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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ampson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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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莫顏]看妳往哪逃! [賞金獵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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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6 05:28: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要了她之後,他更不可能放開她了。

  他要一輩子擁有她,但首先他們之間遇到的最大問題,便是若男的復仇計劃。

  她隱姓埋名、喬裝男人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要復仇,絕不可能輕易放棄,也絕不會因為跟他有了親密關系而順從他的意思,加上外頭還有王天霸及山口組的人在追殺,以若男執拗的脾氣,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個性,耍賴是留住她最好也最有效的辦法。

  「喂我。」

  「你沒手嗎?」

  「有,但是一動傷口就會痛。」一張嘴很自動地張開,等著她的服務。

  「你可以吃止痛藥。」

  「我是男人,不吃止痛藥。」

  溫若男瞪著床上得寸進尺的臭家伙,她進房來的目的,只是要將特別調制好的營養餐放到他面前後便打算走人,免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他吃豆腐,讓人看笑話。

  別以為她是笨蛋,那天她與皓烈自林子回來後,眾人看他們兩個的目光就不同了,每雙眼睛都似笑非笑的,好似在說「恭喜你們永浴愛河啊」!讓她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不禁後悔自己太沖動,居然糊裡糊塗地就跟他……唉。

  自此之後韓皓烈的食衣住行全落在她身上,只要是跟他有關的事,大伙全往她身上推,一律認同照顧韓皓烈是她的責任。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是她的原則沒錯,她會負起責任,但是不包括喂他吃飯呀!

  「不吃止痛藥就痛死算了!」

  「妳要我死?好,沒問題。」說著,他立刻作狀要拆開繃帶,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口,擺明要死的決心。

  「你——」溫若男伸手阻止他,冷凝的臉上難掩驚慌及憤怒。

  他順勢將那玉手牢牢的收在掌心裡。

  「開玩笑的,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去死。」得逞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又再度成功索取她的關心,他當然不會真的認為她叫自己去死,若男不是一個會說好聽話的女人,要她表現溫柔更不可能,但沒關系,他會慢慢來,引導出她真正的本性。

  正當她要開罵時,他改采哀兵策略。「你喂我吃食欲比較好,可以忘記傷口的疼痛,所以喂我吃好不好?拜托嘛!」

  拉拉她的手,做做無辜的表情,語氣溫柔哀求,一副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這人就是有辦法讓她的火氣到了頭頂,一盆大水淋下,把火勢澆得一丁點火苗都不剩。

  也不知哪根神經秀逗,她居然做了這輩子可能到死都不會做的事——喂他吃飯。

  原本她想繃著臉,表現出冷淡的一面,但每次將一口菜、一口飯送入他嘴裡時,見到那張比彌勒佛還滿足的笑臉,不知不覺感染了那份幸福;禁不住展顏,當自己發現時,已彎唇淺笑。

  「我喜歡看你笑。」他說。

  「有什麼好看的。」

  「好看。」他點頭,又強調了一次。「真的很好看,像天使。」向來嘻皮笑臉、滿嘴甜言蜜語比花蜜還甜的人,卻突然變得格外認真堅定,好似在宣誓一般,反而讓她尷尬得不知所措。

  她低下頭,以湯匙攪動碗裡的飯菜,藉以掩飾到現在還不習慣的情緒——害羞。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不稀罕。」怎麼聽起來好像怨婦吃醋,連她自己都感到可笑。

  「那不同,對其他女人,有些是恭維詞,有些是場面話,有些則是禮貌性的客套話,就像打招呼一樣。」

  「我看你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對她的冷嘲不以為意,還歡喜得很,並接了一句:「我是見老婆說真心話。」

  虧他這種肉麻話也講得出口,臉皮厚到恐怕連子彈都打不穿。

  「我可沒說要嫁你。」她抗議。

  「你占有了我,不可以不負責喲。」

  「胡說八道,那明明是你強來的好不好!」

  「不管啦!你要負責,我賴定你了。」不但誣賴人家占他便宜,還開始對人家上下其手,他們每一天都是這麼開始的。

  「別亂摸啦——你很土匪耶——」

  「親一個。」土匪湊上一張嘴,進行每天的例行公事。

  「要親就去親豬——唔——」

  最後的結果,輸的人一定是她。這人肯定是上天派來克她的,專門收服她的心,而她的心早已被他綁住了,才會這麼任由他欺負。

  日復一日,她陪著他吃、陪著他喝、陪著他在花園散步,直到夕陽西沈,星辰滿布,而他會牽著她的手,共享這份寧靜美好的時光。

  在這裡,沒有人會打擾他們,也不用擔心敵人來襲,日子過得安定和樂,晶晶和可蓉老早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她也喜愛,但總覺得不夠真實,因為她不曉得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到哪時候?

