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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三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粱上燕,歲歲長相見。
(逢延已·長命女)
弄蝶端坐在銅銳前,她哼著小曲,神態愉悅地撥弄著自己的青絲,粉臉不時露出自她雙腿受傷後難得一見的笑容,看到的人都不禁心思蕩漾。
“姑娘的心情好像不錯?”春花接過小丫環遞來的木梳,細心地整理她的秀髮,漫不經心地詢問。
在滿屋子從鷹山帶來的丫環裏,只有春花一人不願意改口稱呼弄蝶為少夫人。沒有人知道她的堅持為何?但在弄蝶默然的允諾下,只有春花鎮日大刺刺地環繞在弄蝶的身旁,仍依照舊時的稱呼。“是不錯啊?”
弄蝶突然轉過身,扳住春花的肩膀,快樂地表示,“你沒看到修哥待我這麼好?我當然高興噦!”
“姑娘,可你為他少了兩條腿耶!”春花的面色一黯。
“我的腿還在啊!”
春花瞄了弄蝶的那雙腿一眼,嘲諷的表示,“可惜在跟不在也沒啥大差別。”弄蝶伸出兩只手,就要往大腿上拍打;但春花的動作比她更快,想也不想,便迅速抓住女主人的手,“姑娘,別逞強了。你的腿現在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放過它吧!”
弄蝶聳聳肩,清澈的眼眸看著情同姊妹的春花,在她的心中,失去一雙腿換來夫君的呵護,她認為十分值得。
“大夫說姑娘的腿還有複原的希望,姑娘就不該如此糟蹋它。”春花瞪著她,不允許她隨意殘害自己的軀體。
在春花的心目中,她是最完美的女人。
“我只是想證明我的腿還在。”
“我有眼睛,”春花的眼神略帶責備,哀怨地看著弄蝶,“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你不能走路了,當堡主夫婦把你送出飛鷹堡時,你不是這樣的,難道你不在意他們的感受?”
弄蝶被春花念得垂下頭,無辜地猛眨眼。
“我真是怨恨!我非常怨恨?我恨不得砍死那個姓商的臭男人,順便也砍死我自己。”拿著木梳,春花邊替弄蝶編麻花辮,邊喃喃自語,“何必來這裏活受罪?”
“春花?”
弄蝶莫名地抬起頭,才看到鏡中的春花眼中已蓄滿晶瑩的淚水,她不禁在心中暗忖,春花怎麼了?
“天底下沒有一個人配得上你!”
雖然誇獎她的是從小就服侍自己到大的春花,但弄蝶仍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春花的神情實在太認真了;基本上,她一向只貪圖自己旁人重視的快樂,只要別人把她捧在手心裏哄,她就很高興了。
但她經得起春花這麼至高無上的誇啊?“我真恨自己那時為何要多事?把春藥放到那碗參茶裏。否則,你也不用嫁到恆山,不用受那個臭男人的汙辱,你的腳也不用因為他而不能走路,我真是恨啊……”春花抱著弄蝶削瘦的肩,嚶嚶的啜泣,她後悔死了。
從小,她就為弄蝶綁辮、穿衣;長大了,她為她裝扮、縫衣。弄蝶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靠她打點;她倆的關係何止情同姊妹,連弄蝶的親生爹娘都沒有她們親呢,她也以為她們會如此親密地過一輩子。
沒料到後來出現了這個可惡的男人,他先奪走弄蝶的注意力,再贏得她的心,害她整天都在想他……然後,又出現了自己這個超級大蠢蛋。她得幫弄蝶嫁到恆山,嫁給她的心上人,她以為她會感激自己一輩子。
唉!是她愚蟲啊!弄蝶會嫁給哪個人,她過得幸不幸福又幹她何事?可她不甘心啊?她想與弄蝶常相廝守,小姐嫁給商宜修後,自己天天看著他們恩恩愛愛,再忍受著心痛如絞的莫大痛苦!天底下哪有這種笨蛋?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人和別人天長地久?
