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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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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3 23:01: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十三阿哥永景,向來認為女人都是動輒哭,不動則呆的無用米蟲。對於皇帝草率指婚的女人,他雖無法拒收,但也絕不乖乖照收。

因此他決定,要先好好給這個妄想飛上枝頭的女人來個下馬威,沒想到,這女人卻勾起了他的慾望……

好吧﹗在他對她產生厭倦之前,他可以讓她留在身邊侍候他,反正,等他玩膩了,隨時都能拋開她……

什麼﹗皇帝下旨將她許配給十三阿哥?﹗ 冰雪聰明的蒲松雪,說什麼也絕不能接受如此草率的婚姻。

因為,在她的心裡早已有了念念不忘的人…… 為了自己未來的幸福,她必須想辦法讓對方主動退婚。

當她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見到傳說中英勇神武的十三阿哥時, 卻意外的發現,他竟是當日在花火節上救了她的那名男子……


楔子


御書房

整個房中籠罩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坐在書案前的乾隆皇,怒視著站在面前四個身材同樣修長高碩的年輕男子,臉色凝重的直逼閻羅殿上的閻王。

前些日子因他一時興起,提議以抽籤模式選出四位前去和親的格格,卻不幸抽到自個兒的皇格格,而且還是他最寵愛的皇十四﹗

幸有軍機大臣戈勒臨時提議,改由罪臣君家的四個女兒代替和親,才化去了乾隆皇的尷尬與煩憂。

結果,十四格格竟於幾天前偷溜出宮,不但浪費了他一番苦心,還令他擔心不已,直到現在仍沒有半點消息回報。

現在眼前的四人,正是平日與十四格格最為要好、親密的四位皇子阿哥。

“皇阿瑪請息怒,十四妹不過一時衝動。”十阿哥永璋首先為十四格格說話。

“其實也沒啥大不了,十四妹‘只不過’出去走走玩玩罷了,皇阿瑪何必大驚小怪。”九阿哥永琦,暗指乾隆皇也常微服出宮。

皇帝來不及答腔,只聽見十三阿哥接下道──

“抽籤指婚本來就是個錯誤。”素來認為女人都是廢物的十三阿哥永景,冷冷嗤哼出聲。

這句風涼話讓乾隆瞇起眼。

站在一旁的十九阿哥永璇冷眼旁觀,向來堅持完美的他,只顧著努力讓視線避開房中任何一樣不入他眼的醜東西。

“你們說那是啥渾話﹗”乾隆皇龍目圓睜地怒瞪著四人,怒氣頓時升到最高點。

這四個劣子平常就讓他頭疼,個個精明滑溜得很,明明已近而立之年,一提成親二字──

而立之年?成親?

乾隆皇突然想到什麼,驟然平了心、沉了氣,和顏悅色地喚道︰“來人,給朕取銀缽來。”

這四個劣子,也該有人來教他們嚐嚐幸災樂禍的代價。

“難為你們四個這麼為十四著想。”乾隆皇皮笑肉不笑地往下道︰“既然你們的意見特別多,何妨親身示範與未曾謀面的另一半成親,會是如何的好﹗”

語落,驚震四座。皇阿瑪竟然三言兩語、草率定下四位皇子的婚姻大事?﹗

“皇阿瑪?﹗”向來冷靜的十阿哥永璋激動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還來不及置喙,乾隆已經打斷他的話往下道──

“還有常年戍守邊疆戰區的十一阿哥永瑑,我看也一並婚配省事。”

乾隆悠哉地繼道,視而不見四名阿哥的俊臉已經鐵青變形──

皇帝的話才剛說完,面無表情的王公公,已經奉旨捧著那只傳說中的銀缽踏進御書房。

就這樣,上回抽選和親格格用的小銀缽再度重現江湖,裡頭還擺放著百來張紙簽,上頭是已及笄但尚未指婚的名門閨女的名字。

不同的是,這回亂配鴛鴦、被草率婚配的可是堂堂大清皇朝的皇阿哥……













第一章

一年一度花火佳節,京中百姓們對此盛會的期待,不亞於過年。

大街小巷人潮洶涌,觸目所及俱是形形色色各式花燈懸掛在高台上,讓群眾看得目不轉睛。

遊走各地的販夫走卒,不停叫賣各式小吃雜物,每個人都因為今年難得的空前盛況大賺了一筆。

再過一會兒,等到月正當中時,在崇文門外的大街上,將有一場由直隸總督索羅安獲皇上特許而舉辦的‘煙火會’,會中將施放小起火、明燈子、大飛火……等令人嘆為觀止的各種花炮。

大伙莫不引頸期盼著欣賞炫麗煙火,在夜空中盛開的刺激奇景。

“小姐!小姐妳別走得那麼快呀﹗”菊音一面踩著小碎步,一面緊跟在小姐身後連番叮嚀。“咱們瞞著大人出來,可千萬得在大人從宮中宴會回來前回府啊!”小姐迅速敏捷的步伐,讓她幾乎跟不上。

“別擔心,我看完花火馬上回去。”蒲松雪一雙精靈美眸轉呀轉,姣美的瓜子臉蛋如花綻放一抹醉人笑意,襯上吹彈可破的剔透雪膚、玲瓏有致的嬌美身子,在在讓人感嘆上天不公,竟將所有美好恩賜一人。

蒲松雪縱使一身樸素的月牙綢裙,水亮烏髮上不曾點綴任何小巧飾品,甚至梳著和家裡丫鬟沒兩樣的簡單髮辮,可若非她還包裹著一件覆面斗篷巧妙混在人群中,相信她天生麗質必定比炫目煙火更加引人注目。

她那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要是被梅香、蘭樂、竹影她們知道是我陪著小姐出門,回去一定會責怪我太縱容小姐的。小姐可是堂堂武英殿大學士之女,怎麼偏這麼好動啊?”打小伺候松雪身邊,菊音每每思及小姐不似一般閨秀文靜的個性就只能嘆氣。

“若非額娘說看花火太危險,不許我出門,我哪裡需要偷偷摸摸的?”蒲松雪突然想到現在家裡其他三個貼身丫鬟的表情,不免笑的更為得意。“等她們發現我來看過花火,我們早已回到家中納涼了。”

“是啊,小姐可以納涼,菊音卻一定會被她們責罰。”菊音委屈萬分地低頭嘟嚷。“小姐,我們得先說好,看完花火就回去。菊音這次絕不讓步,說什麼也不答應小姐等會又好奇繞到別的地方──小姐?”

才一眨眼的工夫,蒲松雪早已消失在菊音視線。

“不會吧﹗”菊音驚慌失措地東張西望,臉色慘白。“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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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不高興,菊音,但妳這麼安靜可一點也不像妳。”自知歉疚,松雪帶點討好意味主動去拉身後菊音的衣裳。

然而說歸說,她甚至連頭都沒回,雙眼還直直盯著眼前施放花炮的熱鬧活動。“快看,好美的花火﹗”

立刻,松雪的手被人猛力揮開,這讓松雪不免有些訝異,向來乖巧的菊音這次竟發這麼大的脾氣;可望著天空中一朵朵絢爛花火,蒲松雪心情好的不介意菊音犯上舉動,繼續拉扯菊音。

“別氣了啦,菊音,妳看這個花火是不是──”

“妳再敢拉我腰帶,我就廢了妳的手,蠢女人。”一道低沈冷冽的男聲從蒲松雪背後傳來。

松雪被他微慍的語調給嚇了一跳,這才停下動作、詫異回過身,斗篷蓋頭便自然滑落──

一雙犀利鋒冷的暗黝星目就這麼對上她,那張俊美非凡的端麗臉龐與英挺偉岸的翩翩風采讓她不禁想吟詩贊嘆;雖然他就這麼靜靜站定,可卻有一份自然散逸的懾人威嚴與渾然天成的凜然傲氣圍繞他周身,叫人望而生畏。

“看夠了,就把妳的手拿開。”往常他要是遇到這麼魯莽的女人,在初時他就會懲罰她的失禮。

之所以容許眼前的她屢次冒犯,也許是因為聽她欣賞花火時,開心的聲音極為悅耳動人,讓他難得施恩一次、不忍破壞她的好興緻。

可當她接二連三企圖把他褲腰帶給扯掉時,他終於出言制止。

他得承認,眼前這小姑娘淨素模樣,意外散發著誘人心魂的甜美,令他一時驚艷;可一思及她在大庭廣眾下,不分青紅皂白拉人就讓他不知怎的有些不悅,想到她可能對其他男子作出同樣舉動,叫他不由得出言諷刺。

“就算沒見過男人也別這麼急。”

不過當他看到她怔怔望著他、小臉微紅的羞怯模樣,他心裡倒是舒坦多了;於是他原本想再痛快奚落她幾句的打算,倒就此作罷。“看在妳如此為我著迷份上,我就姑且原諒妳的無禮。”

若非他語氣過於嚴苛,還嘲弄的輕嗤了她一聲,蒲松雪險些真如他所言被他迷惑。

這傢伙確實長得還能入眼,可性格卻頗為惡劣;她正想反駁他這種目中無人的姿態時,卻赫然發現她的手竟然一直擱在他腰帶上──

“啊﹗”驚嚇的慌張鬆手,蒲松雪倒退數步。老天,原來他方才語帶譏諷,該不會是誤解她剛剛企圖對他如何吧?

她正尷尬地準備道歉,卻因為他接下來的話過於刺耳、狂妄,而霎時將話哽在喉間。

“要想伺候我更衣,也得問問妳的身分配不配。”

他從來覺得女人遇事就動輒啼哭、軟弱無能,只會製造麻煩、一無是處。雖然他不得不承認,乍見她純真可人的模樣時確實挑起了他的火熱,不過也只在一瞬間罷了。

天下美人何其多,對他柔順投懷送抱的大有人在,他自是無意再搭理這糊塗姑娘。

“哼,我看身邊哪個丫頭都比妳機伶;好了,妳讓路,我沒空陪妳囉嗦!”話未完,他整整衣裝,銳利視線掃過前方一整排花燈,就要往前走。

“慢著。”蒲松雪好歹也是內閣大學士之女,竟被他這麼瞧不起,使她總覺得滿懷無名火。“公子走之前,妾身得有幾句話要說。首先,妾身得為了之前失禮向公子賠不是。”

她刻意福了福身,大禮相待。

看她落落大方的姿態,他不免有些訝異,劍眉一宣,似笑非笑。“知錯能改,孺子可教。”

“公子教誨的是。妾身誤認為公子是品貌出眾、心存寬厚的貴人,還好及時發現真相,知錯能改,實屬萬幸。”

“妳──”聽明白她話中有話,他首次正視這伶牙俐齒的大膽女人。

“自方才,妾身失禮舉止到公子出言訓誡為止,公子說了一百零五個字,而妾身不曾回嘴,公子指責妾身囉嗦,公子豈不更長舌?話已至此,恕妾身不奉陪。”松雪驕傲一揚首,結束她的快活反擊,自顧自地回身就要離去。

“妳如此倨傲,不怕惹禍上身?”冷不防他鐵腕閃電擒住她纖手,瞇起眼眸細細打量她,玩味眼神鎖住那張好強小臉。“妳可知激怒我有何下場?”

“呵呵,公子既已原諒妾身最初的無禮,再動怒,就是出爾反爾、言而無信。況且公子不早認定妾身乃無禮笨拙的愚蠢女人?和妾身計較豈不壞了公子尊貴、聰明、仁德的高尚節操?”

在他銳利目光梭巡下還大膽反諷他,其實松雪暗裡卻有些恐懼他可能將會對她做出的未知舉動,但有些話她就是不吐不快。

“當然,公子若要承認自己度量狹窄,硬是不放過妾身,意圖乘機欺負妾身弱小無助,妾身只好認命。”末了,她還是借機損他。

“弱小無助?”他被她一席話說的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他總將女人當成平庸無能的米蟲,不過此刻他卻不免懷疑眼前這口舌尖利的小女人是個例外。“好一個狡詐姑娘。”少見,確實少見。

難得有女人敢如此與他頂嘴抗衡。於是他對女人只懂唯唯諾諾、順從附和的印象改觀了些;可心裡就是不太舒坦。

“妳說的不錯。跟個女人還要計較什麼呢?”一把甩掉她的手,他冷笑一聲。“妳走吧!”

“呀﹗”被他輕輕一推,先前繃緊全身的蒲松雪霎時失了重心,一股腦兒向後跌去,就這麼不偏不倚的失足踩了別人。

“女人﹗妳不長眼睛啊﹗”讓蒲松雪踩個正著的錦衣公子,轉頭厲聲咒罵;但一見到對方是個標緻美女,不免淫心頓起;凶蠻的一把捉住她玉臂。“妳可踩痛哥哥我了,小美人。說吧,該怎麼賠?”

“對不起,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小美人,這誠意不夠。我看,就拿妳自己來抵吧。”錦衣公子揚手招來幾名同伴,說著說著就將松雪包圍起來,打算強硬帶走她。

“你們快放手──”松雪一時回應不及。

面對遠比她孔武有力的幾名大男人包圍上來,她雖想冷靜思考退路,奈何手腳均被鉗制住的現實令她有些慌亂,便只顧掙扎,想盡快逃出這身不由己的困境。

“瞧,惹禍上身了不是?現在妳該知道,並非所有人都能容忍妳的莽撞。”他笑得低沈嗓言傳進心焦不已的松雪耳中,彷彿正等著看好戲。“怎麼?要我救妳嗎?”

“小子,你少管閒事!”色欲薰心的惡人們壓根沒分神注意,這名在一旁袖手旁觀的男子是哪來的角色。美食當前,他們只急著大快朵頤。

“誰要你救──呀!”松雪才固執的開始想找法子掙脫,卻發現她雙腳忽然騰空,驚覺自己霎時已被人扛上肩頭、將被帶走﹗

“要我出手,妳就開口求我。”他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胸,作勢轉身。

“你這趁火打劫的小人﹗”這是松雪最後一句完整的話。她不想屈服這群下流賊人,卻也不願屈服狡詐的他!但、但、但──她別無選擇……

“妳再不求,我可是真的會走……”他話未完,發現她原先抗拒的怒罵聲驟然消失;猛一回頭,就見她被人捂住檀口無法發聲。

幾個猴急公子哥兒帶著嬌小的她擠過人群消失在暗巷,他只來得及捕捉到她那又怨又怒、盈滿不甘的脆弱眸光。

他大可不用搭理這件事,反正她是死是活與他無關,不過是個萍水相逢、惹他惱怒的陌生女人。可是他突然發現……

就算這女人是麻煩,這女人是廢物,但他──

偏是無法坐視不管﹗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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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八旗貴族子弟,你們不覺得羞愧嗎?”蒲松雪厲聲尖叫,一面不忘打掉正逼近她的那些毛茸茸噁心手掌。

由他們服飾研判,想必出身必比一般旗人還高些,可這些公子哥兒們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企圖強擄她?

待她平安回府,一定要向阿瑪告狀﹗不過現在她得快想對策逃脫!說什麼她也絕不願意不明不白的讓這些無恥的登徒子得逞﹗

松雪此時只恨自己沒跟著蘭樂和竹影她們學些護身武術,否則還會被困在此地束手無策嗎?要換成竹影,早將這伙賊人打得滿地找牙,跪地求饒。

“既知咱們出身不同,妳就乖乖依了吧;我阿瑪乃當朝四品通政使副使,妳若能讓哥哥我覺得滿意,我會考慮帶妳回去當我第六房小妾。”

看松雪一身樸素衣裳,這些目無法紀的歹徒誤把松雪當成尋常民女,姿態更為狂妄。

大清階級制度嚴明,同樣是犯罪卻只因出身不同就有天壤之別的處刑結果。這些人也就仗著自己家中有權有勢而不怕律法懲罰。

反正欺負這樣一個小女子,最後不論被戴上哪種罪名,罪刑一折再折,頂多花錢了事,簡單擺平。

“我阿瑪可是當朝大學士!”要比出身,她這還怕輸人嗎?

“哈哈哈﹗妳阿瑪是學士,我阿瑪還皇上哩!”當松雪只是隨口扯謊,公子哥兒們一個個笑得樂不可支。

“放肆!誰跟你們是兄弟?”冷傲聲音穿過暗巷,就連幾個公子哥兒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其中一人忽地發出淒烈慘叫,松雪瞠目結舌的看著一條手臂就這麼血淋淋的斷在地上;不是被利刀所傷,是當場給擰斷的!

“你──”松雪呆望著出面救她的他;雖然方才他倨傲自大的狂妄態度令她發火,但此時松雪心頭對他是懷抱一份感激。可是……

“可惡﹗”發現同伴受傷,通政使副使之子瞬間也沒意識彼此懸殊武藝,早氣極衝上前揮拳擊向那膽敢壞他們好事的不速之客。

“自尋死路。”他喑啞冷笑,先前曾對她顯現的那份難得寬容,全然不復存。

電光大石間,他旋身疾踢將第二人踹飛老遠,再一記反肘擊中第三人下顎、面不改色的聆聽對方門牙慘遭盡數擊斷而發出的模糊淒厲哀嚎,接著他正面擋下仗著父親權勢作威作福的通政使副使之子凶狠一拳。

最後他輕鬆抬膝踢去、使勁直擊對手腹部,力道之猛令對方當場嗆咳出血;此時他仍無收手之意,眼看他毫不留情手刀劈向對手後頸──

“住手!他們罪不至死!”松雪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替這些歹徒說情,可她就是不想見到他變得如此陰狠噬血﹗

八旗入關之前那份未歸化的剽悍野性在他身上依稀可窺見。

她背脊忽升寒意,打從心底有些畏懼他的殘忍。她早隱約感覺他並非尋常人,但她寧願他只是那樣一個愛拌嘴的貴公子就好……

她是感激他肯不計前嫌幫她,可卻不想見到他為她雙手沾染血腥﹗

“妳自身難保,還想救人?自不量力﹗”他雙眸微瞇,神色危險;當他停下手的同時,眼角瞄到那幾名歹人半跑半爬的逃出暗巷,也懶得再追。

“那些人意圖對妳不軌,妳可別弄錯誰是、誰非﹗”想到假使他真掉頭不管、她可能遭受凌辱之時,就讓他產生莫名衝動想處置那群口無遮攔的王八蛋﹗

“我不是護他們,我護的是公子你的名聲!同為官家子弟,事情鬧大對哪一邊都不好,我……不想公子為我負罪。”松雪注意到他手上玉扳指在剛剛一場拳腳中碎裂,還割傷了他的手,讓她不免有些內疚。

“妳擔心我?妳不怕我只是個趁火打劫的小人?”

他還真不是普通的會記仇!松雪意外發現自己彷彿漸漸懂了他那心高氣傲的表達模式。他似乎不擅長說動聽的話,可性格也非她初始猜想的那麼……

“我不怕,公子真要趁火打劫也太費力了。”緩緩站直身子,松雪走向他;抽出懷中方巾,不避諱的拉過他指掌,為他輕輕拭淨傷口並開始包紮他的傷。

有一瞬間他想抽手、卻仍接受了她的好意,不曾退避。即使不加理會,一時片刻就能痊癒的小傷,他本不當一回事;但他卻不由自主想享受她的溫柔。

“知道嗎?京城看似繁華,角落中卻隱藏許多危機,妳對人不該毫無防備。妳該放聰明些。”

松雪輕柔撫觸突然像在他身上燃了火;這麼近的距離之下,他即使屏氣不理也無法不察覺她周身那道自然散發的清甜香氣。

這回仔細瞧她,先前令他驚艷的絕艷容姿更添幾筆柔順媚惑。

“是,我會謹記公子教訓。”雖然松雪多少感覺得到他嚴詞厲色下藏有難解關愛,但她還是揚起一抹不馴之心,就趁著末了結縛方巾時,暗暗使足吃奶之力用勁一綁──

“唔﹗”他吃痛而略微皺眉,繼而唇邊勾起一彎俊美邪魅的弧度,對她小小反抗的舉動一目了然。

“隨口敷衍我?看來不懲罰,妳是不會記取教訓──”

“什麼?”松雪連驚呼也來不及,纖腰倏忽被他一手勾近、輕鬆捲進挺拔胸膛裡,接著她後腦便被他另一手緊緊扣住,在她還沒弄清楚一切、還正想詢問時,卻只能睜大美眸瞪著他俊逸清高的剛毅臉龐貼上她──

他悍然進犯她呆愣櫻唇,嘗吮她遠比想像中更加醉人的花蜜,生平首次失了自制,霸氣手掌順著她柔弱無骨的腰身緩緩下滑至緊翹圓臀上、輕輕畫圈揉弄著,忘情的呼喚她生澀而笨拙的回應。

松雪腦中一時轟然作響──

他在對她做什麼?

