之於他隻是生活的調劑品,而且經常用各種管道自己送上門,煩不勝煩。

  他是女人瘋狂追逐的對象,久而久之他變得麻痹,不懂得珍惜,更不懂得保護,如今予恩竟然會主動想要保護方罄悅,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她一定不會相信。

  太好了,也許方罄悅小姐真的可以改變予恩,她衷心期待。

  秘書感動落淚,在路旁冷得直打哆嗦的方罄悅卻是後悔萬分,早知道她就不要答應等談予恩過來,她都快冷死了。

  人在倒楣的時候,連老天爺都來參一腳,她已經夠頭痛了,氣溫還給她越降越低,擺明了整人。

  方罄悅站在路邊足足等了十五分鍾,等到鼻水都快流下來,她吸吸鼻子,決定不等了。

  她掏出手機,正想打電話給談予恩叫他不要來,她自己想辦法的時候,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在她身邊戛然停下。

  “總算來了。”她收起手機,鬆了一口氣。

  “我可沒有遲到。”他打開車門下車,抬起手瞄了手表一眼,方罄悅雖然沒來得及看他手表的樣式,但肯定一定又是世界名牌。

  “我才想打你的手機叫你不要來,我都快冷死,不想再等了。”她一邊抱怨,一邊用手環住自己的身子藉此取暖。

  談予恩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發白,不曉得在寒風中站了多久。

  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方罄悅轉頭驚訝地看著他,隻見他抬高下巴,傲慢的解釋。

  “別想太多,我隻是不想看見有人在我的麵前凍死而已。”

  就算態度傲慢,也是傲慢得可愛。

  方罄悅拉緊身上的淺藍色西裝,內心還滿感動的。沒想到他的外表看起來機車,其實人還不錯,過去是她誤會他了。

  “這是你的機車?”談予恩打量她的小破車,眉頭不自覺地蹙緊。

  “嗯。”他的西裝披在她身上顯得好大件,可穿在他的身上卻是那麼合身好看,教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這輛機車看起來車齡不小,幹脆報廢算了。”難以想像她還騎著它到處亂跑,難怪會半路拋錨。

  “不行!”她堅持拒絕。“這是二叔公送我的生日禮物,絕對不能報廢。”

  “二叔公?”

  “是我爸爸的遠房親戚,很疼我。”她解釋。

  談予恩沒什麼親戚,無法體會親人間互相關心、熱絡招呼是什麼感覺。他的身邊也不是沒有長輩,隻是那些長輩一個比一個貪婪,一個比一個還要難對付,唯一的例外是秘書範阿姨,但他和她也有一層說不出的隔閡,無法輕易打破,就算明知道她是關心他,也總是說不出“謝謝”兩個字,好幾次明明已經梗在喉嚨,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看來是無法直接拖去廢車廠報廢了。”他說。“你打算怎麼處理這輛機車?”

  “當然是修理好再騎。”這是二叔公的愛心,怎麼可以輕易丟棄?

  談予恩聞言挑高眉,相當佩服她的勤儉持家,這輛機車明顯已經鞠躬盡瘁,她還非把它操到壽終正寢不可,真不曉得她是仁慈,還是殘忍?

  “我來試試看。”他解開長袖襯衫手腕兩邊的扣子,將襯衫袖子卷至手肘處,一副打算動手的樣子。

  “你要修車?”方罄悅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著他打開跑車的後車廂,拿出工具箱。

  “有一陣子我耍叛逆,學人騎重型機車,那個時候學了一些修車技巧,隻要不是故障得太嚴重,應該還難不倒我。”他邊打開工具箱邊解釋,方罄悅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無法想像他騎機車的模樣。

  這就像要高高在上的王子不坐馬車而改騎驢子,可笑而且不搭,她想破頭也擠不出那個畫麵。

  “我們非得在路旁修理不可嗎?”她看看來往的車輛,越看越覺得不妥。“要不要先把機車載到比較安全的地方,再修理比較好?”

  “休想我會讓這輛老爺車弄髒我車子的後座,我絕不讓它靠近我的車子一步!”他想都不想地拒絕,方罄悅點點頭,心想這樣才正常,他果然是個道地的王子,一輩子都不可能變成乞丐。

  王子做什麼都優雅,連修理車的姿勢都比普通人好看,隻不過——姿勢一百,效果零。隻見他不知道碰到什麼東西,車子底盤忽地噴出黑色的機油,濺到他的袖子,留下難看的油漬。

  “隻要一碰見你就沒好事,你到底要弄髒我幾套衣服才甘心?”王子邊詛咒邊推卸責任,可憐的小老百姓隻能點頭。

  “這是第二套。”方罄悅想不通她幹嘛非得如此委屈自己不可?又不是她拜托他修理車子,是他自己硬要卷起袖子幹活,修不好才來怪她。

  “沒辦法了,隻好請修車廠的人來拖車。”他收好工具箱放回後車廂,用布將手擦幹淨後,優雅地放下袖子放棄修車。

  “沒有拖吊廠願意拖機車。”她不是開車,沒有道路救援。

  “誰說的?”談予恩挑眉。“我找給你看。”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跟對方交代了幾句,隨即掛上電話。

  五分鍾後,修車廠的拖吊車隨即到達他們的身邊,老板親自前來招呼談予恩這個大客戶,以為他的跑車出問題需要維修。

  “不是我的跑車,是這輛機車。”談予恩用下巴點向機車的方向,要老板別弄錯,他的愛車好得很,一點問題也沒有。

  修車廠老板錯愕地看著方罄悅的“二叔公”,表情呆愣。

  “想辦法把這輛車修好,它看起來需要大修一場。”談予恩補充。

  修車廠老板依舊呆愣,雖說他修車的技術一流,但要他修理機車,未免也太那個……

  “麻煩你了。”談予恩隨口丟下這一句話,便抓住方罄悅的手臂,將她押上他的紅色跑車。

  修車廠老板從頭到尾都瞪著機車不知所措,等他回過神,談予恩已經載著方罄悅揚長而去。







第四章

這不是方罄悅第一次坐跑車,但每次搭這種拉風的車子,都會讓她很不自在。

  隻見她一會兒瞄儀表板,一會兒伸長脖子偷窺後視鏡,像隻小貓似地不安分,原本悠閑駕車的談予恩看她動來動去,於是問。

  “太冷了嗎?”他誤以為是風太大,伸手按下一個黑色的按鈕,黑色的車蓋緩緩從後麵升起來,將寒風阻擋在外。

  方罄悅仰頭打量帆布車頂,心想這果然是有錢人的玩具,一點都不實際。

  “感覺好一點了沒有?”他問她,方罄悅點點頭,對他的體貼留下深刻印象。

  “對了,這個還你,謝謝你。”她發現自己還披著他的西裝外套,連忙拿下來還給談予恩。

  談予恩接過西裝外套,隨手將它丟在後座,專心開車。

  方罄悅仍舊是東張西望,怎麼都坐不住,最後終於憋不住問談予恩:“男人都喜歡開這種車嗎?”

  “什麼?”她的問題很奇怪,談予恩忍不住皺眉。

  “我好朋友的老公,過去也開這種車。”

  “開這種車又怎麼樣?”他可以感覺得到她頗不以為然。

  “不怎麼樣。”方罄悅聳肩。“隻是很沒有好感。”

  想當初她第一時間被柯紹裘的紅色跑車迷惑,以為憑他的家世和條件,一定能給小默幸福,所以才極力撮合他們兩人。沒想到熱心的結果,是換來好友的不幸,雖然他們最後又破鏡重圓,日子甚至過得比以前還要幸福,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對這類跑車充滿成見,至今依然沒有改變。

  “這輛車子的性能很好。”談予恩皺眉解釋,方罄悅點點頭,比誰都明白這一型跑車的好處,在小默和柯紹襲交往期間,她就坐過好幾次,就是因為這樣,她更不能原諒自己。

  她勉強的表情讓談予恩老大不爽,他一向認為自己的品味無可挑剔,他也幾乎未邀請過任何女性乘坐他的跑車,他為了她開創了這麼多先例,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越開越火大,方向盤一轉,煞車一踩,緊急將車停靠在路邊,冷冷說了聲:“下車。”

  “啊?”無端被趕下車,方罄悅一臉莫名其妙。

  “我拒絕和不懂得欣賞品味的人同車,你現在馬上下車。”他火冒三丈的趕人。

  “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我連誠實說出我自己的想法都不行嗎?”搞清楚他生氣的理由以後,方罄悅也火大了,又不是他一個人有脾氣。

  “在我的地盤,隻能聽我的。”他高傲地回道,方罄悅二話不說馬上推開車門,一秒鍾都不想多待。

  “你這個自大的混帳,我要是再接你的電話,我就是豬頭!”她氣憤地將車門甩上,對著談予恩做鬼臉。

  談予恩冷著臉,腳用力踩油門,當著她的麵揚長而去。

  “咳咳!”

  他把人趕下車也就算了,還用煙嗆她,方罄悅被排氣管排出的廢氣嗆到頻頻咳嗽,大罵他沒良心。

  “你以為把我丟下車,我就回不了家啊!”呿,這裏是台北市,又不是深山林內,神氣個什麼勁兒。

  “大不了我搭計程車……”方罄悅嗆聲到一半才想起來,她的帆布包還放在機車的置物箱內,裏頭有她的錢包,她就算是想搭計程車也辦不到。

  “可惡!”她在心中默默詛咒談予恩半路爆胎,就算這樣也難消她心頭之恨,她可是連車錢都沒有。

  她掏出手機,本想撥電話給於默心求救,但想想還是算了,她挺著一個大肚子,連走路都很困難了,哪有辦法“英雌救美”?她還是靠自己比較實際。

  “Taxi!”她收好手機,伸手招計程車,打算回家靠父母,相當有誌氣。

  “司機先生,麻煩你開到……”

  身無分文,連代步的交通工具都被強行扣押,她不靠父母靠誰?這個時候誌氣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方罄悅的家位於一處老社區的巷子內,拐來拐去不是很好找,但隻要去過一次,便會留下深刻印象,因為實在太特別了。

  計程車在她家門口停下來,方罄悅麻煩司機等她一下,她進去拿錢。計程車司機雖然無奈,卻也隻得點頭,總不能白跑一趟。

  “媽,先借我兩百塊,我要付計程車費!”她一進門,就大喊救命,要她媽媽救濟她的荷包。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一身狼狽?”方媽媽正在廚房裏頭忙著準備晚飯,聽見女兒大呼小叫連忙衝出來,順手從褲袋裏掏錢。

  “遇見瘋子。”方罄悅拿過兩張百元鈔票,邊走邊回頭答話,方媽媽一臉關心。

  “遇見瘋子?”方媽媽聞言倒抽一口氣,信以為真。“那……你還好吧?”

  “還好,遭殃的隻有我的車。”方罄悅小跑步跑出去付錢,接著回到客廳。

  “車子怎麼了,不是還好好的?”方媽媽聽得一頭霧水,家裏的汽車明明就停在前院,動都沒動。

  “我是說二叔公啦!”方罄悅回到客廳無力的解釋。“它又掛了,這次可能要大修。”得花不少銀兩。

  “車子老了,免不了修修補補,沒報廢己經不錯了。”方媽媽和談予恩持相同意見,都認為方罄悅的機車早該報廢,但她就是舍不得。

  “我知道。”她也很傷腦筋,荷包原本就已經破了一個洞,這下洞肯定越破越大,唉!

  “對了,說到二叔公,他和三叔、四舅他們,這幾天可能會一起過來。”方媽媽本來就想打電話通知女兒這幾天別亂跑,剛好她回家順便提,省得還得花電話費。

  “又要家族聚會了啊!”從小在大家庭長大,方罄悅習慣、也喜歡整個家族聚在一起的感覺。彼此談笑,不分你我,這樣的溫暖在都市裏很難找得到,所以每到家族聚會時間,她一定排除萬難非要參加,是家族最有力的成員。

  “是啊!”方媽媽笑開,也很期待。“這次上來的人不少,最少有七、八個。”

  “哇,那幾乎所有老人團的成員全部到齊了嘛!你一定很傷腦筋。”光準備的食材就夠瞧的,十幾個人的菜可不好煮。

  “所以那天你要回家幫忙。”方媽媽事先吩咐她,方罄悅點頭說沒問題,無論如何她都會擠出時間。

  方罄悅的雙親皆來自中部的鄉下,十幾歲就北上奮鬥,幾十年下來雖然稱不上事業有成,但日子還過得去。他們目前所居住的房子,就是她父母在二十年前買的,當初在購買時就已經是四十幾年的中古屋,幾乎都快要成為古董了。

  “店的生意怎麼樣,還過得去嗎?”方媽媽三不五時就關心一下店的生意,方罄悅三不五時心髒就得狂跳幾下,怕她媽媽教訓人。

  “還好。”她不甚流利的說謊,方媽媽一看就知道女兒在騙她,免不了歎氣,她沒遺傳到她在花藝方麵的天分也就算了,生意又做得亂七八糟,她真為她的未來擔心。

  “小悅——”

  “我去探望小默,她最近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我去看她一下。”為了不讓媽媽繼續嘮叨,方罄悅拿於默心當擋箭牌,方媽媽雖然明知她搞什麼鬼,但事關自己的愛徒,隻好任由她耍賴。

  “也好。”方媽媽回道。“我燉了一鍋雞湯,你幫我帶一些給默心補補身子。”

  “遵命,母親大人。”方罄悅鬆了一口氣,很樂意跑腿。

  方媽媽搖搖頭,後悔自己太早退休,她若是還繼續開花店,至少可以讓女兒接手經營,她也不必這麼辛苦。

  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無時無刻不為女兒擔心。

  方罄悅不是不明白母親的想法,她也很努力在開拓客源呀!隻是時運不濟,她也沒有辦法。

  因為機車進廠維修,方罄悅不得已隻好開車,幸好柯紹襲和於默心居住的公寓有地下停車場,柯紹襲一個人買了兩個車位,有足夠的空間讓她停車,不必煩惱停車的問題。順帶一提,她甚至擁有地下停車場的鑰匙,因為柯紹襲說其中一個車位要讓她使用,她當是刻意討好不客氣地收下鑰匙,現在可派上用場了。

  叮當叮當!

  “是我,小默,快開門!”幸虧她把停車場的鑰匙放在家裏,不然還真找不到地方停車,這附近一帶沒什麼停車格,光找停車格就會累死。

  “小悅!”於默心萬萬沒想到,前來按電鈴的人竟是好友,驚訝到差點忘了開門。

  “哪,雞湯,我媽燉的。”方罄悅把方媽媽的愛心雞湯交給於默心,自行推門進客廳,表情就跟回自己家裏一樣自在。

  “謝謝。”於默心接過盛著雞湯的保溫盒,將它放在茶幾上,跟方罄悅一起坐上沙發。

  “我以為你還在店裏。”於默心仰望牆上的掛鍾,不過才下午五點半,還不到打烊時間。

  “這是我來找你的另一個目的,店的鑰匙借我,我去重打一副。”方罄悅伸長手,於默心好奇反問。

  “你鑰匙不見了嗎?”她們一人一副備鑰,從來就沒有出過錯,尤其是小悅,隨時帶在身上,比她還要認真。

  “沒有不見,隻是暫時被扣押。”方罄悅一想到談予恩就恨得牙癢癢的,詛咒他跑車的四個輪子全部爆胎。

  “耶,扣押?”於默心聽得一頭黴水,直覺又有好聽的八卦。

  “還不都怪談予恩那個怪咖!”方罄悅一股腦兒地把內心的委屈統統倒給好友,於默心越聽眼睛睜得越大,頻頻抽氣。

  “他真的把你丟在路邊?”真是有夠勁爆,簡直真是太言情了。

  “最慘的是我的錢包和店的鑰匙,都在機車的置物箱內,幸好這世界上還有叫做計程車的東西,不然我就慘了。”方罄悅恨恨地回道,和談予恩的粱子結定了。

  於默心忍不住失笑,總覺得他們這一對很妙,所有的情節發展都和常人不同,簡直可以拿來寫小說了。

  “我都快氣死了,你還笑?”方罄悅沒好氣地瞪好友一眼,覺得於默心很不夠意思,竟然落井下石。

  “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一想到你當時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哈哈哈……”

  “呿!”什麼好朋友,超沒良心。“你愛笑就去笑,不過,我們進軍百貨公司的偉大計劃,恐怕隻能到此為止,真的很對不起你。”

  “說什麼傻話?”於默心止住笑,看著方罄悅認真的說道。“我隻要和好朋友共同擁有一間溫馨的小店就很滿足,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在百貨公司設櫃。”

  “小默!”方罄悅聞言激動地摟住於默心的肩膀,有如此好友,再辛苦都值得。

  於默心覺得自己很幸運,周遭有這麼多關心她的人,她又即將為人母,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於默心和方罄悅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隻要對方能夠幸福,什麼都好。

  “我去拿鑰匙給你。”然而對於於默心來說,她比誰都更希望方罄悅能找到人生的另一半。

  她有預感談予恩即是方罄悅的real  man,但願她的直覺不會出錯,天曉得她多希望好友能跟她一樣幸福。

  
  頭好痛。

  談予恩一早就到公司報到,剛坐下來不久就鬧頭疼,他猜應該是失眠惹的禍,昨日他一整晚沒睡,今天馬上嚐到苦果。

  他右手撐住額頭,詛咒該死的頭痛。很顯然最近他正在走黴運,弄髒了兩套西裝和一支手表,現在連太陽穴也跟他過不去,一直在抽痛。

  正當他抱頭咒罵,門倏地被打開,是秘書,她來上班了。

  “咦,你今天怎麼會這麼早就來公司?”秘書以為談予恩的辦公室空無一人,才想幫他整理辦公室,不期然看見他坐在皮椅上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發問。

  “不行嗎?”談予恩的臉色壞得像鬼。“我偶爾也想當早起的鳥兒,隻是找不到蟲吃。”都跑去躲了,可惡。

  “要不要來杯咖啡?”秘書看得出來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不曉得誰又惹他生氣。

  “不必了。”她煮的咖啡跟毒藥沒兩樣,喝久了連味覺都會出問題。

  “妤吧!”秘書歎氣。“那麼……”…

  “不,給我一杯好了。”他臨時改變主意。“喝了以後說不定可以醒腦。”比興奮劑還有用。

  他居然會主動跟她要咖啡,可見他的心情比她想像中還要差,她最好通知各樓層的主管小心點,省得掃到台風尾。

  秘書發布完警告,便回到茶水間煮咖啡。秘書也明白自己煮的咖啡有多難喝,談家父子兩人也不要求她改進,這也算是父子兩人體貼她的一種方式吧!

  五分鍾後,秘書將咖啡放在談予恩的桌上,談予恩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真難喝,呆然達到醒腦的功鍵,他的頭痛好像好一點。

  照理說秘書把咖啡放下以後,就可以離開,可她硬是站在談予恩麵前,等他把咖啡喝完,談予恩越喝越不自在,索性放下咖啡杯,挑眉問秘書。

  “還有什麼事嗎?”一直賴著不走。

  “你沒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她反問他。

  “我有什麼事情要跟你說?”他又反問。

  “應該沒有,是我自己想太多。”秘書很失望,看他昨天那麼匆忙,原本她以為方罄悅能夠改變他一些些,但從予恩的反應來看,他們昨天應該不是和平收場,否則他的心情不會這麼差。

  “我先出去了。”秘書等不到期望的答案,隻得回到座位歎氣,心想好不容易才點燃的火種,就這麼熄滅,除了失望之外還是失望。

  談予恩聳聳肩,端起咖啡杯繼續喝咖啡,意外發現秘書今天的咖啡煮得還不錯,不禁在心中大罵活見鬼,他不僅嗅覺出錯,連味覺也出毛病,竟然還會覺得秘書煮的咖啡好喝,他沒救了。

  放下咖啡杯推開皮椅,談予恩感覺今天特別煩躁,雙手插在褲袋走到窗邊,放眼望去就是藍天。

  他凝視窗外,蔚藍的天空中飄著幾片浮雲,有如明信片的風景無法給他任何安慰,反而增添他心裏的浮躁。

  他收回視線,本想回到座位,紫紅色的嘉德麗蘭赫然映入眼簾。談予恩皺眉,不記得自己曾要秘書訂購蘭花,八成又是哪個想巴結他的廠商特地送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湊近盛開的花朵聞它的香味。嘉德麗蘭過去是他最喜歡的花種,他尤其愛它淡淡的香味,在尚未失去嗅覺前,他習慣在房裏擺上幾盆,夜裏比較好眠,但自從聞不到味道以後,他就不這麼做了,反正擺了也沒有用,隻是讓他的心情更加惡劣。

  談予恩以為經過昨天以後會有所不同,因為昨天他確實聞到淡淡的香氣。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盡管看起來像有一絲希望,但他並沒有聞到任伺花香,連一丁點也沒有!

  他倏然挺身,氣得雙手握拳。嘉德麗蘭鮮豔碩大的花朵,仿佛在嘲笑他空有視覺,聞不到它散發出來的香氣,是個有缺陷的人。

  有缺陷!