每度過一個無眠的夜,她都睜大眼睛看著屋上的梁柱,心中想的,念的全都是弄蝶和商宜修親昵的畫面;輾轉醒來,她早已熱淚滿腮,自覺快要活不下去了。只因,弄蝶曾經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我想也應該是你幫我放的!”弄蝶點點頭,這下她心裏有數了,“我不介意啊!總之嫁給他我就心滿意足了,他現在對我很好,我很幸福。”
“誰會對你不好?我的好姑娘啊!你怎麼那麼傻?他配不上你啊!”春花放聲大哭。“我……”
愣愣地看著為自己不平的春花,弄蝶有些手足無措,平時冷靜的春花到哪裏去了?
★ ★ ★
“你這個狗奴才竟敢替人作主?”
商宜修經過,乍聽到這個訊息,眼中閃過強烈震怒眼波,看著哭得不成人形的春花,他的眸中沒有一絲感情。
春花死命地哭泣,完全無視於簡宜修的怒氣。
“我不懲罰你的擅作主張,又怎麼管理恆山派?”他的手一使勁,春花立刻痛得昏了去。
“修哥,春花是好意,她對我很好的。”
弄蝶根本顧不了雙腿的不便,慌亂地撲過身,擋在春花面前替她求情,“你別生她的氣。”
“你也太不像樣了!跟一個丫環沒上沒下的。”商宜修反手摟住妻子的纖腰,“現在居然還替她求情。”
“我們一起長大的嘛!”她兩眼看著倒在地上的春花,眸中充滿了關心。
“你是我的人,不許看別人。”他莫名的醋意湧上心頭,氣呼呼地瞪著弄蝶,“還是你比較喜歡她?”
弄蝶驚訝地合不攏嘴,她傻傻地看著他,“她是我的丫環耶!哪有……”
“不再是了!她不能再跟著你了。”商宜修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惱怒,這個膽大包天的奴才居然敢說他配不上她?那她這個丫環才配得上跟弄蝶在一起嗎?這個荒唐的想法讓他非常的不愉快!當然,他是不會說出口的,不過,他也不會放著這個會代妻子決定事情的危險人物在身旁。
“不要!修哥,我不要別人,我不要!”她大聲反對。
“她不能再跟著你了。”
他舔舐著她的耳垂,輕聲而專斷地回絕,“不許違抗我。尤其不準為這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反抗我的命令,我不允許。”在他巧妙的挑逗下,她無助地呻吟……
“你愛我嗎?”
強烈的妒火燃燒著他的理智,商宜修的大手撫摸著弄蝶的軀體,她只能是他的。
“愛啊!”沉醉在他的寵溺下,她苦苦哀求,“別趕春花走!她從小就跟著我。修哥,求你別趕她……”
“如果你愛我,就不準再跟我提起她。”
“可是,春花好可憐喔?她沒有任何親人,我是她唯一的好朋友。修哥,不要趕她走……”說到最後,她在他的懷裏哀哀吸泣。
“不許再耍老招數,好好說話。”他當然明了眼淚是弄蝶為了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但他仍然十分高興。他用力的抬起她的下顆,順勢舔掉她頰上的淚水,但眼中充滿寒意。
“如果沒有她,我根本嫁不成你。修哥,別生她的氣好嗎?她做的很多事,都是為我好。”弄蝶信誓旦旦說:“我會好好的教訓她,讓她別再說你的壞話,修哥,不要生她的氣!”
商宜修淡淡的看了昏厥在地的春花一眼,好吧!看在她是媒人的份上,這回他就饒過她。“那你說,你和我配不配?”
原來,商宜修心心念念的還是春花說的那句話,天底下沒有人配得上自己的這句話?他怎麼這樣小器?但弄蝶一點也不敢取笑他,省得他老羞成怒,真的把春花趕出恆山派,“配!怎麼會不配?”
“這丫頭真是瞎了狗眼。”環抱起妻子嬌柔的身軀,他仍不甘心的碎碎念。
“修哥大人大量,別氣了嘛!”