無力柔荑才想推拒,但她一碰到他賁張健勇的結實胸肌時,就好像是碰到炭火般、燒燙的讓她嚇得收回了手,無能為力的任憑他那狂野吻噬一寸寸奪去她胸中所有呼吸──

不行了,她的頭好暈,身子好熱──

“無恥狂徒,竟敢輕薄咱家小姐﹗”

清亮的女聲,突兀打斷緊密不分的兩人,同時松雪覺得身子被人猛力一扯向後跌落;她被迫帶離他身邊時只感涼風掃過,而她竟有些眷戀他那彷彿保護著她不受秋風侵襲的溫暖懷抱……

“小姐,妳沒事吧?”松雪耳邊傳來菊音躁急不安的詢問。

“我、我沒事……”松雪剛回答便發現事情不妙,她貼身二婢蘭樂與竹影早已不分青紅皂白出手夾攻不知該算她救命恩人或下流歹人的他。

“慢著﹗不關他的事!”松雪顧不得自己可能被誤傷的危險,衝上前去死命捉著蘭竹二人的拳頭。

即便是她這樣的外行人,也看得出來他身手非凡,她怎能眼睜睜的看二婢被他所傷、或是……讓她們傷了他?

“別再招惹麻煩了,笨女人。”他最後留下的低語似乎摻和幾分懊惱。

早先的紛擾開始引來不少好事民眾,由遠而近的人聲朝暗巷移動。

“小姐﹗”蘭樂被松雪這麼一打擾,猶豫地停下手回頭,立刻聽見竹影冷道︰“他走了。好高明的功夫。”

“呃?”松雪連忙自二婢中間探出頭,望著月光斜照下的空蕩暗巷,再無他的蹤影。只剩一個個開始探頭探腦的人影在巷口蠢動。

說不上對他到底抱有怎樣奇妙複雜的心情,松雪不安地垂著綻放如紅牡丹嬌艷的俏臉,悵然若失的伸手輕掩略顯紅腫的燥熱唇瓣,忽然有些懷疑,唇上那份熱度是否永遠不會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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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十三爺會這麼為那姑娘顏面著想,率先撤走。”無聲無息出現下當朝十三阿哥永景身後的,是大內一等帶刀護衛皇甫厥。

“別說廢話,皇甫厥。”回到人群中,十三阿哥素來冷傲的表情飽含難得的怒氣。

他剛才做了什麼?從沒主動想要哪個女人的他,竟然企圖挑逗那蠢女人?他是夜風吹太多,昏了頭嗎?

“任何女人都激不起我的興致,尤其是像她那種笨拙無知的女人,我不過是想教訓那些丟盡咱們八旗顏面的混蛋才出手,毋需多作逗留,反遭人絮語。”像是刻意要貶低她對自己的影響,永景陳述時出乎意料的非常用力。

“您沒必要對我解釋,十三爺。”欲蓋彌彰,越描越黑。

“唔﹗我只是順口說說。”永景努力裝作一臉若無其事的撇開話題。“好了,那幾個傢伙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查清楚了嗎?他們是否與咱們追查的事情有關?”

“我全派人跟上他們了,明天會有結果回稟。十三爺您怎麼如此介意那幾個無賴?您不是說不在乎那姑娘,又何必替她抱不平?”

雖然皇甫厥只是永景的隨扈,卻敢老挑起永景不愛聽的話題,是因為皇甫厥太清楚主子的性格。

“不許再提她。她僅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就算她今後嫁給王八羔子或再遇上任何歹人欺侮,也永遠與、我、無、關。”永景略顯不耐地打斷皇甫厥猜臆,驕傲揚首。“那些人竟敢自稱是我兄弟,所以他們統統都該重罰。我才沒有那種兄弟。”

“不提啊……”皇甫厥本來想向十三阿哥報告,剛才那位姑娘正是皇上指婚的對象內閣武英殿大學士之女蒲松雪,不過既然十三阿哥不愛聽也不想聽,那他當然……“遵命。”

皇甫厥突然想看看,等到內務府送來指婚對象的畫卷時,十三阿哥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蒲松雪將嫁給王八羔子,十三爺,您當真這麼認為嗎?













第二章

“不名譽,真是一點也不名譽。”竹影小心翼翼的將身子緊貼窗台下,側耳傾聽屋裡男子們交談,然後完全不管自己可能會被人發現,忍不住說出喃喃抱怨。

竹影她平日雖是負責保護松雪小姐安危,可好歹也算是內閣大學士府的半個護院,結果瞧瞧她現在正做什麼?

她奉令深夜潛入十三阿哥在宮中被賜封的居處‘助麒苑’打探消息,這種行徑與宵小又有何異?

竹影唉聲嘆氣,認命地避開巡夜的侍衛,不敢吭聲,躲在屋外……她再一次貼近窗口,嘆?他們正在討論小姐?距離有點遠,聽不太清楚……

“武英殿大學士暨光祿大夫蒲玄清之女……呵!憑她也想當我的福晉?”十三阿哥永景拿著內務府送來的畫卷在手中掂了掂,連攤開來瞧上一眼的念頭都沒有,就直接將畫卷往地上一扔,唇角勾起一彎譏諷冷笑。

“皇阿瑪未免太過天真,指婚歸指婚,他以為我會甘心成家嗎?”永景怎樣也無法想像被那些愚蠢女人糾纏綁縛一生的情景。

當日在大殿上他無法違逆皇阿瑪、只得和兄弟們一同接下聖旨,可十四皇妹都敢逃婚,真要抗命,他這十三阿哥又豈會辦不到?法子,可多著﹗

“聽說這蒲松雪被譽為京中第一美人。”立於一旁的護衛皇甫厥饒富興味的開口。“十三爺不心動嗎?”

“美人,木頭刻的美人像,也是美人,我要個木頭美人何用?”提到美人,永景腦中立刻浮現一張耀眼倔強容顏。他不免輕輕甩頭想忘卻她。“女人絆手絆腳的,除了給我惹是生非,還會什麼?”

“聽說她溫柔婉約,知書達禮,極受人稱道。”

捧起茶碗,永景輕輕啜飲,歇會,話鋒一轉。“要她往東、她不敢往西,我說這是酒瓶她不敢說是茶碗,無聊﹗”

“另有一說,她古靈精怪,俏皮活潑,惹人疼愛。”

“不守規矩、不知禮數,我十三阿哥需要只能鬧笑話的正室嗎?”永景的輕笑充滿蔑視意味。“既然她上不了台面、招呼不得貴客,那何須留她?我苑裡要多養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下人作什麼?”

“十三爺,她終歸是您未過門的福晉……”皇甫厥勸得有些無力。他誇蒲姑娘一句,十三爺使否定三句,看樣子要讓主子同意迎娶福晉,難。

“我說皇甫厥,你是皇阿瑪派來當說客的嗎?別再提女人了。”

“十三爺竟然這麼誤解卑職,真是讓人傷心。卑職今生只認定十三爺是卑職的主子而已。”皇甫厥雖能理解主子心意,可皇上聖旨已下,反抗皇上只會惹來禍端。

不得已,皇甫厥再次開口。“憑她聰明才智,應可幫您打理苑中之事。”

“總管一職,相信沒人做的比你更好。”表情不禁放柔,永景對於好友的能力十分讚賞。

雖然皇甫厥名義上僅是十三阿哥的護衛,可由於他長年跟著永景,也幾乎包辦管理助麒苑細瑣事項。“所以我毋需多餘的女人干涉我的事,有你就夠了。”

“是啊,難得十三爺如此器重卑職,可卑職卻沒法子為十三爺生育子嗣。”皇甫厥半是調侃,半是暗示。“古人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您就別讓卑職為難了。”

“沒辦法,那些女人一個個是廢物,我實在提不起勁。”永景雙手一攤,開始閉目沈思。

得找個法子,將那個皇阿瑪硬指給他的女人攆走才行……

“這樣不行啊。”皇甫厥輕綻一笑。排拒著女人的十三阿哥,如果再見到當日讓他亂了心神的松雪姑娘,究竟還能不能堅持己見?

不行?十三爺不行?屋外的竹影聽了險些當場吐血。

要命!她這是聽見了什麼?原來京裡謠傳十三阿哥視女人如無物,並非十三阿哥心高氣傲,眼高於頂,卻是因為十三阿哥他……

老天,她得趕快告訴小姐﹗

然而屋裡各懷心思的兩個男人,過於專注以致於未曾察覺窗邊有個不起眼的嬌小身影幾欲昏厥。

俟屋內交談聲漸趨沉寂,臉色鐵青的竹影力圖振作,縱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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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個十三爺千萬嫁不得﹗”剛翻牆回府的竹影,才一踏進小姐繡房裡,沒有第二句話,就是阻止松雪認命成親。

她將自己所見所聞滴水不漏詳實稟報小姐,還多添了些她自己的解釋。“那個十三阿哥,沒辦法對女人……我親耳聽見,他自承──他不行﹗”

十三阿哥親口說了他對女人‘提不起勁’,還有那裡提不起?不就是那裡不行呀!她可沒聽錯。

“什麼不行?”松雪坐在鏡台前,一面讓菊音幫著她梳攏雲般長髮,一面漫不經心的回話。

“小姐,真要竹影解釋嗎?”平日再麼粗魯不文的竹影,此刻倒也有些彆扭起來,漲紅著臉回答。“我說,那十三爺呃……無能。”

松雪聽著聽著,撥弄長髮的手指就這麼和水亮烏髮糾纏在一塊,瞪大美眸,一臉錯愕……

就連正在旁邊收拾東西準備離去的梅香和蘭樂也不約而同的被門檻絆了一跤。

“這事開不得玩笑,竹影﹗”總是正經八百的梅香低斥了一聲。

“妳不信我的耳朵嗎?那時還有十三爺的親信在場呢﹗”竹影說得自信十足。

眾人四目對望,面面相覷,對於武藝高強、但平日做事有點衝動迷糊的竹影,確實有點難以相信她……

蒲松雪才剛從父親那兒得知皇上為自己指了婚,正心慌的派出身邊四婢中身手最敏捷的竹影入宮收集消息,沒料到竟換回如此聳人聽聞的情報。

“這就難怪……為何傳聞中文武雙全,英勇無雙,高傲自負的十三爺,不僅逾齡不婚,甚至逼使皇上下旨指婚……原來十三爺患有這樣不可告人的隱疾!”松雪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這麼一想,卻也不無可能啊﹗

“沒想到這樁婚事背後竟有這樣的陰謀,小姐,那十三爺說了,他對女人提不起……咳,所以小姐即使真成了他的福晉,也必定不會被善待。”

“那該怎麼辦?這是聖旨賜婚,拒絕不得,一旦惹怒皇上,咱們蒲家說不準得抄家滅門啊﹗”菊音一想到小姐的未來,就難過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論十三爺是怎樣才智過人,可我對於如此草率決定的婚姻絕不從命。”

這幾日,松雪腦中不知為何總是會浮現當日在花火節上救她的冷傲男子。她不經意的將手按上唇瓣……不得不承認,她是有那麼些惦著他。

在心中仍有另一個人時,即便她願意嫁,也未免太對不起她的夫婿。所以,直到她能遺忘那男人前,她不嫁任何人。

“小姐不會想逃婚吧?”蘭樂是打從心底護著小姐的。

“不,逃婚會為阿瑪額娘惹來殺身之禍,我們不得輕舉妄動。”松雪顰眉低吟一會,抬頭掃視貼身女婢們。

“我們抗旨也許會死,但若是十三爺抗旨,皇上總不會為難自己親生兒子吧!也就是說,只要讓十三爺執意不娶我就得了。”

“該怎麼做?”梅香一臉凝重。“小姐,十三爺既然接下皇上旨意,足以證明他決心隱瞞自身隱疾、迎娶小姐以杜絕眾人悠悠之口,他既然存心要拿小姐當成擋箭牌,怎麼可能不娶您?”

在場已經沒人相信十三阿哥的品德,全當他是個卑劣無能的小人。

“倘若,倘若我自毀閨譽呢?”松雪羞紅著臉,咬牙說了。“憑他高傲心性,應該不會要個有失貞潔的妻室?”

“小姐就算能以此為藉口讓十三爺不惜違抗聖命也不願迎娶小姐,只怕老爺夫人全得向聖上以死謝罪。日後小姐若遇上真心相愛的男人,恐怕會造成阻礙。”梅香並不贊同小姐的天外奇想。“再說,就算我們真想照這麼辦,小姐要去哪兒找對象?”

“看小姐喜歡哪一個,竹影幫妳把他綁過來──唔﹗”竹影話才一出,立刻挨了蘭樂一拐手肘後挫,皺眉抱著肚子蹲到一旁,無力再開口。

“妳綁不來的。”松雪嘀咕著。“上次妳們不都輸給了他……”

“什麼?”梅香一時懷疑自己聽錯。

“不,沒事。”松雪吐了吐舌頭,心虛的扯開話題。這種急迫的時刻,她怎麼老掛念著他呀?“既然這法子不好,那還能如何呢?”

“要由十三爺先抗旨,總不成要咱們拿劍抵在他頸子上威脅他?”菊音急的口無遮攔。

“菊音的主意不錯……這事就交給竹影來辦──唔﹗”竹影才剛站穩仍有些疼的身子,立刻又被蘭樂敲一記額頭,又當場蹲了下去,痛得噤聲不語。

“別提深宮戒備森嚴,妳還以為那個十三爺這麼容易對付?妳的身手確實挺行的,可人家也能征善戰,妳哪有本事威脅他?再說,綁架皇子可是重罪啊﹗妳呀,偶爾也用腦子想想行吧?”蘭樂沒好氣的撂給竹影一個白眼。

“明的絕對行不通,那……咱們有可能捉住十三爺什麼把柄嗎?若咱們能握有十三爺的祕密,不就可以用來要脅他?”松雪突發奇想。

“咱們惟一知道的就是十三爺……無能。可他偏偏就為了掩飾這事而要娶小姐掩人耳目,等小姐成了他的福晉,怕也只能乖乖幫著他守密。”

“十三爺既非完人,一定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弱點。咱們去搜查出來,然後逼他拒婚抗旨。”松雪打定主意。“我就是不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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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爺,婚期將近,沒皇上許可您不得擅自離開啊!”

個把月前,皇上在宮外賜下別業‘定海府’給即將大婚的十三阿哥。

而一早府內整頓完畢,才剛跟著主子遷居定海府,開始在府中著手準備大婚事宜的皇甫厥,遲至深夜未曾入睡,卻突然望見永景主子正打算出府。

“皇甫厥,我不過要出去散心,你們幾個竟敢攔我?”永景劍眉輕揚,唇角猶帶笑意,可那份不怒而威的神氣完全壓倒想阻止他的護衛們。

“那麼卑職請問十三爺何時回來?”

“半年後。”

這幾日,不論是誰遇到永景都不停誇讚那蒲松雪,聽得他耳朵快要長繭。

於是他索性決定乾脆先來個下馬威,要讓他的福晉學乖些,別以為她是皇阿瑪指給他的,他就會對她好。“府裡就交給你了。”

皇甫厥一時啞口無言。呃,十三爺這不擺明著要抗婚嗎?“聖上知道必然會降罪……大婚新郎卻不在……”

“皇甫厥,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些年,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嗎?病了或傷了,避不見客,這還用得著我交代?你效忠的是我皇阿瑪還是我?”

“卑職當然忠於十三爺,但……”

“那就得了。”語未完,永景轉身快步離去。

“十三爺──”不敢驚擾其他人,皇甫厥也連忙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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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鬼祟祟的三個大姑娘,清一色蒙著黑色頭巾,個個身穿夜行服,隱藏在黯黝夜色裡,就在定海府門前探頭探腦起來。

“小姐,您身子不好就別跟來呀﹗”聽聞十三阿哥已遷入定海府,竹影奉命再探情報,不過這會兒不知為何就連松雪小姐和蘭樂也跟著她來。

松雪從早上開始,就老覺得肚子有哪兒不對勁,莫名其妙的泛疼。

竹影一面阻止小姐,一面保證。“小姐就放心把一切都交給竹影吧!”

“可我在家裡偏是坐不住,總靜不下心。”蒲松雪帶著蘭樂前行,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換個環境想出有用的對策。

這次梅香和菊音沒再攔她,反而幫著她騙過老爺夫人。

“別擔心,還有蘭樂護著我,我要親自揪出十三阿哥的弱處。”

“但……”拗不過小姐,竹影與蘭樂只得一左一右挾著松雪縱身一躍,翻上牆直闖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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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爺!您別再往前──”發現大事不妙,護衛提出警告。

“皇甫厥﹗”永景神色不悅的回過身。“你大聲嚷嚷是存心鬧得讓全天下都知道嗎?”

“十三爺──當心!”

“什麼?”永景尚未將心緒從與皇甫厥的爭論中脫出……還來不及轉頭了解狀況,下一刻,冷不防纖纖小腳踏上他右頰。

事情發生太過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松雪主僕明明看準底下沒人才放膽跳下,可當她們借著微弱月光察覺到底下有個急速接近的身影時,早已來不及停止,眼見三個人就這麼將來人當成肉墊重重一踩﹗

“啊呀﹗”就算她們個個身材嬌小玲瓏,但三個加總也不輸楊貴妃,於是十三阿哥就在毫無防備下被猛力撞倒在地──

一群人東倒西歪的撞成一團,跌得七葷八素。

“十三爺!”

皇甫厥震驚過後,率先衝上前搶救被壓在底下、不知壓扁了沒的主子。

“小姐﹗”竹影和蘭樂慌張爬起,一同伸手準備拉起小姐逃跑。

“大膽……刺客……”永景強忍劇痛,揮舞尚能活動的左手、以掌風掃向眼前蠢蠢欲動的不速之客,右手同時將那個還趴坐在他腰際的該死傢伙猛力撂倒。

一翻身,以自己健碩身軀緊緊壓制對方嬌弱身子,指掌成爪毫不遲疑地陰狠鉗住對方喉間……若他再略一施力,只怕對方必定頸斷氣絕。

“說……是誰派妳們偷襲──怎麼是妳?”

暗夜中,浮現永景面前的那張絕艷俏臉,因為神色慘白而顯得楚楚可憐,一雙清靈美眸蘊含點點水光、與幾乎將要窒息而痛苦顫抖的粉嫩櫻唇,瞬間挑動了永景不忍……

下一刻,當她眼角迸落淚水時,永景不由自主的放鬆力道,雙臂改支於她耳際撐起自己上身。

當日在花火節上僅有一面之緣卻讓他始終無法忘懷的麻煩精為何潛進他府裡?他不禁降低怒意,低嗄的聲音放柔問了。“別哭……妳怎麼會出現此地?”

待永景察覺時,他大掌早已不聽使喚為她拂去頰上清淚,完全忘了若在平日,他也許早將此等刺客關進大牢嚴刑逼供。

“放開小姐﹗”蘭樂才要上前,卻被皇甫厥拔刀出鞘擋下。

“好痛……”松雪根本看不清眼前那溫柔呢喃的模糊人影是誰,她只知道當她掉下地面時被撞得好疼,而後她又讓人掐住脖子喘不過氣。

現在則是莫名其妙的腹間絞痛不已,激疼使她只感眼前蒙上黑霧,就這麼昏了過去。

“喂﹗妳──”這麼容易就被嚇昏?女人果真是不該沾惹的東西!永景低咒,望著身下那虛軟的她,再不猶豫攔腰抱起她。“咦?”