  談予恩無法忍受這三個字,差點動手撕蘭花,這個時候他的腦海飛快閃過方罄悅的身影,和圍繞在她身邊揮之不去的香味。

  他倏然收手插回褲袋,腦中不斷重複思考一個可能性:隻聞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

  會是這個樣子嗎?未免也太玄了。



盡管談予恩也覺得這個想法太過荒謬,但他還是認為有必要確定一下,於是走回座位,按內線要秘書打電話給方罄悅,讓她立刻來公司一趟。

  “……是,我知道了,我馬上打電話給她。”秘書切斷和談予恩的內線後偷笑,心想她的看法果然沒有錯,方罄悅還是對談予恩有一定吸引力,自己不該太早放棄。

  秘書帶著愉快的心情,打方罄悅的手機,手機很快接通,秘書通知方罄悅談予恩想見她,問她能不能馬上過來一趟?方罄悅斷然拒絕。

  “謝謝你打電話過來,但是我已經發誓,我如果再接談予恩那個王八蛋的電話,我就是豬頭。我不想變成豬頭,所以我不會過去,請你諒解,再見!”方罄悅劈哩啪啦解釋完隨即掛上電話。

  秘書看著嘟嘟響的話筒微笑,看來方罄悅小姐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女孩,難怪予恩會受她吸引。

  在談家工作了一輩子,秘書可以說是從小看著談予恩長大,她親眼看著太多仰慕談予恩的女人,使盡一切手段、壓抑自己的個性,隻求能夠獲得他的青睞。此外還有更多著迷於他俊絕臉孔和傲人家世,看不清他的真實個性,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就算自尊被踐踏也無所謂的可憐蟲。

  這些女人無不卯足勁討好談予恩,久而久之使他原本就已經偏差的個性變本加厲,變得更加任性無情。她猜就連談予恩也受不了自己,想要得到救贖又不敢承認,所以他才會如此看重方罄悅,因為他在她身上看見了希望,直覺認為她能解救他。

  不隻談予恩,秘書也將希望寄托在方罄悅身上,直覺地認為隻有她才能完成這項艱钜的任務。

  秘書結束和方罄悅的通話後,直接撥內線給談予恩,說她已經打電話給方罄悅。談予恩問秘書方罄悅有沒有說會馬上過來?秘書搖搖頭遺憾地回道。

  “方小姐說她已經發誓,如果她再接你的電話,她就是豬頭,所以我想方小姐可能不會自己過來。”秘書據實以報,談予恩聽得火冒三丈。

  “她真的這麼說?”她以為她是誰,居然拒接他的電話。

  “依據我對中文的理解程度,她確實是這麼說沒錯。”秘書幾乎笑出聲,對他激烈的反應很滿意,他早該受到教訓。

  “我知道了!”談予恩用力切斷內線,感覺全身都在冒火,從來沒有女人敢拒絕他,她算是第一個。

  他想也不想地拿出方罄悅的名片,打她的手機。

  鈴鈴~~

  她甚至連音樂答鈴都未下載,擺明折磨他的耳朵。

  “我說過,我不會過去——”

  “是我。”

  方罄悅以為秘書又打電話過來,正想重申自己的立場,不期然聽見談予恩的聲音,二話不說,立刻想掛上電話。

  “別掛,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他仿佛在方罄悅身邊加裝了監視器似地掌握她的一舉一動,連她想掛他電話都準確無誤猜對。

  “笑話,我為什麼會後悔?”他們又沒有生意往來,她也打消了去他百貨公司設櫃的念頭,他還能拿什麼威脅她?

  “你若是敢掛電話,我會請修車廠的老板將你的機車大卸八塊,到時候你心愛的機車不得不報廢。”她的機車就是最好的籌碼,談予恩充分利用,一點都不手軟。

  “你敢!”一提起她的機車,方罄悅就變得很緊張,聲量自然提高。

  “試試看!”談予恩搶先一步掛上電話,勉強算是保住麵子,沒讓方罄悅破了從來沒有女人先掛他電話的紀錄。

  方罄悅簡直氣到快要吐血,發誓這輩子沒見過比談予恩更不講理的男人,現在就算他不求她,她也要去找他了。

  方罄悅拿起汽車鑰匙,鎖上店門,飛車趕去談予恩的公司找他理論。今天她的運氣不錯,上次找她麻煩的警衛沒有上班,她才能順利通過旋轉門,直奔櫃台。

  ”我叫方罄悅,來見談予恩,麻煩為我通報。”她很高興櫃台接待小姐換人,如果還是原來那個凶女人,肯定又要吵架。她要把力氣留下來對付談予恩,不能浪費在無意義的爭論上。

  “請問你有沒有預約……”

  “我沒有預約。”方罄悅不耐煩地打斷櫃台接待小姐的話。“但是我打賭談予恩一定會見我。”

  “呃,請你稍等,我確認一下……”盡管櫃台接待小姐半信半疑,但還是盡責地撥內線向秘書報告這件事。

  “你確定是方罄悅小姐?”秘書十分驚訝,半個鍾頭前她明明還拒接電話,怎麼這會兒她已經來到公司?

  “她是這麼說沒錯……”櫃台接待小姐疑惑地看了方罄悅一眼,她一身再普通不過的T恤和牛仔褲,實在不像談予恩會交往的對象。

  “我知道了,請她上來。”秘書吩咐櫃台接待小姐,後者點頭說是,接著放下話筒,十分客氣地帶領方罄悅搭電梯。

  “謝謝。”方罄悅很滿意櫃台接待小姐的態度,比上一任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好多了。

  電梯以極快的速度一路向上攀升,不到三分鍾的時間,電梯門隨即打開,明亮寬敞的辦公空間隨之映入眼簾。

  秘書已經在門口等方罄悅,當她笫一眼看見方罄悅的時候,說實話嚇了一跳。方罄悅稱不上漂亮,各方麵條件都是中等,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那頭烏黑的秀發,有如黑色絲綢閃閃發亮,是全身上下最迷人的地方。

  “談予恩呢?”方罄悅一見到秘書,劈頭就打聽談予恩的下落。

  “在裏麵。”秘書手指向身後的桃花心木門,那兒即是談予恩的辦公室。“請問你是方罄悅小姐嗎?我是剛剛打電話給你的秘書……”

  “初次見麵,你好,我是方罄悅。”方罄悅不待秘書說完,便伸出雙手很用力地跟她握手。“謝謝你的熱情款待,但是我恐怕沒有時間跟你打招呼,我急著趕快教訓談予恩那個混帳!”

  方罄悅咬牙切齒的表情,讓秘書忍不住失笑。她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很樂意事情朝這個方向發展,這代表方罄悅和談予恩兩個人之間,確實存在著火花。

  秘書走向談予恩的辦公室,為方罄悅打開桃花心木門,愉快地說了聲:“請。”

  方罄悅抬頭挺胸地走進談予恩的辦公室,秘書悄悄關上門,讓他們兩人獨處,期待他們能磨擦出更激烈的火花。

  談予恩沒想到方罄悅會真的殺過來,眉頭挑得老高。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無法無天?”方罄悅甫麵對談予恩立刻開罵,確實激起了相當熱烈的“火花”。

  “有,聽到不想再聽。如果你想申訴的話,請排隊。”他推開皮椅站起來,慢慢走向她。

  “請發給我號碼牌,我要第一號。”她沒好氣地回嘴,一點都不怕談予恩。

  談予恩注視她的小臉,心頭湧上一股奇妙的感覺。

  奇怪,她明明長得不怎麼樣,為什麼看起來特別順眼?莫非他連視覺都出了問題不成?

  方罄悅見談予恩不說話,以為他又在動歪腦筋,很緊張地問他。

  “你不會真的把二叔公送我的機車解體吧?”臉上盡是擔心。

  談予恩更加無法理解,就算他真的把機車解體,也會買一輛更新、更炫的機車做為補償,她有必要為了一輛幾乎報廢的機車擔心受怕,甚至登門嗎?

  “喂,你幹嘛不說話?”方罄悅是個急性子的人,尤其討厭演出沉默的羔羊,他一再沉默著實惹毛她。

  “你應該隻是隨便說說,不會真的把二叔公給——”方罄悅剩下的話被談予恩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吞沒,沉入他昂貴的米色獵裝,從此不見天日。

  談予恩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擁抱她,他隻是循著那股迷惑他的香味,下意識地做出反應,並不是存心吃她豆腐。

  好香,真的好香。

  他收攏雙臂,將她禁錮在他的胸膛之中,方罄悅隻能張著嘴、不斷地眨眼,以為自己掉入無止盡的幻想。

  沒錯,就是這股香味,這味道確實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是自己的幻想。

  他更加擁緊她,擷取香氣。方罄悅被抱得莫名其妙,雖然她對他俊美的外表無法免疫,卻也不是被人吃豆腐還會沾沾自喜的大花癡,他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她試著推開他,談予恩卻說:“不要動!”把她抱得更緊。

  方罄悅不知所措地在他的懷裏蠕動,總覺得自己快透不過氣。

  “你搽了什麼東西?”他不懂,為什麼他聞不到蘭花的味道,卻在她身上聞到一股特殊的清香,她一定動了什麼手腳。

  “你說什麼?”方罄悅一頭霧水,她什麼香水都沒搽。

  “你有沒有抹什麼特殊的香料?”他確定那不是花香,而是一股比花香還要醉人的味道,他無法形容,或許她能告訴他答案。

  “特殊香料?”方罄悅更糊塗了。

  “嗯。”談予恩點頭。“因為我在你身上聞到一股——”

  鈴~~鈴~~

  好死不死,他剛要指出重點,她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方罄悅隻好推開他,從牛仔褲袋中拿出手機。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手機。”她按下手機的通話鈕,是她媽媽。

  “媽,有什麼事?我正在忙。”她邊說邊打量談予恩,他一臉不可恩議,仿佛她離開他的擁抱接手機,是開天辟地以來最奇怪的事,十足的自戀狂。

  “小悅,你二叔公來了。”方媽媽也不想打擾她,但一票親戚突然殺到,她無力招架,隻得搬救兵。

  “什麼?!”方罄悅睜大眼睛,換她不可思議。

  “不隻二叔公,還有你三叔、四舅他們全來了,你二叔公還吵著要見你。”方媽媽答。

  “可是他們不是還要過幾天才會上來台北嗎?”方罄悅會被老家那一堆親戚嚇死,他們老愛玩突襲那一套。

  “二叔公說下個星期大家都沒空,今天就先上來了。”方媽媽解釋。“我也覺得很意外,我剛剛才去大賣場買菜,你如果忙完了,就盡快趕回家幫忙,有好多事要做。”

  這的確很像那群老人家會幹的事,不事先通知就出現在門口嚇死人,也幸虧她媽媽的心髒夠強,一般人早就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她媽媽一定是忙得不可開交,才會跟她求救,得趕回家幫忙才行。

  切斷通話,方罄悅俐落地收起手機,向談予恩道歉。

  “我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家,有什麼話下次再說。”說著說著就要放他鴿子。

  談予恩這輩子沒有遭受過這麼大的侮辱,尤其她手中還握著解開他嗅覺的鑰匙,更是不能輕易放過她。

  “等一下!”別想輕易甩掉他。

  “幹什麼?”方罄悅回頭,一臉莫名其妙。

  “我跟你一起回家。”他一定要查清楚她身上的秘密。

  “耶?”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10-17 00:53:30 |只看該作者

回覆 #1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五章

方罄悅的家位於一處老社區的巷子內,拐了幾個彎進去,遠遠便會看見一道紅磚牆,那是方罄悅家的圍牆,幾十年來都是如此,期間曾經重新修繕了好幾次,但無論怎麼修,時間依然停留在房子最初建好的刹那,這也是他們全家人的堅持。

  談予恩跟在方罄悅的後頭進屋,驚訝地發現到方罄悅她家是一棟日式建築,而且屋齡不輕,說不定是日據時代遺留下來的建築,有前庭後院,院子裏頭還種了些花草,占地約莫百來坪,對擁擠的台北市來說十分難得。

  他東張西望,第一次進到這種隻有在懷舊電影中才會出現的日式建築,感覺相當有趣。

  “小悅回來了!”他們甫踏進客廳,就有一群叔叔伯伯圍過來,其中有一、兩個看起來特別老,輩分應該也不低。

  “二叔公!”方罄悅親熱地擁抱滿頭白發的長輩,他從小就把她當自己的親孫女一樣疼愛,祖孫兩人的感情特別好。

  “別忘了還有我們。”

  “三叔、四舅!”方罄悅接著又擁抱其他兩位長輩,他們兩人外表看起來年輕一點,但也有一定歲數,堪稱是老人兵團。

  接著還有更多長輩湧上來,方罄悅跟長輩們一一打招呼,開他們的玩笑,大家都被她逗得非常開心。

  談予恩一直都是一個人,和親戚也從不往來,別說是長輩,連同輩的親戚都甚少打招呼,方罄悅和長輩間的緊密關係,對他來說既陌生又新奇,還有些許的不自在。

  “哈哈哈……”

  方罄悅不曉得說了什麼笑話,逗得一群老人非常開心,二叔公笑著笑著,才發現談予恩站在一旁默默打量他們。

  “小悅,這是你男朋友嗎?”二叔公轉過頭看著談予恩,不期然成為目標,談予恩隻得微笑以對。

  “個頭可真高啊!”老人兵團的注意力,頓時從方罄悅身上轉向談予恩,五、六個老人圍著他品頭論足,讓他極不習慣。

  “他不是我男朋友!”方罄悅趕緊否認,也覺得談予恩這麼大的個子,擠在她家這種小平房確實委屈了一些,日式的房子天花板通常建得比較低,加上他又高,看起來特別有壓迫感。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一群老人打破沙鍋問到底,方罄悅愣住,不曉得怎麼解釋。

  “我們是朋友。”談予恩適時出麵解圍,態度落落大方。

  方罄悅瞪大眼睛,心想他們哪裏是朋友,敵人還差不多,不久前他還威脅要肢解她的愛車,現在倒變得熱絡起來。

  “是,他是跟我有生意往來的朋友,本來我們正在洽談公事,突然接到媽的電話說你們來了,所以才一起帶回家。”盡管方罄悅再怎麼不喜歡說謊,但為了阻止這幾個好奇的老人繼續追問,她隻好扯謊,況且這也不全然是謊言,部分是事實。

  談予恩的眉毛抬得高高的,看不出來她還挺會瞎掰,可見她真的很怕和他扯在一起,這讓他有點小小的不爽。

  “是這個樣子嗎?”二叔公轉向談予恩尋求答案,擺明不相信方罄悅。

  他嘲諷地看著方罄悅,她拚命向他使眼色要他配合說謊。有一瞬間,他想搖頭把事情鬧大,最後還是點頭。

  “她說的沒有錯,就是這樣。”她最好記得自己欠他一個人情,日後他一定會討回來。

  “真可惜,我們想說你長得一表人才,小悅若是能夠跟你交往,一定很有麵子。”

  “就是啊!”

  “唉!”

  老人兵團一人一句,聽得方罄悅的心都涼了,她就知道一定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才不願意帶談予恩回來,誰知道他死巴著她,甩都甩不掉。

  “聽見沒有?”談予恩故意補上一刀。“長輩在說話了。”

  這家夥!

  但由於老人兵團壓境,沒有小輩囂張的分,她隻得佯裝笑臉,實則兩頰頻頻抽搐,恨不得立刻把談予恩趕出去。

  “小悅,你是不是回來了?”

  這個時候,方媽媽偏偏又衝出來跟人湊熱鬧。

  “媽忙死了,你快來廚房幫我的忙——”方媽媽在看見談予恩的那一刻,突然變成啞巴,腦子裏一片空白。

  方罄悅看著她媽媽誇張的反應,慶幸自己己經過了這個階段,談予恩的長相和身材,確實會讓人瞬間變成花癡。

  “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談予恩。”方罄悅不等媽媽開口問,便主動介紹。

  “哦……哦!”好帥的男人,不曉得她的頭發亂了沒有?“我、我是小悅的媽媽,你好……”

  “你好,方媽媽,初次見麵。”談予恩平時挺傲慢的,這個時候倒像換了一個人似地謙恭有禮,看得方罄悅快吐血。

  “不用對他這麼客氣啦!”她憤憤不平地抗議。“是他自己閑閑沒事,硬要跟著我一起回家吃飯……”

  “小悅!”老人兵團加上方媽媽,一致大聲恫嚇方罄悅,就怕她不禮貌把好不容易送上門的獵物嚇跑。

  “不好意思,小悅一向口無遮攔,請你不要見怪。”方媽媽一邊跟談予恩道歉,心兒一邊怦怦跳,相較之下,方罄悅就顯得冷靜許多。

  “哪裏,我一點都不在意。”他露出一個足以迷倒全世界的笑容,看得方媽媽魂都快掉了,方罄悅則是在一旁咬牙切齒,又不能拿他怎麼樣。

  “你不是需要我幫忙嗎?”快回神啦,老媽,丟臉死了。“我們趕快進廚房。”

  “哦,好。”方媽媽仍在神遊,方罄悅隻得把媽媽強行拉進廚房,暫時躲過一場風暴。

  “哥今天會回來嗎?”隻是躲歸躲,方罄悅仍是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客廳的一舉一動,猜想那群老人不會輕易放過談予恩,一定會乘機拷問他。

  “罄文到高雄出差去了,過幾天才會回台北。”方媽媽將挑菜的任務交給女兒,這些新鮮的蔬菜都是長輩們從老家帶來的——產地直銷,新鮮得很。

  “真可惜,哥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二叔公他們。”奇怪,客廳怎麼那麼吵?那群老人兵團該不會開始發動攻勢了吧?

  她沒猜錯,一群老人趁著方罄悅不在,大大發揮推銷的本事,拚命說方罄悅的好話,試著將談予恩和她送作堆。

  “我們家小悅的身材很好哦!你一定沒有見過她穿比基尼。”二叔公首先發難,聲音大到可以掀掉屋頂。

  比基尼?身材很好?二叔公到底在胡扯些什麼?

  “她生性善良,是個好孩子。”四舅補上一句,其他人紛紛點頭。

  “長相也還過得去,帶出門不會丟臉,這點你大可放心。”三叔哪壺不開提哪壺,方罄悅都快昏倒。

  就算她長得像布袋戲中的秘雕也不關談予恩的事,長輩們幹嘛瞎熱心?

  方罄悅見苗頭不對,放下手中的青菜,緊急趕去客廳搶人。

  “對不起,人手不夠,我需要他幫忙!”硬是當著所有長輩的麵,把談予恩拉進廚房,省得繼續丟臉。

  談予恩正聽得津津有味,還沒聽到最精彩的部分,就被推進廚房,和方媽媽麵麵相覷。

  方媽媽拿著鍋鏟,眼睛眨呀眨的,別說做菜,根本忘了呼吸,再這麼下去,他們一道菜也別想吃。

  方罄悅當機立斷,抬高談予恩的雙手掌心朝上,把裝著青菜的大籃子一個一個疊上去,轉頭對著媽媽說——

  “廚房太擠了,我們到後院挑菜!”然後雙手推著談予恩的背,硬是把他推出廚房。

  談予恩從頭到尾就像機器人一樣,被她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拉來拉去又推來推去,手上還捧著可笑的塑膠籃,嚴重破壞他貴公子的形象。

  “自從遇見你以後,我倒是嚐試了許多以前不曾嚐試過的事。”到達後院後,他看著手上一堆青菜自嘲,想不通自己怎麼會任由她胡搞。

  “不然你以為你吃的菜,沒人清洗會自動變幹淨嗎?你的生活常識也未免太低能。”她沒好氣地拿過他手上的塑膠籃,將它們一個一個擺在木頭地板上,所有日式的房子都有架高的地板和清爽的拉門,方罄悅的家當然也有,而且還頗有曆史。

  “如果我的員工,敢對我說出這麼不敬的話,我早就要他滾蛋了。”他雙手插在褲袋,看著她坐在木頭地板上開始挑菜,一邊抱怨。

  “可惜我不是你的員工,你無法叫我滾蛋,你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她甜甜回嘴,多少有報複的快感。

  “這倒是。”是挺遺憾的。

  “對不起哦!”她的語氣更甜了。“沒辦法讓你如願,小女子真是罪過。”

  “你在諷刺我嗎?”他眉毛挑得老高。

  “你聽不出來嗎,總裁大人?”她不乘機報複才有鬼,別指望她當君子。

  “你確實在諷刺我,為什麼我不覺得生氣?”談予恩十分確定她是在說反話,但很神奇地他並未感覺不舒服,反而覺得很自然。

  “對哦,你沒有生氣耶!好難得。”他不提她還沒有發現,今天他的脾氣特別好,各方麵部配合她,該不會是地球要毀滅的前兆?太反常了。

  談予恩再度挑眉,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好像己經固定下來了嘛!他該為自己的精彩表現喝采嗎?他越想越不舒服。

  更讓談予恩不快的是,方罄悅相當用心挑菜,看都不看他一眼。談予恩雖然不喜歡被捧上天,但他承認他有某種程度的自戀,不喜歡被晾在一旁。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菜?”他一方麵是不甘心被忽略,一方麵基於好奇,他從來沒有看過料理準備過程。

  “空心菜。”他該不會天天吃法國料理吧?連這麼普遍的菜都不認識。

  “空心菜?”談予恩彎腰瞄了菜籃中的青菜好幾眼,總覺得它們長得好奇怪。

  “那這個呢?”他手指向另一個籃子。“這又是哪一種菜?”

  “香菜。”

  “那是?”

  “高麗菜。”

  “還有那個呢?”味道很嗆的那種菜。

  “芹菜。”

  “這個我知道,是菠菜吧!”