  她變得心軟了,總在夜深人靜時多愁善感起來。

  愛他,令她空虛已久的心有了充實感,卻仍無法忘記仇恨。因為她十四歲時在父母靈位前發過誓要報仇雪恨,所以每當夕陽余暉籠罩大地時,遙望遠方的眸子裡總會染著淡淡的愁,而這些全看在韓皓烈眼裡。

  這一個月來,他還可以用養傷的名義留住她,利用她有恩必報的個性,纏住她隨侍在身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但是,他的身體太強壯,康復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就算假裝復原得很慢,一個月過去也該差不多了,何況佳人也是個醫生,要瞞她並不容易。果然,韓皓烈預料的事終於發生了。

  在某天的夜裡,一個影子背著簡單的行囊,悄悄離開了住處,只身一人往大門口走去,卻在花園裡遇上了不該遇見的人,月光照出那頎長的身影,閒適以待的姿態,透露了對方早已等候她多時。

  溫若男只楞了三秒,便輕歎了口氣。「你應該是睡著的。」正確的說法是,他現在應該在床上睡得死去活來,就算天塌下來也吵不醒才對,她明明放足了安眠藥的量,夠讓他睡到日上三竿。

  「但我沒有。」他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透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韓皓烈是如何識破她在飯菜裡下安眠藥的,每天他的三餐都經過她的手,她也親眼看著他把飯菜全吃光光,知道他對自己完全信任。當他的傷好了七、八成後,她便決定離開,並明白韓皓烈一定會阻止自己,她沒把握在他耍賴兼柔情的攻勢下走得了,所以才會選擇深夜不告而別的方式。

  「無妨。」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後,她依然不改初衷,向大門走去,就在兩人擦身而過時,一只手臂擋住她的去路,她警告的目光看向對方,隨時准備接招。

  擋在前路的手臂忽爾圈住她的腰,往寬大的懷裡攬去。

  「不好好上床睡覺,打算去哪兒會情郎?」他唇邊帶著俊朗的笑容,卻沒笑進那暗黑的眸底。

  「放我走,皓烈。」她堅定地說,沒有心思開玩笑。

  「我跟妳去。」

  「不,我一個人走。」

  「你要拋棄我?」他不改俏皮的語氣,故作可憐狀。

  她的回答卻是嚴肅的。「是。」

  沈默取代了言語,他唇上的笑容斂去,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頑皮神情,褪去了游戲人間的面具後,他的神情深沈如海卻又遙不可測。

  她怔了,他熾熱的眼神恍若一張無形的網,牢牢捕捉住她,她幾乎要迷失在那片深邃的汪洋中。

  「不能為我留下嗎?」

  她冷硬的心早已被這句話融成了水滴,幾乎要溢出眼眶,心口深深地被扯痛了,因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對不起。」她強迫自己直視他,以冷絕的語氣說,不帶一絲感情。

  「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一定要走,沒有商量的余地?」

  「沒有。」

  原本以為自己和他會有一場爭斗,但皓烈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

  「好吧。」

  她驚愕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讓你走,可是——」他的手輕輕撫上那張臉蛋,眷戀的眼中有著萬般不捨。「你這次離開,我不會再去追你了。」

  她雪亮的眸子閃過一抹訝然的灼光,心好像被什麼刺痛了。

  「是嗎?那很好。」她干笑道。

  「你要去復仇,或去砍人,我都不會阻止你,也不再干涉你任何事。」

  她面無表情,只覺得自己的心沈入好深好深的海底,身子好重,差點就要意志不堅而改口了,但在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

  「很好,這正是我要的。」

  不!她並不想這麼說,她多麼希望他死纏爛打綁住她,就像以往那樣,耍賴、土匪、厚臉皮,而不是這樣輕易地讓她走。但可笑的是,決定要走的人是她,她又如何有資格要求人家這麼做呢?豈不矛盾?