他輕啄一下愛妻的鼻頭,“我真的會被你們兩人整死!你想想看,下春藥在茶杯裏是多大的事,玷汙你的名節不說,也讓鷹山的名譽受損。丫環沒見識,沒大腦,你也跟著胡鬧?你就這麼想嫁給我啊?”他心中彷彿抹上了蜜。
弄蝶猛點頭!她是真的很想嫁給他啊!“你呦?”
商宜修又好氣又好笑,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選擇遺忘方才聽到的事實,並且,再又鄭重的警告愛妻,“不許你再跟你的丫環胡來!有什麼天大的主意都要先跟我報告過,不許再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地做事。”
她無辜地眨眨眼,哀怨地對他抗議,“你怎麼這樣說人家!”
“了解你們的生活方式後,我只有這種評語。”
“我哪有那麼陰險?我只是……”
“你只是無聊,閑來就嚇嚇小丫環,有空就練練氣質,準備迷倒所有人;看到我,就掉幾滴眼淚,希望我別跟你計較你老背著我胡鬧的事?”商宜修摟著愛妻,順口聽說著她近日不乖的事跡。
當然,在聽了今日主僕倆的對話,他可以完全明白妻子天衣無縫、真相從不外露的真正原因了,因為,她身後跟著一個善後的高手,任誰也都摸不清她頑劣的原貌。娶到這樣的稀世珍寶,他真是何德何能喔!“你怎麼知道?”她咋咋舌。
“你當我有很多時間回來看你用膳,午睡?”商宜修滿臉笑意,“我才奇怪你晚上為什麼那麼沒精神,看到我就猛打呵欠。原來白天都在捉弄丫環,弄得大家陪你吃藥,你可真有精神。”
“我……”沒料到要小丫環幫她吃補藥的事居然被他知道了,難怪最近她用藥膳的時辰,他都在,還執意要喂自己吃,原來……“藥汁好苦!”弄蝶臭著一張粉臉。
“良藥苦口。大夫說你的腿並不是永遠不能走,先把身子補好!再下比較強的藥。你想用走的回江南吧?”他揚眉質問。她啷著小嘴點頭。
“以後我陪你喝藥!不準再胡鬧了,好嗎?”商宜修咬著她的耳朵,“我可不想聽別人傳言,說少門主夫人強迫下人吃藥的笑話。”
弄蝶害羞得猛點頭,她已完全耽溺於他的呵護。
“那我就先多謝少夫人的合作了。”他學著妻子欺負下人的俏皮口吻說道。“不客氣!”
沒料到商宜修果然耳聰目明,而且學習能力還特別強,把她玩弄他人的把戲摸得一清二楚,她只好不甘願地點頭答應了。商宜修在心裏暗笑,他娶回來的妻子怎麼這般可愛?他愛死這麼特別的意外了。
★ ★ ★
練武場裏,人聲鼎沸。
“哎呀!修哥,把人家放下來啦!”
“奇怪咧?我抱我的娘子,你的意見幹嘛這麼多?”身著一身白衣的商宜修出現在寬廣的練武場中,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行動不便的弄蝶從竹椅上抱起,飛竄到旁邊蔭涼的地方。
弄蝶可以感覺到場內有數十道目光全向她集中,她羞得低下頭,面色潮紅地鑽到他的懷裏。
“管施鉤(拔河)的結果如何?我可不許我漂亮的娘子被日頭曬昏了。”在弄蝶的臉上輕輕一啄。
弄蝶則沉默不語,她凝視著前方,希冀這份幸福可以持續到永遠。
兩人之間甜蜜的氛圍立刻感染到兩旁叁與活動的恆山派徒眾。不少前來觀賽的名門女眷,看到少夫人的行動不便,仍受到少門主的喜愛,心中所抱持的一絲希望,也隨之破碎。
商少門主應該是不會再另娶二夫人了。
“沒想到四肢健全的向姑娘,魅力還是不敵咱們家小姐。”春花冷冷的嘲笑聲從可人的身後傳出。
“你胡說什麼?”可人轉過頭,怒視這個大言不慚的香花。
“我只是說出事實,哪是胡說?”