  “不,是A菜。”

  “A菜?分不出來。”

  談予恩的腰越彎越低,方罄悅越來越不耐煩,最後索性換戰場。

  “我還得去廚房幫我媽的忙,這些菜就交給你處理了。”光會動嘴巴,又不動手幫忙,隻會妨礙進度。

  “什麼,交給我處理?”談予恩不可思議地看著方罄悅,她點點頭。

  “你也要吃飯不是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那就讓自己有所貢獻,否則我可是會把你趕出門的。”

  “把我趕出門?”這小妮子越說越過分了。“你實在是——”



 “廢話少說,我隻會教你一次,你一次就要記住。”她方大小姐可是很忙的,沒空和他抬杠。

  “誰說我要答應你……”

  “空心菜的葉子要像這樣子摘下來,頭丟掉,莖的部分要視狀況保留,太粗的不要。”她才不管他要不要,在她的地盤上隻能聽她的。

  “高麗菜很簡單,隻要把葉子一片一片剝下來。”她親自示範一次給他看。“芹菜的葉子不要,莖要保留,因為芹菜本來就是吃莖。至於A菜就更容易了,隻要把頭摘掉,把爛掉或不好的葉子挑掉,就可以了。”三兩下就搞定!“香菜的部分你不必管,我自己處理。”

  接著她又拿出一包白白的東西塞給他,吩咐道:“另外還有這包蒜頭,你順便也剝一剝,全弄好了喊我一聲,我再過來拿。”

  OK,搞定。

  “全交給你了。”方罄悅說完了以後便落跑,談予恩就算舉手反對也沒人接受陳情,隻得乖乖麵對三大籃的青菜。他當然可以不必理會方罄悅指派給他的任務,掉頭走人。但他對自己發誓,沒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之前,絕不會離開她身邊,所以他不能離開。

  ……

  他瞪了無辜的青菜好一會兒,最後生氣地坐下,脫掉身上的米色獵裝放在術頭地板上,解開袖扣卷起袖子,一邊詛咒一邊挑菜。

  那小妮子到底有沒有搞清楚他的身分?他可是彌新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她竟然要他挑菜?她不是頭殼壞了,就是搞不清楚狀況,而他相信是後者。

  談予恩對方罄悅的抱怨何其多,隻是抱怨歸抱怨,談予恩卻也不得不承認方罄悅永遠能帶給他驚喜,狀況多得令他眼花撩亂,應接不暇。

  好了,現在他要怎麼處理這一堆青菜?用炸彈把它們炸爛,或是直接塞進火箭發射到外太空?他隻懂得吃,根本沒有任何處理食材的經驗。

  叮叮叮叮……

  就在他一個頭兩個頭大,不曉得該拿這堆青菜怎麼辦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擺明找他的麻煩。

  “喂?”他一邊接手機,一邊回想方罄悅是怎麼說的?越想頭越痛。

  “總裁,你在哪裏?”

  來電的人是秘書。

  “在方罄悅她家的後院。”他數一數青菜的種類,總共有五種,其中一項他記不太起來。

  “你在方小姐家的後院?”秘書隻知道他跟在方罄悅的屁股後麵離開公司,沒想到他還死巴著她回家,看來前途大有可為。

  “對,有什麼事?”他不耐煩地回道,隻想趕快弄完這些該死的菜。

  “漢彌頓科技的總經理來了,要我打發他回去嗎?”

  經秘書這麼一說,談予恩才想起他約了人到公司談事情,現在隻好爽約了。

  “告訴蕭總經理,我會再和他聯絡,請他今天先回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挑菜。

  “是,總裁——”

  “等一下,範阿姨!”

  秘書正要掛斷電話,談予恩忽地想起她應該可以成為他的救兵,於是緊急叫住秘書。

  秘書很驚訝,因為他幾乎從來不會主動叫她。

  “還有什麼事嗎,總裁?”

  “你會煮飯嗎?”

  “當然會,我一向自己下廚。”

  “那你一定懂得怎麼挑菜。”呼,有救了,他搬對救兵了。

  “當然懂,怎麼了?”

  “都是方罄悅,她要我幫忙挑菜。”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頰冉起淡淡的紅暈,隻可惜秘書看不到。

  “我明白了。”秘書就算無法親眼目睹,也能自行想像場景,差一點給笑出聲。“咳咳,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總裁?”

  “有,幫我搞清楚青菜的種類,它們看起來都長得差不多,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分辨。”他可以輕鬆麵對複雜的帳目,卻連怎麼挑青菜都不會,說出去可要鬧笑話。

  “沒問題,我們慢慢來,從笫一樣青菜開始,它長得什麼樣子?”秘書越來越期待他和方罄悅兩人未來的發展,方罄悅竟然能夠說服予恩放下身段,果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孩。

  “我知道這種菜叫空心菜,但是我忘了要怎麼處理。”那小妮子連珠炮似地一下子全部講完,他哪記得住。

  “處理空心菜很簡單,你隻要把葉子拔下來就可以了。”

  “蒜頭呢?”

  “蒜頭?”

  “她叫我剝蒜頭。”煩死了。

  “那個比較費事,但也不難處理。”打死她都不相信,他這個風靡台北社交圈,以高傲出名的貴公子會卷起袖子剝蒜頭,方罄悅小姐未免也太了不起。

  “還有A菜……”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電話教學,談予恩似懂非懂地點頭,等他切斷通話,還是不懂。

  電話另一頭的秘書則是泣不成聲,好高興終於有人能夠走進談予恩的心房,也許他自己還沒發覺,但總是一個好的開始。

  秘書衷心期盼談予恩能夠早點覺醒,談予恩卻是一頭霧水,連最基本的挑菜都做不好,枉費她還如此熱心指導他。

  “我的天啊!這裏是發生什麼事,被原子彈炸過嗎?”方罄悅原本以為給他的時間夠充裕了,正想來驗收成果,沒想到卻看到一團亂。

  談予恩抬高手臂,表示他已經很努力了,她不滿意他也沒有辦法。

  方罄悅搖搖頭,坐下來收拾殘局,早知道就請他安安靜靜地坐角落頤養天年,不該找他幫忙,簡直是自找麻煩。

  她和他肩並肩坐在木頭地板上,方罄悅的旁邊堆著種類不同的青菜,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來到農家。

  微風吹動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音。

  談予恩抬頭仰望大樹,樹葉繁盛濃密,至少有好幾十年的樹齡,應該是房子落成那時候就有這棵樹,才會長得這般高大。

  台北苦悶的秋天,能讓人感動的事物不多,他卻奢侈地擁有這份寧靜。

  談予恩轉頭打量方罄悅,她正努力挑菜,他不禁回想起她積極爭取設櫃的模樣,她似乎做什麼事都很認真。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此刻她就耀眼得不得了,身上散發出宜人的香氣,讓人忍不住靠近擷取。

  “這香菜的味道——”方罄悅手拿著一把香菜,大剌剌地轉過身,談予恩的俊臉不期然在眼前,嚇了她一跳。

  兩人麵對麵,嘴唇的距離僅僅隻有五公分,一開口熱氣就會吹到對方臉上,害她都不太敢講話。

  “你幹嘛靠得這麼近?”她瞪大眼睛,懷疑有幾個女人能像她有這麼好的機會打量他的俊臉,他堪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完美得不像真人。

  “你不是要我聞什麼東西嗎?”他近乎呢喃地回道,方罄悅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快融化了,真該有條法律禁止他用這種語調說話的,簡直太性感了。

  “香菜,我要你聞香菜。”她傻傻地揮動手中的脆弱青菜,已經不知所雲。

  就是這股香味,原來,這香味真的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談予恩專心一誌在她身上找尋答案,突然有股衝動,好奇他若是吻她,她會有什麼反應?那股迷惑他的香味,會不會變得更濃?

  他的唇離她越來越近,方罄悅像被魔法釘住似地動也不敢動,胸口小鹿亂撞,心髒怦怦眺個不停。

  他該不會是想吻她吧?

  方罄悅自認為不屬於花癡等級,但他的表現讓她忍不住變成花癡,她承認自己對他出眾的外表無法免疫,甚至有一見鍾情的嫌疑,但他無疑是幫凶,任何一個人被他這麼凝視都會掉入戀愛的漩渦,況且他的後與她如此接近……

  “小悅!”

  就在這神奇的一刻,她媽媽硬是要插進來搞破壞,將她從虛無飄渺的世界拉回現實。

  “我、我媽在叫我了。”她尷尬地站起來,轉身就要落跑。

  “方罄悅小姐!”他大聲叫住她,要她別跑。

  “幹嘛?”她回頭,表情相當不自在。

  “你忘了拿這些東西。”他手指向裝著青菜的塑膠籃,眉毛挑得老高,似乎在嘲笑她的反應。

  方罄悅紅著臉,彎下腰把所有裝著青菜的籃子疊在一起,像卡通人物般直直往廚房衝,看得談予恩嘴角不停往上揚。

  她怎麼永遠都是這麼爆笑,當她自已是卡通人物啊!

  隻是談予恩嘴巴念歸念,卻並不討厭她這種冒失的個性。








第六章

談予恩經常應酬,對於一桌動輒十幾個人的聚會,一點都不陌生。他更習慣和商場老狐狸周旋,對於他們的冷嘲熱諷,總是能夠很巧妙的擋回去,甚至反將他們一軍,氣得那些老家夥牙癢癢的。

  照理說,他應該很習慣和年長的人相處,但他卻不知道怎麼麵對方罄悅的家人,他們一個比一個還親切,教他不知所措。

  “小恩啊,你不要客氣,盡量挾菜。”

  “這些菜都是我們種來自己吃的,保證不含農藥,營養又健康。”

  “小悅媽媽的手藝是最讚的,她做的菜比大飯店主廚做的還好吃,你要多吃一點。”

  “是啊,小恩,不要客氣,我給你倒酒。”

  方罄悅的長輩小恩小恩地叫,聽得他渾身好不自在。方罄悅的情形也沒好多少,也是一臉尷尬,她的這些天才長輩們,好像忘了他們和談予恩才第一次見麵。

  “我說小恩啊,你是做什麼的?”二叔公拚命往談予恩的杯子裏倒酒,談予恩拿起酒杯聞了一下,還是聞不到酒味,不免有些失望。

  “二叔公!”方罄悅知道她二叔公想幹什麼,他八成不甘心晚飯前推銷被打斷,還要再接再厲。

  “晚輩從事零售業。”他謹慎挑選字眼小心回答,本以為二叔公會繼續追問,誰知道他老人家竟然大拍自己的胸脯,大聲說。

  “那我們是同行嘛,我們也是從事零售業!”哈哈,他們注定要結親,連從事的行業都一樣,有緣、有緣。

  “呃,二、咳咳!二……二叔公也是從事零售業?”談予恩差點被自己的話梗到,極不習慣如此親密的稱呼。

  “不隻是我,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舅舅和舅公們,每一個人都是從事零售業。”二叔公驕傲地回道,非常自豪。

  “哦?”這倒引起談予恩的興趣,沒想到方罄悅的長輩們貌不驚人,卻臥虎藏龍,值得好好討教。

  “隻是我們的客戶群和你的不一樣,我們做的可都是大宗買賣。”二叔公越說越得意,方罄悅越聽越心急,又無法阻止。

  “大宗買賣?”

  “是啊,我們的收成都賣給農會,一出貨就是好幾台卡車。”當然是大宗買賣。“我們在鄉下有好幾甲地,大家不是種菜、種稻、就是種水果,小悅的四舅還種了好幾公頃的花,算是我們裏頭最有錢的。”

  二叔公爽朗地解釋,說完以後還哈哈大笑,一副“誰人甲我比”的跩樣,看得方罄悅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二叔公你自己種什麼?”談予恩反倒覺得很有趣,他第一次遇見這麼爽朗的長者,完全沒有心機。

  “沒種什麼,我養豬!”二叔公拍胸脯保證。“我是家鄉附近一帶有名的養豬達人,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問他們。”

  結果非常一致,大家都點頭,不挺自己人挺誰?

  “二叔公如果是養豬達人,那我就是種稻達人,我種出來的稻子幾乎年年得獎。”

  “我是種水果達人,我種的水果最好吃。”

  “我種的花才漂亮,每年都外銷,替國家爭取外彙!”

  大夥兒誰也不肯讓誰,都說自己最優秀,還沒開始吃飯就已經吵成一團。

  “你家是在演出今日農村嗎?”談予恩小聲調侃方罄悅。“幾乎所有和農業有關的行業,你的親戚們全包了。”

  “還有開養雞場的表叔和開養殖場的五嬸沒來,不然會更熱鬧。”她也小小聲的反駁,驕傲全寫在臉上,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這些可愛的長輩。

  談予恩挑高眉,認真考慮該不該在全省的百貨公司開辦農產品專區,反正現成的供貨商都有了,也可以幫這些長輩另辟一條生財的管道,大家都有好處。

  這時三叔不曉得說了什麼笑話,方罄悅跟著大笑,相當捧長輩的場,平凡的五宮頓時變得立體耀眼,不輸給所謂的名模。

  “你真容易滿足,不關你的事你也這麼開心。”一點點笑話也能笑成那樣,真令人受不了。

  “沒錯,我本來就很容易滿足。”她吐舌頑皮承認。“你的問題在於太龜毛,笑也是過一天,哭也是過一天,但是你不哭也不笑,像個活死人,這樣對心理和生理都不好。”要改進啦!

  方罄悅毫不修飾的話語,像拿一把刀在談予恩的胸口劃了一個大叉,讓他很不高興。

  “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沒有人可以指責他是活死人,他活得好好的,一直很用力呼吸。

  “那你來做什麼?”她反問他,受不了他的自大。她習慣說真話,他不想聽的話要走請便,她絕不阻止。

  他來做什麼?

  談予恩也在問自己,他說服自己是為了確認香味的來源,不得已才跟她回家,但他已經確定那股香味確實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照理說他已經可以離去,可他還是留下來,到底是為什麼?

  “當然是來吃飯。”二叔公不曉得是沒聽清楚他們的對話,還是故意裝傻,一邊笑,一邊挾菜放進談予恩的碗裏,被方罄悅中途阻止。

  “二叔公,你不要這樣做啦!很不衛生。”方罄悅知道談予恩不習慣這種場麵,想盡辦法避免,誰知道另一頭的三叔又來搗亂。

  “誰告訴你沒衛生?”胡說。“我們在家都是像這樣互相挾菜,也沒有誰得病過。”三叔趁方罄悅忙著對付二叔公的時候偷襲成功,在談予恩碗裏放了一堆空心菜。

  “就是說嘛!小悅就會窮緊張。”四舅也挾了一塊雞肉想要放進談予恩的碗裏,方罄悅眼明手快地攔住。

  “不行啦!四舅。”她拜托長輩。“你們不要一直挾菜給他……”

  “我偏要挾。”二叔公趁亂把紅燒牛肉放進談予恩的碗中,接下來是更猛烈的突襲,不過一會兒的工夫,談予恩碗裏的菜已經堆得像座小山。

  “你們不要鬧了!”眼看著阻止無效,方罄悅沮喪地大叫。

  “小悅這麼會保護‘朋友’,將來一定是個好妻子,小恩,你說對不對啊?”二叔公不死心,繼續推銷方罄悅。方罄悅恨不得挾塊紅燒肉堵住二叔公的嘴,拜托他別再說了。

  “我相信她一定是個好妻子。”談予恩綻開一個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迷倒一票老人。

  “喂,談予恩……”

  “你看,我在笑了哦!現在輪到你了。”他麵向她,讓她看清楚他臉上的笑容。

  方罄悅全身汗毛頓時為之豎立,總覺得毛毛的。

  “哈、哈哈。”她笑得超勉強。

  這家夥明明就是報她剛剛批評他是活死人的仇,有夠陰險的……

  “剛剛你是怎麼說的?”他故意裝天真。“對了!笑也是過一天,哭也是過一天,你好像笑得太勉強了哦?”

  沒錯,他是在報仇。嗚……她說錯話了,好後悔。

  “瞧你們小倆口笑得多燦爛,繼續保持。”二叔公宛若指揮官,充分掌握這場飯局的每一步節奏,談予恩發現二叔公雖然表麵樸實,卻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難怪敢自誇是達人。

  方罄悅一向就很喜歡參與家族聚會,但是今天這場家族聚會讓她頻頻冒冷汗,巴不得盡快結束。

  好不容易挨到媽媽把水果端上來,確定她爸爸也來不及趕回來續攤,方罄悅沒能等到談予恩動手拿水果,便趕快催他走人。

  “他還有事要先走了,我送他到大門口。”她對談予恩使眼色,談予恩挑眉以對,心想她還真是迫不及待趕他走。

  “對,我還有事要先離開。”這小妮子,又欠他一次人情。“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請各位長輩慢用。”

  談予恩盡管傲慢,但畢竟出身世家,該受的教育一樣也沒少,基本的禮貌還是維持得不錯。

  “這麼快就要走啦!”二叔公永遠是最熱心的一個。“再留下來聊天嘛!”

  “不,謝謝二叔公,我得走了。”談予恩起身跟所有長輩致意,方罄悅已經拿好他的米色獵裝在旁邊等他,她這個舉動,外人眼裏看起來親密,親戚們也對他們兩個人充滿期待。

  被寄予強烈期待的兩個人,其實並沒有見過幾次麵,每次見麵都不歡而散。

  “這是你的外套。”一走出大夥兒的視線範圍,方罄悅就忙著劃清界線,把衣服還給他。

  談予恩看著她手上的米色獵裝,不是很想接手。

  “對不起,我的親戚們一定讓你很為難,我代替他們向你致歉。”她知道他是高不可攀的貴公子,在他眼裏,他一定覺得她的家族很老土,明明才笫一次見麵,看他條件不錯,就硬要把他們送作堆,他一定煩死了。

  談予恩打量她的臉龐,她的表情滿是愧疚,因為長輩們的魯莽而羞澀不安。

  “……我並不會覺得為難。”相反地,他很享受這樣的氣氛,很溫暖。

  “啊?”方罄悅錯愕地看著他,換他不自在。

  “我不是常常有機會……和這麼多長輩一起吃飯。”他把臉撇向另一邊,不讓她看見臉上尷尬的表情。

  方罄悅起初不能會意,直到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才“噗哧”一聲笑出來。

  “所以說,其實你很喜歡二叔公他們嘍!”她笑得很燦爛。

  “算是吧!”他聳聳肩,不願意正麵承認。

  “你真的很別扭耶!”她笑道。“喜歡就說喜歡,幹嘛拐彎抹角?”

  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若硬要歸咎,隻能推給不習慣。他生命中存在著太多的虛偽和假裝,像她這麼真誠的笑容,他第一次看見,深深為之著迷。

  “那麼,晚安嘍!”她把外套塞逃他的手裏,微笑跟他說晚安。

  談予恩這時候又聞到那股香味,這香味是如此強烈,強烈到他隻想伸手抱她,根本不想說再見。

  “晚安。”他緊緊掐住手中的獵裝,因為不這麼做,他可能會強行抱住她,永遠不讓她離開他身邊。

  這真是荒謬。

  談予恩用右手扶住額頭,以為自己瘋了。

  
  “報告總裁,方小姐的機車送來了。”秘書按下內線的按鈕,通知談予恩這個好消息,從好幾天前開始,他就一直在詢問方罄悅的機車修理好了沒有,害修車廠的老板緊張到都快得心髒病。

  “真的修理好了嗎?”談予恩沒發現自己給人家多大壓力,也沒察覺到自己催促得有多急,他以為這一切都很自然,實則不然。

  “是的。”秘書答道。“機車現在就放在一樓大廳,你要親自檢查嗎?”

  “當然。”他可是很挑剔的。“叫警衛把機車送上來。”

  “你要把機車放在你的辦公室?”秘書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他相當愛幹淨,甚至有潔癬的嫌疑,他竟然肯讓一輛破機車進到他的辦公室,不可思議。

  “對。”他斬釘截鐵的回道。“另外打電話給方小姐,告訴她我已經將她的機車修好,請她過來取車。”

  這恐怕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急著見方罄悅。

  “我馬上就撥她的手機。”秘書忍住笑意切斷通話,轉頭看向窗外,發現現在雖然是秋天,卻透露著春意。

  秘書先打內線給一樓櫃台,吩咐警衛把機車送到頂樓,接著打電話給方罄悅,她正在簽收快遞送來的貨品,差點漏聽手機鈴聲。

  “謝謝。”她飛快在送貨單簽上大名,然後衝回櫃台拿手機。

  “你好,我是方罄悅!”她沒看來電顯示便按下通話鈕,秘書愣了一下,心想方罄悅真是時時刻刻充滿活力,連自己也跟著變年輕。

  “你好,我是談予恩先生的秘書。”她回道。

  “是秘書阿姨啊,有什麼事情嗎?”方罄悅不知道秘書姓什麼,但對她的印象很好,她看起來就是一個溫柔慈祥的人。

  “總裁要我轉告你,你的機車己經修理好了,請你來公司取車。”秘書同樣非常喜歡方罄悅,她熱情、活潑、率真,最重要的是,毫無心機。

  “真的嗎?我馬上過去!”方罄悅聞言喜出望外,好久沒有見到二叔公,不知道它老人家是否安好,一定很想念她。

  此二叔公非彼二叔公,她真正的二叔公已經在幾天前回中部老家,但陪伴她十幾年的老爺機車卻還躺在修車廠,今天終於可以回到她的懷抱,她當然高興了。

  “那麼,待會兒見。”秘書光聽方罄悅的聲音就知道她很興奮,由此可知她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孩,即使機車已經又舊又破,也不輕易丟棄。

  從各方麵來看,她都是最適合予恩的女孩,但願他們真的能夠在一起。

  秘書放下話筒,方罄悅的機車也在同一時間送到。

  “這、這是……”秘書看見漂亮得像剛出廠的機車時,驚訝到說不出話。

  她不曉得機車原來的模樣,但她猜想方罄悅可能不會喜歡機車被改造成現在這個樣子,不禁開始為談予恩擔心。

  “範秘書,機車要放在什麼地方?”警衛問。

  “放在總裁的辦公室。”她幫警衛開門,順便偷瞄了一下談予恩的表情,他今天的心情特別好,秘書於是更加擔心。

  
  方罄悅一聽見機車修理好了,立刻鎖上店門,隨手招來計程車,往彌新集團的總部出發。

  她迫不及待想見到二叔公……好吧!還有談予恩,幾天不見,她也挺想見他的,就算他的舉止怪異,就算他高傲的模樣很欠揍,她還是想見他。

  她會不會就這麼陷入戀愛了?是有點莫名其妙啦!