才碰到她腿間衣裙,永景立刻察覺有異。

這種濕濡滑膩的觸感……是血?她何時受傷了?

總是冷靜自持的永景反常躁急地發出震耳欲聾的沖天咆哮。

“皇甫厥﹗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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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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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3 23:01: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十三爺,您就歇會兒喝口熱茶吧﹗還有些燙呢。”皇甫厥指揮著侍女將還冒著白煙的武陵新茶擱在茶幾上。

他心中雖詫異萬分,卻也不敢當面詢問主子。過去多年,他未曾見過十三阿哥如此失了自制。“假若十三爺當真擔心小姐,不如進房探視也好?”

那時十三阿哥甚至不顧避諱、一發現松雪不對勁時便當機立斷將她抱進自己房中,連夜從宮中請來太醫為松雪延醫;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十三阿哥對她的關心確實迥異其他女人。

“誰說我擔心她?”就見一整晚在大廳裡煩惱地踱方步的永景突然停下動作。“對於一個擅闖我府邸、居心叵測的女人,我當然會追究她的來意,這怎能算是擔心她?”

說著說著,永景衣袖一振,回身瀟灑坐落方桌之前,隨手拿起了適才侍女端來的茶碗,若無其事一口飲盡──

“噗”的一聲,總是維持著高傲形象的永景完全破功,狼狽地將茶水噴得滿一地。

“該死!好燙!來人,這堆東西全給我撤下去!”永景指著一桌子茶具發飆,不自覺的將心中那股焦慮表露無遺。

主子果然是為了松雪小姐變得漫不經心,連摸著熱燙茶碗也不自覺。皇甫厥暗忖,不免輕笑起來。

“這麼說來,假若那姑娘就這麼病了,您倒還覺得省事?這倒也是,誰讓她們竟敢夜探定海府,還敢踩著十三爺顏面。卑職以為乾脆將她們交由衙門處理,管她是死、是活都是她咎由自取。”

“誰讓你詛咒她的?她夜探定海府,是惹了些麻煩,可……至少也得聽聽她解釋,也許,她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永景煩躁地打斷部下的話。

雖然永景極力漠視心底對她沒緣由的關愛,可他不得不承認,他就是不許別人欺負她半分。

皇甫厥從來不認為主子會這麼仁心仁德。向來,誰敢犯到十三阿哥,就最好有人頭落地的心理準備。

“是,屬下不敢對十三阿哥的福晉出言不遜。”

“我的福晉?”永景腦中忽然浮現她那張絕色花顏。

初次見面,他就為她驚艷,即使相隔月餘,她倔強的性子也始終刻在他心上,久久不忘。

每每回想起來,花火節當日那個淺嘗即止、遭人從中打斷的輕柔一吻,甜膩的三不五時撩動他最原始的慾望,不禁想繼續探索她那份雪嫩的軟玉溫香……

他如要成婚,這樣的妻子也該比皇阿瑪指的那種小可憐來得有趣得多吧?永景唇角驀的勾起一彎燦笑,身上彷彿被燃了火。

娶她?這主意聽來不壞。隨即他不意瞄見一旁隨從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斂了臉色。

“我沒說要娶她,何來福晉之說?”

“她正是武英閣大學士蒲玄清之女蒲松雪。就是聖上指給十三爺那位未過門的福晉。”皇甫厥語不驚人、死不休,偏在此時驚爆內幕。

“什麼?”永景難掩震驚神色,曾對她有過的一點好感霎時銷毀。“她是皇阿瑪指的……”

那她是明知他們即將婚配才潛入定海府?

永景憶起那日初遇,她彷彿也是私自出府;好個不馴的女人,特立獨行的蒲松雪。

那,她今夜到底所為何來?他得問清楚。

半夜離家,想必也不會是什麼正經女人,但那一夜她卻故作高傲矜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要是這一切全是她的計畫,那她可真是該死的精明,竟然愚弄了他!

“好你個蒲松雪……”他素來不認為女人聰明,看來,蒲松雪會是打破他既定成見的第一人﹗

既然讓他及早發現她的狡詐,但單就她是皇阿瑪不顧他意願硬塞給他的妻室這點,她就休想他會認可她的存在﹗

也好,她既然這麼想嫁他,他倒要瞧瞧,她有哪些手腕能令他服氣!

愛新覺羅‧永景昂首闊步,氣勢喧騰的往他寢房疾速衝去。賭上他十三阿哥的名聲,他絕對要讓她知難而退﹗

-----------------------------------------------------------------------------------------------------
“大夫,我沒關係,您走吧……”

上了年紀的御醫摸著花白的鬍須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姑娘,不是老夫不願意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

“還是謝謝大夫照料。”原先好端端的清麗人兒卻變得形容憔悴,面無血色。

隨即,蒲松雪渾身無力的下了床,踩著七零八落的細碎步伐,直往門邊走去。“我……得快去找出竹影與蘭樂她們,萬一咱們真惹了禍……就得快溜……”

先別提她們夜探定海府失敗,現在她們連十三阿哥的把柄都沒有抓到,就遭人活逮,只怕是已闖下大禍。

她一醒來,竹影蘭樂均不見蹤影;她們會不會出事了?都怪她太過於天真的主意……

“啊呀﹗”她還沒跨出房門,冷不防一雙熾熱鐵臂扣住她纖腰,教她整個人被扯落不知名的強健懷抱裡,動彈不得。“你──”

“沒得我允許,誰讓妳走的?”

永景冷傲的聲音松雪頭上飄落,如鷹隼般的銳利視線緊緊盯牢懷中那彷彿一捏就碎的清靈美人。

他本來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訓這個企圖攀權附貴、妄想飛上枝頭的女人。

但聽到大夫說出‘無能為力’四字,加上看到她竟然拖著虛弱身子準備離開,他忽然緊張起來。“定海府豈是讓妳說來就來、要走就走的隨便地方?”

松雪一愣,抬頭迎向他。“您救了妾身,妾身定當報答,當下妾身不走不行。得趁尚未驚動十三爺之前……”

永景不理睬她,徑自回頭喚住收拾東西正要告退的御醫。

“端木大夫,她哪兒受傷了?情形如何?”

“我沒事。”松雪羞紅雙頰,試著脫出他鉗制。雖然她不討厭他,可當著外人面前和夫婿以外的男人摟摟抱抱,仍是不成體統。

“沒事?”永景冷哼一聲,對於她企圖隱瞞的舉動開始惱火。

他不許她有任何事瞞著他。他要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妳當我是睜眼瞎子嗎?那妳衣裳上的血是從哪兒來的?”

想到這一點,睡眠不足的御醫就心有不甘。

“回阿哥,這位姑娘不過是適巧初潮,喝些燉品補補氣血也就夠了。”覺得有點無力的御醫吶吶回稟。

他大半夜被緊急召喚前來,看十三阿哥心急如焚的模樣,他還以為是什麼‘急症’,結果不過虛驚一場。

因為初潮而血流不止,就算讓他來,他也沒轍啊﹗

“初潮?這……”永景無言,揮手屏退御醫,再直視她,托起那如絲光滑的細致小臉;心上一塊沉重大石總算放下。她沒事就好。

他望著懷中嬌軟小佳人突然想到,她,已經是個能孕育子嗣的女人。倘若他願意,那她立刻就會是他的人;光只這麼想,對她的渴求便瞬間竄升。

“就說我沒事,你可以放我走了吧?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公子放手。”看到他無端變得沉黯的眼神,松雪的身子陡然發燙。

“夜半擅闖定海府的女人會擔心聲譽?”他譏諷說了。“妳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嫁給十三爺?蒲松雪?”

“公子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松雪愕然問道。

“妳只管回答我的問題,為何私闖此處?”

“我沒必要向外人解釋。”她頑固的轉頭不看他,使勁的想推開他。

“妳不管那兩個愚蠢婢女的死活?”他扳回她的小臉。

忽然發現,她總讓他移不開眼的理由,不光是她的嬌荏令他難得主動想愛憐一個女人,另外她的倔強也更激起他征服慾望。

馴服這樣的女人會是項挑戰,一個樂趣十足的挑戰。

“她們怎麼了?”

“她們擅闖定海府,自然是被監禁在地下牢以防逃脫,等天亮,我就將她們送交衙門聽憑審判。”

“是我決定要來,不關她們的事。”松雪不免急了。“好吧,我說了,我來此地確實是為了十三爺,這樣公子滿意了吧?”

當然不能坦承她是來抓人家小辮子的。

“還沒過門,就急著來討好夫婿?”他意有所指的指掌輕輕摩挲著她如雪細嫩的下頜。

她和其他人都是同樣心思,眼中只有名利富貴?他想鄙夷這樣的她,卻又不願相信勾起他注意的她,會是如此膚淺的女人。

“不,我是要他退婚。”松雪沒注意到眼前的他神色益發陰沈,卻察覺他碰觸過的肌膚起了點點顫慄,不是因為恐懼,卻是因為奇妙的歡愉。不敢相信,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連忙撇過頭,她自顧自的坦然相告。“這種與盲婚啞嫁無異的婚事誰能心服?”

“妳不想嫁給十三阿哥?”劍眉淡掃,永景胸中燃起無名火。

“換成是你,你就甘心娶一個未曾謀面、不知是圓是扁的妻室?”

“我確實不甘心。”可就算永景不願屈服皇帝指婚,但從來只有他不要女人,他高傲自尊哪能容得女人不要他?

她夜闖他府邸,他都還沒追究呢,而這個該死的蒲松雪,竟敢當他的面率先抗婚?他也沒應允娶她呢﹗

可惡,他非得讓這女人自動臣服他!

“這不就結了?”蒲松雪很滿意又找到了個自己的支持者。

不過說了半天,他──是何身分來頭?他既能在定海府行動自如,會是十三阿哥的親信?

“公子,還請您高抬貴手,在驚動十三爺前,就讓我們主僕離去,松雪會感激您的。”回頭她再另尋退婚的方法便是。

“妳要如何感激我?”永景故意收緊雙臂,炙熱的指尖曖昧的捕捉她俏臉,在她櫻唇來回輕撫梭巡。

他是沒打算娶她,可有機會享受這美人……又何必錯失良機呢?“妳的要求簡單,假使妳能讓我滿意,我會考慮放了妳們。”

他希望她怎麼做,不言而喻。

心頭雖然領悟他意有所指,可既非夫妻,松雪哪會輕易依他?曾經讓他平白輕薄一次,她自有對策應付。

“公子行事光明正大,一向寬宏大量,助人必不求回報,松雪深知公子心意,也只好以滿懷赤誠聊表感激。”她一面嘗試掙脫他,一面屈身要行大禮。“松雪就先、先謝過公子。”

她巧妙的拿著一堆高帽子為他戴上,壓得他不能動彈。

“哼,又用同樣這一招,妳想點別的花招吧。”他不懷好意的再次圈住她,湊近她耳邊輕吹口氣,欣賞她敏感地猛然打顫的旖旎媚態。

“松雪,即使是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妳要我幫忙,該收的報酬我一樣也不會少拿。妳自己說,該給我什麼好呢……”

知道無法繼續混水摸魚,松雪只好把話挑明。“什麼都不──”

霎時一個有力的吻攫住她小巧檀口,將她的抗議盡數吞沒,狂浪汲取她櫻唇醉人花蜜,霸道地封住她呼吸,未經人事的她卻被他半逼半誘的引領她生澀回應,未曾有過的激昂感受險些令她窒息。

松雪明明該是驚慌失措的,可當她藕臂抵在他胸膛想抗拒時,卻半分力氣也施不出。

隨著他大掌自她雪嫩頸間游移至她光滑背後輕柔挑弄時,那一波波酥麻的感覺一下子抽光了她所有力氣與反抗意志。

少頃,松雪飄然的腦中什麼也不能想,只能隨他予取予求。

許久之後,他才意猶未盡的鬆開她虛軟無力的身子,滿意的凝視她在他懷裡那星眸迷濛、嬌顏染艷的誘人妍麗。

“既然妳始終不表態,那我就不客氣了。妳有多少誠意,我照單全收﹗”直到永景將癱在他懷中幾近失神的松雪,摟抱上一旁方桌讓她端坐著,一手攬著她纖細柳腰防止她倒下,另一手卻邪氣的解開她胸前盤扣時,松雪才好不容易回複了一丁點的意識。

“住、住手﹗我們不是夫妻,不能逾矩!”她驚叫出聲。

她何時起竟容忍他對她諸多的不軌之舉?即使他接連救了她數次,而她也並不討厭他,但是……

“不是夫妻?”他輕笑起來。“早晚會是的。”對,他決定了。

他的確不想要平白多個女人干涉他的行動,但他倒不介意要了她。她會是他的女人,在他厭倦前,就讓她當他的福晉也無不可。

“我不可能嫁你。”松雪不免驚慌失措。

赫然發現眼前的他,早已不似先前冷傲,偉岸身軀散發著難以反抗的雄渾氣勢就這樣將她鎮住,更糟的是,當他忽然出現前所未見的溫柔笑容靜靜看著她時,她霎時呆然。

她早知他俊美罕見,可她從沒料到自己也會著迷。

那股不能控制自己心神的恐怖感倏忽籠罩她全身,她嬌軀一抖,從他眼中看到兩簇狂燒烈焰教她心驚。她怕他的逼近,也怕自己會為他失去理智,但,這是為什麼?

“我、我已被指婚給十三爺……”當他強硬進占她雙膝間時,松雪不由得脫口而出推托之詞。

“但妳自個兒說了你想退婚,不是嗎?”

“我,我改變主意了,我會嫁他,所以你快放我走。”

“那就更不用放開了。妳承諾在先,既是夫妻,就可輸矩。”他再度以吻封緘她徒勞無功的微弱辯解。“所以妳就別再搪塞什麼爛理由推拒我,因為我就是十三爺,妳的夫婿。”

“妳是十三爺?不可能。”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松雪悍然使勁一推,當真將他推得連退數步。

“妳大可叫進這府中任何人,不論是誰都能證明我的身分。”他好整以暇,等著看她的回應。

完全忘了身分之差該有的禮節,松雪雙手緊緊抱胸護住被解開的衣襟不走光,又氣又惱的瞪他。“你怎能騙我,你只是府中的差使?”

“是妳誤解在先,況且我有必要對一個夜闖府邸、和刺客無異的宵小之輩解釋嗎?”

永景一面調侃松雪,一面不可置信的欣賞怒上心頭的她,美得無以名狀。

怪了,她嘟著小嘴的模樣也十分吸引人;即使現在,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渴求依舊有增無減,但他心情豁然好了許多。

瞧她氣成這模樣,他怕是無法繼續品嘗她的柔順依人;再說,今晚她身子也不適。罷了,先就此收手,反正來日方長。他開始期待新婚夜。

“自始至終,妳沒問,我沒答,何來欺騙之說?”永景突然發現,逗弄她也挺有趣的。

“你明知我想退婚,你還要占我便宜?”松雪不願相信她芳心暗動的第一人,竟是如此厚顏無恥!

“想退婚就能退婚,妳當聖旨賜婚是兒戲?”永景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意,說開了反而無拘無束。“我也不愛這樁婚事,可皇阿瑪聖旨已下,我非娶妳不可。”

他原來打算逃婚,但如今既知這婚事附帶了這麼甜美的贈品……

成婚,又有何不可呢?反正不過暫時而已。

“娶我對你而言是委屈,你不愛娶,我不愛嫁,既然、既然非娶不可,你大可以過陣子休了我啊?”聽到他毫不遲疑的否決這樁婚事,瞬間,松雪的心像被人狠狠擰扭了下。

她還以為,先前那些親暱舉動,或多或少是他也喜歡著她才出現的;可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原來在他眼裡,她僅是讓他隨便玩弄的女人嗎?

一度彷彿萌芽的渺小情芽就這麼被摘下。

他挑了挑眉,對於她幾番頂撞不再介意。“我確實如此打算。”

“十三爺既已英明的對這樁婚事作出裁決,那麼請容松雪就此告退。”蒲松雪努力維持自己平穩口吻,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分毫脆弱,堂而皇之就要離去。

“還請十三爺釋放鬆雪兩名婢女,松雪不勝感激。松雪今夜對十三爺失禮了。往後不會再犯。”她誠心道歉,試圖將所有紛爭就此了結。

既知他對這樁婚持有同樣的看法,相信以後不會有什麼交集。

終歸無法交心……做對名義上的夫妻也罷;忍耐著幾個月後,了不起被休離回娘家,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就當成從不相識吧﹗

“我沒有放過她們的理由。”永景強自壓抑滿懷無法釋放的火熱,對於她三番兩次擅自撇清兩人關係的舉動漸漸無法忍受。

“但是你都已說開我們……我們是未婚夫妻,就不能不追究她們的過錯嗎?我都向你賠了不是,你還要如何?”她總覺得永景根本莫名其妙。

“我說過,妳能讓我滿意,我無條件放人。可惜,松雪,我非常的不滿妳的誠意。”

“你不願娶我,又說要休離我,如果不要我,又何必戲弄我?”松雪都要被他弄糊塗了﹗

永景邪魅目光鎖住她周身,別有深意勾唇一笑。“誰說我不想要妳的?”

十三阿哥想要她?可是他不是已經‘不行’了嗎?松雪怔在原地,須臾,頭也不回轉身跑開。

十三阿哥究竟想怎麼樣?

任憑松雪怎麼搗住耳朵,也擋不住身後傳來那強而有力的宣告。

“別忘了,妳的奴婢們還在我手中﹗要想保住她們……大婚之日,妳自己斟酌該怎麼做﹗”








第四章

富麗堂皇的安靜內室裡,擺滿奢華點心的圓桌上那對炫目閃動、喜氣洋洋的龍鳳花燭此刻在蒲松雪眼裡竟顯得格外刺眼。

被送進新房不消片刻,她便讓侍女退避;緊接著她果決扯掉蓋頭,跳下喜床,一把解開身上累贅喜服。

令人詫異的是藏在那華麗嫁裳下,竟是一套墨色夜行服。

松雪身手雖不夠利落靈活,可至少也懂得在晚上行動不宜太過招搖的道理。

她美目精靈溜轉,豎耳傾聽確認這四周毫無人聲動靜時,才探頭探腦的推開新房大門,躡手躡腳走上迴廊。

“既無心於我,就休想我嫁﹗永景,你也別小看我蒲松雪!”

那一夜,原企圖潛入定海府探聽情報卻失風被擒的松雪,貼身兩婢反遭永景監禁;為此,她不得不認命嫁給十三阿哥。

“婚儀前失蹤會殃及阿瑪額娘,可現在我人都已嫁進定海府,逃跑該沒關係了吧?”

被強逼著成婚,松雪當然不甘心;思量幾天之後,她決定救出蘭樂和竹影,主僕一起遊走天下算了!

現在前廳婚宴還熱鬧進行、府裡戒備正鬆,不趁現在救人,更待何時?

之前她就交代好梅香與菊音,先僱好車,等候在定海府外,準備她一救出人就隨時動身往江南躲藏。

時間急迫,永景隨時可能回房,於是她片刻也不敢多耽擱,速戰速決,第一步便是到書房看看有沒有府邸配置圖,先找出地下牢的位置再說。

“呵呵,十三阿哥永景,今宵大喜之日,你就去抱枕頭睡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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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回房享受快意新婚夜、急著趁早卸掉一身英挺新郎衣裝的永景陡然停下腳步,鋒利視線緊盯著遠方迴廊轉角處一道纖柔身影閃過,那張才因為應付嘈雜人群而變得冷硬的俊俏面容忽然泛起笑意。

他輕輕一揚手,果決對著亦步亦趨的黏人侍衛們下令。

“皇甫厥,祕密傳令下去,撤走內府裡所有的侍從奴婢,任何人均不得接近這裡。”

果真如他所預期,蒲松雪確實是個靜不下心的女人啊!