“你!”
可人恨得咬牙切齒,舉起手想打春花。但看到春花用無畏的眼神宜視著自己,她高舉的皓腕便自動放下,唯恐自己若掉眼淚,會在他人跟前失態,只有拔腿離開。
“我是來幫你的!向姑娘。”
停住亟欲離開的腳步,可人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有問題,因為,她聽到最不可思議的話語。“咱家姑娘存在恆山一天,你就一日別想得到商少門主的心。”
春花簡明扼要的陳述讓可人心碎,她強撐起發軟的腿,硬生生地回複來意不明的春花,“聽你的話,我一點也不覺得你是要來幫我的。”
“但如果咱們家姑娘離開恆山……”春花欲言又止,“或許向姑娘的機會就大多了。”
“她已經嫁來恆山,怎麼可能離開?”
可人也不是呆子,那個向來以嫻雅端莊聞名的花大姑娘,怎麼可能不顧世俗的眼光,逕自離開夫家?況且花弄蝶那麼愛修哥……她絞緊手絹,凝視著商宜修與花弄蝶相依身影。
有誰知道她也愛那襦衫飄飄的俊雅男子啊?她愛他,愛到心痛。可是,他卻只把她當成妹妹……
“如果少門主也喜歡你,那就有可能了。”春花同樣也看著那兩個相偎的夫妻,但淡漠的眼神卻讓人猜不出個中含義。
“你的意思是……”
“你不想試的話就算了。我再找其他對少門主人有興趣的女人!”語畢,春花轉身就要走。
“我哪有說不要?”可人急忙叫住春花,“我只是想不清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這對你和你家的主子沒好處吧?”
靜靜地注視可人半晌,春花才開口,“咱們家姑娘為了他,兩腿都不能動了。”
“那她更應該待在恆山派吧?修哥不會虧待她的。”
“還沒嫁來恆山,咱們姑娘就已名滿江湖,哪需要商少門主不情不願的照顧?”春花依情論理,態度冷酷地說明,“飛鷹堡堡主就只有兩個女兒,不疼大姑娘,又疼誰?我只是奉命把姑娘接回鷹山。但若要咱們家姑娘心甘情願離開恆山,我還得要找幫手……”
可人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是花堡主生氣了,不讓閨女待在恆山,那真是太好了。
“你到底要不要幫忙?”春花催促她速作決定。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可人無可奈何地聳肩,她從沒想過要怎麼勾引男人?春花默默地走到她身旁,把小嘴附在她的耳旁,陳述計劃已久的步驟。
“我只要這樣就可以了?”
“當然。”春花信心滿滿地微笑,她了解她的弄蝶;雖說弄蝶是江湖第一美女,但也有屢戰屢敗的時候。比方說:她和親妹妹——花弄影長久以來的嫌隙。而眼前這個清雅秀麗的小姑娘,和她的妹妹花弄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弄蝶從一開始就忍不住探問她的來曆,她們怎麼可能會沒有交集?“那我就試試看了。”
可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信心滿滿的春花,她甚至不明了她笑容裏的含義。她開始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看輕下人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尤其是從鷹山來的人,短短幾年就竄起的“武林第一堡”,應該有它異於常人之處吧!比如說,眼前這個高深莫測的丫環!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地位還不及堡中的弟子,就有這種領導統馭的才能,那麼其他人呢?可人微微的顫抖。
“你不敢?”春花沒有忽略她的動作,低聲詢問。
可人用力的搖頭,想驅走心中那股不安。她不想再過問任何事,這麼做是大家期盼的……她只是完成眾人期盼中的事,讓大家各得其所,人人可以得到幸福、快樂。僅此而已。
第十章
今兒個,春花把自己打扮得特別漂亮,默默走進廚房。
她將已剝好的蝦肉斬碎,加入豆粉、豬肉拌攬,而後放進少許鹽水,再加入蔥、芏汁調味,然後用食指與拇指捏成一小團,一小團,放人滾水中煮,熟透後再撈起放在冷水中。
“你煮食的功夫可真細哪!”躲在門外已久的小虎子突然冒竄出來,眼中流露出傾慕的光芒。
春花只瞥他一眼,便繼續手上的工作,把可口的蝦丸放入雞湯中煮沸。
“能娶到你的人,實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小虎子越挫越勇,張大嘴繼續表達他的愛慕之意,“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給我時間考慮。”春花試著雞湯的味道,淡淡地回答。
小虎子瞪大眼看著心目中的儷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廚房不是男人該來的地方,你回去吧!”