  方罄悅聳肩。

  不過愛情這種事本來就很難說,她也不清楚。

  對於愛情,方罄悅還懵懵懂懂,但這無法怪她,因為愛情的本質沒有人看得清。


今天的道路意外地順暢,平日要花二十分鍾的車程,司機先生隻用了十五分鍾便飆到。

  方罄悅付了計程車費,下車用力關上車門,轉身朝旋轉門跑去。

  警衛今天對她很客氣,不但沒攔她,還護送她去搭電梯,她猜應該是談予恩事先交代過警衛不可對她無禮,不然警衛不會這麼識相。

  無論如何,她很高興她的機車修理好,又可以見到她的二叔公了。

  “秘書阿姨你好,我來拿回二叔公。”電梯門一開,她立刻跟坐在秘書室的秘書打招呼。

  “二叔公?”秘書一頭黴水。

  “我的機車。”方罄悅解釋。“它是我二叔公在我上高中那一年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私底下部這麼叫它。”

  “原來如此。”這下秘書更加確定,方罄悅不會喜歡見到自己的機車被大肆改造,很怕她和談予恩會發生衝突。

  “二叔公呢?”方罄悅東張西望,並沒有見到她心愛的機車。

  “在總裁的辦公室。”秘書擔心地看著桃花心木門,第一次不想他們見麵。

  “那我進去了。”方罄悅熟門熟路,不等秘書開門就自己進入談予恩的辦公室,秘書隻能點點頭,祈禱他們別吵架。

  “哈囉!”她一進門便愉快地跟談予恩打招呼。“聽說我的機車已經修理好了,我來拿我的機車。”

  偌大的辦公室,除去豪華的辦公桌和家具,就數幾字形的沙發最顯眼,談予恩就坐在沙發的正中央等她。

  “嗨,要喝杯咖啡嗎?”他一樣雙手插在褲袋,外表瀟灑不羈,今天他穿著白色合身西裝,活像偶像劇中的男主角,不,是比偶像劇的男主角還要出色。

  方罄悅不可免俗地心髒狂跳了幾下,而後隨即鎮定下來。

  “我很想,但我必須馬上回去看店,隻好等下次。”她下意識地尋找老舊的機車,此舉惹惱了談予恩,這遲鈍的女人,一直在考驗他的耐性。

  “你的車就在你的眼前,你看不見嗎?”他沒好氣地用下巴點了一下淺紫色的機車,方罄悅這才發現沙發旁邊停放了一輛薰衣草色的機車,上頭還用黑色的噴漆彩繪了花朵的圖案,有一點世界知名品牌Anna  Sui的味道。

  “這不是我的機車。”她左看看、右瞧瞧,怎麼看都不像是她的車子。

  “你再看清楚一點。”他說。

  方罄悅很認真的再看了一遍,發現除了機型一樣以外,無論是車子的外殼甚至儀表板都跟新的沒兩樣,應該是重新換過——重新換過?

  方罄悅緊急繞到機車後麵看車牌,號碼一模一樣,是她的車沒有錯!這輛浪漫得像是情侶專用的機車,就是她的愛車。

  “你把二叔公怎麼了?”她生氣地質問談予恩。“它原來不是這個樣子!”

  “二叔公?”談予恩皺眉。“我懂了,你把機車和二叔公混在一起,萬一二叔公知道的話恐怕不會高興吧?”

  “要你管!”別說得他和長輩們有多熟似的,對他們來說,他隻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重點不在於我怎麼叫它。”她氣呼呼。“重點在於你憑什麼未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機車改造成這副德行?”

  “這副德行怎麼樣?很美呀!比它的主人漂亮多了。”至少比較有女人味。

  “我是長得不漂亮,但我至少不是一個自大的混帳!”要人身攻擊是不是?來呀!她可不會輸人。

  “你說什麼?!”談予恩倏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大軍壓境似地朝她走來,她不躲也不怕,豁出去了。

  “本來就是,你是我見過最自私任性的男人!”她生氣到幾乎崩潰。“我已經跟你說過這輛車對我的意義,可是你仍然我行我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完全不管我的感受。”

  “又是那些無聊的回憶嗎,你能不能實際一點?”他的眉毛挑得老高,也火大了,她不分青紅皂白劈頭就指責他,似乎也沒高明多少。

  “不能!”居然說她的回憶無聊,這個人簡直沒救了。“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回憶更重要。”

  “我說過,在我的地盤上,隻能聽我的。”他和她一樣強硬。“我說那些回憶沒用,就是沒用。”

  談予恩表現得和之前一樣傲慢,氣壞了方罄悅,她是白癡,才會對他產生好感。

  “你簡直心理有問題!”她氣憤地大吼。

  “什麼?”談予恩眯眼,無法原諒她使用的字眼,氣得雙手握拳。

  “隻有心理有病的人,才會這麼不講理。”她毫不畏懼地說出心裏的想法,總要有人對他說實話,就算會因此惹來麻煩,她還是要說。

  談予恩的拳頭,因她這一席話,張了又握,握了又張,眼看著就要出手捆她耳光。

  “……出去。”但他終究忍住,隻是對她下逐客令,失望全寫在臉上。“出去!”他以為她不一樣,結果……

  “談予恩。”

  “馬上滾出我的辦公室,快滾!”他轉過身,以免情緒失控。

  多說無益,他是這個意思嗎?

  “滾就滾!”很好,她也不想說了。“休想我會再踏進這個地方一步!”

  話畢,方罄悅轉身奔向桃花心木門,握住黃銅手把用力打開,差一點和秘書撞滿懷。

  “秘書阿姨……”

  “對不起,不小心聽見你們的對話。”秘書承認她偷聽,方罄悅想不出為了什麼原因,她看起來不像是會偷聽人家談話的人。

  “方小姐,能和我聊聊嗎?”秘書提出要求。

  方罄悅遲疑了一下點頭,也想聽聽看秘書怎麼說。

  
  慵懶性感的藍調歌曲,在古老的空間裏回蕩,像情人間的耳語,訴說著屬於上一個世紀的愛情,聽起來是多麼的感傷。

  方罄悅好奇地打量咖啡廳內的擺設,沒想到這麼繁華的地帶,竟開設了一間如此充滿懷舊風情的咖啡館,桌椅看起來有些曆史。

  “我以前時常和予恩的父親來這間咖啡廳喝咖啡。”秘書一坐下,隨即跟櫃台內的老板比了“二”的手勢,方罄悅忙著回頭看老板的反應,差點沒聽到秘書說話。

  “耶?”

  “我和予恩的父親是情人的關係,直到正連去世之前,我一直是他的情人。”秘書毫不隱諱她是談正連的情婦,反正這在彌新集團內部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幾乎每個人都知道。

  “秘書阿姨!”她眨眨眼,非常驚訝。

  “我姓範,你可以叫我範阿姨。”秘書的笑容相當燦爛,方罄悅可以想像得到談予恩的父親當時為什麼會被她吸引,她的笑容有一種安撫人心的作用,他也一定被安撫了。

  “談——予恩也知道這件事嗎?”方罄悅不知所措地問秘書。

  “當然知道。”秘書微笑。“他從小就喊我阿姨,我是一路看著他長大的。”

  方罄悅聞言不曉得該說什麼,這對可以高唱“我的家庭真可愛”的她來說,太陌生也太複雜,她很難理解。

  “正因為我一直在他身邊,所以比誰都了解他。”接下來才是重點。“所以,方小姐,請你不要放棄予恩,好嗎?”

  秘書突如其來的要求,讓方罄悅亂了手腳,不是很懂得她的意思。

  “範阿姨,我——”

  “你喜歡予恩,對不對?”秘書隨便一個問題就能教方罄悅傻眼。

  她掙紮了老半天,最後老實承認。

  “我也曾經想過自己是不是喜歡他。”一直到去他的公司之前還在想。“但是他實在太可惡了,我沒有辦法喜歡上像他這麼任性的人  ……”

  “他這麼任性是有原因的,你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秘書緊握住方罄悅放在桌上的手,老板這時候端了兩杯咖啡過來,悄悄地擺在桌上,又悄悄地離開。

  “範阿姨……”

  “予恩一直是個驕傲又寂寞的孩子,因為大人之間複雜的三角關係,讓他得不到母親的關愛,即使我有意代替他母親照顧他,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再怎麼說我們都沒有血緣關係,無法太親近。”秘書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談予恩,所以對他特別關心,也算是一種補償。

  “範阿姨……”

  “但是予恩從頭到尾就沒有怪過我,這一點我一直很感激予恩。”秘書說到這裏忍不住落淚,方罄悅除了幫忙遞紙巾給她以外,就隻能沉默。

  “方小姐……”

  “請叫我小悅。”她不喜歡太正式的稱呼,正合秘書的意。

  ”小悅,予恩需要你。”秘書幾乎已經是懇求。“予恩的身邊一直缺乏一個真正關心他的女人,我相信那個女人就是你。”

  “為什麼是我?”方罄悅不懂。“談予恩的條件那麼好,隻要隨便勾勾手指,就有一打女人排隊等侯差遣。”

  “沒錯。”予恩確實很受歡迎。“但是那些排隊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真正關心予恩,她們雖然號稱名門淑女,但隻想霸占予恩,把他當成戰利品炫耀,因為他又帥又難搞,家世又好。隻要能夠擁有予恩,就等於站上社交界的頂端,所以有一些女人瘋狂追逐予恩,幾乎把他逼到喘不過氣。”

  居然有這種事?那些所謂的名嬡,竟然比她們這些市井小民還不如,至少她們對愛情的態度是認真的,不像她們把愛情當成遊戲。

  “本來予恩也不在意,但是就在一年半以前,有個瘋狂迷戀予恩的女人,因為受不了予恩的冷漠,當著他的麵跳樓自殺。”秘書說出這個天大的秘密,方罄悅足足愣了五秒才有反應。

  “跳樓自殺?”

  “嗯。”秘書點頭,臉色變得暗淡。“當時引起很大的騷動,集團花了不少工夫才讓這件事在新聞處理方麵盡量淡化。”

  經秘書這麼一提,方罄悅才想起好久以前似乎有這麼一則新聞,但她不敢確定,這類新聞太多了,每一件都令人心痛。

  “那個女人不但當著予恩的麵做傻事,還詛咒他失去嗅覺,因為她認為鼻子是予恩的五官中最漂亮的部分,她要他不再完美。”

  “好惡毒的女人。”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已經夠不可原諒了,居然還拖別人下水。

  “從那個時候開始,予恩便逐漸失去嗅覺,我們都知道這是心理上的毛病,但他就是不肯承認,堅持他的心理沒有問題。”

  原來他曾經遭受過這麼大的刺激,難怪當她指責他的心理有問題的時候,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換作是她,也許早就瘋了。

  “小悅,請你救救予恩。”秘書拜托方罄悅,認定隻有她能夠幫忙。

  “我沒能力救他。”方罄悅茫然地看著秘書,不認為自己辦得到,他們身處在不同世界,即使有交集也隻是短暫,不會有幫助。

  “你可以。”秘書斬釘截鐵地回道。“我雖然不清楚個中原因,但你確實有本事拯救予恩,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關心一個人,你一定有非常吸引他的地方。”

  “那是因為——”方罄悅本來想推辭,甫開口隨即想到談予恩種種怪異的舉動,包括他突然抱住她聞她的味道,問她有沒有塗抹什麼特殊的香料等等,這一切都不合常理。

  “……我身上似乎有股香味很吸引他。”奇了怪了,莫非她是香妃轉世,否則身上怎麼會散發出香味?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一定是這樣沒錯!”秘書拚命點頭,在方罄悅的回答裏找到曙光。“你身上有著別人無法擁有的魔力,他看見了這股魔力,不由自主受你吸引。”

  呃,她真的有這麼神奇嗎?範阿姨的想法會不會太浪漫了些……

  “而且我認為你不該曲解他的好意,予恩是真心想幫你修理好機車。”秘書語重心長的說出另一個秘密,不希望方罄悅一直誤會談予恩。

  “你的機車故障得太嚴重,好多零件需要更換,引擎也幾乎報廢,有一度修車廠的師傅不願意修理,是予恩堅持修車廠的師傅一定得想辦法幫忙修到好。雖然結果有點過頭,但他是真的很看重對你的承諾。”

  其實不用秘書特地解釋,方罄悅也知道自己誤會他了。當時她太生氣,指責他毀掉她過去的回憶,卻忘了在責罵他的同時,自己也抹煞了他那一份用心。

  她說他任性,其實她自己也一樣自大,憑什麼指責他人?

  “我——我錯了。”不同的是她比他勇敢,願意正視自己的錯誤,並且設法糾正。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講理的好女孩。”秘書緊緊抓住她的手,激動落淚。

  “範阿姨。”

  “我把予恩交給你了,請你救救他吧!”教他學會愛,從此不再孤獨,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

  “我、我會試試看。”她會努力嚐試,首先就要打開他的心扉。

  秘書不指望她能一次成功,但她相信,如果真的有人能夠做到,那個人一定是方罄悅,非是她不可。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10-17 00:53:44 |只看該作者

回覆 #2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七章

在前往談予恩的公司之前,方罄悅特別上網查了一下資料,才發現鼻炎分很多種,有過敏性鼻炎、血管運動性鼻炎、急性鼻炎等等,其中又以萎縮性鼻炎最為麻煩,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找不到病因,很難醫治。

  根據秘書的說法,幾乎每位醫生都斷定談予恩是萎縮性鼻炎,她隻得朝這個方向尋找資料。

  她不是醫生,隻能從食補下手,偏偏她家的食神是她媽媽,她頂多隻能幫忙煮煮綠豆湯,幸好綠豆湯對清熱解毒頗有功效,正好適合談予恩食用。

  好吧!她承認她是為了討好談予恩,才煮綠豆湯。她打算拿綠豆湯賠罪,畢竟她曲解了談予恩的好意,又對他說了一堆難聽的話,沒帶點伴手禮,一定會被趕出來。

  “別緊張,小悅,你一定辦得到。”秘書也為她加油打氣。

  “範阿姨,他可能會拒絕見我。”站在談予恩辦公室門外,方罄悅的心髒不停地狂跳,仿佛參加麵試般不確定。

  “所以才需要我。”秘書安慰她。“予恩雖然不甩任何人,但對我還有幾分尊重,隻要是我開的門,他不敢怎麼樣。”

  這就是有內應的好處,所謂的裏應外合,諒談予恩插翅也難飛。

  “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他。”有了秘書的鼓勵,方罄悅瞬間增添不少自信。

  “就拜托你了。”秘書點點頭幫她開門,兩個女人合作無間。

  方罄悅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大步走進談予恩的辦公室,他正背靠在皮椅講電話。

  “……對,盡可能的收購股票,就算多放一些利空消息也沒關係,這樣才能引蛇出洞。”談予恩第一時間沒注意到方罄悅進來,仍是自顧自地交代事情。

  “……能吃下多少,就吃下多少。”談予恩交代手下。“那幾個老家夥應該會上當……不過還是得小心,操作的手法要精細一點,別讓人抓住把柄……”他把重點都交代得差不多,終於發現方罄悅的存在,她就站在門邊,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講電話,模樣有些可憐。

  “我再打電話給你。”他匆匆掛上電話,隔著一段距離打量方罄悅,冷冷說道。

  “我不記得我有邀請你過來。”眼神冷漠得像他們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

  方罄悅畏縮了一下,但隨即提起勇氣反駁:“你從來也沒有邀請過我,隻會命令我過來,不然就是威脅我。”

  態度高傲得不像是一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談予恩決定不再容忍。

  “聽起來像是抱怨,既然我讓你這麼不愉快,你可以滾了。”他下逐客令。“門就在你後麵,不送。”

  談予恩的態度,和之前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以前他雖然傲慢欠揍,但絕不冷漠。他現在的口氣,仿佛她隻是一隻煩人的蒼蠅,方罄悅也知道自己很煩,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兩人最好從此分道揚鑣,誰也別理誰,可她就是無法放任他孤獨,不忍心看他露出寂寞的表情。

  思及此,她握緊保溫瓶的手把,抬高下巴,朝他的辦公桌走去。

  砰!

  她非常、非常用力地把保溫瓶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下定決心不和他把話說清楚,絕不離開。

  “你……”他眯起眼,打量她倔強的表情,不曉得她想做什麼。

  “我知道你在生氣!”她大聲說。“但是我也不爽,因為你把二叔公搞成那副德行,害我都不敢騎出去,你也要跟我說對不起!”

  很好,原來她是來找碴的,範阿姨怎麼會讓她進來?

  他直起身,伸手就要按內線質問秘書,卻因為她的下一句話停止動作。

  “對不起!”方罄悅率先跟他低頭。“那天我說得太過分了,你雖然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大肆改造我的機車,但是我知道你是出自好意,那天我太激動了,沒考慮清楚,才會對你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請你原諒我。”

  她如同平常開口就是一大串,談予恩慢慢地收回手,疑惑地看著她。

  “你是真心道歉?”他皺眉,不太敢相信。

  “你這個人的疑心病真的很重耶!”她邊講邊臉紅,倔強如她確實很難得跟人低頭。“虧我為了表示我的誠意,還幫你煮了這個東西!”結果還被質疑誠意,好心沒好報。

  “這是什麼?”他偏頭打量桌上的保溫瓶,黑色的瓶身就跟她的外表一樣不起眼,卻很有個性。

  “綠豆湯。”

  “綠豆湯?”

  “抱歉不是魚翅或是燕窩。”她買不起。“但是我聽說綠豆對萎縮性鼻炎很有好處,可以清熱解毒、潤肺生津,雖然便宜,卻是很好的食物及藥材。”

  方罄悅熱心解說,談予恩的眉頭卻是越鎖越緊,聽到最後幾乎發飆。

  “誰告訴你我罹患了萎縮性鼻炎?”他的口氣陰森,臉色也極為難看。

  “範阿姨。”她不打算說謊,因為說了也沒用,他一樣猜得出來。

  “可惡!”談予恩詛咒連連,難怪秘書會讓她進來,原來兩個人早就串通好了。

  “她還告訴我一些你過去的事。”她又說。

  “哪一些事?”該不會是……

  “一年半以前上了社會版頭條的那件事。”她遲疑的開口。“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但我覺得你還是無法釋懷,甚至因此產生心病……”

  “你憑什麼打聽我的過去?!”談予恩聞言再也無法維持冷靜,推開皮椅站起來走到方罄悅麵前,口氣陰森地威脅她。

  “你有什麼資格知道我過去的事?你什麼都不是!”該死,範阿姨為什麼要多嘴,還嫌他不夠難堪嗎?

  “對,我什麼都不是!”她火大承認。“我既不是你習慣交往的社交名嬡,甚至連小家碧玉都談不上!我隻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路人甲,但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雖然他們才認識沒多久,雖然他們老是針鋒相對,但她相信他對她是有感覺的,至少她是這麼認為。

  談予恩曾經也和她有同樣的想法,直到現在仍是!但她依舊沒有權利刺探他的過去——那段他深深引以為恥,難堪的過去!

  他不想麵對那段過去,也不想麵對方罄悅,於是和她擦肩而過,打算將辦公室留給她一個人享用。

  “你不能總是逃避,否則你的心病一輩子都好不了!”然而她卻很勇敢地擋在他麵前,拒絕被他排除在外。

  “讓開!”

  “你必須麵對它!”她不讓,說什麼都不讓。“你必須釋放你的心魔,不這麼做的話,它會糾纏你一輩子,你的嗅覺一輩子都無法恢複!”

  他們兩人怒目相視。對談予恩來說,這不隻關係到麵子問題,更關係到自尊,他不會輕易鬆手。

  對方罄悅而言,這不單隻是為了完成對秘書的承諾,也是為了談予恩。她真的好希望他能走出過去的陰霾,迎接亮麗人生。

  他們兩人就這麼互相對峙,誰也不肯退讓。

  “拜托,你一定得麵對它。”她近乎呢喃的懇求,是最強而有力的炸藥,在他心土上炸開了一個洞,釋放出冰封千年的暖流,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心是如此火熱。

  談予恩可以感覺到充滿胸口的怒氣正慢慢消失,被那股來得又急又猛的暖流淹沒。

  他凝視她的眼睛,她的眼神真誠而純淨,在在透露著一個訊息——她想救他。

  “我不需要你當救星。”他還沒有淪落到靠人拯救。

  “我從來沒有這個想法。”她沒那麼偉大。“我隻是單純想要幫助你,你知道我就是這種雞婆的個性。”

  沒錯,她就是這麼冒失得令人受不了,但他偏偏受她吸引。

  “綠豆湯好吃嗎?”他用下巴點點黑色保溫瓶,一貫的傲慢。

  “比你習慣喝的香檳好喝。”她朝他做鬼臉。“我不是嫉妒你喝得起一瓶上萬元的香檳,但綠豆湯真的比較健康,它具有——”

  “清熱解毒的功效,我知道,我已經背起來了。”談予恩擺出他的招牌動作——下巴揚高四十五度角,方罄悅不禁笑了。

  這才是她認識的談予恩,自大、傲慢,帶有一點點孩子氣。說也奇怪,他們雖然認識沒多久,她卻已經無法想像,自己若是無法再見到他會有多寂寞,一定會非常想念他欠揍的嘴臉。

  “你是不是因為我身上散發著一股特殊的香味,所以才會接近我?”她很不想問他這個問題,但終究得麵對事實,總不能欺騙自己一輩子。

  談予恩聞言身體先是僵住,而後輕輕點頭。

  “照理說我應該已經失去嗅覺,可是我卻聞得到從你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他承認他是有目的地接近她,隻是後來的發展模糊了開始的目的,讓他漸漸看不清自己的心。

  “原來如此。”方罄悅強迫自己露出笑容,心裏免不了失望。她以為他是對她有意恩,才不斷找借口接近她,沒想到竟然是因為他隻聞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不得已才和她周旋,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方罄悅……”

  “沒關係,這也很好。”她勉強微笑。“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你會在我身上聞到香味,但如果能因此幫助你找回嗅覺,我會非常開心。”

  仔細想想,他這麼做也沒有什麼不對,如果立場交換,她也一樣會死巴著他不放。

  “你真的這麼想嗎?”他看著她,對她的寬宏大量竟產生一絲不悅,如果她大聲斥責他,說不定他的心情還會好一點。

  “嗯。”她點頭。“我是真的這麼想,畢竟我們是朋友。”不是有句話說當不成情人也能當朋友,她雖然遺憾他們無法發展成情人關係,但至少可以是朋友。

  朋友。

  她好像已經欣然接受這個結果,現在反而換他猶豫,甚至慍怒。

  “其實……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該不該說。”她環看他的豪華辦公室,口氣有些猶豫。

  “說說看是什麼建議。”他平時很討厭聽人家建議,可他卻迫不及待想接受她的建議。

  “你要不要跟我去鄉下住幾天?”她問他。

  “去鄉下?”他愣住,想都沒想過會是這個建議。

  “你不願意也沒關係。”她誤會他不想去,趕緊搖手。“我隻是在想,你平常的工作壓力太大,說不定這也是造成你嗅覺失靈的原因之一,所以才會邀請你跟我一起回彰化老家住幾天,對不起,做了一個愚蠢的建議……”

  “不,這是一個很好的建議。”他阻止她繼續自責下去。

  “啊?”