她想玩?可以。為了讓他及早成婚,皇阿瑪收回他手中兵權,不讓他出征,他這陣子正閒的發慌呢!他暫且陪她好好玩玩也無妨﹗

“新婚夜,我可不能讓娘子不滿。”思及那即將手到擒來的美妙戰利品,永景跨前的步伐越走越堅定也越急切。

他承認松雪與眾不同,讓他的注意力全繫在她身上,可她終歸也只是女人,哪裡能逃出聰明不可一世的他掌心?

“我想要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

看來今夜,將會是個特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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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府邸主人書房不都在中府嗎?怎麼不見出路呢?”松雪細碎叨念,覺得這定海府還真是大得將她弄糊塗了。

她出身學士府,家中也算得上是頗具規模,可一與定海府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先別說這府裡庭院所建亭台、樓閣多得不像話,光是內府轉了半天仍找不著路通往中府,松雪就夠頭疼了。

“怎麼回事,府裡似乎有點兒冷清?”又走了沒多久,松雪忽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就算大伙都往前廳瞧熱鬧去,她也不該連個乘機摸魚偷閒的下人也沒遇上……

這周遭未免安靜的太過詭譎。

還有另一個問題是,從前一刻開始,她就覺得身上彷彿被一道火熱視線盯緊纏縛,但她屢屢回頭探看,就是沒別人形跡,可無論她繞了再繞,卻甩不開好似正受人監視的心焦不安。

“難道被發現了──”松雪才又停步、轉身往後方瞧去;可這次仔細一聽──絕對沒錯,她身後突然傳來急速接近中的剛毅腳步聲!

“呀!有人來了﹗我得快找地方躲起來才行。”松雪完全不管身在何處,隨意推開左手邊的門就溜竄進去,迎面而來一陣煙霧彌漫。

“唉呀!”她雙眼被霧氣薰得一時睜不開,只能急忙輕聲掩上房門,有些疲累的靠在門扉上揉著眼睛,周身能感到有強大熱流拂動,而直到習慣這兒的異樣高溫後,她才有辦法睜眸看清這裡,是……浴池嗎?

數十個大型描金屏風圍著圈子層層排列著,擋住了正中央的景物。

不過加上微弱流動水聲,以及還有不少矮凳子、小方桌排列牆邊,有的桌上放了好些毛巾、紗巾、素淨單衣及毯子等線索來判斷,此處該是府裡主子專用的溫泉浴池無疑。

呃?她怎麼鑽到這地方來了?

被熱氣薰得有些暈眩的松雪,只能一面心驚膽跳聽著腳步聲逼近,一面顫抖著合掌喃喃祈禱。“老天,那人千萬別停在這,千萬別發現我……唔﹗停下了!”

她匆匆跳開門邊,趕緊小心地往內鑽到那些屏風後頭;還好她逃得快,恰恰就在浴池入口大門被推開的同時,她也剛好繞過浴池一大圈,躲進最裡邊的屏風後面蹲了下來;她大氣也不敢喘,蜷著身子閉上眼睛。

來人會是……

“誰在後頭?”沉穩男聲宛若驚雷,嚇得松雪心跳乍停。

“大伙都在前廳忙活,誰敢躲在這裡偷懶不做事?給我出來﹗”

要命﹗那聲音偏是她即便想忘也忘不了的親愛夫君。

為何她在此刻竟撞見永景?婚宴這麼快便結束了?那他還不快回新房,在這裡蘑菇什麼?慢著﹗要是他現在回新房、不就會立刻發現她逃跑了嗎?

她應不應聲都是難題。所以,她乾脆裝聾作啞,硬是不答腔。

“不論妳是哪房的奴才、丫頭,現在我不追究妳失職,可妳最好趁本爺現在心情好,立刻出來伺候我淨身沐浴;給我聽清楚了?”

永景音量響亮的保證松雪絕對能聽得一清二楚。

威武的聲音在浴池裡回蕩著,更具多重魄力。松雪汗顏的低頭看看身上夜行服,現在這模樣她能出去嗎?

“還不過來嗎?我可沒那麼好的耐性﹗”

接著松雪聽見豪爽的幾道颯颯風響,同時瞄到新郎倌袍服及裡衣從屏風另一頭閃電飛出被拋得大老遠,然後緊接著又有嘩啦水聲傳入她耳中;即使松雪不偷看也猜得出永景八成正光裸著坐在浴池中等著她去‘伺候’。

一想到那場景,她雙頰就難為情的飛上紅霞。

她她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男人光著身子呢!

自知正面與永景衝突她絕對毫無勝算,但趁這時松雪若想逃出這房間該是最適合不過;永景再狂妄大膽,總不會拋了顏面追著她裸奔吧?

不免有些慶幸自己好運,松雪才剛想站起身子逃跑──下一刻卻突然克制不住驚叫出聲。“啊呀﹗”

只因方才冷不防有一個什麼東西急速刺穿重重屏風,巧妙劃過她俏挺鼻尖,深深釘進一旁厚實牆壁中,足足陷入有三分。

松雪受到驚嚇,整個人跌伏在地,摸摸鼻尖上熱燙的刺痛處,唉?流血了呀﹗還好傷口淺,該還不至於會破相;但她還是被嚇得洩了行方。

好不容易她恢復理智,抬頭定睛一看︰不會吧﹗那瞬間劃傷她肌膚的竟是一條薄如蟬翼的絲巾而已?

她再轉頭看看絲巾飛來處,至少有四層檀木屏風全無故多出一個個整齊的鏤空大洞;偷偷從洞中瞄了一眼,恰恰可看到他。

此刻叫她不怕永景一身凌厲功夫也難。他……果然是個練家子。

“丫頭!”永景的耐性只剩兩字。

“馬、馬上就過去……”松雪心裡明明想拔腿就逃,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畏懼他天生王者威勢,乖乖的暫時聽令於他。

她故意將回話音調拉高,變得尖銳而幾乎辨認不出她原來的聲音。

松雪不能被夫君發現她離開新房,所以得小心不讓永景看到她樣貌;趁著此處煙霧濃濃,先偽裝成侍女保命,等會她再趁其不備偷跑,就萬事如意了。

這麼一想,她便手忙腳亂的抓起旁邊桌上的白色單衣換上,隨手選了一條絲巾縛住口鼻,再拿著毛巾乖乖的走出屏風。

可她才一看到永景大剌剌的張開雙臂、頭仰躺著倚在浴池邊,半坐臥著的強健背影,便已經羞得快無地自容。

松雪好歹也是官家千金、黃花閨女,叫她當他的奴僕實在不成啊!她匆忙拿手中毛巾遮住眼眸,可又悄悄挪下了那麼一點點……

“唔!”再怎麼說,她畢竟是好奇心旺盛的蒲松雪,說不想看永景另一番的面貌……還真是騙人的。

就見他寬廣厚實的背上,幾道頗讓人怵目驚心的傷疤,想來是在戰場上留下的英勇紀念,可見他並非一般好逸惡勞的皇族子弟;雄渾結實的偉岸體魄,逸散著霸氣與不羈,僅僅只是這樣,卻讓松雪瞬時瞧得有些呆了。

威猛無雙的健碩身軀,早不知懾服多少女人芳心暗許;而松雪她……

望著他閉目沈思的模樣,她不免咽了咽口水。說正格的,只要他別露出目空一切的自大模樣對著她冷嘲熱諷,他的俊俏還真會讓人著迷的呀……

“看夠了嗎?怎麼還不過來幫我刷背,連這點小事也要人教?”他頭也不回坐直身子,盛勢凌人厲聲下令。

“遵……遵命。”松雪怎麼總覺得聽他那語氣彷彿噙著幾分笑意?但他不可能知道是她呀﹗

唉?糟糕﹗她光顧著看他,都忘了她的計畫呢,她得快點喬裝乖巧侍女蒙混過去。

“妳臉上為何蒙著紗巾,這麼見不得人嗎?”

松雪冷不防倒抽口氣。見鬼了,他明明沒回頭怎麼會知道?難不成永景背後還長眼睛啊?

“這兒霧氣太大,吸了熱氣頭有些暈,不得不蒙著。”松雪隨口瞎掰了個蠢理由。她雙手幾乎是停不住顫抖,含羞帶怯又難耐著心中逐漸升高的不服氣。

她幹嘛這麼低聲下氣聽他的?

走到他身後,一腳踏進浴池,松雪拼命要自己穩定下來,深呼吸後坐在池邊,閉上雙眼不看他,就是伸手猛力刷,最好刷掉他一層皮,嚇死他!

“瞧妳似乎很不甘願的樣子?”

不消多時,當松雪纖手正滑過他肩膀時,原本始終閉目不語的他突然伸出大掌壓定她的手,握住不放;而後叫人措手不及地半側過身子笑看她的心慌意亂。

“怎麼會呢……奴婢不敢造次。”

老天,當他回頭時,她的心差點嚇得跳出胸口。她倉皇的想要退後不敢與他對視,左手卻被他扯住不放。

完蛋了,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繼續裝傻?可她也不能自承身分啊﹗

“不敢造次?哼,這樣還叫做不敢?”對她的回話感到有趣,於是永景猛力將她拉離池岸、捲入自己懷中,讓她背靠在他胸膛前,密不可分地緊貼著他,坐在他雙腿上。

“呀﹗十三爺您、您要做什麼──”慌的忘了禮儀,松雪腦中只緊張的想著︰難道永景平日都是這樣對待下女的嗎?

討厭﹗早一開始她還對他頗有好感呢﹗怎麼他會是這樣的人?

“還記得我是十三爺?既然沒忘,竟敢給我裝傻?說,妳這新娘不待在房裡等夫婿,想溜去哪兒呢?”

他一手摟著她嬌小身段,另以熾熱指尖順著她圓潤耳垂輕揉撫弄,再巧妙滑過她迷人朱顏,而後不容分說扯下她縛面紗巾;托高她臉龐,低頭將熨燙熱吻親暱覆上她櫻唇。

“你……怎麼能對我這麼摟摟抱抱的?傳聞你……不是對女人完全不行?”松雪一再反抗,可卻躲不開他狂妄索吻。

事到如今,她都快讓他給吞了,也不得不懷疑關於他的消息八成是假情報,都是那個少根筋的竹影騙人啦……

永景對於莫須有的傳言相當不以為然。

“哪個人亂嚼舌根?妳要真想知道我行不行,大可不必刻意遮住妳美艷容貌、還辛苦的躲在這兒等著我出現。新娘子如此熱情,想給我來份驚喜大可直說,我會收下。現在我不如親自證明,到底行還是不行﹗”

松雪被他吻得幾乎透不過氣,想掙脫出這暖昧無比的局面卻又使不上力,他就像是鐵製的繩索將她緊緊困住。

好不容易他注意到她臉色蒼白、眼角銜淚,他才不捨的鬆開懷中嬌軟。每每吻她之後總覺得不夠。

“我才沒想要給你什麼驚喜﹗”一面嗆咳著,松雪一面反駁。

他……是因為知道對方是她,才故意逗著她的嗎?這意味著,他是否也有一些些……喜歡她?

“那麼妳是承認妳想逃跑囉?選在大婚之日,妳還真有膽量啊﹗蒲大學士可真教出了個聰明的女兒。”

“這跟我阿瑪無關,還不都是因為你──呀﹗”松雪慘叫出聲,因為他突然側過頭吮吻起她小巧耳垂,還不時在她頸項上徐徐呵氣,同時他不安分的手掌也游移在她腰間,隔著被溫水浸潤而濕透的單衣、急切探索她玲瓏曲線。

永景看著才輕輕愛撫她不多時,她雪膚上便緩緩暈染一片醉人櫻紅、渾身不住打顫的那份生澀,他當然是極為滿意的;於是對她的渴求再次急速竄升。

“你要說我如何?”永景完全無視她的驚懼,邪肆抱緊佳人一次次撩撥她的純真。若非她含淚嬌容惹他愛憐,也許他早不管她的意願當下便要了她。

但她若能對他心悅誠服,想必今夜更能讓他沉醉於她帶來的無上喜樂。對於這麼一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可人兒,他不想逼她。

“你說過你不認我當你福晉,我怎能不逃?留在這任你欺負嗎?既然你不歡迎我,我自己會走,不勞你費心﹗再說我們這婚也結了,對聖上也有個交代了,你為何還不肯乾脆放人?”松雪無論怎麼蠕動也脫不開他鉗制,索性她也放棄,決定努力漠視他神奇指掌在她身上激起的一陣陣酥麻漣漪。

她背對著永景,看不到他表情,那份無法猜測他下一步將對她如何的刺激緊張,讓她身子已逼近像被烈火狂燒的熱度,加上她強抑周身難以自遏逐漸升高的莫名愉悅情潮幾令她昏厥。

她無法置信,自己明明這麼堅決不願意讓永景親近,可是她對他的碰觸卻有些留戀?為什麼?

“放妳走?那不就是對皇阿瑪聖旨陽奉陰違?”永景並不想費工夫和精明的皇阿瑪周旋;而且說實在的,這一次他對皇阿瑪這安排也越來越不想逃避。

“可我也說過我想要妳的……妳儘管放心,女人我向來不放在眼裡,妳已是個少見的特例;只要妳別干涉我和定海府的事,乖乖的待在內府討我歡心,那麼福晉名分我可以給妳。”永景不察自己脫口而出許下承諾,只因在霧氣氤氳中的她看來太惑人心魂……

“然後也許哪一天,你又看上了哪個更美的女人,就將我扔在一邊?”聽慣王公貴族們三妻四外家的風流韻事,松雪一直以來就不願意受人擺佈自己終身。

好不容易她抓住僅存的理智,同他大聲吵了起來。“富貴榮華我不稀罕,與其空有虛銜卻得忍受夫婿尋花問柳,我寧願夫婿對我一心一意。”

“我說過妳是難得的特例,女人除了暖床以外還有其他的用途嗎?所以妳大可放心……至少這陣子,我眷戀著妳。”

“可你終究不會對我專心,我也不想以美色事人,更不要如此膚淺的夫婿。”她不願意萬一自己陷下,卻得不到夫婿的回應,那樣豈不是太可悲嗎?

“哈哈哈……”永景大笑,譏諷的看著她。“妳要我對妳用心?妳告訴我,女人又笨又蠢,只會專惹一大堆麻煩,妳說,我要對一無是處的米蟲用什麼心?”

“你的母親也是女人。原來你是米蟲的孩子啊?小米蟲阿哥。”松雪逮住了機會就對他展開攻擊。

“妳好大膽子,竟敢──”猛然鬆了手,永景惱怒的放開松雪,扳過她小臉猛力扣住,眼中射出危險光芒。“妳以為激怒我,我就會放棄要妳?”

“松雪沒那意思,不過是想請十三爺大人大量,放了妾身。”她端起尊嚴逼自己振作,爭取一生幸福。即使會惹他不悅,她也只能繼續強辯。

“你生為十三爺,傲視天下,總是目中無人,何時平等去看待女人?也許當你靜心之後,你會承認,女人也有智者,也能有用處的。”

“妳這張小嘴還挺能說的嘛!”冷哼一聲,永景推開松雪。“妳就這麼不願當我的女人?”

“我只求十三爺放我走。”

“哼。那麼我們不妨來打個賭吧。”看著她的堅決,永景這次也鐵了心。

他第一次如此想要一個女人的依順。也好,他就陪她玩到底﹗

“要是妳能讓我承認女人也有用處,而或許我也會如妳所願喜歡上妳,到時我就認了妳是我的福晉;如我對妳仍是沒感覺,那也沒關係。三個月後,我讓妳完璧回娘家,請皇阿瑪答應自宗人府革除妳福晉封號。皇阿瑪那兒若追問抗旨毀婚之罪也全由我扛下。”

“呃?”松雪難以理解十三阿哥的用意。“若不能呢?”

“若妳不能,讓我花費了三個月的精神和妳嬉戲……這磨人的煎熬,我會在妳身上一點一滴全數討回。屆時任憑妳哭天搶地,我也不會善罷甘休;別說不讓妳走,而且妳休想得到福晉名分,我會讓妳一輩子只能是我的侍妾﹗”

這是個危險的賭注。

三個月的期限,她要讓這男人對她刮目相看,松雪自問她辦得到嗎?

“怎麼?怕了?要是怕了……就別再作無用的掙扎。今夜已經浪費我們太多時間。”永景看向她,怒氣稍退;他對她就是莫名的貪戀。

“別碰我﹗”松雪無法忍受他這麼隨便看待他們之間的態度。“我賭了。”

SOGO榮譽會員

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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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3 23:01:4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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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蒲松雪罔顧一切的在滿是絆腳石子的蜿蜒小路上狂奔,沿途跌倒數次,就連腳上的繡鞋也早不知在何處遺失。

甚至她裙擺也被尖銳的芒草割花,一雙白玉美腿多處傷口淌著鮮血、順著小腿與腳踝流下,沿途地面斷斷續續留下了斑駁血跡;但是松雪只能忍痛繼續逃跑。

她若一耽擱,全都完了﹗因為──

“妳輸了。”永景的聲音冷冷出現她面前,瞬間阻擋她的去路。

那雙燃燒著狂熾怒氣與毫不掩飾火熱慾望的雙眼,像飢餓猛虎眼紅的盯緊眼前那可憐兮兮的嬌弱獵物。“輸了就逃?蒲松雪,妳太天真了。”

松雪滿懷恐懼,只能定在原地不動,想拔腿就跑、可卻雙腿癱軟使不出勁,就連失聲尖叫的力氣也頓時被抽光。

她沒料到看似漫長的三個月竟轉瞬消逝;而她什麼也來不及做,就這樣輸了這場賭注。一想到他先前言之鑿鑿的宣告賭約勝負,她不逃才有鬼呢!

只見噙著邪佞笑容的他閃電般踏前,一把扣住她死命揮舞、意圖阻擋他靠近的細柔雙腕,毫不留情扳到她身後,而後順勢一扯緊,將她完全鎖進他牢固臂彎裡,斷了她所有脫逃路線。

“妳允諾在先,失約在後;呵,妳自個兒說吧,要我怎麼懲罰妳?”

“十三爺您文武雙全,英挺出眾,相信有很多女人甘願隨侍在側,松雪無德無能,定也無法伺候您順心如意,還請十三爺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松雪幾次出言不遜,惹您不悅;松雪做不來您的侍妾的!”一被逼急便亂了心緒,松雪也顧不得自己驕傲,無計可施的開始向永景討饒。

“說的好,讓妳做我的侍妾還算太抬舉妳。”他話未完早斂了笑容,大手一揮,“嘶”的一聲裂了她前襟衣裳一扯下,便令她姣美無瑕的雪艷嬌軀無可遮掩的袒露在冰涼空氣中。“妳根本只能當個暖床的奴婢﹗”

“你要對我做什麼?”松雪生平沒受過如此嚴重的羞辱,血色盡褪,蠕動不停想掙脫他,急的慘叫出聲。“你不能這樣,不可以──”

光天化日下,他難道想這樣在路旁對她……

他肆無忌憚的狂笑起來。“不可以?現在由不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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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好痛﹗”被驚嚇的抱著錦被滾落床下的蒲松雪,迷茫的看著四周。“原來只是夢嗎?”

對夢中那逼真場面還餘悸猶存,松雪發現一身衣衫早已濕濡;她就這麼呆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把自己現在的處境弄懂。

“昨兒個成親,今天才正是第一天呢,怎麼?我……當真會怕他嗎?”回想方才那一幕,松雪幾乎就要相信那就是三個月後她的下場。“真是窩囊。我才不會對他低聲下氣的呢﹗”

松雪緩緩起身,到衣櫃裡找了合適的新衣準備換掉這身濕透的衣裳。

她打小看書看多了,極有自己的主見,端著大學士之女的自尊,她說什麼都要爭取自己的幸福。

她……雖曾對永景有過好感,但要她認命接受他可能只有一時的寵愛,她不願接受。

會答應這賭約的另一個理由卻是她想試著感動他。畢竟他是她的恩人,並不該是那麼冷血,所以倘若他也能愛她,嫁他又有何不好?