“好!好!我回去。”小虎子樂得頻頻點頭。
小虎子高興到得意忘形,手舞足蹈地邊叫邊跳,若真能娶到少夫人帶進門的“首席丫環”,大夥兒鐵定會羨慕死他了,先別說少門主提供的妝奩,光是春花那端莊的儀態,就比北地的強壯女人要好上百倍。
啊啊啊!他真是太幸運了。
看見小虎子離開,春花停下熟稔的動作,冷冷一笑。
她這話只不過是想堵住他那張叨叨不休的嘴,他怎會信以為真呢?
為了心愛的小姐,她都可以放棄飛鷹堡中所有想娶她的男弟子,跟著小姐來到恆山了,又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下人呢?這群笨男人難道不知道她的心比天高嗎?
商宜修以為只要把她嫁了,就可以切斷她和小姐的感情嗎?她和小姐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耶!他在小姐心目中的地位怎麼可能比得上自己?當初是她愚蠢,把單純天真的小姐送入虎口,害她幾乎天天都在懊悔;現在她可沒那麼呆了,她一定會把她的小姐要回來的!誰都沒有辦法拆散她們!她咬緊牙根,從懷裏掏出紙包,把整包藥粉全部倒入蝦丸雞湯中。
“汪!汪!”門口傳來狗叫聲,原來是小虎子養的狗還沒有離開。
春花冷漠地看著那隻纏人的狗一眼,真是什麼樣的主人就會養什麼樣的狗狗啊!每次她在廚房煮食時,它都一定會嘴饞的來報到。
“嗚嗚……汪汪汪……”狗兒鍥而不舍地討東西吃。
笨狗?想赴死也不用那麼著急吧?她在心中暗罵。
春花慢條斯理的攬了攬湯,然後盛了一小碗,端到小狗面前。
狗兒快樂地舔著熬了好幾個時辰的濃渴。尚未舔完,就見它癱軟的倒在地上打滾,哀嚎慘叫,直到氣絕。
春花滿意地微笑著,她會陪主人走完這一切!不論是上蒼碧落下黃泉,她絕不孤單。
“可惡!可惡!”弄蝶被丫環們送回廂房,她氣衝衝的把所有的人都轟走,哀怨的獨自坐在床頭,用力捶打棉被,邊哭邊鬧。
“又怎麼啦?”春花端著熱騰騰的雞湯,笑嘻嘻地走進房。
“我……”
精致的小臉布滿淚水,她想開口說明,卻激動得被口水噎著,喘了好幾口氣後,才趴在春花的懷裏哇哇大哭起來。
春花歎口氣,“你就是這樣,像個小孩子似的,教我怎麼舍得離開你?”她順手把湯擱在桌上,怕燙傷了懷中的絕代佳人,“好好的怎麼哭得這麼難過?告訴我,我幫你解決。”她拍拍弄蝶的背,心疼地摟緊她。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聽到這種寵溺的話,令她又忍不住流下淚來,“他騙我……說他不嫌我……我不會走路了,和弄影不像……我哭,他也不來看我……那個向可人就是他喜歡的那種女人……”春花頻頻點頭,原來是她的同謀已動手了。
“男人就是這樣嘛!哪個男人不偷腥呢?好聽話都是在床上講講罷了,哪值得相信?”
聞言,弄蝶的眼淚掉得更凶了,難道這陣子的甜蜜都是修哥玩的把戲?只要一想到可人依偎在他懷裏哭泣的情景,她就心痛難忍,那個厚實的胸膛是她的耶!別的女人怎麼可以霸占?而且他……他明明看到她了,居然還是繼續哄那個女人!