  “我也想放鬆心情……沒問題,我跟你回鄉下住幾天,就當作是度假。”談予恩幹脆接受方罄悅的提議,方罄悅起先不相信,後露出開心的笑容。

  “嗯。”她用力點頭,保證他不會後悔。

  談予恩也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手指著保溫瓶,挑眉說:“我要吃綠豆湯。”意思是要她盛給他吃。

  方罄悅開始覺得,帶他回鄉下老家可能不是一個好主意,自己一定會被操到死!嗚……


  別看方罄悅是中等美女,她在老家受歡迎的程度,連台灣第一名模都比不上,每一個人都搶著要她到家裏住。

  她受歡迎當然不必說,但方罄悅嚴重懷疑,她之所以會突然變得如此搶手,是因為她身邊帶了一個超級大帥哥,為了歡迎史上最帥的貴公子,各家親戚搶翻天,最後由二叔公順利拔得頭籌。

  方罄悅之所以會選擇寄住在二叔公的家,一來是因為他很疼她,二來是她有個重要的人質寄放在他那裏,說什麼也不能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

  “二叔公!”她一放下行李,就忙著擁抱長輩。二叔公大方回抱方罄悅,熱情不在話下。

  “歡迎你們!”不過他不隻擁抱方罄悅,還大力抱了談予恩一把。

  雖然他老人家的身高和談予恩有差距,但熱情可沒打折。談予恩沒想到自己會被這麼熱情對待,還來不及反應,二叔公已經放開他,用力拍他的手臂。

  “難得來鄉下,一定要好好玩,不然白跑這一趟。”二叔公再眼拙,也看得出來談予恩的家世跟他們不一樣。不過怎麼說呢?愛情不分國界,身高不是問題,就看年輕人自己怎麼想了。

  “二叔公,我女兒呢?”方罄悅迫不及待想見她最親愛的女兒,談予恩聽了她的話以後臉色大變。

  “你結婚了?”他的臉像被雷打到一樣黑,二叔公看了以後大笑,看他們這對很有希望,不錯不錯。

  “沒結婚也可以有女兒啊,你怎麼這麼古板?”方罄悅也笑岔氣,他看起來不像這麼保守的人。

  談予恩可笑不出來,雖說未婚生子在現代社會比比皆是,但他就是很在意,甚至在意到腦筋一片空白。

  “二叔公,我女兒到底在哪裏?”她擦掉眼角的眼淚問。

  “在她房裏。”二叔公回道。

  “好久沒有抱她了,我去看看她。”方罄悅轉身就要去看女兒,見談予恩的腳像生根似地定在原地不動,連忙伸手用力拉他。

  “你也跟我一起去。”愣著幹什麼?“我介紹我女兒給你認識。”

  “不必了,我不想見她。”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他此刻的心情沉到穀底,動都不想動。

  “別這樣,你一定會喜歡小寶。”方罄悅保證。

  “我不要……”

  “來嘛!”方罄悅死拉活拉,一定要他見她女兒。談予恩因為有二叔公在場,不便發脾氣,隻好任由她帶路。



 他以為她會將她帶迸房間,沒想到她卻是將他拉出屋子,往不遠處的一排鐵皮屋走。

  談予恩是第一次到鄉下,過去雖然也曾經去熱門景點度過假,但多半都是住在五星級飯店或高級度假村,不曾真正深入民間。

  他沒住過鄉下的房子,當然也不曾到過農舍,更別提這間“農舍”跟他想像中大有出入,是一間獨立的小豬圈。

  “小寶,媽媽來看你了,你乖不乖?”方罄悅帶著談予恩去探望她口中的女兒,竟然是一隻小豬。

  談予恩當場無語,心想她也未免太會整人,他還以為她真的未婚生子。

  “你要不要抱抱看?”方罄悅打開鐵門,走進豬圈抱起小豬,將小豬抱出豬圈問談予恩。

  “不必了。”他避之唯恐不及。“我做過的蠢事己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加這一樣。”他為了她蹲在路邊修車,還卷起袖子挑青菜,這些事若是傳出去,他貴公子也不必幹了,說不定還會引來一頓嘲笑。

  “不要這麼說嘛!”傷感情。“小寶很可愛的,你抱一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小豬往他懷裏塞。

  “不要!”談予恩能避開的唯一方法就是丟掉小豬,偏偏他又不能如此做,隻得接下小豬。

  小豬發出特有的豬叫聲,張大眼睛無辜和他互看。

  談予恩丟掉小豬也不是,抱著小豬也不是,渾身不自在。

  方罄悅在一旁偷笑,難得看見他這種表情,她的女兒可真爭氣,幫她報了一箭之仇。

  “我本來以為你是天字第一號貴公子,高雅又時尚,沒想到你抱小豬的畫麵意外的好看。”她涼涼消遣他,跟在豬女兒後麵報第二箭之仇。

  談予恩立刻把小豬塞回到她的手裏,一次仇也不讓她報。

  “小器!”她噘嘴抱怨,但隻要一想到他困窘的模樣,就忍不住眉開眼笑。看不出來他雖然老愛裝出一副酷樣,但個性其實滿可愛的,不過有一點別扭就是。

  “你一向都是這個樣子嗎?”他打量她燦爛的笑臉,感覺太陽的能量都被她吸光,她整個人都在發亮。

  “什麼?”

  “你做事一直都是橫衝直撞,不管別人的意願,硬要對方接受你的好意?”他手指向她懷裏的小豬,想不通它哪裏可愛?鼻子好扁。

  “好像是耶!”她回想一路走來的光榮戰績,用力點頭。“我的一些好朋友常說我過度熱心,有時候我也滿討厭自己這種個性,很容易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知道還不改進?”他挑眉,態度跟平常一樣躞,讓她很不爽。

  “你一向都是這個樣子嗎?”她用他的話回敬他,態度也是不遑多讓。

  “我是什麼樣子?”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不解。

  “四十五度仰角看人。”她抱怨。“你知不知道這給人一種你很傲慢的感覺?”

  “我知道。”這是他的習慣,從另一方麵來說,他是故意這麼做,就像是他的保護色,可以保護他不受外界的幹擾。

  “知道了還不改進?”她學他挑眉,和他卯上了。

  “你先改,我再改。”他拒絕讓她占上風。

  “你改了以後,我再改。”她也一樣打死不肯退讓。

  兩人瞪大眼睛,對峙了好一陣子,最後一起笑出聲。

  “你永遠不肯服輸是嗎?”他收斂笑意,挑眉問。

  “盡可能不投降。”她聳聳肩,逗弄懷裏的小豬。

  “希望你的壞習慣,沒有遺傳給你女兒。”他消遣她。

  方罄悅聽了以後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

  “你是在暗示我是豬嗎?”可惡。

  “我隻是擔心你優良的血統沒有人或豬繼承,沒有別的意思。”他無辜地回道。

  是啦是啦,她是豬,才會期待他說出人話。

  方罄悅決定仿效當紅的多多妹,大人有大量,放了他一馬,否則光鬥嘴就會累死。

  她把小豬放回豬圈,鎖好門,和她親愛的女兒暫別。

  兩人漫步在鄉間,中部清爽的天氣非常適合散步,就算不聊天也不會無聊。

  “其實我很討厭自己的性格,但我好像改不了。”他們走著走著,方罄悅突然檢討起自己的個性,談予恩一時無法會意。

  “什麼性格?”

  “熱心的性格。”她歎氣。“我曾經因為過於熱心,差點毀了好朋友的一生。”

  她接下來把於默心和柯紹裘的愛情故事,從頭到尾描述一遍,說完以後還是歎氣。

  “我不隻一次後悔,當初要不是自己熱心撮合,小默就不會和柯紹裘在一起,他們就不會結婚,她也不必受那麼多的苦。”直到現在方罄悅還不肯原諒自己,硬是背負不屬於她的十字架。

  “但是他們現在又複合了,而且過得更加幸福。”綜合她的說法,於默心和柯紹襲先結婚又離婚,十年後再一次結婚,中間過程頗為曲折。

  “而且小默還懷孕,最近就要生了。”她點點頭,又歎氣。

  “這就對了。”幹嘛歎氣歎個不停?根本沒必要。“他們已經有美好的結果,你就不必再自責了。”

  “而且我認為就算你不積極撮合他們,他們最後還是會走向相同道路。”他是這麼想。“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有緣,無論如何都會在一起。”這就是所謂的宿命,跟她夠不夠熱心沒有任何關係。

  方罄悅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沒想到是由他來化解她的心結,感覺特別驚訝。

  她看著談予恩,發現談予恩也在看她,兩個人的臉相差不到五公分的距離。

  他們之所以會這麼接近,當然是因為他主動靠近她,方罄悅的心瞬間揪緊,難以呼吸。

  他不會不知道他的長相對女人有致命的吸引力,還是他根本不把她當成女人?

  方罄悅緊張到頻頻舔唇,殊不知此舉對男人的吸引力更強,強到足以殺死腦細胞,隻憑下半身思考。

  談予恩無法否認自己被吸引了,被她僅僅中等的美色迷昏頭。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呼出來的熱氣搔癢方罄悅的玉頸,她神經瞬間繃緊,慌張地問談予恩:”你又聞到了嗎?”

  談予恩愣了一下,聲音沙啞地反問方罄悅:“聞到什麼?”

  “香味。”她緊張兮兮地答道。“你不是說,我的身上會散發出一股香味,是香味沒錯吧?因為我自己聞不到,隻好問你。”

  方罄悅以為他是因為味道的關係,才主動靠近她。其實談予恩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這件事,他隻是單純想吻她。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吻方罄悅?她明明就很庶民,長相、氣質各方麵部十分符合政府現在提倡的庶民經濟,但也由於她是如此自然,不矯揉造作,所以他才喜歡上她——喜歡上她?

  談予恩被腦中的想法嚇到停止腳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方罄悅。

  “嗯?”方罄悅睜大眼睛回望他,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沒什麼。”他搖搖頭。“我隻是、隻是——”

  談予恩隻是了半天說不出理由,方罄悅打量他別扭的表情和發紅的臉頰,恍然大悟大聲喊道。

  “我知道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知道?”不會吧,他也是剛剛才開竅,她竟然看得比他透徹?

  “你一定中暑了!”一定是這樣,不然他不會突然臉紅。

  這是什麼結論?

  談予恩快氣炸,她簡直遲鈍到令人抓狂。

  “我沒有……”

  “都怪你老是喜歡穿得西裝筆挺,天氣這麼熱,難怪會中暑。”她承認他穿西裝特別好看,但也要看場合。這裏是鄉下,穿西裝隻會被當成是要娶新娘,她想依他的眼光之高,也看不上村姑。

  “我不是——”

  “我們快回二叔公那裏!”方罄悅廢話不多說,拉住談予恩的手臂便將他往回拖,他連喊救命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帶回二叔公家。

  “二叔公,快想想辦法,小恩中暑了!”她扯開嗓門大喊,二叔公第一時間趕到客廳。

  二叔公拿出萬金油和湯匙要幫他刮痧,談予恩往後連退三步,敬謝不敏。

  “小悅,快幫我抓住小恩,我要上了!”二叔公拿出幫豬隻打疫苗的本事,非要摧殘談予恩不可。

  “是,二叔公!”她早己磨刀霍霍向豬羊,談予恩沒地方躲了。

  “等一下,二叔公——”

  多說無益。

  一陣折磨下來,談予恩到洗手間照鏡子,關心自己的脖子和肩膀,發現它們紅了一大片,情況慘不忍睹。

  自從認識方罄悅以後,他做盡一切local的事,哪裏還像貴公子?

  思及此,他搖頭苦笑,不曉得自己怎麼會搞成這副德行?簡直一團糟。





第八章

晚餐時間,談予恩再一次見識到鄉下農家的熱情。

  由於方罄悅的親戚們幾乎都住在這附近,再加上她的親戚幾乎把所有和農業有關的行業能包的全包了,因此桌上可說是山珍海味,豐盛得不得了。

  “來來來,幹杯!”台灣最恐怖的拚酒文化,滲透到台灣每一個角落,談予恩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他拿起啤酒,很幹脆的幹杯。坦白說他比較喜歡優雅地品酒,但必要時候他也可以很豪邁,不,應該說在一堆伸長脖子等著他展現男子氣概的老人麵前,他非豪邁不可。

  “不錯、不錯。”老人兵團十分滿意他的表現,男人不論外表長得有多稱頭,沒有男子氣概是不行的,他們不會同意把寶貝孫女交給他。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方罄悅這回學乖了,不會再出手幫談予恩擋酒,免得又引起老人兵團的幻想。

  不過,她想太多了。老人兵團此刻還有比幻想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討論豬隻。

  二叔公不僅邀請親戚,還邀請了附近兩個同行,親戚們雖然不養豬,但對這話題略懂一二,一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了。

  “老劉最近出了一點問題。”席問突然有親戚這麼說。

  “劉伯伯出了什麼問題?”方罄悅雖然一年難得回老家幾趟,但跟附近的鄰居都很熟。

  “不是他出問題,是他養的豬出問題。”二叔公答。“老劉的豬感染了萎縮性鼻炎,他現在正傷腦筋……”

  “萎縮性鼻炎?”方罄悅聽見這幾個字反射性地叫起來。

  “小悅,你幹嘛這麼緊張?”二叔公不明就裏的看著方罄悅,不懂這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

  “不是啦!”她尷尬的解釋。“是因為小恩剛好有這方麵的毛病,所以我才……”

  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竟然把他的底給泄漏出來,惹來談予恩一記狠瞪。

  “小恩,你真的感染了萎縮性鼻炎?”二叔公轉頭看身邊的談予恩,他的鼻子看起來很正常,呼吸也沒有異味。

  “是罹患,不是感染。”談予恩堅持一定要用對動詞,他不想被人當成豬隻看待。

  “你沒有打疫苗嗎?”二叔公問道。

  “疫苗?”談予恩皺眉,聽都沒聽過這玩意兒。

  “是啊!”二叔公拚命點頭。“我們國內自己的廠商,研發了一劑萎縮性鼻炎的疫苗,好幾年前就上市了,很好用呢!”

  “老劉他家的豬,就是因為沒有施打疫苗,才會感染到鼻炎。”另一個同樣養豬的伯伯也來插花。

  “不過事後打好像沒有什麼用。”另一位伯伯也提供意見。

  這可怎麼辦才好?傷腦筋。

  幾位專門養豬的達人集思廣益,努力想怎樣幫談予恩治療鼻炎,談予恩是很感激他們,但是他不想與豬隻相提並論。

  一二叔公,那個是豬在打的,小恩又不是豬,不行啦!”真受不了這幾個老人,竟然把談予恩和豬扯在一起,他一定很不高興。

  “那我也沒有辦法,你隻好多付出一點愛心,用愛治療小恩。”二叔公攤開雙手,沒轍。“我相信有了你的愛,小恩的鼻子一定會很快好起來,你們說對不對啊?”

  二叔公胡扯也就罷了,還故技重施,硬把她和談予恩送作堆,她都快瘋了。

  “你們別相信二叔公的話,根本沒有這回事。”她偷瞄談予恩一眼,他的臉色果然很差,他一定很生氣。

  “二叔公,我說過,我和小恩隻是朋友,你不要——”

  “謝謝二叔公,我也是這麼想。”

  正當她解釋得口沫橫飛,快要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之際,談予恩忽然在一旁打岔。

  她立刻把臉轉向他,談予恩對著她笑一笑,超級不爽她否認和他的關係,好像當他的女朋友有多丟臉。

  方罄悅的眼睛瞪得好大,談予恩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放大,最後索性摟住她的肩膀,大方跟所有人道謝。

  “謝謝你們這麼關心我的身體狀況,但這隻是小毛病,很快就能解決,請各位長輩不必擔心。”當談予恩刻意求表現時,他可以表現得比任何人都還要謙恭有禮,大家都被他迷倒了,尤其是二叔公。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們是男女朋友!”二叔公叫得忒大聲,就怕人家不知道他多了個稱頭的孫女婿。

  “才不是——”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必不好意思。”二叔公嗬嗬笑,打定主意媒人做到底,一定要把他們送作堆。

  方罄悅試著撥掉談予恩的手,他反而摟得更緊。

  “你在做什麼?”她低聲警告談予恩別搗亂,他理都不理她。

  “二叔公,我記得上次你曾說過,小悅身材很好,是不是真的?”他不但不理,還提了一個會讓她得心髒病的話題。

  “當然是真的,二叔公是老實人,不會騙你。”二叔公掛保證,她三歲時穿比基尼拍的相片他還留著,不信的話隨時可以拿出來給他看。

  “我真想看她穿比基尼的樣子。”他看著她,笑容燦爛。如果她不是十分確定他是故意整她,也會被他此刻的笑容迷倒。

  “我怕你會長針眼。”她微笑回敬他,任何人看了都會以為他們兩人是在打情罵俏。

  “不會不會,小悅的身材真的很好,我保證你絕不會長針眼。”和上次一樣,二叔公也是突然插進來搭腔,每次時間點都算得剛剛好。

  二叔公很有技巧地跟談予恩使眼色,暗示自己站在他那邊。

  談予恩勾起嘴角,心想二叔公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不但養豬專業,當媒人也是一把罩。

  方罄悅當然知道二叔公的企圖,她比較不能理解的是談予恩,照理說他應該和她一樣對這個話題感到尷尬,可他卻十分配合,甚至還故意做出一些親熱的舉動,簡直莫名其妙。

  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是他想討老人家的歡心,他跟二叔公似乎處得很好,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

  “今天晚上你們就共用一個房間,反正你們是男女朋友,沒差啦!”二叔公和談予恩的感情好過頭,好到把自己最疼愛的孫女都送給他,這可不行。

  “我反對!”她手舉得高高的,表情異常激動。

  “反對無效,你可以把手放下來了。”二叔公笑嗬嗬地回道。“你放心,二叔公沒有這麼保守,不會阻擋你們年輕人,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跟你媽媽打小報告。”

  “不是這個問題!”她氣得臉紅。“是我幹嘛要跟他住在同一個房間?二叔公你這裏不是還有很多空房嗎?”

  “沒有了,一間也不剩。”二叔公裝無辜。“今天這些叔叔伯伯們都要睡在家裏,家裏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給你單獨使用,你們今天晚上就委屈一點擠在同一個房間。”

  “二叔公!”

  抗議無效啦,他己經決定他未來的孫女婿,就是眼前這個大塊頭,除非他太沒用,不懂得把握機會,不然就是他了。

  “三叔!”

  “來來來,喝酒。”

  “四舅!”

  “我去泡茶。”

  所有長輩這一刻都突然變得忙碌,沒有人聽見她說什麼。

  方罄悅見狀為之氣結,這串通得也太明顯了吧?根本是陽謀!

  她可以理解長輩們的熱心,她不能理解的是談予恩的態度,就算是報複她也已經過頭,況且她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晚餐結束,他們先行回房間休息,親戚們繼續泡茶續攤,方罄悅方才逮到機會質問談予恩。

  “你剛剛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房門一關她便發飆,十足的母老虎。

  談予恩雙手插在褲袋,背靠在門板上,下巴抬高四十五度打量方罄悅,心想她還真是凶悍,完全不怕把他嚇跑。

  “我說了什麼話?”他故意裝傻,這樣的情況不多。麵對女性,他通常不假辭色,拿出他最令人討厭的一麵應對,根本沒有裝傻的機會。

  “你說——”他說了什麼?她怎麼突然間想不起來,怪了。

  談予恩的眉毛挑得老高,指責人也得拿出證據,他等著看證據。

  “你說了……”他到底說了什麼話,快努力回想。

  “嗯?”他很喜歡看她傷腦筋的樣子,感覺有點像是卡通人物,非常可愛。

  “我想起來了!”感謝上帝,總算。“你說謝謝二叔公……”咦,這好像有語病……

  “感謝長輩關心,這有什麼不對?”認真論起來,他比她有禮貌多了。

  “你還說,我的身材很好……”有嗎,他有這麼說嗎?怎麼感覺好像不太對……

  “你身材好不好,得問你自己,除非你願意讓我鑒定。”他勾起嘴角回道,擺明了惡作劇。

  “誰要讓你鑒定?色鬼!”居然還想看她穿比基尼。“我才不要——”意識到他話中所隱藏的意思,方罄悅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談予恩。

  “這麼難以置信嗎?”他直起身,緩步走向方罄悅。

  她的身體僵直,眼睛大如銅鈴,反應全寫在臉上。

  “你、你是開玩笑的吧!”過了許久她才找回聲音,不安地問。“你一定不是那個意思……”

  “我看起來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他反問方罄悅,問得她一愣一愣的。

  不像,他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故意在口頭上吃她豆腐。

  方罄悅像個木頭人看著他走到麵前站定,彎下腰和她麵對麵,感覺很不真實。

  “你、你又聞到那股香味了嗎?”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可以感覺到他想吻她,但不敢確定原因。

  “與那個無關。”他大方承認他隻是單純想吻她,無關香味,隻關係到他對她的感覺。

  方罄悅緊張地舔舔嘴唇,總覺得這不是真的,一定是自己的幻覺。

  他將右手從褲袋裏抽出來,支起她的下巴,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她並沒有在作夢。

  她拚命眨眼,還是認為自己在作夢,作一個她原本已經死心了的美夢。

  然而,當他冰冷的唇瓣貼上她的櫻唇,溫熱的氣息在她唇齒間流轉,她終於相信,這是真的。

  她迷惑地看著他,他微笑,並不比她清醒多少。

  “還不敢相信嗎?”他又吻她,這一次更深入。

  方罄悅伸出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西裝領子,以免自己因為太過緊張而跌倒。

  談予恩熟練地吸吮她的唇瓣,方罄悅如櫻花般粉透的粉唇,因此而變得像桃花般嫣紅,一如她同樣紅透的雙頰。

  她的反應生疏而青澀,讓他不由得懷疑……

  “這是你的初吻嗎?”他不確定的問。

  方罄悅馬上跳起來,指天說地的發誓。

  “怎麼可能?”笑話。“這怎麼可能是我的初吻,絕對不可能!”