“是我自己……太固執了嗎?”不甚利落的解開盤扣,褪下外袍與單衣,松雪注意到自己頸肩上頭多出幾處那紅艷抹胸也掩蓋不住的青紫瘀痕……是他留下的痕跡。

才憶起昨夜他霸道與溫柔兼具的挑逗時,她便不免口乾舌燥,全身羞紅發燙。“這年頭,有哪個女人不是聽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家?”

會是她太過於標新立異嗎?“我到底……在期望什麼呢?”期望著能得到他的真心嗎?

從賭約一談成的當口,永景便爽快地放開她;隨即他立刻搬進了鄰室,將新房讓給她,沒再對她多做打擾。

若他真是陰險小人的話,在昨夜那種情勢,就算他蠻橫要了她,憑她微薄力氣也絕無法抗拒他,可他卻乾脆地還她自由,還允諾讓她在府中擁有暫時‘福晉’的權力,給了她公平的地位。

就這點而言,他還算有氣度。

“十三爺他……其實也算是個守信諾的人……啊呀﹗你──”可惡﹗她前言撤回﹗

松雪忽然感到哪兒不對勁時,才一回頭,便看見永景半倚著屏風,雙手抱胸,怡然自得的直盯她不放──

永景這奸詐傢伙,居然默不作聲的等在一旁偷窺她﹗

她更衣至一半,只得手忙腳亂的亂地抓衣裳遮住自己。“你,你何時進來的?”都怪她想的太出神,居然失去警覺心!

“剛剛聽到妳尖叫聲,所以過來看看妳。”永景一整夜都在懊悔自己幹嘛要順著她的遊戲跟她打賭?

如果他夠狠心,能無視她的哀憐就好。輾轉難眠直至破曉雞啼,好不容易冷卻狂燒慾火,正要入睡,卻又被她吵醒。

以為她發生什麼事,他擔心的趕來一看呵呵,還好他有來……

“我沒事。”確實對他的關愛感到一份窩心,可松雪只能又羞又氣的指責他。“為何你都不出聲?”

“怕嚇著妳。”

“你答應過你不會碰我的﹗”他明白表露對她的渴望令她心驚。

“我是答應過。”不過現在永景後悔極了。“瞧妳氣成這樣,可以請問,我碰了妳嗎?”

“是沒有,但你分明在偷看……”

“我就站在這裡,看得很光明正大,何來偷看之說?況且,我們之間有約定不能看嗎?”

“也、也沒有。”乖乖,他的藉口毫無破綻﹗“但你不招呼一聲就是你不對﹗你不能看﹗”松雪最後只能任性撒潑。“請您先迴避,待妾身更衣之後自然會前去向您請安。”

“喔,有招呼,就成了?我懂了。就照妳的意思。”永景賊賊的笑了起來。他越來越喜歡這種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樣。她自詡聰明,可總每逗必輸。“下次我會記得好好打聲招呼的。”

“才不是這樣,你──”松雪陡然住口,深吸一口氣,她才不要就這麼被他牽著走!

她站穩腳步,魅惑十足的邪睨他一眼,誘人紛唇蕩起一縷神祕媚笑。“一語既出,駟馬難追,別忘了你的承諾,十三爺應該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吧?”

他挑了挑眉,意外的看她突然換了個自信態度。“所以?”

“所以,你不想走也沒關係。”松雪輕柔鬆了手,任憑手中的濕衣裳落了地,而後轉身過去不理他;就連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哪來的勇氣,竟然如此大膽地向他挑戰。

但她就是不甘示弱。“但請記著,不、能、碰、我。”

“該死﹗妳──”他低咒一聲,見到她竟然拋了怯懦,卻大方的在他面前換起衣裳,他驀然明白她的用心──

她想挑戰他的耐性?

而他就在她轉身、看到她晶瑩剔透的白皙背膀時,幾乎完全棄守。他失算了,沒料到這個小女人對他的影響力比預期中還要強烈﹗

他生平第一次這麼想要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就是不聽他掌控的蒲松雪﹗

松雪一面顫抖注視著銅鏡中那羞怯的將要燒起來的自己,以極緩極緩的動作扯開了頸後兜衣的細繩;也一面緊張的注視著立定她身後,目光灼灼彷彿要吞了她的他﹗

她在賭,賭他先離去,還是她先停手﹗

“他走了?”發現鏡中失去他身影時,她連忙轉頭,確認屏風前一片空蕩蕩,她卻無法欣喜自己勝了第一場,反而悵然若失。“怎麼他走──呀﹗”

一雙結實臂膀倏忽從她身后竄出,緊緊摟住她。

“十三爺,妳別忘記我們的約定!”松雪不知該不該氣惱他食言。

他真這麼貪戀著她的身子嗎?

“我沒忘,只是想作廢它。”失去理智,永景將頭埋在她如雲髮絲中,努力壓抑自己的衝動。

他想要的是她完完全全的臣服,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對她提出了最後的警告。“先別再亂動,松雪,否則我無法保證我會作什麼。這一回合,是妳贏。我承認妳確實特別。”

松雪訝異聽著他先低頭,可心上卻有莫名的悲哀。難道她非要靠外貌才能吸引住他?

但在他炙燙懷裡她領悟到一件事,這個賭注,她並非沒勝算。

“你,你不把心給我,就別想要我﹗”

他輕輕撩開她汗濕秀法,無法克制的在她頸後烙下一吻。

“想要我的心,妳就來拿,拿得到,就是妳的。”永景一再對她破了例。

甚至他開始懷疑就算三個月後松雪破天荒贏了他,他真會君子的放她離去嗎?原本可有可無的這場賭注,他忽然不願只當成是個打發時間的遊戲。

因為他對她,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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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爺?”連連喚了主子幾聲,皇甫厥看著明明徹夜未眠,卻從早上起,便精神奕奕的主子。

但永景那獨自沉醉在自己思緒中、始終燦爛笑著的表情委實令他不解。“十三爺,聖上派人來問,關於那日花火節……”

“花火節?”好不容易才意識到此刻正是每日早晨例行聽取部下報告的時候,永景尷尬的乾咳數聲。“花火節怎麼了?”

“花火節那日,十三爺不是奉聖上旨意,根據密報去調查有人陰謀聚眾滋事,聖上在追問後續。”

“那件事……”永景眉心攏聚,神色一黯。“上次追到一半便失了線索,最近還有什麼新發展嗎?”

永景當時為了拖延大婚,而在皇阿瑪面前自動請纓接下那棘手案子,現在一心記著松雪的事,倒忘了還有這回事。

那日他原先正在街上追查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卻意外撞上他的松雪,讓一切耽擱下來。也難怪那時他認定松雪是個只會擾他計畫的無能女人。

“有消息指出,直隸總督索羅安涉有重嫌,當日他原本可能利用施放花大的機會在北京城內鬧事;可爺您卻在花火節前嚴令清查出入北京城的所有旅人及貨物,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索羅安那天並沒任何行動。”

“聽聞索羅安前些日子與洋人走的近,看樣子他是不滿皇阿瑪對洋人的政策;就不曉得那些洋人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竟敢背離皇阿瑪?也不想想,他能有今天地位,是皇阿瑪德政所賜。”永景冷笑著,接著向皇甫厥吩咐。

“索羅安那邊,你看能不能找到他什麼紕漏,我們得搶先一步,阻止他的陰謀毀了大清。”

“屬下遵命。那接下來是關於內府的事……”

“照我交代的去辦便得了,內府的事,你就暫時看看松雪怎麼打理吧!”想到那個信誓旦旦要讓他另眼相看的松雪丫頭,永景放柔笑意。

第二回合,他要讓她輸的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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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十三爺也不是簡單角色。”梅香端來與西湖龍井一樣享有盛名的‘君山銀針’為小姐沏上。續道︰“那天我們守在外頭沒多久,就被他派人團團圍住,硬是架住我們,現在就連菊音也被他帶走,去向不明,只留我一人照顧小姐。那時就算小姐逃得出來,只怕馬上被活逮回去。”

松雪看著惟一還在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有些無奈的幾度舉起茶碗、還未來得及就唇卻又煩躁擱下,幽怨長嘆一聲。“唉﹗”

她真有那辦法讓那自負的十三阿哥改變對女人的觀感嗎?她翻來覆去睡不好,勉強入睡時,卻老夢見她賭輸了……

那第一回合說起來,她雖險勝,卻勝之不武。

但……兵不厭詐,假若那高高在上的十三阿哥惟一的弱點就是她的話……他親口說了她‘特別’,不是嗎?

“小姐,小姐?”梅香發現,打從花火節起,小姐就常魂不守舍的不知神游何方;決定嫁給十三阿哥後,更是三不五時失神發呆,連以往鐘愛撫琴吟詩的興趣也全變了。

“內府總管過來請示關於本月薪俸的事,已經在外廳候著。怎麼喚了小姐好幾聲都不搭理人家呢?”梅香附耳提醒松雪。

“我這就去。”略為紅著臉,松雪不好意思的漫步走進大堂。被十三阿哥撩撥的芳心大亂,她怎麼可能不惦念著他?

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要做一個稱職的福晉,一個讓他能看重,能交心的福晉。她要在三個月內將他的心擒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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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永景仍無睡意。

站在長廊上,看著新房的燭火未曾熄滅,他不免有些焦躁,一徑地煩惱松雪這麼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

月餘以來,內府不分大小事,她事必躬親,別說是基本的帳房財務,甚至連廚房菜色與府內修繕工事她全插了手。

府裡食衣住行,她樣樣處理的完美之至,就這一點,永景不得不佩服她的手腕,但是──

她想贏,是為了誰?她不想當他的福晉,早已說的明明白白,她非甘願嫁他的,會拜堂完婚,也是因有人質在他手上……

她就這麼想逃避他、躲回學士府嗎?

“松雪……”永景心上不安的陰影不斷的擴大。

身為皇子,沒人敢拂逆他,也從未有女人拒絕他,所以,他弄不明白,為何自己已經如此熱切的表示想要她,她還是不肯將人給他,說是要他真心對她?

悄悄推開了門,他走進新房,看到她正聚精會神撥弄算盤,那專注的神情額外清麗動人,不似平常生氣蓬勃,卻有另一番吸引人的風情。

“我沒關係,梅香。”她頭也不回,突然開了口。“晚點我會去睡的。真是奇怪,這帳本有好幾處怪怪的呢,我懷疑那個帳房領事有問題,明兒一早得跟總管談談才行。”

好一會兒,不免疑惑起身後的人怎麼老不動作,松雪才回了頭。“妳放心回去休息,梅──”她慌張起了身,準備行禮。“見過十三爺。”

“這麼晚了,不睡嗎?”永景看著她在搖曳燭火下更顯蒼白的嬌顏,心上忽生不捨。“妳大可不用把自己弄得這麼累,我說過會要妳的。”

松雪輕輕搖了頭。“除非你承認我,給我你的心,那麼,我會是你的。”

“我不了解妳要的是什麼。”這才是他長久以來的謎題。以前總不明白自己為何不曾為女人迷戀,還以為是因為女人太過無知。

現在才覺得,那是因為他不曾遇見松雪。她很美,很頑固,很努力,每一處都讓他移不開眼。

“不了解?那我們之間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她要的,只是一份對等,一份忠誠,一份尊重,否則,光靠她單方面的喜歡,兩人又如何能長久?

“我──”永景才要開口再問,卻因為後門方向,突然自外頭傳來幾聲巨響,而不得不停下話。

他走出新房,卻見侍衛們慌慌張張的穿梭在迴廊上。

“發生什麼事?”

“有刺客闖入王府﹗十三爺請小心﹗”侍衛話還沒完,又聽見西邊驚雷響聲大作,緊接著便是熊熊火光閃爍,燒紅半邊天。

“松雪妳別怕。”在她還沒回應過來前,永景早一步環抱住她,平撫她心驚;即使知道這是違反賭約的舉動,他也無所謂。他想保護她。

緊接著永景便挽著松雪衝出新房,眼看整個定海府有四分之一突然陷入火海,睡夢中的人們紛紛被驚醒,四處亂竄,於是永景當機立斷,召來幾名侍衛要他們先護著松雪離去。

“妳先回娘家,等事情查清之後,我會接妳回來。”

“我、我是你的福晉,我不走。”松雪打算幫忙他指揮救火。

“我不要妳受傷,妳留在這兒只會讓我分心。先回去吧!”永景不耐煩的大吼一聲。“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

松雪看他一臉堅決神情與以往的譏誚不同,心上驀然像懂了什麼。他不要她受傷。

瞧,他開始會關心她了不是?“要來接我喔,我們說定了。”

“別擔心,我會去接妳的。”暫時能將心從她身上收回,永景無疑也正鬆了口氣。

沒注意到竟有人敢在他定海府上動手腳,是他太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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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清晨,火勢漸趨控制住,但永景看著被毀了一半的定海府,怒意爆發。

“查到什麼了嗎?皇甫厥?”

“及時在南門那兒攔到了幾個小廝躲躲藏藏的,他們的車內有這些東西。”皇甫厥指著擺在前方一桶桶的東西。

永景走上前,用手沾了桶裡的黑色粉末湊到鼻前。“是火藥。莫非……”

“啟稟十三爺。”一名侍女渾身髒污的走過來。“蒲大學士府裡派人來問,福晉是否安好?”

“松雪?她早該回去了才對──”猛然住口,永景心頭浮現一股不明就裡的恐慌。

他居然粗心的沒提防那幾名侍衛長相是該死的陌生,卻還眼睜睜的看著松雪當著他的面讓人帶走?

老天!他中了聲東擊西計﹗







第六章

蒲松雪真正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已是車輦行至東門時。

原先在車中的她,總牽掛著十三阿哥安危,以至於不曾用心注意周遭動靜。

待片刻過後,她突然察覺回府花費的時間未免過久,便不免疑惑地悄悄將頭探出車窗觀望起來。

誰知當她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車輦並非往學士府前進,卻是飛快朝不同方向急馳而去。

“十三爺明明就說了要送我回府,可現在是……怎麼回事?這幾個護衛沒將十三爺的命令放在眼裡嗎?”

微慍的松雪原想找人來問個究竟,但聽見前頭傳來幾道細微交談聲時,她決定小心翼翼的保持平衡,將身子輕輕往車廉挪了挪,想先聽聽在前頭駕車的侍衛們談論什麼再作打算。

“現在不將這麻煩女人帶走也不成。”左前方傳來男人嘶啞不耐的聲音。“誰料到十三爺居然要咱們送他女人回府?依照先前大人囑咐好的時間,城門只能開那麼一會兒,咱們哪來閒功夫處理她?”

“不如就在出城前將她──”另一人陰狠低語。

“不,聽說素來對女人不假辭色的十三爺,這幾日卻將內府事項悉數交給她管理;這女人既然有本事讓十三爺一反常態的重視她,將她留著或許還有用處。我看不如就把她交給大人,由大人去處置她便得了。”

“說的是,十三爺近來咬著大人尾巴不放,假使咱們手上能多一個鉗制十三爺的籌碼,相信大人會更高興。”

“沒錯,還是快趁她沒識破咱們底細以前,快將她帶到會合地點吧﹗”

“老天!”松雪連忙拿手捂住嘴,避免自己會因為震驚過度而失聲尖叫。他們現在說的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今晚定海府的火災並非意外,而是有人惡意縱火?

更可怕的是,松雪她卻陰錯陽差的落入這群心懷不軌的歹人手中?她應該怎麼辦?十三阿哥何時才會發現她被不法之徒劫走?

不行﹗她都還沒讓永景承認她是他的福晉呢,又怎能因此造成他的負擔?

而且說不準……他根本不在乎她呢?她沒有選擇餘地,必須靠自己的力量脫逃才行──

對了,她可以跳車﹗

這麼一想,松雪立刻默不作聲的付諸行動;可她才輕輕掀開側邊小窗的廉布,再次將頭伸出了些──

天呀﹗這行車速度比方才還快﹗

她視野裡只見一面面飛快掠過眼前的店招牌的色彩全糊成一團,要她不頭暈眼花也難;松雪勉強鎮定下來,狠心估量著行車速度,咽了咽口水。

她不能膽怯。她同永景說好了的,她得待在娘家等他前來接她回定海府,她不想失約﹗

緊接著松雪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倏地揭開車廉,嬌小身子出其不意的猛力撞開擋在她眼前的巨漢,趁對方身子失去重心之際,硬是擠出一丁點兒空隙,然後不顧一切自行從馬車上往下一跳﹗

等她身子重重跌落地後,松雪被摔得眼冒金星,又因為衝力過大而在粗糙的石板路上連連翻滾了數圈。

最後她只覺得自己所有骨頭彷彿都快要被撞散似的,剎那間激痛傳遍全身,松雪疼得幾乎無法動彈。

“該死的女人!竟敢找咱們麻煩!”

莫名其妙被撞、險些跌落馬車的彪形大漢低咒一聲,怒氣沖沖停下車,衝過來就要抓回松雪。“想逃?沒那麼容易﹗”

聽到歹徒急速逼進的凶狠腳步聲時,松雪不得不努力掙扎著起身,但她身上傳來的痛楚,波濤卻洶涌地令她無法順暢向前逃,雙腳偏是不聽使喚。

宛若當夜被景追趕的噩夢重演,恐懼驚慌像是綿密的網子將松雪無助的心一層又一層地緊密覆蓋住;她已無暇顧及眼前的路究竟是通往何處,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逃﹗

她無意間瞄見遠處天空被火焰染成一片驚人紅幕,她知道那便是定海府方位;她沒命的跑,寧願葬身火海也要回到她夫婿身邊﹗

再者,逃跑時往人多的地方跑那是自然,混進人群之中,那些賊人要找到嬌小的她也就沒那麼簡單了。

由於定海府大火的關係,已經有不少人家從睡夢中被驚醒,隱約可辯前方逐漸嘈雜的人聲,松雪疲累嬌顏上不禁咧開一笑。

只要再逃幾步,她就能見到永 ﹗

“呀﹗”松雪冷不防讓人自腦後揪住她髮髻,她被嚇得尖聲大喊。

幾乎是同一時刻,她毫無反抗能力的讓人自身後捂住唇、雙手也被擒住,另一名歹徒也閃身到她面前,全然不顧她的嬌弱,就是猛然揮拳擊向她腹間。

松雪甚至來不及掙扎,胸中的空氣像是完全被擠出了身體外,她只感到眼前忽然一暗,伴隨著窒息暈眩心中涌上了強烈的悔恨與不甘──

她不甘就這樣被人擄走,也許今生再回不來……她還沒有告訴永景,她這麼努力想得到他的認同,是因為她其實是喜歡他的呀……

她好後悔,為何她來不及讓他明瞭她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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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凌晨為止,前夜定海府發生大火的消息早傳遍全北京,流言持續蔓燒大街小巷,成了茶餘飯後最新話題。

既非天災,自是人禍;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次失火絕對有預謀。

但,誰敢如此大膽,竟在天子腳下逞凶?

別說高傲的十三阿哥永 誓言絕不輕饒賊人,縱火一事更被皇帝視為對大清皇室的侮蔑,於是下令十三阿哥務必將歹徒輯捕到案;並下聖旨授與十三阿哥指揮步兵營的軍權。

“找到她了嗎?”因為皇帝特別叮囑而暫時回宮歇息的永景卻一夜未眠,焦躁不安的追問著剛從外頭回來的皇甫厥。

比起自己府邸的損傷,他更迫切想得知松雪的下落。

“回十三爺的話,仍是沒有福晉的消息。”皇甫厥擔憂的看著主子,委婉地勸道︰“請您珍惜身子,該吃該睡,萬不能少。無論如何,福晉可以再娶,但十三爺只有一個,請您千萬要好好保重自己。”

“皇甫厥﹗”從來情緒不輕易躁形於外的永景,突然失控動怒;就為了部將一句讓他聽來刺耳的‘再娶’二字。“除她以外,我誰也不要!”

“您這麼重視福晉……該不會您當真愛上她了?”

“……我不知道。”被皇甫厥這麼一說,永景宛若當頭棒喝,愣了又愣。曾幾何時,他變得如此在意她?