弄蝶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碎了,他怎麼可以給她希望後,又殘忍的收回她對幸福的想像?他不愛她,他根本就不會愛過她啊!都是她在強求……
“快別哭了,我的好姑娘。”春花很有耐心地哄著弄蝶,看著已經完全不同的小姐,心中百感交集?有誰相信這個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女子,曾經是轟動武林的第一美女、武林俠少欲追求的第一對象?春花悄悄握緊拳頭,氣憤的想:她會讓商宜修付出代價的!
★ ★ ★
“小黃、小黃……”
如喪考妣的哭聲從後院中傳出,聽到的人無不鼻酸,也止住了商宜修急促的腳步。
“怎麼了?小虎子?”他還不曾看過小虎子哭得如此傷心。
“小黃……小黃莫名其妙的死了。”
只見小虎子的淚水直往下滴,不但濕了他的衣襟,也濕了旁人的眼眶。
這情況實在讓身為少門主的商宜修啼笑皆非,難怪爹不讓小虎子進門學功夫,跑江湖的人可不能有這種婦人之仁哪!
雖然如此,小虎倒也甘之如飴,整天嘻嘻哈哈的幫大家跑跑腿,得空就和愛犬說話,小虎吃啥,它就吃啥,愛狗如癡,也算是門中的怪人之一了。
“那你好好將它埋了吧?”商宜修可說不出狗死不能複生的話,只有極力憋住滿肚子笑意,請小虎子將狗安葬,他可還有急事待辦呢!
“可是它死得這麼難看,我舍不得啊!”小虎子嚎啕痛哭地把口吐白沫、全身扭曲變形的狗兒抱給商宜修看。
商宜修看了臉色陡地一變,天啊!這是中了劇毒的“死相”嘛!
“它到底吃了什麼東西,死相這麼難看……”
從小虎子的叨念中,商宜修自然也可猜出小黃絕非自然死亡。
“早知道它會這麼早死,我就算冒著被春花罵的危險,也要幫它要一碗湯。我見她煮了一鍋雞湯,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要給少夫人補身體的,我才不敢開口,哪知道小黃就死了……每次春花下廚,它都會在旁邊唉唉叫……小黃最喜歡春花的手藝,而我也最喜歡春花了……”
蹲在狗兒旁邊檢查死因的商宜修則越聽越心驚,這狗兒分明是吃了含有劇毒的東西,絕非是誤食林間的野草、野苗而斃命。
“哎呀!你這只笨貓真是死得好,死得好!”驚呼聲從廚房傳出。
商宜修一個箭步竄起,丟下小虎子,宜奔進廚房,就見到一堆僕役正擠在磚灶前議論紛紛。是一只死相淒慘,口吐白沫的貓!排開眾人,他走到磚灶前,才看到倒在鍋子旁的貓,它應該曾舔過鍋內殘留的食物……靈機一動,商宜修轉向旁人詢問:“這鍋子剛剛有誰用過?”
“春花吧!”某個僕役回答。
商宜修銳利的眼神馬上朝跟來的小虎子身上瞄去,“她就用這個鍋子煮湯的?”小虎看了看鍋子,臉色慘白地點點頭。
“她用這個鍋子熬湯給少夫人喝,還熬得滿頭大汗呢!她是個好女人,做事勤快,腦筋又好。”小虎子並沒有發現商宜修臉色大變。
“但願如此。”
商宜修動作迅速的轉身離去,他真後悔自己答應弄蝶,把這個禍患留在身旁,此刻,希望來得及阻止春花做出什麼傻事,只是,他實在不懂,春花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姑娘,把雞湯趁熱喝了吧?”春花把精心亨煮的鮮難湯端到哭得口乾舌燥的弄蝶面前。
弄蝶意興闌珊地搖搖頭,眼巴巴地望著大門,還在期待商宜修的身影出現。
“雞湯營養富、味道鮮美,姑娘,你就多少喝一些吧!”春花的眼中閃耀著陰鬱的光芒。她知道,小姐已有了終生的依靠,不再只聽她的話了。
“蝶兒,不准喝!”