  處在痛苦的掙扎之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

  她沒想到,離開他的懷抱會如此寒冷,仿佛被世界遺棄了。

  但這是她的選擇,她沒有後悔的資格。昂著下巴,將失落拋到傲然的背後,戴上她冷然的面具。

  「保重。」簡單的兩個字自他口中輕吐,聽來卻是那麼地沉重。

  「你也是。」

  道別後,她轉身離開,走上與他背道而馳的分岔路。

  韓皓烈靜靜地目送芳影逐漸遠去,神情一片淒涼悲壯,直到那背影沒入黑暗中,他依然駐足在原地,不一會兒,身後的腳步聲靠近。

  「就這麼放她走?」蕭奈兒問,語氣中有著不可置信。

  「是的。」他回答得瀟灑而冷酷。

  「不後悔?」

  「後悔得要死。」

  「那就阻止她啊!」

  「沒有用。」

  「你不心痛?」

  「痛死了。」

  「那就追回來啊!」

  「不能追。」

  「小心哭死你喔!」

  「已經在哭了……」

  兩大坨「目屎」分別吊在韓皓烈兩只眼睛下,頻頻抽動的鼻子猛吸著鼻涕,緊抿的嘴不停地抽描著,隨時要泛濫成災的樣子,讓人看了很想扁他。

  「耍什麼帥呀!想追就去追呀,哭成這樣很難看耶!」奈兒罵道,真受不了他!

  看到皓烈哥哭,晶晶和可蓉也跟著鬧水災,剛才要不是奈兒姊阻止,她們老早沈不住氣沖出來,一人各抱一只腿,死也不讓若男姊走。

  「皓烈哥,你快去追若男姊嘛~~」

  「你也看到了,她離開的意志很堅決。」

  「那是因為若男姊太倔強,只要你像以前那樣死纏爛打,或是用點小計謀,一定可以把若男姊留下來的~~」

  「就算留得住她這次,下一次她還是要走,不管我如何挽留,她始終要離開。」

  連皓烈哥都沒轍了,那還有什麼人可以勸得動若男姊?她們哭得更傷心了,別人聽到還以為家裡在辦喪事。沒多久,靳易和四位徒弟也出來了,可蓉和晶晶立刻撲向懷仁與昭文,韓皓烈擦干眼淚,神情失落地走回屋裡。

  蕭奈兒慧黠的美眸忽地閃過一抹睿智的燦亮光芒。這可不像皓烈的個性,她認識的「虎」,和放棄二字是絕對扯不上關系的。

  她和丈夫說了幾句話,把那兩個哭墓的女人交給徒弟們去處理後,也隨著皓烈的腳步往屋裡走。

  「喂,你到底打算怎麼辦?」蕭奈兒跟在他身後質問。

  「我能怎麼辦?」

  「少來!韓皓烈,你會哭,地球就要倒著轉了,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擋住他的路,不客氣地威脅他。

  韓皓烈一副受傷的模樣。「我失戀了,你還對我這麼凶。」

  「少給我裝模作樣假哭夭,你心底在打什麼鬼主意,說!」

  剛才還活像家裡死了老母的人,烏雲密布的臉上果真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而且還是那種正字標記的土匪笑容。

  「不愧是老伙伴了,真了解我。」

  「我不但了解你,還肯定你有了萬全的計劃,才會讓她離開。」

  好吧,反正現在也沒別人在,既然被奈兒識破了,告訴她也無妨。

  「這很簡單,直的行不通,轉個彎就行得通,她不肯罷休,我干脆就去幫她早日完成復仇的心願。她不讓我追,我就讓她反過來追我。」

  「反過來追?怎麼個追法?」

  他的神情轉為陰沈冷凝。「先她一步找到王天霸和山口組的人。」倘若若男去找王天霸,他就先剿了王天霸的大本營,如果她找山口組的人單挑,他就先把山口組搞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如果她要與全世界抗爭,那麼他會先顛覆整個世界,總而言之一句話,不管她要做什麼危急自己生命的事,他都會搶先她一步。