本以為自己不過貪戀她曼妙身段與絕色容姿,誰知在不知不覺間,他早已不將她視為沒啥用處的呆傻美人,而是個能令他牽腸掛肚的精明女人。

“可正因為我不清楚我對她到底是怎樣的感覺,所以我更要找回她!這謎一天不解開,我就一天放不下她。”永景自認對松雪還稱不上是刻骨銘心的喜愛,但他很清楚自己對松雪就是無法輕易割捨──

她確實是他心中最特別的女人﹗

所以他──

絕不願意就這樣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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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時過初更,城門必然封鎖,禁止間雜人等出入;若要通關,別說一般百姓無法深夜出城,就連我們幾個兄弟沒皇阿瑪令箭,那禁軍統領也不肯輕易讓過。”

強逼自己靜下心,始終在長廊上踱著方步的永景最終立定廊柱前,細細思索諸多疑點。

“所以要令松雪在北京消失,除非是禁軍統領授意放行。聽聞那禁軍統領與索羅安走得極近,怕是同伙無疑。既有內應,這麼算來,此次有火藥這些違禁物品會如此輕易出現在北京裡,也自然說的過去。”

“十三爺先前囑咐卑職去查問當夜輪值城門的士兵們,卻在卑職派人問話前,那幾個人突然暴斃或失蹤,顯然事有蹊蹺。”

“哼,他們做的也太不利落了。”

永景一思及他的松雪生死未卜,心頭就煩躁無比。“只是……沒有任何人來要求贖金或條件,甚而連封信也沒有,無聲無息的,他們到底意欲為何?”

“先前火燒定海府,目的該是打算毀去十三爺您手中搜集來的諸多不法物証;帶走福晉應是個警告,恐怕是為了牽制您的行動。”

無須部將提醒,永景也明白松雪是受他連累才身陷危機。

不自覺早已怒氣橫生,永景突然毫無預警的凶狠一拳重重敲向廊柱。“索羅安周遭可有任何不尋常的動靜?”

“除了咱們已知索羅安總督與洋人的交往暫時平息外;據了解,總督之弟在京城北方八十里的七虎山下有座別業,原先荒廢許久,但這陣子經常有人出入。”

“真是巧合,這些風聲未免來得太容易也太迅速了。”永景眸中狂燒著異樣光輝。“這是──陷阱。”

“卑職有些話不得不說。”皇甫厥遲疑片刻,終是開了口。

“不論福晉在您心裡有多重要,十三爺乃為萬金之軀,斷不能輕易涉險。”熟知主子脾性,皇甫厥決心勸諫。“您大可毋需親自出面,聖上既已將步兵營統馭權交給您,您只消一聲令下……”

“我的女人我自己救。況且在此時證據模糊、敵我情勢未明的情勢下,貿然用兵莽動,只會無端折損兵力。何況……”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無法掩飾其實是他迫切地想親自救回她,等不及整軍再出發。“就算是陷阱,為了帶回松雪,我也得闖上一闖。”

“但,十三爺,福晉被綁已逾三日,極有可能──”說不定早被殺害。

即使她還活著,也說不定遭到慘無人道的凌辱,生不如死……有太多令人寒心的可能,讓皇甫厥陡然停下話,再不敢推測下去。

永景鋒冷目光彷彿蘊藏一場無法抵擋的冬日雪暴,隨時會爆發。

“索羅安要是夠聰明就最好別碰松雪,說不準我還可能留他個全屍;倘若松雪有分毫差錯,我就叫他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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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雪渾身乏力的幽幽醒轉。從那些個個不懷好意的衛兵們送來那些難以下咽的殘羹剩飯總次數來判斷,她被擄走似乎已過了五天。

她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下牢,只能筋疲力盡地蜷臥在雜亂骯髒的稻草堆上。

那些抓她來此的賊人將她困在這陰冷潮濕的牢房中,只給她一點噁心的餿水和無法入口的飯菜充飢。

可是為了靜待逃出的時機,松雪也忍辱將一切和著淚水吞下。

一片寂靜中,突然有人推開牢門走了進來。

“哎,誰讓你們這麼對待十三爺嬌滴滴的俏福晉?”

即便是武人出身的直隸總督也抵擋不了歲月的侵襲,臃腫發福的身材是好逸惡勞的產物,眉眼間難以遮掩的貪婪狡詐則是官場上打滾多年的歷練。

“索羅安﹗”松雪強作鎮定瞪視眼前那個膽敢綁架她的賊人。

記得過去曾經有幾次,索羅安每到學士府裡做客,總是以淫猥眼神不客氣地盯緊松雪;所以要她忘記那張下流賊臉恐怕也難。

這幾日間,她從幾名看守她的衛兵們不經意聊天中偷聽來的消息指出,這個索羅安正是十三阿哥的敵人。

她衝向欄杆前,忍耐著心上恐懼,強自振作厲聲一喝。“索羅安,你若想利用我要脅十三爺是沒用的﹗”

雖然有些悲哀,但她說的卻是事實。

永景總嫌她是累贅,雖然他對她的身子起了莫名貪戀,卻也僅止於此,也許哪一天他會遇見比她更美更動人的女人、甚至迷上了別人呢?

她在他心裡毫無特殊地位,他還願冒著危險來救她嗎?她沒有把握,也不敢奢望。

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所以,在還沒得到永景的心之前,她不願認命被殺﹗

趁這機會,倘若她能找到自行逃脫的方法,那麼永景說不定會認可她並非平庸之輩,或許他會重新審視她的能力。所以她不能在此輕言放棄。

“沒用?這倒不見得吧?”那噁心目光掃過松雪周身,叫她頓時不由自主打起冷顫。

索羅安緩緩走到牢門前,大手竄入欄杆裡,一手扣住松雪下顎,另一手更不安分的探上松雪櫻唇揉弄著。

“這麼嬌嫩的小美人,十三爺捨得,我還捨不得呢。”

“無禮﹗你給我放手──”松雪左搖右晃掙脫不開索羅安鉗制,於是她索性一張口,往他那只可惡的手掌上猛力一咬──

“妳這不知好歹的女人!”險些被咬下一塊肉,索羅安便凶狠的甩了松雪一耳光,急忙用衣袖緊緊壓著被咬出血印的傷口,氣急敗壞掉頭就走,臨行前對部屬撂下命令。

“來人﹗拿迷藥來給這女人灌下﹗我就不信吃了藥她還能多倔強﹗等我玩膩了再把她賣給洋人當奴隸﹗”

松雪聞言立刻神色大變,然而她再怎麼閃躲也抵抗不了數名彪形大漢硬闖進牢將她架住,只能無助的任憑對方逼她張口,被迫灌下那又甜又膩的詭譎迷魂湯。

松雪嗆咳不停,全身力氣卻頓失大半,癱軟跌坐地上。

隨即幾名歹人便紛紛退去,不再搭理她,連牢房的門也沒鎖,大概料定松雪無能逃跑;甚至現場只留下一名衛士看守她,靜觀她藥性逐漸發作。

意識變得模糊不清,松雪美眸波光渙散,僅存不到一半的理智告訴她,要逃走就得趁現在警備最薄弱之時。

但是她絕大部分的氣力都已讓迷藥奪走了,加上那一位高頭大馬的衛兵也難以應付……

“好熱……我的身子好熱……”喃喃叨念著,松雪忽然變了心性,吃吃笑了起來,旁若無人的顫抖著手,試圖解開頸間盤扣。“脫了就會涼些才對……”

沒一會兒,又見她皺起眉頭,小臉有些苦惱。“怎麼老解不開?”

繼而松雪緩緩抬起頭,像是這才發現旁邊還有個人,於是她忽地踩著不甚踏實的細碎步伐,對著士兵勾唇魅笑。

“這位小哥,你來幫幫人家解熱、扯開這盤扣可好?”

“大人的藥……不是迷藥嗎?難道會是媚藥?”察覺松雪異樣而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的士兵,看著獨自寬衣解帶,主動投懷送抱的柔順佳人,不免淫心高漲。

雖然不能搶先主子一步、占了這個女人,可趁著索羅安大人還未出現、此處也沒其他人時,吃點豆腐嘗點鮮總行吧?

“小美人,我這就來幫妳。”話還沒完,士兵早將松雪撲倒在地,貪婪地偎在那柔嫩如絲的姣美胸脯上,大手猴急的探進她掀開的衣領。

松雪沒有半分掙扎,任由對方動作,而後緩緩伸長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先前士兵送飯菜時擱置在旁邊石地上、那塊一尺見方的木質餐盤,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朝她胸前那急色鬼的頸項猛力敲下﹗

“你該死!”松雪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力道之大,就連那餐盤也應聲而斷,那士兵甚至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就這麼倒地不醒。

她心中明明萬分恐懼,可她接下來的動作卻是無比堅定。

松雪拖著精力正一點一滴消逝的身子,巍顫顫的爬上階梯盡頭那敞開的門邊,迎面而來的是許久不見的刺目驕陽,教她好片刻睜不開眼;但她沒時間等待視力恢復,就這麼踏出腳步。

也許是松雪運氣極好,先前大部分侍衛不知何故被索羅安喚走,這周遭恰巧沒有別人,加上這地牢位於別院角落,才走幾步路,就到了馬廄與後門。

不遠處有幾名小廝輪流將新送到的馬匹牽進牽出的在忙活,無暇多顧。

松雪眼見機不可失,已感昏沉的她,一鼓作氣衝出藏身的隱蔽處,使盡最後的氣力,奮力揪住離她最近的馬兒,咬牙猛然一蹬,以令人難以置信的矯捷動作躍上馬,隨即她揚鞭一喝,頭也不回策馬衝出後門。

“我一定要回去見永景﹗”發現俘虜脫困的眾人開始騷動。

“快來人攔下那女子﹗別讓十三爺的福晉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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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辨方向的在林中狂奔,松雪早已因藥效而變的虛弱至極,她僅能無力的趴在馬上,耳中依悉能聽見正逐漸逼近的馬匹奔踏聲。

下一刻,她癱軟的摔落馬背,疼痛讓松雪暫時恢復了神志;水漾的眼眸半睜半闔,她勉強撐起乏力的身子跌跌撞撞逃著,視線已然模糊。

最後,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為了保住對永景的貞潔撐到最後一刻。

“可惜……我終究無法得到你的承認……永景……我好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女人才能打動你的心呢?”

腦中,都是他神采飛揚的英挺姿態,雖然永景驕縱自負,但他毫不掩飾對她迷戀而流露的溫柔舉止,卻是此刻她最無法忘懷的。

她真的、真的好想再見他,即使他總是霸道狂妄瞧不起她,但那也正是因為他是那麼出色的天之驕子哪﹗

她所欣賞的,不正也是他信心十足,意氣風發的模樣嗎?

她怎麼到現在才明白,或許是早在他初次救了她之時,她就已不由自主的對他傾心了啊……

“以後,你會不會……偶爾惦著我呢?永景……啊﹗”松雪慘叫一聲,並非因為追兵就在身後不到五十尺之處,卻是因為她一腳踩了空,竟然踏進獵人埋設在樹林中獵捕野獸的陷阱﹗

淺坑裡,鐵制的捕獸器緊緊咬上松雪纖細腳踝,瞬時鮮血直流;激痛讓她當場跌坐坑旁地面動彈不得,聽天由命的閉上雙眸,眼角絕望的溢出清洌淚珠。

“天意如此﹗永景,我們──別了﹗”

倘若她無論如何逃不掉,她寧願一死也絕不願落入賊人之手污了她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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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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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松雪!”疾風般自林間衝出、勢如奔雷萬夫莫敵,在松雪最絕望之時出現的剽悍身影,竟是她以為今生不可能再見到的永景﹗

“十三爺……”那一刻,她宛若置身夢中。

雖然他起初老愛對她冷嘲熱諷,但他終究沒有棄她不顧。他總在她最危急的當口出面保護她。他親口允諾要接她回府,並未食言,他果真來了﹗

望著他略顯不修邊幅的睏倦模樣,任誰也看得出來他是如何急迫趕來此地。

於是松雪再次緩緩合上美眸,胸口那股暖熱的感動徐徐往周身蔓延開展;心兒狂跳、彷彿將躍出胸口,喜悅之情不言而喻。

她喜歡他。不管他是否對她有情,她還是喜歡他。所以能再見到他,她已經滿足了。

“十三爺﹗你別過來,快回去﹗”眼見追兵即將趕上她,但他只有一人,勢單力薄,加上她卻誤中陷阱,無法逃脫;她不能幫他也罷,怎能成了他的累贅?

“蒲松雪﹗妳這蠢女人!竟然趕我走,妳想逞能也要看時候﹗”他要走了,誰來救她?

方才自遠方看到她無助的在樹林裡亂逃時,他的心口像被人緊緊揪住一般,強烈的壓迫感幾令他窒息;甚至當他目睹她一腳被困在陷阱裡時,永景頓時恨起自己的無能。

為何他居然讓自己最想疼惜的女人受了傷?

“妳等著,我絕對會救妳出險﹗”話未完,他放開韁繩,僅以雙腿夾著馬腹駕馭座騎,同時拿起掛在一旁的長弓,利落抽出背上箭筒中的兩支翎箭,豪氣搭弓射箭,精準命中百步之外的敵人。

連七發,十四人墜馬,然而其他敵兵仍還有三、四十人將要到來,更遠之處的追兵不計其數。

永景當仁不讓的駕馬趕在對方攻擊松雪時闖進敵陣,左右手先後拔出腰間的雙劍,以精湛馬術化為一道閃電穿梭在敵軍間,揮劍便是必殺一擊,旋身掃過,倒地敵人不知凡幾。

“就憑你們想要嬴過我,等下輩子吧﹗”

永景從來不是只會吃喝玩樂的平庸皇子,卻是數次出征邊疆、領有顯赫戰功的武將。

他雖然不願濫殺無辜,可一旦誰惹惱他,那隱藏在血脈中嗜血狂暴的天性也會霎時爆發。

他要帶回松雪,此刻他──

絕不留情!誰敢攔他,該殺則殺﹗

他神速解決一群賊人,在第二波敵方援兵趕到之前,他匆匆翻身下馬,使力幫松雪自那捕獸器中脫困。

望著她被勾破的鞋襪上早已血跡斑斑,還不住淌著血的傷口彷彿在她腳踝上繞了一圈,他立刻撕裂自己長袍充當紗布,強忍心疼、不捨的為她療傷止血。

“我雖曾答應不碰妳,但情勢所逼,為了救妳,我甘願毀約,任妳責罰。”他猛力一綁,手上彷彿能感覺那瞬間,她嬌小身軀痛楚難當、顫慄一僵,他也感同身受的跟著痛了起來。“我知道這會疼,妳先忍著點。”

“沒、沒關係……不疼,這一點也不疼……”松雪慘白著一張臉,仍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想令他寬心;在永景替她療傷之時,松雪瞥見他眼中擔憂,忽然覺得,再疼也值得了。他也有那麼一點點關心她呢,她好高興哪……

等他謹慎迅速的幫她簡單包紮之後,立刻聽到嘈雜聲響由遠而近,他蹙眉轉頭觀去,眼中燃燒起狂烈戰意,但他瞪視遠方不多時,再回望松雪一眼,卻靜默咬唇不語。

要戰嗎?以他的武藝,要擋上一陣子、要想自保、或要脫身都不難,但松雪還等著找大夫療傷,他不該戀戰。

可要他現在逃走……堂堂十三阿哥,他怎能敵前退卻?這話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你丟下我吧。你是尊貴的十三阿哥,不該有所損傷,所以……”松雪只是一心為他設想,全然不管自己處境堪慮。

永景怒目低咒一聲。“我們走,等離開這兒再說。”

最後,永景選擇護住松雪而放棄他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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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厥帶了一支精兵正隨後趕來,我們先與他們會合之後再另作打算。”只等松雪一到達平安的地方,那時就沒人能阻止他嚴懲這群膽敢犯上的混帳﹗

他一聲口哨召來愛駒,輕鬆將松雪攔腰抱起,縱身一躍跨上馬背,搶在敵人追上之際往前直奔。

林間山路原本就顛簸難行,永景雖以高超騎術馭馬疾馳,但在陌生的路徑上他依舊被削弱了部分實力,加上他還帶著松雪,便怎樣也拉不開與追兵的距離。

然而相對於永景與松雪的不安,在背後狂奔追趕他們的直隸總督索羅安也同樣焦急。“絕不能讓他們活著逃走﹗”

別提他與洋人私通之事已被十三阿哥獲知,他火燒定海府毀滅罪証、又劫走福晉,樣樣都是重罪,倘若驚動了皇上,他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

惟今之計只有解決掉十三阿哥同他的福晉,再潛逃海外才能保命﹗

“哼!永景,你還以為我沒有任何對付你的準備嗎?你單騎劫人也未免太有勇無謀了﹗前頭早有士兵埋伏多時,諒你插翅也難逃一死!”

確認永景奔離的方向,索羅安突然停下動作,命令身後的士兵取出色彩鮮豔的方形旗開始迎風張揚。

“我就用剛完成的無敵地雷炮,送你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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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爺,追兵停下了,他們會放棄嗎?”一直坐在永景炙熱懷抱裡,昏昏沉沉越過永景肩頭觀察敵兵動態的松雪,靜默許久忽然提出質疑。

她受藥力影響而有些遲鈍的腦袋無論怎麼瞧、都直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不可能!索羅安與洋人該還沒談攏生意,他尚未鋪好逃亡路徑,所以為了爭取時間,他非殺了你我,湮滅走私罪証才行﹗”

美目微瞇,永景喃喃低語。“但為何他放心地停下不追?或者……不是不追,而是不能追?”

這就表示前頭定有伏兵──

糟糕﹗

“轟﹗”當一聲轟然巨響伴隨著熊熊烈焰與漫天沙塵,證實永景臆測的同時,強大風壓自永景背後襲擊過來,將他們倆連人帶馬炸飛半天高。

“松雪﹗”若非察覺有異那一刻、永景毫不猶豫地猛踢馬腹加快速度,他們才能幸運的以些微之差躲過突如其來的爆炸。

可爆炸瞬間,他們倆生命無虞,馬兒卻受了重傷,再也不能跑,他們不得不棄馬而去。

永景自始至終都不忘以強健臂膀圈住松雪,沒讓她受到半分損傷,即便自己背上有些灼熱刺痛,也許他已受了傷,但他仍驕傲挺下,英俊出眾的面容上找不到一絲破綻。

他摟著松雪向前疾奔,看見一旁幾個幽暗的山洞,便換了方向。

“失去馬匹,這樣下去一定會被追上;前面有幾個山洞,不如先進去避一邊,混淆敵人視聽,分散追兵也好。”

當機立斷選擇躲入山洞前,永景隨手撿了不少枯樹枝交給松雪拿著,用身上的打火石點燃樹枝充當火把,再抱著松雪小心翼翼的往山洞內部走去。

“十三爺,這條路通往哪兒呢?”松雪極力打起精神,因為藥性的關係,她早讓濃濃睡意籠罩一身,卻為了不願拖累永景而強撐下來。

“怕的話,妳先睡一下吧。”看出她似乎被人下了藥,永景只是溫柔的要她歇息。想到她這幾天必定飽受驚嚇,永景無意追究她在敵人陣營裡發生的事,卻是暗下決心,今後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後面所有事都由我來處理。”

松雪她會不怕嗎?在這一連串幾乎喪命的刺激之旅後,若非有他火熱胸懷可依靠,叫她獨處在這前路茫然的狹小山洞中,她一定會崩潰的。

她靜靜的一面拿著火把,一面伸出白玉柔荑勾住他頸子,將嬌美小臉貼向他生了不少鬍髭的粗糙臉頰上,輕輕笑了。“有你在,我不怕。”

“也許我們還是別繼續往前走比較好。”借著微弱火光,洞內觸目可見的盡是凌亂紛雜的獸跡。“看來傳言七虎山有兇猛老虎出沒,所言不虛。”

他輕柔放下她,彷彿將她當成易碎的琉璃珍品一樣的小心翼翼。緊接著他就坐在她身旁,告訴她,他的想法。

“洞穴地勢隱蔽,岔路又多,倘若他們敢追進來,裡頭通道狹小,一次僅能容納數人透過,每回交手我們頂多只需應付幾名追兵,比起大軍是綽綽有餘。只要他們不……”

為了不讓松雪擔心,永景霎時停住托出他心中憂慮。也許是他多慮也不一定,索羅安未必採用那個法子的。

“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你,假若我沒被抓,也沒大意受了傷……”松雪心懷愧疚,泫然欲泣。

若非顧忌她,永景必然早已親自動大刀、闊斧除去這幫賊人,而不是拋下自尊,逃離戰場。

“傷還疼嗎?”他皺起眉頭,略微低垂下頭,為她察看傷勢。“若非我一時不慎,妳就不會遭索羅安帶走;況且,要不是他們將妳視為我的福晉,又怎麼會拘禁妳?”看她如此自責,他更是內疚不已。

“那你呢?你對我……又是怎麼想的呢?你可曾把我當成是你的……”接下來的話,她沒有勇氣問出。她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她,她只渴望知道,他當真認了她這個皇上欽點的福晉嗎?