  她可疑的反應,讓談予恩嘴角的笑意擴大。這個死要麵子的小妮子,老實承認又會怎麼樣?

  “可惜,如果這是你的初吻,我會很高興。”他承認他就是大男人主義,迷戀所謂的“第一次”,並因此而欣喜若狂。

  “呃,真的嗎?”她聞言態度有一百八十度轉變,又不敢直接表現出來,左支右絀的模樣相當可愛。

  “真的。”他故意裝出惋惜的樣子。“不過你說這不是你的初吻,那就算了。”

  談予恩說完就轉過身拿行李袋,方罄悅根本沒有機會解釋。

  “我不是……”該死,初吻就初吻嘛!她逞什麼強?

  “我真的沒有……”唉,他怎麼這麼容易放棄,再拷問她幾句,她就會吐實嘛!一點毅力也沒有。

  方罄悅垂頭喪氣地打開自己的行李袋,找盥洗的用具。談予恩藉由眼角的餘光將她所有反應都看在眼裏,不由得心生喜悅,這果然是她的初吻。

  由於二叔公故意把三樓獨立的大套房留給他們,讓他們不必應付其他長輩,這點真是謝天謝地。

  方罄悅和談予恩兩人輪流到浴室洗澡,洗完後馬上麵臨一個大問題——房間裏麵隻有一張雙人床。

  談予恩挑高眉,無聲問她要怎麼解決睡覺的問題。

  方罄悅隻得硬著頭皮分配:“你是客人,你睡在床上,我睡地下。”

  “我無所謂。”談予恩的表現從頭到尾都很酷,仿佛她愛怎麼安排,他都沒關係,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才吻過她。

  方罄悅扁嘴,心中五味雜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他耍了。


二叔公家因為經常有親戚借住,寢具足夠應付方罄悅打地鋪,加上她家本來就是日式房屋,睡慣了榻榻米,打地鋪對她根本不是問題。

  他們兩個人,一上一下“比鄰而睡”,成了另類的鄰居。

  地點不是問題,而是方罄悅從來沒跟男人同室而眠,怎樣都覺得不對勁。

  她翻來覆去,睡也睡不著。

  談予恩倒是冷靜,看她像小螞蟻一樣動來動去,最後幹脆掀開棉被,大方邀請她:“你要不要上床睡?”

  “啊?”她愣得跟個木頭人似的。

  “二叔公說,最近常有老鼠出沒,如果你不想半夜醒來,發現自己被老鼠咬,最好趕快上床。”他說得跟真的一樣,方罄悅不疑有他。

  “老鼠?”她聞言倏然坐起身左顧右盼,就怕看到毛茸茸的東西。

  “不要就算了。”他把掀開的棉被又再蓋回去,擺明機會隻有一次,請早把握。

  “不,我要!”她緊張地回道。“我最怕老鼠。”她寧可和他擠同一張床,也不要和老鼠照會。

  方罄悅飛也似地跳上床的另一邊,鑽進被窩之中,不知情的人會以為老鼠在後麵追趕,其實什麼也沒有。

  “好,睡覺。”獵物捕獲完畢,談予恩伸手把燈關掉,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直到此刻,方罄悅才覺得不對勁,自己好像被騙了。

  “談予恩——”

  “好香、好溫暖。”他翻身抱住她,方罄悅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到,動都不敢動。

  怦怦!

  怦怦!

  她臉貼在他的胸口,可以聽得到他心髒的跳動,也可以感覺到自己內心的衝動,她好想就這麼抱住他,一輩子都不要放手。

  “你又聞到那股香味了嗎?”她舔嘴喃喃輕問。

  “嗯。”他又聞到了,濃醇得醉人,讓他無法自己。

  方罄悅勾起嘴角,很高興自己能有所貢獻。

  他們都不知道那股香氣從哪裏來?怎麼產生?但他們知道當花香正濃,不必管它來自何方,隻要讓自己沉淪其中,就可以找到愛情。

 
  萬紫千紅的花海,是見證愛情最好的證物,也是放鬆心情的利器。

  方罄悅開車載談予恩到她四舅的花田參觀,各式各樣的花卉,依照季節不同輪流綻放,景色煞是美麗。

  方罄悅之所以會帶談予恩來花田,除了觀光以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喚回他的嗅覺,隻是目前為止還看不見功效。

  除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莫名香味以外,到目前為止,他仍是聞不到味道。她懷疑那跟他的心情有關,如果不設法打開他的心結,他可能一輩子都是這個狀態,這對他來說太可惜,也太不公平。雖然說她可以因此而得到好處,但她並不想要占這個便宜,希望他完好如初,這才是真正的愛’隋。

  雖然他們嘴巴都不說,但對彼此有強烈的好感卻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方罄悅對自己其實沒什麼信心,畢竟他是跨國企業的總裁,她卻連一家小店都經營不好,他會看上她,說實話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說不定他隻是一時興起,等過一陣子,就會忘了她是誰,自己也不宜過分自作多情。

  “這波斯菊長得不錯。”談予恩在一片紫色的波斯菊前駐足,伸手碰了碰紫色的花瓣,表情十分柔和。

  方罄悅趁此機會鼓起勇氣,大聲的問談予恩:“你還是聞不到味道,對不對?”

  談予恩的身體倏然變得僵直不願看她,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方罄悅才不讓他逃避,如果她不趁這個時候打開他的心結,以後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

  “你不能逃避!”她繞到他麵前,隨手摘下一朵波斯菊,送到他的鼻前。

  “告訴我,它是什麼味道?”是香、是臭,還是完全沒味道,她要知道。

  談予恩臉色鐵青,理都不想理她。

  “是什麼味道?”她堅持要聽到答案,就算兩人因此而翻臉,她也認了。

  “你明明知道我聞不到,為何還要問我?”他生氣地將她的手撥開,她手中的波斯菊因此而掉落在地上,一如他的自尊心,被惡毒的詛咒踩在腳底。

  “就是因為知道,才要問你。”她平靜地看著他的俊臉,很為他心痛。

  “你……”

  “你不能永遠這個樣子,予恩,你要勇敢麵對你心中的惡魔。”她不要他隻是外表完美,內心的完整更重要。

  “根本沒有什麼惡魔,你要我麵對誰?”他不肯承認一年半前當著他的麵輕生的那個女人的詛咒,確實對他產生影響,說服自己那隻是無稽之談。

  “那不是你的錯,予恩,是她一廂情願斷送生命,跟你無關。”他心中住著一個大惡魔,那惡魔的力量大到足以影響他的生理,讓他奠名其妙失去嗅覺。

  “我不想談這件事——”

  “你一定要麵對!”她衝進他的胸膛,兩手緊緊抱住他的背,是命令也是懇求。“拜托,你一定要聽我說,這對你很重要。”

  是對他重要,不是對她自己重要。

  談予恩緊繃的身體因為她這句話而慢慢放鬆,表情跟著軟化。

  “你要說什麼就說,我在聽了。”他聲音沙啞地說道,算是敗給她,方罄悅好高興。

  “這不是你的錯,你聽懂了嗎?”她不許他再折磨自己。“就跟小默婚姻失敗不是我的錯兩者是一樣道理,你不需要自責。”

  他雖然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多少人要為他自殺請便的跩樣,但他實際上一點也不希望發生憾事。

  “我才沒有自責。”他打死不肯承認自己真的受影響。“那本來就不關我的事——”

  “那你為什麼會聞不到味道?”別欺騙自己了。“她要你失去嗅覺,那不正是那個女人尋短前對你的詛咒,不是嗎?”

  我要詛咒你一輩子,這一輩子你都別想擺脫我,我要讓你永遠都記得我,哈哈。

  沒錯,這正是那女人對他的詛咒。她要他一輩子記得她,因為他從頭到尾就沒正眼瞧過她。從頭到尾,就對她費心接近他不屑一顧。她恨他,又找不到機會報複,隻好拿自己的生命當籌碼,要他永遠後悔。

  “……我以為我不在乎。”當她當著他的麵一躍而下的時候,他還是不在乎,以為時間能夠彌補一切。

  “予恩。”

  “我也認為那不是我的錯,但顯然不是。”時間沒能仁慈的原諒他,反而一個階段、一個階段淩遲他,最後終於完全失去嗅覺。

  “予恩!”她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寫滿了茫然和自責,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事。

  “你說那不是我的錯,但是如果那個時候我肯說一句話,隻要說一旬安慰的話,也許結果就會有所不同。”他把埋藏在心中許久的愧疚,在方罄悅的麵前,毫不保留的傾吐。

  她搖搖頭,淚水已然泛濫成河。

  “我太冷淡了。”直到此刻,他才肯對自己承認性格上的缺陷,才敢麵對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完美。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給她多一點關心,也許憾事就不會發生。”再多的後悔,都買不回那寶貴的一刻。

  那女人要他永遠記得她,他記住了,卻是用她的生命當作代價,一點都不值得。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要試著原諒自己。”她無法批評那女人的動機,畢竟死者為大,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會這麼做。

  “小悅。”

  “我不會再說什麼不要自責的廢話,因為你畢竟親眼目睹了那麼殘忍的事。”她希望她能打開他的心結,而不是再套上另一個結。

  “沒有人是完美的,無論外表看起來多完美,內心都會有一小塊缺陷,但也由於那塊小小的缺陷,我們才免於淪落為機器人的命運。”像她總是冒冒失失,經常過度熱心搞得自己遍體鱗傷,但她還是勇敢向前,跌倒再爬起來,因為那就是人生。

  “……你說得對,沒有人是完美的。”他過去太執著於完美,不肯承認心中的缺陷,以至於越陷越深,越弄越糟。

  “我好高興你願意聽我說話!”不管有沒有打開他的心結,她都盡力了,已經沒有遺憾。

  “我才要謝謝你願意告訴我。”他伸出手抱緊她,身體變得很輕鬆,好像長久以來壓著他的大石頭,在這一刻放下,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不可思議,他好像開始聞得到味道,這是不是作夢?

  “對了,這支表還你。”方罄悅冒失的個性重返江湖,挑在最浪漫感人的時候發作。

  “我的表?”他看見熟悉的Frank  Muller機械表,眉頭都皺起來。

  “我每一次都忘了拿去還你,這次總算記得了。”她把手表塞回他手上,拒收他的禮物。

  “我說過——”

  “我也說過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這支手表。”她搖搖頭,非常堅持。

  談予恩打量她認真的表情,再也不會懷疑她是演戲或是另有目的,他懷疑她連欲擒故縱這四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先暫時寄放在你那裏,過一陣子,我再拿回來。”至於怎麼拿回來,他心中自有打算,等著瞧吧!

  “但是……”

  “幹嘛這麼小器?”他挑眉。“寄放一下會怎樣?頂多我付利息。”

  “好啦!”當她是銀行保險箱啊,還付利息咧!他根本連基本的保管費都沒付好不好!

  “我們去跟四舅打聲招呼,然後回二叔公家。”她說。

  “嗯。”他滿意地看著她將表塞回到袋子,這支手表可是他們的媒人,珍貴得很。

  當天晚上,方罄悅因為太累,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談予恩睡不著,本打算下樓散步,卻意外看見二叔公一個人獨自在客廳泡茶。

  “小恩啊,要不要也來喝一杯茶?”二叔公熱心地跟談予恩打招呼。

  “好。”他在二叔公的身旁坐下,極喜歡這位充滿智慧又慈祥的老人。

  “聽說你們今天去了小悅四舅的花田,花美不美?”二叔公幫談予恩倒了一杯高山茶,要他品嚐。

  談予恩拿起茶杯直接就口,卻被二叔公擋下來。

  “先聞聞它的香氣。”二叔公比了一個湊鼻的手勢,談予恩遲疑了一下,照做。

  茶葉高雅清淡的香氣,瞬間撲鼻而來,沁入腦門無比芳香。

  談予恩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恢複嗅覺,感動得幾乎落淚。

  “是不是聞到香味了?”二叔公笑嗬嗬,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讓談予恩非常驚訝。

  “二叔公,你……”

  “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就是知道。”二叔公又比了一個別問的手勢,談予恩隻得放棄追問,微笑。

  “你說,小悅是不是一個很神奇的女孩?”二叔公的言談之中流露出對方罄悅的疼愛及驕傲,令人羨慕。

  “非常神奇。”談予恩點點頭,無法相信糾纏他多時的心結,因為她的一番話而解開,輕而易舉找回嗅覺。

  “而且令人愛不釋手。”這當然是身為長輩的偏心,隻是談予恩剛好也讚同。

  她無論是個性、心地各方麵都令人愛不釋手,都屬於極品。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榮譽會員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10-17 00:54:07 |只看該作者

回覆 #3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九章

隔天一早,當他們尚在睡夢中,方罄悅的手機鈴鈴鈴地響起,她迷迷糊糊地找手機,摸了半天,才在枕頭下找到手機。

  “喂?”她一邊打嗬欠一邊跟對方打招呼,想不通是誰這麼不解風情,一大早打電話吵人。

  “抱歉吵醒你,小悅,我是柯紹裘。”來電者是好友的老公,她曾經恨得牙癢癢的對象。

  “是你啊!”她還沒完全清醒。“一大早吵醒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店的事別吵她,她已經貼出告示要休店一個星期……

  “小默快要生了,我現在人在醫院,特地打電話跟你說一聲。”柯紹裘回道。

  “什麼,小默要生了?!”方罄悅的睡意全失,緊急從床上爬起來,間接吵醒談予恩。

  “你不要緊張。”柯紹裘要她慢慢來。“她現在隻是陣痛,還沒進產房。”

  “我馬上趕回台北!”她慌慌張張地下床,開始整理行李。

  “發生了什麼事?”談予恩被她吵醒,也跟著起床。

  “小默要生了。”她用手遮住話筒,免得被柯紹裘聽見他們的對話。

  “小默?”談予恩愣了一下。“你的合夥人兼好朋友?”

  “嗯,所以我要馬上趕回台北。”她說。

  談予恩點點頭,沒說什麼,隻是下床進浴室梳洗,方罄悅則是繼續講她的手機。

  “你告訴小默不要怕,我馬上回台北陪她。”她將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騰出兩手整理行李比較快,可見她有多心急。

  “我會轉告小默。”柯紹裘點頭。“那麼,我先掛電話了——對了,小心開車。”

  “知道啦!”方罄悅翻白眼,想不通他們夫妻怎麼都這麼囉唆,難怪會在一起。

  談予恩的動作很快,等他從浴室出來,己經搞定一切。

  “換我了!”方罄悅急驚風似地衝進浴室,談予恩好奇地看著她匆忙的身影,納悶是什麼樣的友情,可以讓她這樣不顧一切。

  方罄悅同樣很快把外表搞定,隨便套上T恤和牛仔褲,拿起車鑰匙和行李,一路衝下樓。

  談予恩隻好跟在她後麵下樓,本以為會看見二叔公,結果他老人家不在,不曉得跑到哪裏去。

  “我們還沒跟二叔公說再見。”叨擾人家多日,卻不打聲招呼就走,未免太沒禮貌。

  “等我回台北再打電話給他。”現在哪有那個美國功夫找人啊,先趕回去要緊。

  談予恩眉毛挑得老高,懷疑到底是誰傲慢、不懂禮貌,虧她還好意思說他。

  兩人走向屋子後頭的停車場,他們這次是開她家的車南下,因為他的車太耀眼,她不想在老家造成話題,日後解釋不完。

  “回台北以後,你要在哪裏下車?”雙雙上車坐定後,方罄悅問。

  “你呢?”嘔人的是她還堅持自己開車,重挫他的自尊。

  “我要直接去醫院。”

  “那我也去醫院。”他聳肩,賴定她了。

  她轉頭看著他,懷疑他什麼時候當起跟屁蟲,她去哪裏他都要跟。

  “幹嘛?”看什麼看?“我還在度假啊!”

  方罄悅搖搖頭發動引擎,打檔踩油門,車子便像子彈一樣飛出去,輕巧地在鄉間小路間穿梭。

  談予恩發現她開車也屬狠字輩,可惜她對跑車沒好感,否則就可以買一輛跑車給她,她一定會大呼過癮。

  他在心中默默計劃屬於他們的未來,方罄悅則是從頭到尾都專心開車,一心一意想盡快趕到好友身邊,幫她加油打氣。

  由於今天不是星期假日,也沒遇見塞車,兩人在三個鍾頭內便回到台北,順利趕到醫院。

  他們晚了一步,於默心已經進產房,他們隻好趕到產房,柯紹裘已經在產房外徘徊。

  “柯紹裘,小默呢?”她叫住柯紹裘,柯紹裘回頭,看見方罄悅鬆一口氣。

  “剛剛進去。”他俊秀的臉龐頻頻冒汗,表情非常緊張。

  方罄悅原本就已經很緊張,被柯紹裘這麼一刺激,心髒更是不能負荷,如果這個時候不做點什麼,她一定會瘋掉。

  “我們來做深呼吸。”對放鬆心情會有幫助。

  她建議柯紹裘。

  “好。”他正需要。

  瞬間就看見方罄悅和柯紹裘兩個人,在產房外頭“吸……呼……吸……呼……”反覆做些呼吸動作,看得出他們之前都有陪產婦做很好的訓練,隻是沒什麼作用。

  “吸……呼……吸……呼——算了,我放棄了。”方罄悅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消弭緊張,幹脆放棄。

  “也好。”柯紹裘也不覺得做深呼吸有用,心髒還是一樣跳得飛快。

  談予恩冷眼旁觀他們兩個人的互動,有些羨慕、有些不解,明明是陌生的兩家人,為什麼能夠如此水乳交融,仿佛出自同一個家庭?

  “我好緊張。”

  “我也是。”

  他看著柯紹裘不安地搓手,看著方罄悅不停地咬下唇,突然也好想加入他們,進一步擁有自己的家庭。

  “這位是?”仿佛是聽見他的心聲般,柯紹裘終於發現他的存在。

  “呃,他是我最近交的朋友,名叫談予恩。”方罄悅不曉得怎麼解釋他們的關係,柯紹裘卻是一聽見談予恩三個字,立刻知道他就是方罄悅的真命天子,他老婆很看好他們這一對。

  “抱歉無法好好跟你打招呼,下次有機會,再補請你喝一杯酒。”柯紹裘率先向談予恩伸出友誼之手,立刻得到回應。

  “哪裏,很高興認識你。”談予恩和柯紹裘用力握手以後再放開,默默立下約定。

  他們兩個人同樣身處於上流社會,年齡差不多,多少都有聽過彼此的傳聞,隻是正式會麵,倒是第一次。

  “你們還有心情寒喧,我都快緊張死了。”小默到底進去多久?生產過程順不順利?光想就讓人心煩意亂。

  聽她這麼一說,柯紹裘又開始呼吸困難。

  快做深呼吸。

  吸……呼……吸……呼……

  就在他們緊張到快要尖叫,產房的自動門這時終於打開,但見護士手裏抱了一個小baby,左顧右盼四處找人。

  “誰是於默心的家人?”護士問。

  柯紹襲和方罄悅同時舉手,大喊:“我是!”

  護士立刻把baby抱過來給他們看。

  “我是於默心的丈夫。”柯紹裘緊張地補充一句。

  “恭喜你,你太太生了一個男孩,四肢健全。”護士把包裹小baby的毛巾稍微掀開,露出他的四肢和性征,方罄悅還沒看仔細,護士立刻把毛巾蓋上,將小baby抱走。

  “等一下我會把小朋友送進育嬰室,你們再按照時間去看他。”護士忙著進行接下來的流程,方罄悅雖然覺得可惜,也隻能暫時跟她幹兒子說再見。

  她感動到落淚,一來是因為她的好朋友順利生產,二來是她幹兒子的臉皺成一團,但她聽說baby剛出生都是這樣,過幾天就會慢慢看出長相,而她相信她的幹兒子未來一定會是個大帥哥,因為他的父母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她深信他一定會繼承優良血統。

  “我看你們一路從彰化趕回來也累了。小悅,你還是先回去休息,等小默恢複精神以後我再通知你。”柯紹裘怕方罄悅太操勞趕她回家,方罄悅也不想打擾他們夫妻的兩人世界,立刻點頭答應。

  “好,你要幫我好好照顧小默,不然我會欺負你。”她威脅柯紹裘,他習慣被她威脅。

  “沒問題。”柯紹襲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隨便她欺負。

  談予恩可以感覺得到柯紹襲是一個和自己個性完全相反的人,但個性不同,並不表示他們就不能當朋友,他期待有一天能夠跟他成為朋友。

  “那我們先走了。”方罄悅跟柯紹裘說掰掰,知道他急著去陪剛生產完的於默心,也就不打擾他了。

  “慢走。”柯紹裘跟她揮了揮手,大聲說謝謝。

  方罄悅回頭朝他做一個鬼臉,他再次笑開,默默祝福她和談予恩。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每個人都幸福。

  話說方罄悅走出醫院以後,笑意就沒斷過,一直笑個不停。

  “你好像很高興。”談予恩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新生兒,內心五味雜陳,感觸良多。

  “因為我的好朋友平安生產啊!”這還用說?“而且小生命的誕生,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會跟我一樣感動。”不知道她的幹兒子以後會有多帥?好期待。

  “真的是如此嗎?”真希望自己也能跟她一樣自信,但這個世界恐怕不如她想像中美好。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看得出談予恩眼裏的落寞,他剛親眼目睹了小baby的誕生,照理說應該像她一樣興奮,可他的眼神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悲傷,完全不合常理。

  “因為我就是在不受祝福的情況下出生的。”他淡淡回道,方罄悅聞言大為震驚。

  “這是怎麼回事?”她以為他含金湯匙出生,日子過得很幸福,但事實好像跟她的想像截然不同。

  “我父母的婚姻出了很大的問題,而我剛好挑在他們衝突最嚴重的時候出生,很自然的成了代罪羔羊。”談予恩從來沒有對人說過他的身世,外人看來都以為他的人生無可挑剔,其實到處都是破綻。

  “這跟範阿姨有關係嗎?”她一直想知道他們過去那段往事,又沒勇氣問,今天總算能夠滿足她的好奇心。

  “有絕大的關係。”他點頭。“我想範阿姨已經告訴你,她是我父母婚姻關係中的第三者,一直到我父親去世前,他們都是情人。”

  “你不恨範阿姨嗎?”她無法體會在這麼複雜的環境中成長是什麼感覺,一定很痛苦。

  “我沒有辦法恨她。”他苦笑。“她比我自己的親生母親還要照顧我,有時候——不,應該說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希望她是我媽媽。”

  “予恩……”

  “其實我父母早就不和了,隻是我母親剛好在他們協議離婚之前懷了我,但是她堅持把我生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往事曆曆,如此鮮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堅強到足以把整個故事說完。

  “她一定很愛你,不然不會堅持一定要生下你。”她安慰談予恩,他搖搖頭,很感謝她的安慰,但這不是事實。

  “你猜錯了,她並不愛我。”從來就不愛。“從某方麵來說,她恨我。因為我是在她對我父親的恨意達到最高點的時候出生的,我甚至懷疑我隻是她拿來報複我父親的工具。”

  “不會有這種事,你想太多了。”她真的不想再聽下去,因為事實太醜陋,她隻是旁聽者都受不了,況且他還是當事人?