  「土匪頭子改行當狂人了嗎?你想大干一場是吧!」蕭奈兒低呼,料想不到他這麼瘋狂。

  「我做事討厭拖拖拉拉,干脆一次徹底解決個夠,這件事我會跟沈毅商量。」

  「你要跟『鷹』說?不怕他反對嗎?獵『死神』任務沒達成,便無法對客戶交代,『鷹』知道了恐怕……」

  「這件事我早考慮過了,也想好了交換條件,我相信『鷹』會答應的,除非他不想大賺一票。」

  蕭奈兒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問:「大賺一票?喂,你又有什麼好康的,快說出來!」

  「如果七只被通緝的小豬加起來的賞金比『死神』多,二選一,你選擇獵誰?」

  「當然是七只小豬,除非是白癡或頭殼壞掉才會選錢少的生意做,不過到底是多多少?」

  「足夠出動全員來打獵。」

  「那麼多!」她低呼,兩只大眼睛燃起熊熊的戰斗之火,全身都在發熱。

  「除了七只小豬,外加兩頭肥羊,賞金多到你十輩子都用不完,要不要參加?」

  「當然要!不過你說的七只小豬是……」

  「想聽我的計劃就跟來吧。」他神秘一笑,大步朝房裡走去,蕭奈兒當然是毫不猶豫地跟上去了。

  嘿,有趣!行事風格向來吊兒郎當的獵人「虎」,一旦發飆起來,怕是一場風暴也不能平息吧!

  「可是她這一走,你如何掌握她的行蹤?」蕭奈兒不解地問,要搶先人家一步,總得先知道人家往哪兒行動去吧——

  「很簡單。」

  「簡單?啊!難道你又……」

  土匪笑容這會兒又變成了奸計得逞的嘴臉,徹底顯露出他獵人的真面目,語氣輕松而自在地對她宣布答案。

  「我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
  



尾聲


  俗話說得好,殺豬焉用牛刀?

  要抓老鼠,養只貓就對了,獅子再凶猛,也敵不過大象,大象威力無邊,卻偏偏畏懼一只渺小的老鼠,世間萬物皆有克星,只要懂得相克的道理,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韓皓烈當然要繼續打獵,因為他是獵人,只不過這次的獵物很大,要對付王天霸和山口組,若非有火力強大的獵槍,就必須設計可以一網打盡的陷阱。

  幸好,敵人沒見過「死神」的真面目;也幸好,敵人都以為「死神」是男的,這籌碼對他十分有利,再加上「鷹」、「狼」、「鳳凰」、「豹」及靳易與四位徒弟的合作下,獵捕行動如火如荼地進行。

  接下來三個月的時間,韓皓烈一方面假扮成「死神」,集中王天霸等人的注意力,一致將槍口對向他;一方面搜集王天霸開設地下賭場違法的證據,透過管道寄給洛杉磯警方,讓他的賭場一個一個被警方查辦,好藉此削弱他的勢力;並將幾件與他有關的謀殺案相關證物分別傳給警方和報社,在媒體的渲染下,王天霸很快成為洛杉磯賞金最高的通緝犯。

  同時,與王天霸結怨的黑道仇家,在知曉他大勢已去後,也宣布找他報復,王天霸成了過街老鼠,為了躲避黑道追殺以及警方的緝捕,哪裡還有空管「死神」?自己保命最要緊。

  經過一個月的逃亡後,最後死於紐約,據說死狀淒慘。

  接著半年的時間,傳言「死神」挑了不少山口組在美國的分部,造成山口組莫大的損失,山口組誓言非追殺「死神」不可,沒多久又傳出「死神」出現在中國,山口組手下傾巢而出,卻在一次火並中誤傷了中國黑道頭頭,兩方人馬發生有史以來最激烈的槍戰,驚動國際社會,促使政府出面干涉。為了本國的顏面及國內安全,中國公安和日本警方破例合作,在樂見兩大黑道火並的同時,也順勢消滅心頭大患。

  有人說,「死神」在這場戰役中身亡;也有人說,「死神」被公安押走,關在何地不得而知。但是這都只是傳言的一小部分而已,因為黑道跨國火並的新聞蓋過了所有事,人們只關心死傷的人數,只在乎警方抓了多少人。

  山口組至此名存實亡,存活下來的都只是一些不足為懼的小卒子而已,徒留給人們茶余飯後的故事。

  聽著傳言,循著道聽塗說,溫若男跑遍了中國大江南北,不斷地追查韓皓烈的下落。他假扮「死神」,還把十年前七位搶匪搶劫傷人的證據寄給台灣警方,現在卻落得生死未卜,可能已經死掉,也可能在中國某個省分的監牢裡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但不管人是生是死,她會一直找到自己斷氣為止!