永景輕輕撫上她有些臟污的臉龐,釋然笑了。

不知是否昏暗火光的影響,否則松雪怎麼會覺得他往常那些冷冽表情完全看不到,她眼中僅見的,只有他霸道而專注的溫柔。

“知道嗎?妳的表現出乎我意料之外。還不等我救,就靠著自己的力量逃脫,我很想好好稱揚妳幾句,但松雪,一不小心妳可能就被殺啊﹗妳讓我好擔心。”

她看來是如此的無助,教他確切地發現自己心上那股想呵護她的念頭竟是如此濃烈。

“妳呢?又為什麼這麼拼命的想回到我身邊?”

“我不回你身邊,還要去哪兒呢?我是你的、你的‘福晉’啊!”說到福晉二字她便說的格外小聲,就怕引起他不悅。他從來沒承認過她,不是嗎?

永景卻發現,他喜歡她的答案;這也不枉他為她隻身獨闖賊窟。

以為她總是抗拒著嫁他,誰知道聽見她以他福晉自居這件事竟令他如此狂喜。他們兩個先前一個月到底在彆扭些什麼呢?

他是這麼盼望得到她的心甘情願,卻一直不知怎麼打動她,原來,只要捨下他的驕傲、自大,不就能理解她想要的是什麼。

她要的,是他的真心;如今他總算能明白當時她話中的意思。

“松雪,我比誰都慶幸,妳很聰明,很堅強,是我見過最與眾不同的女人。”

她歡笑,他跟著開心;她憂愁,他陪她高懸著心,患難與共,心繫彼此,沒有貧富貴賤之分,沒有地位高低之別,只要他要她,她也願意交付他,這也就夠了。

要成為恩愛夫妻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兩心相連,這就是答案。

“與眾不同?”這是指他接受她了嗎?他肯定她有那個資格了?

突然,松雪腦中暈眩襲來,方才服藥前後的片段影像浮現她腦海。

為了逃走,她使計色誘獄卒一事,這樣不顧羞恥的她,身子讓夫婿以外的人任意輕薄,也還能妄想那份守在他身旁的資格嗎?

感受她細弱的雙肩竟然開始打顫不停,明知現在的時機不對,也許仍有敵人環伺四周,可他再也無法克制不碰她;不容反抗的將她一把摟入懷中。“沒錯,與眾不同,妳是唯一。”

“十三爺……”她差點懷疑她是否暈過頭,連話都聽不清了。他這番話,彷彿是……告白?

“別再那麼生疏了。往後我許妳喚我名字,永景。”

松雪一時愣了愣,而後伸出手環抱住他堅實臂膀。

本以為要這個高高在上的十三阿哥放下自負與身段,是難如登天,但他今日對她的疼惜與關愛、諸多表現都與以往截然不同。

過去所有爭執彷彿都已煙消雲散。他不再冷傲鄙視女人,獨對她柔情萬千,一切改變都是為了她。

她在他心裡是否總算佔有一席之地?松雪正襟危坐努力推開他,強忍快睡著的倦意,卻是認真追問。

“永、永景……你肯來救我,這意思是、是指我們之間……那賭約……你會不會……留下我?”

俏臉滿布紅霞,松雪語無倫次,含羞帶怯不敢正眼看他,這些舉動在在都洩漏了她的心思。

“我們之間從此扯平。”看穿她的靦腆不安,永景忽然發現,她這模樣竟然可愛的讓他幾乎想當場吃了她。“等我們回去之後,就……吧!”

重新開始,這是最好的結果。他會好好珍惜她。

“呃?回去之後……如何?”她一揚頭,對上的卻是他欲言又止的火熱目光,她才想避開,卻讓他出手托住她下顎,再次視線交會,這次無須多言,他逐漸接近的溫暖俊顏早已代替所有話語。

她不安的舔了舔櫻紅唇瓣,迷惘的閉上雙眸,任由他欺近。她可以依靠他,是嗎?

“永景,我……呀!”松雪尖叫著,完全不知道身旁劇變是怎麼回事。

突然其來的一聲巨響打斷他倆寧靜的甜蜜時刻,轟隆轟隆的回音在山洞中不斷回蕩,震耳欲聾;同時整個山洞都搖晃起來,猛烈的程度像是坐船航行在暴風雨中的大浪裡。

“松雪!”在落石紛紛自上方崩塌那電光火石一瞬間,永景只顧著以壯碩身軀護著她伏在地上,將她藏在自己臂彎中,就算讓飛沙走石打在自己背上、刻劃出一道道血痕他也不曾移動。

已經讓她受傷一次,這次他說什麼也要保護她到底!

“算你好運,這地雷就算炸不死你,可你以為逃進這蛛網般山穴我就拿你沒輒了嗎?”

七虎山山麓洞口,索羅安得意的看著幾個洞穴全被泥沙石塊封死,想到十三阿哥就在裡頭,不免得意的笑了。

傳聞七虎山藏匿眾多猛虎,尋常時候人們就不敢任意靠近,索羅安會選擇這山下別業作為藏匿私槍彈藥的庫房也正是看上此地的荒涼。

他還計畫等到賺夠錢,就逃到海外去過著衣食無缺的逍遙日子,怎麼能讓十三阿哥破壞了呢?

“我就不信用這新研發的神機石榴炮將洞口全部炸毀之後,你還能活著出來﹗永景,你就儘管去和你的福晉去做同命鴛鴦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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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景……永景……你稍微鬆開些好嗎?我沒事的……”松雪有氣無力的呼喚著他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當松雪自無邊黑暗中甦醒過來後,那宛若世界崩毀的大震動也已平息,但是被他壯碩身軀給困住,呼吸困難的松雪只想趕快汲取幾口新鮮空氣。

她好不容易才強忍著腳傷從他身下掙開,猛一提氣,卻立刻被充滿著砂礫的空氣給嗆咳不止。

“永景?”她連喚數聲卻得不到半分回應,松雪心上猛然浮現不祥第六感,她摸索著,雙手扶上他頸肩、臉龐,卻摸到了一股濕滑黏稠的熱暖液體,她心驚的將占濕了的指頭給湊到鼻前嗅了嗅,赫然發現,那竟是血﹗

頓時她心痛難以自遏,眼淚不聽使喚的撲簌滑落雙頰。

就為了保護她,永景卻──

“不要這樣,你醒醒啊﹗永景,別嚇我,我禁不起嚇的……”

她像瞎子摸象一樣四處搜尋,摸出他腰間打火石,點燃掉在她身邊不遠處、方才因為震動而被砂風吹熄的枯樹枝火把,借著隱晦不明的微弱火光看清了他可怕的染血模樣。

“我們還有很多話沒說開,你不能這樣丟下我不管啊……”這期間,她頰上無聲淚珠宛若清泉不曾停歇。

啜泣著,松雪咬扯著自己衣袖,撕了一大半來幫永景縛上傷口,他頸邊還有一塊染了血如雞蛋大小的石頭,想必就是在剛才天搖地洞那一刻,擊中永景的元凶。

“怎麼你就傻得光顧著我,不多保護你自己呢?你還沒對我說你喜歡我啊?求你醒來看看我,如果你愛我,就別留下我啊……”

包縛好他傷勢,她讓他枕著自己雙膝,哀慟的摩挲他略顯冰涼的臉頰。

“只要你醒來,以後你想怎麼樣,我全依你了,不同你爭、不同你吵了啊……即使你依然不將我當回事也無妨啊……”松雪生平頭一次如此失去理智,發了狂似的抱住他痛哭出聲。

“都是我不好……永景……”是她的愚昧無知,才會害了大清皇朝的十三阿哥、是她的軟弱笨拙,才會害了她最心愛的男人──

“還有氣息……”激動過後,松雪慢慢回複了理智,隱約可感覺到他尚存微弱紊亂的氣息,但是沒有出路,她能帶著他脫困嗎?

權充照明的火把隨著微風搖晃,忽明忽暗的……

“有風動……”松雪愣愣看著火焰,腦中迅速掠過一個想法。“難道……會有出路嗎?雖然一端的洞口被封閉,但往裡走,會不會有另一個出口?”

看著永景即便失去意識也仍舊叫她怦然心動的俊逸面容,她突然低垂下頭,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認定我是你的福晉,永遠都是。現在只能靠我救你,就算這條腿會廢了,我也不會放棄。”

接著她便狠下心,不顧自己傷痛難捱,卻推開了他沉重的身子,齜牙咧嘴的站起身,一拐一拐拖著傷腿,拿著火把,扶著岩壁走向未知深處。

“也許裡頭有猛獸,不是生路就是死路,但是我不願坐以待斃。先前你數次救過我,這次也該換我為你做點什麼了。”回望一眼昏迷不醒的他,松雪咬牙加快腳步。

“永景,你等著,我不會讓你死──絕不﹗”









第八章

“唔……好疼……”頭痛欲裂,這是永景自昏沉中醒來的主因,他緩緩睜開眼眸,自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坐起,第一件事便是尋找松雪。

“松雪﹗松雪妳在哪兒?在就回答我﹗”

還弄不明白頭疼是怎麼回事,他舉手扶至額間痛處,摸到頭上亂無章法地纏了厚厚一層綢緞布料。

“頭上有傷……是松雪包紮的?她該還在我身下才對,人呢?怎麼不見了?”永景心中怎樣也無法平靜,他躁急的轉頭張望,卻因四周不見半分光而束手無策,他努力沿著岩壁站了起來,只感身子比往常任何時候都來的虛弱無力。

永景原打算走動找人,但是前進後退卻完全不辨方向,依理智研判,暫時留在原處該才是明智之舉,可當他一探腰間打火石袋早不翼而飛;想來定是松雪帶走無疑。

“她該不會想去找出路?”七虎山內多猛獸,她又不會武術,無力自保,單獨行動不是送死嗎?

“松雪……”才剛想試著慢慢地摸索前進,永景卻因為奇怪的腳步聲而停下了動作。

“來人是……”那腳步斷斷續續忽走忽停的,像是受了傷的樣子。永景毫不遲疑循聲踏去。

“松雪,妳跑哪兒了?此時應該優先保存體力方為上策。何況山洞中或許還潛藏野獸,我們一起行動才能確保妳的安危啊。妳……不知道見不著妳,我有多心焦嗎?”

“永景!”臉色幾乎呈現青紫,體力也耗到了極限,松雪拖著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腿撲向他懷裡,哽咽低語。“太好了……你醒了,我還以為、還以為……你會丟下我不管……”

高懸的一顆心總算放下,松雪不由自主喜極而泣,淚水無法停歇,雙肩顫抖不住。她早已拋開任何矜持,不再反抗自己的真心。

“你沒事就好了……”她喜歡他,所以就算他不愛她,她也願意陪著他,何況他……對她的態度已然改變,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假以時日,她可以等到他的一次回首垂憐,那就夠了。

“傻瓜,我若要丟下妳,又何必大費周章來救妳?”對於她趨於主動,永景欣喜接受,回報以更加狂熱的擁抱。“我不會離開妳。今後,我們……”永景突然停下話,笑而不語。

就算想表明心意與她重頭開始,也得等到逃出去了再提吧?“當務之急乃為找到出路,以後的事先擱著吧,我們的時間該還長得很……”

“出路我找到了﹗”松雪興奮的喊著。“雖然還我尚未瞧著洞口,可是前頭有條小溪,溪裡有樹枝和青綠的嫩葉,那不是地下水脈、而是和外界有相通的小溪。再者那附近有獸印,還有一些……被咬死的兔子……還是溫熱的……應該是剛捕獲不久的,這裡洞口既已被封閉,那就表示那裡前頭還連通到別的出入口。”

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她餘悸猶存;雖然她自詡大膽,但畢竟是閨閣千金,總是會怕……那隻剩半截的兔子身軀,唔,好噁心……

“再也別怕了,這裡有我。”永景雖看不到松雪驚恐表情,可察覺到她嬌小身軀開始發抖,永景更是對她不捨。

思及方才她忍耐心中無比恐懼,一個人負傷前去探路,都是為了他啊……她的努力讓他心疼不已。

“說妳有勇無謀,似乎也不對,妳聰明到能分辨出口方向。”雙手捧起她的臉頰,他愛憐的吻上她眉間,不帶一絲輕薄,而是真誠的為她驕傲。

“但看到野獸獵捕的動物殘骸,妳就該警覺自己也面臨危險,萬不該再拖著傷去冒險的,下次別再這樣讓我煩惱了,松雪。我……現在才明白,我害怕失去妳。妳的傷沒問題嗎?”

“沒關係,我們快走吧!我撐得住。”才要轉身,松雪便跌了下去。這次,她雙腳是半點力也施不上,完完全全跌在地上無法動彈。

“松雪?”方才還摟著的嬌小忽然撲了空,永景緊張的蹲下來,扶起還抓著他衣裳的她。

“妳跌的如何了?這裡太暗看不見,我剛就想問,妳既把打火石帶走,怎麼不點火呢?方才妳摸黑去找出路,真是太不智了……”

有好一瞬間,松雪腦中一片空白,呆然當場。

察覺她異樣靜默,永景也跟著愣住。

“永景,我、我從方才就一直都點著火把……你、你的眼睛,莫非……什麼也看不見嗎?”她慘然的說著連自己都不願接受的推測,而後松雪頰上晶瑩淚珠奪眶而出。

本以為他醒了就什麼事都解決了,但他卻……是剛才受傷留下的後遺症嗎?

“我的眼睛……”宛若晴天霹靂降下,永景連連跌退了數步,直到靠上冰冷的岩壁為止;他雙手激動的遮著雙眼,聲音益發狂亂起來。“看不見了?怎麼會?”

“冷靜下來,永景。”站也站不直,松雪只能急忙半爬半跪著來到他身旁,緊緊抱著他雙腿,痛心的位不成聲。

“是我害了你,如果那時你別保護我,又怎麼會受傷?你先別急,你還有我在,我會帶你出去找大夫,我會幫你的呀﹗”

“是啊,外頭……還有希望的。”一瞬間,永景斂了激動,雙手拉起了松雪,表情沉靜的宛若剛才不曾發生任何事。“我得護著妳出去才行……”

“嗯,我會牽著你走。”以衣袖拭去軟弱的淚珠,松雪下定決心,現在起,她不能再依靠永景的臂膀,她要成為永景的助力,這次,由她來守護他。

可她才試圖站起,依然站不直。

“不能走了嗎?”發現她始終靠在他腳邊不動作,永景蹲了下來,轉過身背對著她。“我背妳吧。”

“我不要再成為你的負擔,我──”

“我看不見,妳走不動,我們兩個誰也不能獨自脫困的……快上來,時間一刻也不能耽擱。妳就暫時……代替我的眼睛,指引我們的出路吧?”

他雙目完全失去光明,心裡一定比她更慌亂更不好受,但是向來高傲的他卻強壓抑下所有的不安,反而始終照顧著她。

還要說他不愛她嗎?毋需再問了吧?即使他不承認,但是她已經沈迷在他的溫柔關愛下,無法自拔。

解除了心防之後與她坦然相對的他,情深意重的讓人心碎啊……

最後松雪柔順依了他的主意,趴伏在他寬闊的背上,引導著他前進時,雖然強忍悲泣,但無聲清淚早已沾花了她臉龐。

這一輩子,她再也離不開他,這個讓她心疼又心動的男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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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小溪,走到彎曲的洞穴最末端,見著外頭皎美月光彷彿灑落一地銀紗時,松雪終於早已泣不成聲。“我們,我們找到出口了啊,永景……”

然而他們才剛走出洞穴,回到樹林裡,甚至還未能確認他們所在位置時,卻發現前頭不遠處遇到大批人馬向他們急奔而來。

“十三爺﹗”

“皇甫厥?”微瞇著眼,失去視力的現在,永景反而對於聲音敏感許多。他們總算得救了。

“沒事吧,十三爺?您……”正帶兵要前去支援永景的皇甫厥,意外在半途提早與主子會合,不過他總覺得滿身沙塵的十三阿哥彷彿有哪兒不對勁。

“你先找最近的大夫為松雪療傷,再派人安全將松雪送回學士府。”不合時宜的陰狠冷笑突然浮現永景唇邊。在他治療自己的雙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那雙失去焦距的暗黝瞳眸宛若正被寒冰覆蓋,而接下來他的語氣更是冷的讓人心寒。

“而我還有很多該算的帳,要向索羅安好好追討。一個命令讓他死?太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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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不便的松雪毫無反對能力的被送回大學士府,至今也過了一月有餘,起先永景派使者通知她,要她安心靜養,但接下來他便毫無連絡。

就連他指揮部隊查獲並揭發直隸總督索羅安勾結洋人、走私洋槍、洋炮及豢養軍隊一事、並獲皇上褒揚的消息還是她從侍女口中輾轉聽來的街坊傳聞。

她擔心他的近況。他為何不快來接她?她待在自己房裡就是坐不住。

松雪低頭望著自己仍然裹著紗布的腳踝,大夫說,因為受傷之後,她又不顧一切的胡亂走動加重了傷勢,以至於現在要完全治好已不可能了……永景倘若知道了,會嫌棄她嗎?她越想心就越冷。

“十三爺到底怎麼回事?”聽到長廊上侍女們輕聲細語交談,松雪打起精神,一跛一跛走到門邊,不動聲色地開了一絲縫隙。

十三阿哥早在她回來的第一天便將她的貼身四婢全還給了她。松雪知道梅香她們總有些話怕她煩惱而不提,但哪怕一點點,她也想聽到永景現在過的好不好?所以更要聽聽她們瞞著自己什麼。

“聽聞定海府已經重建完成,為何十三爺不快將小姐接回去?坊間有人謠傳十三爺是想乘機休了小姐呢。”松雪被擄走一事並未公開,而外界的眼光自然只瞧見松雪在大火後就被遣回學士府。

“會不會是前些日子大人派人轉告十三爺,說小姐的腳傷一輩子治不好,所以十三爺就不要小姐了呢?”

“所以那時我才勸大人別告訴十三爺啊﹗這下該怎麼辦?”

松雪臉色變得慘白,雙手勉強扶住門板,震驚的差點當場倒下。“不會的,他不會這麼膚淺,他應該是……愛我的才對啊……我相信他,他一定、一定會來接我……”松雪從來沒有想過,聽到他不要她了,竟會讓自己這麼難過。

她還以為只要能守著他就好,可是現在才明白,人總是貪心的。

她仍舊盼著他的愛。

現在她該怎麼辦?她害怕去證實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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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雪的耐性很快便被磨光。

三天後,當她從皇甫厥手中接到休書時,她險些暈厥過去,然而她知道,她愛他,所以她不願就此認輸,她要爭回他!

“永景!你別當縮頭烏龜,你出來見我!”仗著自己好歹也曾是定海府,名正言順的福晉,松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浩浩蕩蕩就從學士府帶著一批家丁闖進定海府,她早已氣得口不擇言。

怎麼,他冒險救她,只是為了羞辱她嗎?她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永景的貼身侍衛似乎同情她的處境,竟沒一人真動手攔下她,輕易讓她透過府裡森嚴警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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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的約定,就當妳贏了,妳已經讓我見到妳是多聰慧的女人,所以休書是妳的了,妳……總算可以解脫。”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完全被他弄糊塗了。

在永景書房前,松雪狂亂的敲著門。“你給我理由,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別趕我走,我不求名分,你就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嗎?”