斥喝聲從門外響起,商宜修迅速的從窗口躍入室內,一把玄鐵劍抵上春花的胸口,命令她不準再靠近弄蝶一步。春花面色慘白,咬牙切齒的凝視著這個破壞她幸福的人。
“修哥,你快把劍放下。”弄蝶驚慌失措地喊道!“春花會被你嚇著的,她不懂功夫啊!”商宜修的長劍轉而抵著春花的咽喉。
“她不懂功夫就可以翻天複地,那如果懂功夫,是否連男人她也不放在眼裏了?”
“少門主謬讚了,春花受之有愧。”春花憤恨的直視著勁敵商宜修。
商宜修沉默的和春花對視,他終於明白了!她眼中那種絕對的堅決和獨占欲,是一個陷入苦戀的人才會散發出來的光芒,想來,一切的源頭應該是他的妻子弄蝶。
“春花……”弄蝶擔心的喚了她一聲,不知她是怎麼了?她們已約定好,如果修哥再找她麻煩,將由自己出面應付啊!
商宜修氣惱著妻子維護春花的神情,蝶兒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他才開始學習要怎麼愛人,她就不讓他愛了嗎?而且他已把她視為自己的骨血,他那麼喜歡她……如果他在她的心目中,敵不過一個女人的分量,那他該如她們所願,放她們雙宿雙飛嗎?
不!蝶兒是他的,他不會放她走的!
“看到蝶兒是怎麼樣對你了嗎?如果她知道實情……”商宜修淡漠一笑,頗有深意的看著春花。
春花默默地注視著商宜修好半晌,故作冷靜的問:“如果我真聰明,做得天衣無縫,智比天高,那你又怎麼會知道?”
“你的善後工作沒做好,已經有舔過鍋子的貓和狗死在廚房了。”
春花了然於心地點頭,是她疏忽了……
“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要知道。”弄蝶氣呼呼地瞪著他們兩個,她早就知道春花很聰明,可是沒想到她竟和修哥一樣厲害,在她面前討論的事——她都聽不懂!
“只是廚房出了點事,做出來的菜湯可能暫時不能入口。”商宜修輕描淡寫的帶過,順手取走弄蝶手中的湯碗。他絕不會讓妻子知道有人正默默的愛著她,甚至愛到情願玉石俱焚也不足惜。如果春花的毒計真的成功,想必春花應該不會、也無法獨生吧?或許是因為她對弄蝶的愛沒有宜洩的出口,使得她只好采取激烈的方式解決。“是出了點事。”
春花讚同地點點頭,突然,她把掛在腰上的小竹筒拿出,一仰頭,將筒內的東西往自己的口中一送。
“你為什麼這樣做!”商宜修收回長劍,來不及阻止春花的舉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服毒自盡。
“我……生亦無歡,死又何懼……”她痛苦地抽氣著。
“春花!春花!”弄蝶激動的想推開商宜修,去抱住痛苦的春花。
“你何苦如此?”商宜修感歎的問春花,用身於擋住弄蝶的視線,不忍弄蝶看到巳開始翻白眼的春花。“不要……告訴她……我愛她……”春花氣弱遊絲的說。
她故意不要任何人救她,這痛苦的人間已無她所留戀的人事物,但臨死前,卻仍惦念著她最愛的人。她真的愛她啊!而是從小就愛上她了,那個飛鷹堡裏人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小姐,她記得小姐曾愛嬌地躲在花叢中,跟蝴蝶說話;可憐兮兮地躲在被窩裏,擔心明天的功夫要是比輸了怎麼辦……她們共同生活的片段,如浮光掠影般在春花面前一一閃過。
這輩子,她算是已經活夠了。
“你怎麼了,春花……”商宜修緊抱著弄蝶,不讓弄蝶靠近春花,害得弄蝶只能趴在商宜修的懷裏放聲痛哭。
“不許哭!來不及救她了。”商宜修伸出手捂住弄蝶的小嘴,“你這樣,她走不開。”好一會兒,弄蝶才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春花。
“你只許乖乖的看著她,送她最後一程。”商宜修隱忍著悲痛的情緒,安慰弄蝶。
花弄蝶哽咽的猛吸氣,聽話的不敢哭出聲音。
“春花是你最要好的姊,你會想念她,不是嗎?”商宜修輕聲細語的安撫她。
“我當然會想春花一輩子!”弄蝶猛點頭。
最後,夫妻倆淚眼蒙籠地看著躺在面前,嘴角微揚的春花。
他們,會永還記得這一天……
尾聲
數十道目光注視著梁大夫的一舉一動。
梁大夫頻頻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終於點點頭,“可以了!少夫人脊椎上的瘀血已被少主用內力化去了,只要再貼幾副青草藥膏,少夫人應該就可以痊愈。”
“真的?”