  “別安慰我,我自己的母親我比誰都了解,她並沒有那麼善良。”他的話中有太多苦澀。“直到她過世之前,她都還不願放手,堅持不跟我父親離婚。她讓我和我父親,以及周遭的人過著如地獄般的生活,她更不吝嗇提醒我父親對她的背叛,和她有多痛苦。她不明白我為什麼不跟她站在同一陣線,憎恨詛咒範阿姨,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無法為她一一說明,最後隻好選擇逃避。”

  他的母親壓得他喘不過氣,最後隻得逃進一個孤獨的世界,因為在那兒他可以逃離他母親的憎恨,可以重新偽裝自己,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孤傲冷漠,藉此抵擋這個世界對他的傷害。

  “予恩!”一想到他一直孤軍奮鬥,麵對這麼複雜的成人世界,她就好心疼,哇一聲地撲進他懷裏,大哭特哭。

  “所以我才會對生命感到疑惑。”正因為他的成長過程是如此痛苦,寧可希望自己不曾生在這個世界上。

  “不要再說了。”她不忍心聽下去。“己經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她明白剖露自己的心是一件多痛的事,但願她不曾好奇。

  “小悅……”然而對談予恩來說,他卻很感謝她給他解放自己的機會,他壓抑多時的情緒,終於有機會跟著她的眼淚一起潰堤。

  他親吻方罄悅的頭發,緊緊擁抱她,感謝上帝讓方罄悅出現,讓他知道有人打從心底關懷他,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

  他們在街頭擁抱,溫暖且浪漫,誰也無暇注意到對麵人行道上,有支長鏡頭正對準他們喀嚓個不停。

  逮到了!

  八卦周刊的狗仔放下單眼相機,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原本隻是路過,意外看見商界有名的貴公子在街頭和一名陌生女子熱情擁抱,這下他肯定要發大財了,嘿嘿!

  
  星期五,大家特別有精神,因為今天是小周末,大多數員工辛苦了一個星期就等這一天,因此工作起來特別有效率,臉上特別有笑容。

  “總裁,手表送來了。”秘書將談予恩吩咐鍾表行找的手表放在他桌上,他拿起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那支Frank  Muller的女表。

  他難掩興奮之情,幾乎就要當著秘書的麵跳起來。

  “辛苦你了。”他幹咳了兩聲,因為秘書一直在偷笑,他隻好以咳嗽掩飾他的尷尬。

  “你真有心,還特地湊成一對。”由於這支表的女性款數量非常稀少,鍾表行老板找了好久才幫他調到,他可說是不計代價非買到這支表不可,至於想將它送給誰,大家心照不宣。

  “謝謝你,範阿姨,你可以出去了。”即使他已經比較放開心胸,仍不習慣在外人麵前坦露自己的感情,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

  “是,總裁。”秘書笑了笑,正打算退出談予恩的辦公室,公關經理這時候慌慌張張跑進辦公室。

  “不好了,總裁!”有大事發生。“一樓大廳來了一堆記者,說要采訪你!”公關經理手裏拿著剛上市的八卦周刊,滿頭大汗的喊道。

  談予恩和秘書互相望了一眼,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記者怎麼會突然想要采訪我?”沒有道理。

  “我想是因為這篇報導的關係。”公關經理把八卦周刊放在談予恩麵前,他和方罄悅在街頭擁抱的鏡頭,赫然成為周刊的封麵。

  “這是……”秘書倒抽一口氣,心想麻煩大了,其他報社的記者一定會跟著追這則新聞,兩人好不容易才萌芽的戀情將會受到嚴重考驗,真是糟糕。

  “總裁,該怎麼處理?”秘書想的是未來式,公關經理麵對的可是現在進行式,幾十個記者都快擠爆一樓大廳。

  談予恩不得不佩服台灣的狗仔文化,那麼短暫的鏡頭都能拍到,難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就跟那些記者說總裁不在,你無法代替總裁發言,想辦法打發他們。”秘書果斷的決定,公關經理點頭,決定這麼處理。

  “我知道了。”公關經理說。“我現在馬上去打發那些記者——”

  “等一下!”談予恩有不同的想法。

  “還有什麼吩咐,總裁?”公關經理又轉回來,一樣滿身大汗。

  “告訴樓下那些記者,她是我的未婚妻。”幹脆來個順水推舟,仔細想想,沒有什麼不好,正合他的意。

  “什麼?!”公關經理和秘書同時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談予恩。

  “沒錯。”他挑眉。“我要結婚了,恭喜我吧!”



方罄悅一如以往準時去開店,才走到店門口,就被一堆鎂光燈照到眼睛幾乎睜不開。

  喀嚓!喀嚓!

  她不知道打哪兒來這堆記者,每個人手中握著一支麥克風,一人一句輪流轟炸。

  “請問你和談予恩先生認識多久?”

  “你們真的要結婚了嗎?”

  “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你和談予恩先生是什麼時候訂婚的?”

  各類問題五花八門,全都繞著她和談予恩打轉。

  “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方罄悅的膽子再大,也不免被這些豺狼似的記者嚇著,尤其是年輕的女記者,好像跟她有仇似地個個眼睛噴火。

  “談予恩先生剛剛才正式對外宣布,你是他的未婚妻。”女記者們將剛出爐的八卦周刊,拿給方罄悅過目。

  方罄悅奪過八卦周刊,一看到自己和談予恩擁抱的照片,大刺刺刊登在八卦周刊的封麵上就知道毀了,難怪這些嗜血的媒體會來采訪她,原來是消息曝光了。

  “你說,談予恩剛剛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不過就算他們抱在一起被拍到又怎麼樣?他憑什麼片麵決定她的未來?

  “是,他一個鍾頭前才宣布。”女記者答。“請問方小姐……噯,方小姐,請你先回答我們的問題……”

  誰理他們啊!

  方罄悅才懶得理那些記者,反正隻是短命新聞,鬧幾天就過去了。真正惹火她的是談予恩的態度,他永遠學不會尊重她。

  方罄悅氣到連二叔公都放棄,直接改搭計程車殺到談予恩的辦公室找他理論,看他怎麼辯解。

  由於談予恩的一紙皇令,方罄悅現在的身分不可同日而語,才剛走進旋轉門,一堆狗腿子就圍過來對她噓寒問暖,活像她是慈禧太後。

  “你們忙你們的,我自己上樓。”她不屑被當成皇太後對待,她隻想抓住談予恩問清楚,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未婚妻?

  “小悅,你怎麼來了?”秘書見到方罄悅十分驚訝,她的臉色非常差,好像很生氣。

  “我來找我的‘未婚夫’!”她特別在後麵三個字加重音,顯示她真的很不爽。

  “真不巧,他剛剛才離開。”秘書憋住笑,心想談予恩慘了,肯定得吃一頓排頭。

  “他去哪裏?”除非他躲到外太空去,否則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還她一個公道!

  “回家去了。”秘書回道。“予恩說他今天一整天都要待在家裏,還不準我們打擾他。”

  “我偏偏就要打擾他,給我他的地址!”

  一個鍾頭後,她狂按他家的門鈴,尖銳的鈴聲,差點把談予恩的耳朵給鑿穿一個洞。

  老傭人今天放假,他隻得自己去開門,沒想到一開門就看見女羅刹。

  “你動作真快。”他看見方罄悅小愣了一下,但表情並沒有太驚訝。

  “談予恩,你馬上開門!”她下巴揚高四十五度,表情凶悍,一看就知道來找碴。

  談予恩馬上解除電子鎖讓她進來,方罄悅帶頭走過前院,自行進客廳,不想在鐵門前和他吵架,算是給他留麵子,不讓他在左右鄰居前丟臉。

  談予恩回家以後立刻換上輕便的T恤和牛仔褲,如果問方罄悅的意見,她會說比合身西裝好看上一千倍,但她太生氣了,才不管他看起來有多英俊,隻是一心討回公道。

  “看你這副樣子,就知道是來跟我吵架的。”他早料到她一定會發火,才提早回家,避免在公司吵架,她倒是高效率,馬上就找上門。

  “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會生氣?”如果是的話更可惡,徹底不尊重她。

  “你現在就在生氣,不是嗎?”他總是喜歡拿問句來搪塞她,氣壞方罄悅。

  “我當然生氣。”而且是氣得不得了。“你既然有充裕時間開這麼惡劣的玩笑,為什麼不跟那些記者好好解釋一下我們的關係?”

  她氣憤地將八卦周刊塞到他手上,談予恩看都懶得看,直接丟到垃圾桶。

  “你希望我怎麼解釋我們的關係?”他眉毛挑得老高,將主動權交到她手上,順便試探她的心意。

  “我怎麼知道?”幹嘛問她。“貴公司應該有公關部門,專門處理這方麵的事情,你就不能處理得好一點嗎?”

  “這是我認為最好的處理方法。”她不認同,他也沒辦法。

  “隨便宣布我是你的未婚妻,這是哪門子的處理法?我來處理都比你周全。”她不能接受他的說法,像玩家家酒一樣隨便,她對婚姻的態度可是很嚴肅的。

  “你怎麼認定我的態度隨便,也許我是很認真的呢?”他對婚姻的態度,比她還要嚴肅。因為他父母的婚姻基本上就是一場悲劇,他不容許悲劇再度發生。

  “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隨便對外發布消息,我以為你已經改變,沒想到還是同樣霸道!”她是個獨立自主的女人,可不是無論他說什麼都點頭說好的傀儡,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問你,你會同意嗎?”問題根本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她!怕連她自己也不懂。

  方罄悅聞言愣住,完全答不出話。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猶豫嗎?”他是個敏銳的人,任何事都休想騙過他。“你表麵上熱情大方,似乎能夠包容一切,但你其實對我充滿不信任,覺得我隻是一時感動,根本不可能真的對你動心。”

  談予恩一語道破她內心的恐懼,其實她很怕受傷,是個真正的膽小鬼。

  她不曉得如何麵對他的指控,因為他說的話有一部分是真的,她對自己真的很沒自信。

  方罄悅偏過頭,臉上淨是被戳破假麵具的難堪,原來她也是個虛假的女人,她還以為自己很真。

  “小悅,看著我。”他支起她的下巴,要她看清楚他的真心,他絕不是一時衝動,她也不是一個虛偽的女人,她隻是迷惘。

  “我曾經是一個冷漠的人,也許現在仍是。”他的眼神異常認真。“但我願意對你敞開心扉,我希望你也能對我敞開心扉,唯有如此,我們才能一起走下去。”

  他不指望她當天使,那是太沉重的負荷,他不要她背負那麼重的責任。但她救了他,將他從孤獨的深淵拉出來,強迫他麵向陽光。然而陽光底下也會有陰影,她的心有一部分被陰影籠罩,他希望也能給她同樣的救贖,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表露自己的真心。

  “……我以為你不會發現我內心的恐懼。”她掩飾得夠好,連小默都被她唬過去,以為她天下無敵,其實她的內心脆弱不堪一擊。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發現嗎?”他微笑。

  她搖頭。

  “因為你不會說謊。”他說。“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其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

  是這樣嗎?她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夠好呢!原來隻有那麼一點點功力。

  “現在告訴我,真正讓你這麼氣憤的原因是什麼?”捉迷藏遊戲玩得太久,現在他隻想坦白。

  “因為你不尊重我——”

  “那不是真正的原因,我要聽你的真心話。”他凝視她的眼睛,就如同她不準他一再逃避,他也要她正視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她也不懂自己的心。“也許,是因為你沒有說愛我?”一定是這樣,她也有身為女性的虛榮,他沒有滿足她的虛榮心,所以她才會這麼生氣。

  “這麼簡單的事,我隨時可以辦到。”他好高興她終於正視自己的感情、對他的迷惑。

  “那你快表白啊,就會說大話。”在此之前,她不知道自己這麼脆弱,說著說著就快要掉眼淚,超級沒用。

  “我不喜歡在我地盤上被勒索。”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跟她開玩笑。

  方罄悅二話不說,馬上翻臉走人。

  “開開玩笑都不行嗎?”他緊急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進懷中,方罄悅死命掙紮。

  “這個時候耍什麼帥,小心我揍你!”她明顯惱羞成怒,連暴力都威脅要使出來。

  “我愛你,小悅。”他低頭輕咬她的耳朵,用最親密的方式表白。“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愛上一個中等美女,但我必須承認,我愛上你了。”

  這表白不算浪漫,但是她很愛。

  “中等美女有什麼不好?擺在家裏,至少比較安心。”她代表全世界的中等美女發出最嚴正的抗議,談予恩輕笑,不得不讚同她的話,她確實讓他很安心。

  “所以,你願意待在這棟房子裏了?”他的另類求婚法,會讓所有女人抓狂,但方罄悅很習慣這類的說話方式,她自己也經常不知所雲。

  “如果有遊泳池的話,可以考慮。”她破涕為笑,談予恩好喜歡看她的笑容,完全是絕世美女的笑法。

  “房子外麵有一座很大的遊泳池,你一定會喜歡。”他喃喃保證。

  “有沒有三溫暖設備?”她知道他想做什麼,每當他的瞳孔加深,就表示他想吻她,於是她又開始緊張。

  “我馬上叫人來施工。”他充分展現他的誠意,也要求她不要吝嗇開放她的芳腔,讓他除了吮吻她的朱唇之外,有機會探索更深奧的世界。

  在他的引導下,她獻上她的唇瓣、她柔軟的芳腔,任他優遊其中。他還教她怎麼和他打舌戰,她很快就抓到技巧,是個非常有天分的學生。

  方罄悅天生就是大方熱情的人,她很快拋棄原先的矜持,與他一起沉溺在情欲的世界。

  他們的唇舌交纏,呼吸紊亂,氣息沉重而混濁。

  他打橫抱起她,在她耳邊問她可不可以?方罄悅臉紅得像關公,心中有無限欲望又有無限恐懼,全部糾纏在一起。

  談予恩接下來想做什麼一目了然,他大可以誘騙她,在男女的情事上,她純潔如白紙,隨便幾句挑逗的話,就可以把她哄上床。但他不想這麼做,她是他打算珍愛一輩子的女人,他願意把主導權交到她手上,由她來決定。

  方罄悅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閉上眼睛、用力點頭。

  他欣喜若狂,將她抱上房間的大床,動手除去彼此身上的衣物,引領她進入一個私密的世界……

  而就在他們的關係往前邁進一大步的此時,得知談予恩即將迎娶方罄悅的謝靖菲卻是大受打擊,不敢相信事情發展得如此離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談予恩那麼出色的男人,絕對看不上那種連路人甲都不配當的女人,絕不可能!

  謝靖菲拒絕承認自己敗給方罄悅,雖然從頭到尾,她就沒能接近談予恩一步,還是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方罄悅身上。

  她好不容易才請她父親幫她弄到在談予恩公司公關部擔任特助的機會,還沒開始上班,就傳出談予恩和方罄悅訂婚的消息,教她情何以堪?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破壞他們,一定要想辦法把談予恩奪過來!可是,談予恩完全不理她,她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答案?

  謝靖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又找不到突破的方法,隻能像無頭蒼蠅轉來轉去。










第十章

陽光透過大片落地窗射入臥房,吵醒了睡夢中的人兒。

  方罄悅反射性地用手臂遮住刺眼的陽光,慢慢睜開眼睛,歐式立體浮雕天花板不期然映入眼簾,她連眨了好幾次眼睛,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她在談予恩的床上過夜,這次不僅同床而眠,而是把所有在床上可能發生的事全做了,淩亂的床褥就可以證明。

  方罄悅實在不願意正視自己已經和談予恩上床的事實,隨後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麼好丟臉,畢竟她是他的“未婚妻”,兩人沒上床才奇怪咧!

  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方罄悅掀開棉被準備下床,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又嚇了一跳,看來她沒有當欲女的天分,還會被自己的裸體嚇著。

  方罄悅四處找她的衣服,她唯一慶幸的是談予恩沒像電影演的那樣,含情脈脈等她醒來,再給她一個甜蜜的吻。她會先羞死,然後笑死,她似乎沒那麼浪漫。

  奇怪,她的衣服呢?

  她不知道談予恩把她的衣服拿到哪裏去,不過他的T恤倒是很好用,隨便一套就是一件時下流行的大T,長度及膝,還可以將她的臀完全覆蓋,在還沒找到她的衣服之前,隻好拿來湊數。

  方罄悅穿上談予恩的T恤,赤腳走出他的房間,開始演起愛麗絲夢遊仙境,在房子裏麵走來走去。

  雖說她已經答應談予恩當房子的女主人,但這棟房子未免也大到不像話。三個樓層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幾個房間,光房屋本身就占地一百多坪,還不包括外頭的遊泳池、網球場、前庭後院以及大到可以拿來舉行婚禮的花園,隨便加一加都超過上千坪,是真正的豪宅。這麼大的房子居然隻有他一個人住,可以想見他有多孤單。

  方罄悅四下尋找孤單的男人,最後在一樓的廚房找到他,他僅穿著一件牛仔褲,裸著上身背對著她,站在瓦斯爐前麵,兩手看起來十分忙碌,如果她沒猜錯,他應該是在下廚。

  他竟然打赤膊,習慣真不好,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咳咳,早。”她不曉得做愛後的笫一個早上該說什麼,隻好用咳嗽掩飾尷尬。

  “早。”他倒輕鬆自然,方罄悅猜想他一定有很多類似經驗,不禁嫉妒起他以前的女朋友來。

  “快過來,我做好早餐了。”

  最可惡的是他拿鍋鏟的模樣,好看到令人眼紅,為什麼一樣都是鍋鏟,她拿起來就像凶器,他就像拿指揮棒一樣優雅,一點都不公平。

  “你果然是貴公子。”她咕噥咕噥地抱怨,懷疑自己有適應的一天。

  “我聽見了哦!”他挑起一邊的眉毛,她反射性地用手遮住嘴巴,什麼時候看都一樣可愛。

  “過來。”他張開手臂,邀請她自投羅網,照理說方罄悅應該展現誌氣,掉頭離去,可她不知道是中了哪門子的邪,真的乖乖投入他的懷抱。

  她知道了,她中了愛情的魔法。

  談予恩僅以一個再纏綿不過的吻,告訴她答案。她對這個答案沒什麼意見,除了太快結束,她還是比較喜歡夜晚,關上燈後他的表現勇猛多了。

  “我不知道你也會下廚。”她轉頭看著餐桌上的烤吐司和煎荷包蛋,驚訝地發現他的廚藝不錯,吐司沒烤焦,蛋也煎得漂亮。

  “我偶爾也會自己動手。”他將她抱上流理台,吻她的頸側,她才發現原來他白天的表現也挺好的,她太早下定論了。

  “很尷尬,對不對?”他看出她雖然極力表現出自然,卻難掩緊張。

  “很尷尬。”她點頭承認。“畢竟這是我笫一次在男人的家過夜,感覺好奇怪。”

  “在二叔公他家那幾天,我們一直是睡同一張床。”隻是沒發生關係,但意思到了。

  “那不一樣。”她捶他的胸膛,罵他好壞,幹嘛故意提起這件事?