“妳的腳……不會好了。”許久後,永景在房裡開了口。

“……所以你嫌棄我?”沈默片刻,松雪說出這幾個字,讓她難堪的想死。所以他……不要她了……

“妳不恨我嗎?”答非所問,他的聲音聽來竟有幾分苦澀,會是她的錯覺嗎?

“為何妳不恨我?若非妳擁有福晉的頭銜,哪會遭到這些傷害?”出生皇家,即便永景願意、可他這輩子是無法自主拋掉阿哥頭銜,但他現在無能守護她,又怎能讓她留在他身旁,被捲入危險中?

“我為什麼要恨你?如果不犧牲這隻腳,我們怎能逃出來?能幫得上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啊﹗而且大夫也說了,只是跛了點,又不是完全廢了,我還能走啊﹗”她揪著胸口,淚水撲簌落下。

他……因為自責,所以想還她自由嗎?他並非對她無情啊,她怎麼會……懷疑他的用心呢?她太不應該了……

“松雪,妳……”房門猛然被打開,松雪詫異的看到他眼角含淚,數度啟唇卻不語,心意昭然若揭。

曾經不可一世,現今永景看來卻是如此憔悴無助。

“妳還願意回來陪我這個瞎子過一生嗎?御醫說了,我的眼睛沒有受傷,瞎的不明不白啊……我也許無法好好守著妳,像這樣無能的夫婿,妳還要嗎?”

“那又如何?從你來接我的那時起,我就明白今生我只希望跟著你。”她輕撫著他數日未曾打理而生的鬍渣,愛憐的看著他。“我甘願當你的眼睛,一輩子。”

“假使妳是同情我……我不需要妳的同情。”永景輕觸她柔嫩臉頰,動作仍是那麼輕柔。

失了自信的永景,叫松雪只想好好照顧他,為他掃盡眉間那抹濃的化不開的愁雲。

“是因為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愛到無法忍受沒有你。”她可以坦然的面對她愛他的事實,再倔強不開口,也許就沒機會了。

從他掌心可以感覺到她豐盈的雙頰微微發燙。記得她害羞的模樣總是讓他不由自主的讚嘆動心。

“我也很愛妳,所以我不想耽誤妳。倘若妳再不走,不管妳今後怎麼抗拒,我也不會放開妳。”

“那就別放開。”她纖柔藕臂勾上他頸子拉下他臉龐,送上綿綿無盡的愛意。

“永遠別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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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該是北運河,船運可以直通天津。如果有人想潛逃至國外的,這算是一條不錯的路徑。”永景仍然有些憂慮。數月前緝捕亂軍時,並未抓到索羅安,就不知如今他人在何處?

永景不由得將松雪的柔荑握得更緊。

十三阿哥夫妻兩人正改扮樸素漫步在河港邊。

在松雪與御醫的殷勤照料下,永景雙眼總算開始感受光影變化,景物或許能辨認顏色,只是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形體。

怎麼他出門還老想著工作啊?那她刻意支開總是與永景寸步不離的護衛皇甫厥等人、好讓他們夫妻倆獨處,不就沒意義了嗎?

“現在有好些嗎?白天光強,比較看得清楚吧?前面好像有船快要出港了,東西搬上搬下的。”她強硬要永景帶她出門,卻是為了要增加永景的自信而已。

何時她才能看到他像從前一樣,總是勝券在握的霸氣,展顏而笑?

“我想看清楚的只有妳。”他低下頭往旁邊的她玉頸上輕啄一下,現在已經能精準的趁她不備偷香了。“妳知道我有多急著想趕快復原嗎?”

“……感覺得出來。”不禁又羞紅了臉,松雪怎樣也忘不掉他說的話。

她搬回府當天晚上,他言明在雙目復原前不會與她同房。“因為我不只要感覺妳的存在,還要看清在我身下接受我所有愛意的妳,將是多麼美麗。”

親暱而露骨的表白讓她足足有三天,一見著他就渾身發燙。

她知道他還是擔心著萬一永遠不能回複視力,他不能自私的毀了她一生,所以才刻意與她分房,但是她,真的不介意先把自己給他啊……

因此為了他們將來美滿生活,她──

拼了命也要治好他的眼睛﹗

“永景……呀﹗”還正沈浸在甜蜜兩人世界的松雪,沒料到一輛急駛的馬車突然衝了過來,擦撞他們兩人,松雪便被撞倒在地上,馬車上的貨物也掉了一地。

“你們不看路的嗎?”永景臉色一冷,才要走向松雪,卻聽到松雪尖叫起來。“你們──”

“久違了,十三爺。”載貨的馬車上除了馬夫以外的另一名乘客,竟是那消失多日的前總督索羅安﹗

一發現不小心擦撞的對象,竟是那對令人憎恨的夫妻,索羅安立刻跳下馬車,亮出閃亮利刀抵在松雪喉間。“沒想到就連神機石榴炮也沒辦法炸掉你?你還真是命大啊﹗”

“放開松雪﹗”

“你敢亂動,我就在她嬌嫩臉蛋上多劃幾道漂亮血痕﹗”索羅安轉頭對著身後的馬夫笑道︰“快,給我打!打死這個老擋著我財路的該死阿哥!”

“唔﹗”即使永景能靠著感覺殺意而躲過敵人攻擊,但是松雪在對方手裡,他不能輕舉妄動,悶不吭聲的挨著如雨點般落下的拳頭,永景咬牙忍痛,努力想找出對方的破綻。

他心中螫伏許久的兇猛戰意,慢慢甦醒。

皇甫厥雖然被松雪攆到一百尺外跟著他們,現在也該察覺不對勁了吧!

知道松雪被索羅安捂著嘴,綁著手,拼命掙扎,讓永景恨起自己為何在此時竟然看不見﹗

“哼!你不過是個瞎子,還有辦法保護她嗎?這個小美人就當成是你賠償我的損失吧﹗我把人帶走 ﹗”

“大人﹗禁衛軍來了﹗”馬夫連忙提醒還在想法子報復十三阿哥的索羅安趕快逃。“我們的貨該怎麼辦?掉了一地。”

“別撿了!趕快與咱們的船會合,走!”強壓著松雪坐上馬車,索羅安揚長而去。

“十三爺﹗”總算趕到的侍衛們一涌而上將主子攙扶起身。

“快追﹗絕對不能讓他們出運河逃到國外﹗在他們出海前給我把人攔下!”永景管不了許多,靠著模糊的視力抓著旁邊的馬匹一躍而上,瘋狂往前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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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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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3 23:02:17 |只看該作者

回覆 #3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終曲

整個情勢根本陷入亂七八糟的僵局。

索羅安搭乘的船雖還沒離港,但他既已曝光,也索性豁出去、不再躲躲藏藏,卻是現身將被捆綁住的松雪押到甲板上,放話要脅永景如果不放行,他便當場格殺十三阿哥的福晉。

顧及松雪安危,迫使永景無法立刻阻止這欽犯當他的面逃跑。

而永景雖然急著調出海軍艦隊攔下索羅安乘船逃亡,但因為還要派人回宮取得皇帝旨意而暫時無法動兵。

這下只怕海軍還沒行動,索羅安就已遠走高飛。

永景只能著急的站在港口的城牆上,模糊不清的看著港岸邊索羅安的船,張了帆、收了船板,緩緩行進,卻無計可施。

他已經要皇甫厥派人偷偷潛上船救松雪,不知能否成功?

“十三爺,如果我們用關口上的炮台轟那賊人呢?”聽聞消息趕來的婢女們站在一旁,隨口問了句。

“他們現在還沒出港,沒進到射程裡,有炮台也沒用。”

瞬間,永景腦中彷彿竄過了一個奇妙的念頭……

“別說這些火炮瞄不精準,雖說威力還算可以,就怕炸了船,也連同松雪一起炸了。”

“可是您不能丟下小姐不管啊?”

“我不會﹗”像是想起了什麼,永景轉身抓著一名護衛劈頭就問︰“剛剛索羅安掉在路上的那批貨物收到哪兒了?”

如果他沒記錯那是什麼貨的話,也許正好能派上用場﹗

“在樓下的房間裡。那個是……”

沒等隨從說完話,永景立刻衝下樓梯,憑著記憶摸索至樓下的小庫房,找到了方才索羅安用一堆水果蓋在上頭、卻因為馬車翻覆而掉出來的大木箱。

他猛一揭開盒蓋,果然如他所料。

雖然樣式新穎,可是基本的構造應該是一樣的,從前他跟在皇阿瑪身邊也看了不少……

由他來做或許是有些冒險,但這是惟一的辦法﹗

“十三爺,您扛著那東西要去哪?”旁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十三阿哥神勇的扛起重達十斤上下的傢伙就往城岸邊火速飛奔而去。

“松雪,我馬上來救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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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是你們從中破壞,我應該能帶來的;參考洋人的發明,由咱們再精心重製的……就那麼一座而已啊!”索羅安氣不過的喃喃自語,繼而冷不防對著綁在一旁的松雪甩了個巴掌。“這次我倒要看永景拿什麼救妳﹗”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岸邊傳來高亢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會吧,那是……”

“索──羅──安──”

港岸前,十三阿哥怒喊的咆哮聲直沖天際。

他偉岸身軀宛若堅實堡壘,巍然矗立,即便是船上的人也能遠遠感受到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洶涌氣勢。

他肩上扛著五尺半的火槍,毫不遲疑的將槍托上肩,瞇著眼,透過眼睛,舉槍瞄準遠方海面上、站在船甲板中央的索羅安。

“再不放人,我就用你留下的燧發槍轟過去﹗”永景決定將一切賭上一賭,操作失敗,就連他自己也會被炸傷,可他為了救松雪已顧不得這麼多了。

“哈哈哈……永景,你以為一般槍枝射程能有這麼遠嗎?”

強作鎮定,索羅安萬萬沒想到永景,最後竟會拿自個兒花了大錢請人研製的新式神威燧發槍,來對付自己。

那把槍,威力極不尋常,操作上與一般單兵槍同樣簡易,可破壞力並不亞於火炮啊﹗被射中的話,整個人不炸得粉身碎骨,也定會被轟成兩半。

“永景!”

注意到索羅安額間冒出冷汗,早暗中掙扎許久的松雪、好不容易吐出被塞在自己口中的布條,匆忙從地上跳起來大喊︰“索羅安害怕了,所以那槍一定射得到這兒﹗你只管出手!別管我﹗”

“賤女人﹗”索羅安發狠一把揪住松雪頭髮拉扯過來,他只能以松雪當作護身符。

船隻開始加速,只要能撐過一下下,十三阿哥就拿他沒輒,他千萬要挺住﹗

“永景,你的眼睛不是盲了嗎?想瞄準我也行,要是你不怕失了準頭,敢射就射吧!只怕第一個腦袋開花的,是你這個美麗的小福晉!”

“該死﹗被索羅安那隻老狐狸看出真相了。”

永景雖看似鎮定,但其實他的視力根本沒有恢復;他本打算用虛張聲勢的招術牽制索羅安逃跑,看來是行不通了。

但他也無法將燧發槍交給別的部將運用;一般部隊所配備的兵槍和這燧發槍的使用方法不太一樣,這節骨眼上,他不自己操作也不成。

“索羅安,你想的太天真了﹗告訴你,我現在看得可是一清二楚!”永景十分明白,他沒有第二條退路。

他開始對著上天祈求。“哪怕一瞬間也好,讓我能看清楚目標,今後就算永遠看不見,我也心甘情願﹗”

剎那間,永景眼中總是一片霧茫茫的影像竟然奇跡似的變得清晰。

於是確認那道身影清楚出現在他視野後,欣喜若狂感謝上蒼恩賜他重見光明的永景,扣下扳機。

“就是現在──索羅安,你納命來吧﹗……”十三阿哥話未完,火槍已發射。

索羅安頓時只能呆愣原處無法回應;他沒料到永景當真敢不顧他福晉性命而動手,更沒料到永景的瞄準力那麼差、竟然將子彈射向旁邊的船桅上,距離足足偏差了十尺有餘。

因為後座力太強,而被長槍向後撞跌在地上的永景,反而顯得有些狼狽。

整艘船上緊張的氣氛頓時消失,甲板上嘩然揚起一片譏諷笑聲。

“永景!這個小美人我就帶走啦,謝謝你的寬宏大量啊﹗”索羅安一把推開松雪,抱著肚子笑彎了腰。“看你威風凜凜的,結果不過是個眼盲的草包啊!你還是回去多練練瞄準目標再來吧!”

“還沒完呢。”永景竟然也跟著笑了起來。“來人!給我動手﹗朝廷欽犯索羅安,就地──殺﹗”

“遵命!”不知從何時起就成功潛上船躲在一旁的皇甫厥,瞬間渾身濕瀝瀝的跳了出來欺近索羅安身後,利落揮刀、銀光一閃,就見人頭落地。

“不好意思,十三爺他只是擔任誘餌,真正要下手的人是我;你太輕敵了,索羅安。”

皇甫厥一面笑著對地上的人頭說話,一面揮劍抵擋涌上來的人潮;再一旋身,利落劃開松雪身上的繩索,對著仍驚魂未定的福晉笑道︰“我們快走吧,十三爺還在等您呢,先容屬下冒犯了。”

說時遲,那時快,皇甫厥在松雪還未能回應過來前,早一把攔腰抱住她,就從甲板輕鬆躍下,跳入海中。

永景遠遠看著船上剩下的賊人正失了領袖而手忙腳亂慌成一團時,他只是泛起一抹悠然笑意,轉身抬頭,對著城牆上的士兵輕鬆高舉起手。

傳令官見狀得令,立刻指揮著早已等候在城牆上的成列炮手。

“準備──點火射擊﹗”

在一片隆隆炮聲中,永景步伐堅定的往岸邊直走,準備接他心愛的福晉回到他身邊。

眼前的景物看來是那麼耀眼鮮豔,他的意志力使他重返光明世界。

“怎麼我總覺得自從認識妳以後,就老是在搭救妳?”永景從水中握住她的手時,他輕笑調侃起來。

“松雪,我的敵人可不少,要是妳不趁小命還在的時候趕緊下堂離去,恐怕這一類的事還會再發生的。”

“沒關係,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捨下我的。”松雪也不管渾身濕濡、海水會弄濕她的衣裳,她徑自撲進他懷裡。“所以我等你來。”

“真是傻姑娘。”

迎著夕陽晚風,他無視眾人驚訝目光,低頭吻上她醉人櫻唇,像是要將她揉人自己懷中,毫不掩飾對她的熱愛。

視力恢復,他也有了能守護她一生的信心;所以,現在他可以放心的繼續愛她了。

許久,就不知永景悄悄在松雪耳邊說了什麼,只瞧見松雪先是怔了怔,而後一把推開他的懷抱,俏臉燒紅,匆匆忙忙的羞怯逃跑了。

“小姐﹗小姐妳別跑那麼快啊﹗會跌倒的﹗”意外發現她怎樣也追不上小姐的竹影,一臉不解的回頭問著自己身後的皇甫厥。“十三爺是對小姐說了什麼可怕的事嗎?”

“看樣子,十三爺八成只是說,他的眼睛突然康復了吧!”

“眼睛康復?那真是可喜可賀的好事。但小姐怎麼……逃跑了?這對十三爺而言不是個天大好消息嗎?”

“沒錯,對十三爺而言,”皇甫厥看到笑得合不攏嘴的十三阿哥,火速追著愛妻身影,最後他點頭同意。“確實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不過讓十三爺這麼興奮激動的原因可能不只是為了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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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黯星稀,夜已深沉。

搖曳顫抖的昏黃燭火映照下,隱約可窺見紗帳內兩道交疊身影,火熱纏綿的激愛伴隨著令人臉紅心跳的悅耳嬌吟,蕩漾在新房內久久不曾平息。

“還疼嗎?”他柔情詢問,卻見虛軟地坐在他懷裡的甜美小妻子,更為羞怯的將臉埋進他光裸胸膛前,伸出纖手撒嬌的在他胸口捶了幾下,不肯應答。

永景他還敢問?也不想想他這麼不知節制,要她不疼也難。

“還躲?咱們都成了名符其實的夫妻,妳還躲什麼?”永景愛憐的捧起松雪妍麗雙頰,欣賞著她讓情愛染燒成更為迷人的模樣。“讓我好好瞧瞧妳。”他何德何能,讓上天將嬌美無雙的她賜給了他。

終於,永景不再怨懟皇阿瑪指婚一事。倘若松雪被指給了別人,他必會抱憾終身。

“你已經瞧了一整晚上,還瞧不夠嗎?”松雪尚未自方才激情中平復喘息,只是依偎在他身上斷斷續續的嬌嗔不已。

“稍早皇上不是派人傳旨,要你明天入宮見駕嗎?你不快歇息怎麼會有精神呢?好了,改天也一樣能好好瞧的,現在還是快點趁早睡……”

拜堂成婚以來,他們之間紛擾不斷,好不容易獲得甜蜜安詳的初夜,她就讓他折騰去了大半精神。

她三不五時被捲入他狂熱的情潮大浪,在浮浮沉沉間失去意識,不消多時卻又被他溫柔的挑弄喚醒,不由自主隨著他的引領一遍遍的共赴巫山雲雨,擾得她半睡半醒的……

他貪戀的不肯放過她,用豐沛的體力向她印証一句話──

謠言不可盡信。

現在松雪可完全信服永景是個正常的男人。

喔,不,他其實不算正常,分明是有些精力過剩……

知道他對她如此愛戀,她雖然很感動,但是也得要留有一條命去感動才行。

老實說,她累得都快掛在他身上了。

“改天怎麼可能好好瞧?妳一天比一天更美,早勾了我的魂,妳認為改天……光瞧瞧怎麼夠呢?”

他大膽甜膩的調情讓松雪無言以對,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還說呢,一開始你根本就不想娶我的。”才以為可以利用聊天借機轉移他的注意力,可是松雪發現,事情有些不對。

他、他、他竟然又開始蠢蠢欲動﹗

“你那時還不想承認我是你的福晉呢!”

“現下我承認了。後天我會帶妳一起進宮拜見皇阿瑪。”

“為什麼是後天,你不是明天就要進宮了嗎?怎麼不明天就帶我去呢?”

知道他願意帶著她去謁見公婆,她好開心,有些迫不及待想在眾人面前展示他給她的福晉身分。

“後天會是什麼特殊日子嗎?”

“後天不特殊,不過是因為我不認為明天妳起得了身。”

他賊賊一笑,讓松雪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忽然想喊救命。“說不準,後天也沒辦法……我看不如哪天妳起得來,我就帶妳入宮。”

松雪一時啞然。呃,他最後這句話聽來怪可怕的。

什麼冷傲的十三阿哥,不將女人當回事的十三阿哥,永景分明纏人纏得緊,還激狂無比……

那堆婚前打聽來的消息、道聽塗說的流言蜚語一點也不可靠!她被騙了啦﹗

“慢著慢著,你剛不是說要好好瞧瞧我嗎?”松雪小手使盡了力想推開他,只想說服他打消念頭,爭取一些些寶貴的睡眠時間。“那現在你就只管瞧,嗯?愛怎樣瞧,都隨你。”

松雪勾起嬌媚燦笑,企圖打消他的不良主意。

“是妳自己要我改天再瞧的,我當然尊重妳的意思啊。”他笑著封住她打算抗議的小嘴,有什麼話,都等到他滿意了再說。“妳看,我很疼妳吧?”

他雖然寵她,就這點他是怎樣也不會讓步的。

松雪想逃嗎?呵,她逃不掉的。他絕不會放開她。

松雪不禁開始懊悔著為何剛剛不乖乖讓他瞧瞧就算了。

出嫁從夫,不從者,就自求多福!

松雪,妳加油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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