在場的人興奮的互道喜,老門主夫婦也忍不住目光含淚,還好老天保佑,這個人見人愛的媳婦兒總算是沒事了。
“嗯!當時,少夫人只是驚嚇過度,再加上脊椎曾經受過猛烈的撞擊,瘀血積在體內,才會不利行走。事實上,少夫人在這段日子裏,應該不會完全不能走才是……”粱大夫斟酌著字句說。
“什麼意思?”商宜修皺起眉頭。他記得弄蝶獨居時,常哀聲歎氣的說她不會走路好無聊,於是整日黏著他,像只需要母親照顧的小猴子般,跟東跟西的,害他還私下被門裏的弟兄們取笑,沒料她竟是個——滿肚子壞水的小女人?
一旁的弄蝶聽到自己的腳就快要好了,更是樂翻天,忘形地跟公婆表示,“我就知道我的腳沒問題,像我這種心地善良的女人,怎麼會一輩子不能走路呢?像我對修哥就最好了……”老門主夫婦愣了一下,不曉得他們的媳婦兒會這麼活潑。
“爹娘,蝶兒太高興了,我怕會牽動傷處,所以先帶她回房休息了。”商宜修在心裏唉唉叫慘,這女人真會得意忘形!未免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大家閨秀形象毀於一旦,他迫不及待的把妻子抱出大廳。
現在,他終於充分體會到以前春花跟前跟後的原因了,像弄蝶這樣的個性,怎能出去和他人一較長短呢?還是乖乖留在閨房裏吧!只是,她的身分教她在眾人面前必須進退有禮,所以,有關她的“真面目”,就留給知道秘密的人吧!
“嗯!他們的感情不錯嘛!”商氏二老頻頻點頭。
“你怎麼不讓我跟爹娘說話?”弄蝶雙手叉腰,恰北北地質問商宜修。
商宜修凝視著弄蝶那天真可愛的模樣,心裏陡地竄過一陣憐惜之情,所有的抱怨也都停止了。
唉!誰讓他娶了這麼難得的一個娘子呢?為了看盡她嬌柔多變的面貌,他心甘情願地替她收拾善後,只要能把她留在他身邊。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他舔吻著弄蝶的耳垂,似乎在提醒懷中的她昨夜的纏綿悱惻。
“什麼事?”她愛嬌地羞紅了臉蛋。
“你只可以在我面前撒嬌、發潑,要怎樣就怎樣,”
他不喜歡她隨心所欲的稚氣舉止讓旁人偷窺,否則,若再來一個春花,他可會受不了了,“在別人面前都要規規矩矩的,好不好?”
“好啊!我剛剛很丟你的臉,是不是?”她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對不起嘛!我忘記了。”
商宜修憋住即將爆出的笑聲,抱著妻子不斷的抖動,憋笑憋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修哥、你怎麼了?肚子痛嗎?我幫你去找梁大夫……”她緊張地探問。
但他卻不讓她走,只是緊緊的貼住她的臉頰、她柔軟的唇,讓天地間只剩下他們的喘息聲……
以吻封緘……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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