  他再度吻她,深深的。

  方罄悅直到此刻才知道他為什麼要將她抱上流理台,因為方便,想做什麼都可以。

  “你好香。”他拉起她一綹長發,放在嘴邊親吻,方罄悅瞬間感覺自己好像公主,而他就是她的王子。

  “你總是這麼說。”她確實是偷偷抹了幾滴香水在頭發上,不過她想他聞不到,隻是習慣性反應。

  “讓我猜猜看,是百合花的味道,對不對?”他放掉她的頭發,兩眼閃閃發亮。

  “你怎麼知道?”她確實是抹了於默心自製的姬百合香水,但是他應該聞不到味道才對。

  “猜猜看。”他微笑。

  看他笑成那副德行,難道……

  “你恢複嗅覺了?!”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談予恩點點頭,做了一個bingo的手勢。

  “什麼時候恢複的,你怎麼不告訴我?”她激動到亂揮拳頭,談予恩趕緊抓住她的手,免得莫名其妙遭殃。

  “在鄉下度假的時候就恢複了,隻是一直找不到時間跟你說。”他解釋。

  騙人,他根本是故意給她驚喜,但是她太興奮了,不跟他計較。

  “我真為你高興。”她興奮的抱住他,暗自感謝上帝。

  “這都是你的功勞。”沒有她,他什麼也辦不到,隻是一個自大的混帳。

  “你突然間變得這麼謙虛,我會不習慣耶!”他還是驕傲一點的好,她才不會以為自己認錯人,跟外星人上床。

  “你欠揍。”他眯眼,輕輕打了她一下屁股,氣氛好不甜蜜。

  “不過,你為什麼會突然恢複嗅覺?”她不懂。

  “因為解開心結了吧,我猜。”他也不是很確定。

  很有道理,他的鼻子本來就沒毛病,隻是內心因為對死者的愧疚,讓他產生一種失去嗅覺的錯覺。如今隨著他的坦然釋懷,內心那道枷鎖也為之解除,他的嗅覺自然而然恢複。

  “我始終不懂,為什麼你會在我的身上聞到香味,我並沒有搽任何香水。”這是截至目前為止,都解不開的謎。他一直堅持她身上有股香味,可她連腳底都聞過了,怎麼也不覺得自己跟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同。

  “應該是感覺的關係。”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談予恩,他想了許久,最後得出這個結論。

  “感覺?”

  “我對你的感覺化成香味,隨著對你的愛意日益加深,香味變得越來越濃,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解釋。”

  盡管聽起來不合理,卻很浪漫,方罄悅第一時間便接受他的說法。

  “對了,我的手表呢?”

  她正感受浪漫,他馬上就提起不浪漫的事,嚴重破壞氣氛。

  “我沒帶來。”要還他的時候不收,沒帶的時候又拚命要,簡直是故意找她的碴嘛!

  “可惜,我正想湊成一對。”他裝出一個惋惜的表情,看得她不由得心生懷疑。

  “什麼一對?”他又打什麼主意……

  “跟這個一對。”他從牛仔褲袋中拿出一支手表,那是和他那支Frank  Muller同款的女用手表,方罄悅愣愣地看著他手上的表,半天無法說話。

  “這支表的女性款數量相當稀少,我透過特殊管道才弄到手,你可不要弄丟了。”他打開手表的扣環,親手為她戴上手表,可以算是兩人的定情之物。

  “……我才不像你這麼敗家,隨隨便便就把這麼貴的手表拔下來送人。”方罄悅感動到不知所措,他沒事幹嘛這麼體貼啊!害她好想哭。

  “你——”

  “謝謝你,我會一輩子珍惜它。”和他的心意。

  “你隻要不要動不動開口教訓人,我就謝天謝地了。”他想不透自己怎麼會喜歡上像她這麼雞婆的女人,明明沒有她的事,就會瞎熱心。

  方罄悅朝他做鬼臉,不保證自己做得到。

  他微笑,再度將她擁入懷裏,也不希望她改變。他喜歡的是原汁原味的方罄悅,就算她總是冒冒失失。

  “我待會兒要先去律師事務所和我的律師碰麵,你先幫我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帶去公司。”他們還沒結婚,他已經開始吩咐她做事,十足的大男人主義。

  “好。”看在她是未來董娘的分上,暫且聽他的,況且她的小店未來還要靠他照顧,得罪不起啊!

  他親吻她的臉頰,也不說謝,方罄悅不滿地噘嘴,突然覺得肚子餓了。

  “我要吃早餐。”她指著餐桌上的早餐,推開他就要溜下流理台。

  “我要吃你。”他兩手撐在她的身側,說什麼都不肯放人,超級任性。

  “可是……”

  “在我的地盤,隻能聽我的。”他的態度既傲慢又霸道,一副欠揍的樣子。

  方罄悅見狀忍不住笑了,這才是她熟悉的談予恩,他太溫柔,她會以為他不見了呢!

  “這次,你可不能把我趕下車了。”她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一語雙關。

  他大聲笑了出來,向她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再幹這種蠢事。

  至於,她的雙關語指的是什麼?

  這就要有些想像力了,嗬嗬。

  
  在幫談予恩送文件之前,方罄悅先回家拿他寄放的手表,連同袋子裏的同款女性用表,一起帶到他的公司。

  “早安。”她一走進旋轉門,立即跟警衛親切的打招呼。

  “早安,方小姐。”警衛熱情揮手。

  同樣都是走進旋轉門,無法想像幾個星期前,她還被擋在門外,想見上談予恩一麵都非常困難;有誰能料想得到,幾個星期後她己經是談予恩的未婚妻,愛怎麼進出彌新集團,就怎麼進出彌新集團,沒有人會出麵阻止,也不需要經過櫃台接待小姐通報,隻能說命運這東西真是奇妙,無法預測。

  櫃台小姐和她見過幾次麵,也混熟了,跟她道了一聲早安以後便低頭做自己的事,方罄悅也自己去搭電梯,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

  “早安,範阿姨。”頂樓的電梯門一開,方罄悅第一件要做的事還是打招呼。

  秘書本來忙著跟公司內部通話,一看見方罄悅,匆匆掛上話筒,上下打量她。

  “看起來沒事了嘛!”秘書安心的笑道。“昨天你明明還那麼生氣,今天一早就眉開眼笑,予恩一定是做了什麼事討你歡心。”

  秘書不知道方罄悅昨天晚上在談予恩家過夜,知道的話一定會高興到跳起來,恭喜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又往前大跨一步。

  “這個嘛……秘、密!”方罄悅頑皮的吐舌,打算保留一點隱私,不想全盤托出。

  “這麼早來公司,有什麼事?”秘書也不追問,她也曾年輕過,明白熱戀中的男女需要個人空間,旁人就算關心也不宜插手,免得弄巧成拙。

  “也不早了,都快十一點了。”方罄悅抬頭看牆上的掛鍾,秘書注意到她的手上沒有戴上那支手表,不禁在心裏暗罵談予恩笨,既然都已經買了手表,還不快送給她,不曉得在拖延什麼。

  “對了,這是予恩要我幫忙送的文件,應該放在哪裏?”方罄悅從帆布包裏拿出一個大型黃色牛皮紙袋,秘書注意到她手上的文件,和她前天送到談予恩住所的文件是同一份,不禁笑了。

  “放在他的辦公桌上。”她指著談予恩的辦公室,相信方罄悅一定很想進去坐坐。

  “予恩說他等一下就會進公司。”方罄悅不安地補充一句,總覺得秘書注視她的目光不單純,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太多,範阿姨不可能知道她昨天晚上在談予恩家過夜的事。

  “不如你先去他的辦公室等他,我幫你開門。”秘書忍住笑,強迫自己一臉正經,免得不小心笑出來破功,害方罄悅尷尬,那就不好了。

  “好,謝謝範阿姨。”也許是她多心,她總覺得秘書已經知道她的秘密,至於怎麼泄漏的,她則是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清楚。

  薑是老的辣,相信這句話準沒錯,老人家的智慧不容小覷。

  方罄悅進入談予恩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裝著文件的牛皮紙袋整齊放在他的辦公桌上,然後乖乖坐在沙發上,等她的阿娜達回公司。

  她預計談予恩還要過一陣子才會回公司,幹脆自己找樂子。

  她從帆布包裏拿出手表,並且將兩支表並排放好,兩支外型一模一樣的手表,一大一小,看起來異常協調。

  可惜,我正想湊成一對。

  什麼一對?

  跟這個一對。

  她想起當他知道她忘了帶表,臉上的失望表情,雖然明知他是故意逗她,但她還是覺得他很想跟她戴情人對表,所以她特地回家把另一支男用表也帶過來,目的就是要給他意外驚喜。

  糟糕,她也變成白癡了,都是愛情害的。

  方罄悅不否認自己陷入愛情,她相信談予恩的心情也一樣,不然不會大費周章為她尋找女表。

  “小悅,要不要喝咖啡?”秘書端著她調配的“中藥水”進來,方罄悅來不及把表收進袋子,隻得臉紅傻笑。

  “要。”她聽說秘書煮的咖啡很難喝,但為了顧及她老人家的自尊,再難喝她都會吞下肚。

  她的壯烈犧牲證明秘書沒有看錯人,她和予恩一樣都是好孩子,一樣體貼老人家。

  “原來予恩已經把表送給你了啊!”她白白擔心一場。

  “今天早上送的。”方罄悅已經放棄隱瞞秘書的念頭,做人還是誠實些,省得拆穿反而丟臉。

  秘書笑開,正想跟她多聊幾句,公關經理砰一聲打開門衝進辦公室,表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範秘書,不好了!樓下來了一大堆記者,各家電視台的SNG車也停滿公司門口,你說怎麼辦才好?”和上次一樣,公關經理一上來就沒好事,隻是這回事情更為嚴重。

  “SNG車?”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好像是謝靖非小姐打電話通知各家媒體,要他們來公司做SNG連線報導,幾乎所有的電子媒體都到齊了,擋也擋不住。”公關經理快被這情況逼瘋,最近幾天真不平靜。

  “謝靖非,那不是謝董的女兒嗎?”秘書愣住。“她應該己經離職,為什麼還會跟公司扯上關係?”

  “呃,謝小姐還沒有離職……”公關經理似有難言之隱,說話支支吾吾。

  “什麼?!”秘書聞言大怒。

  “總裁確實是將她開除了沒有錯,但是她又找到管道回公司,還想辦法弄到了特助的職位,隻是還沒有正式上班就鬧自殺……”

  “你說什麼,自殺?”秘書聽見這兩個字臉都綠了,方罄悅也是。

  “你們口中的謝靖菲,就是那個被予恩開除的櫃台接待小姐嗎?”她瞄過謝靖菲的名牌,對她的名字還算有印象。

  “就是她。”秘書的回答十分沉重。“她原本是一位富家千金,因為迷戀上予恩的外表,央求她父親透過公司幾位董事將她弄進公司任職,但是予恩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範秘書,謝小姐現在正跑到十樓的觀景台威脅要跳樓自殺呢!該怎麼處理?”公關經理請示秘書,現在最要緊的是阻止悲劇發生,其他的細節以後再討論。

  “打電話給總裁,跟他說明情況,請他立刻回來。”秘書不想讓談予恩再次麵對同樣的惡夢,但她知道如果不順謝靖菲的意,她會把事情鬧大,隻得且戰且走。

  “我上來之前就己經通知總裁,他說他馬上趕回來。”公關經理回道。

  “很好。”秘書也亂了。“嗯……另外通知謝董,要他趕過來規勸他女兒,如果他不是那麼寵他女兒,謝小姐也不會那麼不講理。”

  “是,範秘書。”

  “還有,通知消防隊。”

  “已經通知了,他們說再幾分鍾就會趕到。”

  “擋住媒體,別讓他們真的做連線報導。”

  “這我沒有辦法,那些記者一再強調社會大眾有知的權利,我怕態度過於強硬會傷及公司的形象,隻好同意他們做SNG連線。”公關經理也是很無奈。

  “不管怎麼樣,絕不能讓一年半以前的惡夢重演。”上回他們費了好多工夫,花了好多錢才塞住媒體的嘴巴,這次她沒有把握是否還應付得了這些貪婪的媒體,隻怕把他們的胃口越養越大,最後還是什麼都瞞不住。

  “是,範秘書——”



“我去處理!”

  就在他們焦頭爛額,不知所措的時候,方罄悅突然出聲,自願一肩扛起責任。

  “我負責擺平謝靖菲,全交給我處理。”居然還通知媒體,把SNG車都叫來,謝靖菲這女人真可惡,她絕不原諒她。

  “小悅!”秘書緊張地看著方罄悅,深深以為不妥。

  “這整件事情可以說是由我引起的,由我去處理,最適合不過。”方罄悅決定在她的阿娜達還沒回來之前,就把事情搞定,省得他還要傷腦筋。

  “小悅,你不要逞強。”秘書勸她。“你沒有這方麵的經驗,萬一處理不好,會弄巧成拙——”

  “一個跳樓自殺之前還不忘通知媒體的人,我就不信她真的想要自殺。”騙鬼。“那個女人隻是想藉機威脅予恩,我才不會讓她得逞。”

  “小悅!”

  “謝靖菲目前在十樓觀景台是吧?我去找她。”方罄悅冷靜地將手表收起來放回帆布袋,交代秘書務必幫她保管好袋子,裏頭放著她和談予恩的定情之物,對他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小悅……”秘書既擔心又高興,一方麵擔心方罄悅無法順利說服謝靖菲結束這場鬧劇,另一方麵又欣慰談予恩找到如此勇敢的人生伴侶。

  “放心,我有辦法。”方罄悅自信滿滿。“不過,在我去之前,你們得先幫我找到一捆繩子。”

  咦,繩子?!

  
  “我要見談予恩,馬上叫他過來,否則我就從這個地方眺下去!”

  位於十樓的觀景台,各大媒體擠得水泄不通,鎂光燈閃個不停,教人分不清是在拍片還是實況轉播,簡直太誇張了。

  謝靖菲環看各大電視台的新聞記者,不斷透過現場連線渲染這次的跳樓事件,嘴角不禁上揚。

  對,就是這樣,她就是故意要把事情擴大,看談予恩還敢不敢瞧不起她!

  謝靖菲煩惱了許久,終於找到治談予恩的方法,一年半以前有個女人也是從同樣的地點跳下去,她可以如法泡製。

  “快叫他出來見我!如果他再不來,我要他後悔一輩子,我說到做到!”隻不過,她的手段比那笨女人高明多了。

  那笨女人是真的犧牲自己的生命,她卻是善用媒體製造新聞,彌新集團太龐大了,如果再鬧出同樣的自殺新聞,談予恩一定會失去董事長的寶座,如此她也算報了一箭之仇!

  “予恩不在,你有什麼事情衝著我來好了,別大呼小叫。”方罄悅排開人群出場,現場鎂光燈頓時閃個不停。

  喀嚓!喀嚓!

  就算刻意安排,劇情都不可能這麼精彩,一個富家女衝出來為男主角尋死尋活,正牌未婚妻出麵清場,還有比這更吸引人的劇情嗎?

  一堆記者開始在現場當起編劇,方罄悅才懶得理會這些所謂的無冕王,沒有幾個能寫出有營養的東西。

  “是你!”謝靖非看見方罄悅,全身的火氣都冒上來,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再一次見麵,你的位子怎麼從樓下櫃台晉升到十樓觀景台,是想為我們所有記者朋友導覽台北市的風景嗎?”方罄悅不客氣地諷剃謝靖非,注意到她離欄杆尚有一大段距離,在在證明她隻是嚇唬人,不是真的想自殺。

  “閉嘴!”謝大小姐火力全開,一點都不像失戀的人,方罄悅懷疑她懂得什麼叫做愛情。

  “我為什麼要閉嘴?”她朝謝靖菲走過去,此舉嚇了謝靖菲一跳,旁邊的記者也替她緊張。

  “如果你也真心喜歡予恩,我們大可以公平競爭,可是你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想要逼迫予恩就範,我第一個就不答應。”她一邊分散謝靖菲的注意力,雙手一邊在背後拉緊繩子做好準備,但願她還記得怎麼套繩。

  “你這個不起眼的女人,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分,你馬上滾!”謝靖菲受到刺激,失去理智的大叫。“我不知道談予恩是看上你哪一點,但是你配不上談予恩!隻有我配得上他,其他女人都不配!”

  “真的是這樣嗎?”放屁。“你會這麼有自信,是因為你比較會打扮,還是因為你的妝化得比較濃?還是因為你家比較有錢?”方罄悅故意刺激謝靖菲,藉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閉嘴!”路人甲。“你給我閉嘴——啊——”

  咻~~咚!

  Bingo,套中了!

  方罄悅趁著謝靖菲跺腳的時候,拿出預藏在背後的繩索,俐落地丟向謝靖菲,成功把她套住。

  現場頓時整齊發出“哇”的讚美聲,稱讚方罄悅這套繩套得真準。

  方罄悅自己也很開心,總算成功拆除引信。

  謝靖菲一手精心策劃的鬧劇,才剛開始上演,就被迫中斷演出。最可笑的是她還被當成動物捆綁,鬧足了笑話。

  “我還記得怎麼套豬耶,真該謝謝二叔公。”感謝他老人家教得好,也謝謝自己當初功夫練得紮實,今天才能派上用場,為她心愛的未婚夫解圍。

  謝靖菲知道她是故意刺激她,氣得雙眼圓睜,恨不得殺了她。

  “菲菲!”

  “小悅!”

  謝靖菲的父親和談予恩同一時間趕到,現場又是鎂光燈閃個不停,照得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謝靖菲的父親看見女兒的慘況,氣得眺腳。“你居然敢把我女兒綁起來,我要告你妨害人身自由!”

  不愧是源自同一個血脈,不分青紅皂白便出口罵人。談予恩的臉色迅速轉沉,誰都不能侮辱他的未婚妻。

  “謝董——”

  “拜托你把這隻豬牽回去,再順便告我公然侮辱罪,反正我未婚夫的錢多得是,還聘請了一打律師,不怕和你告上法院。”她自己的戰爭她自己打,他隻要在一旁默默金援她就可以了,OK?

  這小妮子……

  談予恩搖搖頭,完全敗給她,她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

  “你你你!”謝靖菲的父親被方罄悅激到說不出話,氣得七竅生煙。

  “再多奉勸你一句話,你既然給了你女兒寶貴的生命,就該教她正確的人生態度,最起碼也不要造成社會的負擔。”她的話鋒一轉,可不是開玩笑的。“予恩不是你們父女花錢就可以買得到的玩具,他有血有淚,也會心痛。”

  她一想起談予恩的童年,就難過得快要死掉,忍不住掉淚。

  “以後你要是敢拿生命威脅予恩,我一定饒不了你,知道嗎?”她教訓完爸爸以後換教訓女兒,一定要為談予恩出口氣。

  “人的生命是很寶貴的,有多少人為了生存每天跟生活搏鬥,你居然這麼不愛惜生命!”可惡,越想越氣。

  “好了,小悅,你不要再說了。”談予恩不曉得有多感動,從來沒有人願意為他付出這麼多,他已經很滿足,真的已經很滿足。

  “不要阻止我,讓我說下去!”她非罵醒這對父女不可。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

  “讓我說……”

  “別再說了……”

  “讓我說嘛……”

  再不住嘴,我吻你哦

  喀嚓!

  喀嚓!

  現場鎂光燈依舊閃個不停,鏡頭呈現出來的卻是最美好的畫麵,在永恒裏定格。




  尾聲

  一二三,對時。

  “一點五十五分!”

  “一點五十五分!”

  談予恩和方罄悅一同舉起手來對時,他們手腕上的Frank  Muller對表雖然沒有鑲鑽,他們的人生卻有如鑽石一樣閃亮。

  他們剛過完新婚第一個月的紀念日,他們計劃每個月都要對時慶祝,因為三個月前的這個時間,談予恩第一次對她說“我愛你”,也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做愛,特別具紀念意義。

  另一件有意義的事是——

  “我懷孕了。”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什麼?”談予恩的叉子當場掉落到地上,腦筋一片空白。

  “懷孕三個月,應該就是那一天有的。”她拿起另一支叉子,叉了一片木瓜放進他的嘴裏,既然是親戚特別寄來進補的貢品,就不能浪費,一定要吃完。

  談予恩迅速把木瓜吞進肚子,有點口吃。“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沒有馬上打電話通知我?”

  白癡的模樣一點都不像貴公子。

  “我現在就在跟你說啊,你開心嗎?”她用叉子戳他的鼻頭,戳得他好痛。

  “開心。”他將她摟進懷裏,讓她背靠在他的胸膛,雙手圈住她的腰,和她一起欣賞落地窗外的風景。

  時序已經進入冬天,他心中的樹林卻依然茂盛,都是因為他的妻子。

  “謝謝你,小悅,我真的很開心。”他曾經是那麼孤單,看似擁有一切卻什麼也握不住,現在他終於掌握住美麗人生。

  他娶了一個全世界最適合他的女人,住在一棟舒適的大房子裏,再過七個月就要升格當爸爸,人生夫複何求?

  唯一的遺憾,是他再也聞不到她身上那股特殊香味,在他恢複嗅覺的那一刻,神奇的魔法也跟著消失。

  然而,他們的愛不會消失。

  他們相視一笑,很緩慢地接吻。

  那股迷惑他的香味,將會在他心中沉澱,直到永遠。


  【全書完】


  編注:閃電結婚的結果是閃電離婚,他失去她也失去了孩子,幸福短暫如煙火,讓他開始厭惡花香,厭惡一切會勾引思念的事物——柯紹裘、於默心勇敢追愛的故事,請看采花914《花香正濃》。




後記

終於寫完了談予恩這個怪咖的故事,說他怪,但是我卻很愛,因為很愛,所以把他和個人也很喜歡的方罄悅送作堆,在寫上一本《花香正濃》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要為這個下巴四十五度仰角的男人寫一本書。

  沒有完美的人類,除非他不是人。

  自以為完美的人往往全身都是缺陷。

  談予恩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同樣的——

  冒失的女孩一定令人討厭?

  不一定。

  過度熱心的個性,時常教人喘不過氣?

  確實如此。

  方罄悅也有某方麵的人格缺陷,但就像她在書中的旁白:她總是冒冒失失,經常過度熱心搞得自己遍體鱗傷,但她還是勇敢向前,跌倒再爬起來,因為那就是人生——這也是我的人生觀。

  如果對作者做調查,寫得最傳神的女主角,一般最接近作者的個性,我承認我的個性很貼近方罄悅,她也是近期之內我最喜愛的女主角之一。

  當然啦!我也同樣對男主角流口水,所以方罄悅,快把談予恩還給我,他是我的!

  《花香正濃》和這本《香惑貴公子》,皆屬於類小品,隻是前者小品的成分還要再多一些。

  Anyway,把我喜歡的男女主角的故事寫完了,我很高興。

  下次見。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3 12:2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