  一年半了,她大老遠從美國追到歐洲,又從歐洲來到中國,找了他一年半載,橫越半個地球,依然沒有他的任何下落。

  「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是生是死。」這句誓言,溫若男已不知說過多少次,緊握的雙拳微微抖顫著,心靈日夜受著煎熬,要不是相信他還活在世上,她不會撐到現在。

  「如果他死了呢?」

  「不會的!他那種人才不會輕易死去,不管在多克難的環境下,他都有辦法生存,別人總是拿他沒轍,因為他絕對會找到出路。」

  「怎麼聽起來好像在形容一只打不死的蟑螂。」

  溫若男不自覺泛出一抹淺笑,為「打不死的蟑螂」一詞感到心有戚戚焉。

  「沒錯,他的確是。」打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便有這種感覺,仿佛天塌下來也壓不死他,不管環境多惡劣,局勢多艱難困苦,永遠抹不去他臉上那笑傲江湖的笑容,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跟他在一起,仿佛天高海闊,沒什麼事足以令人煩心,天大的困難也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來到號稱東方威尼斯的江蘇周莊,佇立在河橋上,遙望河岸楊柳垂,劃出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波紋,真沒想到,她會跟一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談這種事。

  站在她左邊的駝背男子,穿著一身灰色上衣和長褲,留著及胸的胡須、及腰的頭發,劉海蓋住了半張臉,除了一張嘴,一身的灰黑色,走在人群中,好像沿街乞討的乞丐。

  他們的相識要從一個月前的偶發事件開始說起,她遇到中國內陸一個專門對外地人打劫的搶匪集團,當她正與十幾名搶匪纏斗不休時,公安的哨音響起,搶匪一哄而散,而她也打算趁早走人,免得跟公安迎頭碰上,想不到卻遇上一個拿著哨子和手電筒的男人,她才明白是這男人為她解的圍。

  然後,這男人在她面前癱軟倒地,說自己已經三天沒吃飯了。不喜與人打交道的她,卻無法對有恩於自己的人置之不理,所以將他抬回旅館,喂飽他,留下一些旅費當謝禮,此後各不相欠。原以為不會再見面了,不料過沒幾天又遇上他,而當時她正面臨找不到路的困境,他又順手幫了她一把,溫若男發現這人不管是找路、解說各省奇風異俗、溝通當地方言、及疏通當地獄警,都非常有一套,但除此之外,這人很需要別人的施捨吃住,否則好像隨時會餓死街頭。

  既然他對自己極有幫助,而對方一路跟著她免費吃喝似乎也挺樂的,不知不覺便湊在一塊兒,到現在已相處了有一個月之久。

  而現在,跑遍了大江南北後,她卻不知該往何處去了?

  難不成,他已不在世上……

  「找到蟑螂後要干麼?」男子問。

  她楞了下,轉頭盯著他,一臉納悶。「什麼蟑螂?」

  「妳的男人。」

  她盯了他好一會兒,疲累的容顏難得失笑,對他的用詞並不生氣,反而意外他的一句話竟讓自己沉重的心情得到暫時的抒解。

  她抬頭望著天空,天邊雲彩已塗滿瑰麗的霞紅,大大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才緩緩開口:「如果找到他,我要告訴他我有多麼思念他,經過這一年半的時間,我終於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了。」她頓了下,不一會兒自嘲道:「但是找得到他嗎?我連他一點確實的消息都沒有,說不定他根本不在中國。」

  男子被一頭蓬松長發遮住的眼睛,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光芒。

  「當初是你選擇離開的,現在就算你找著他了,到頭來還不是要離開,何必浪費時間?」

  「不,這次不會,以前的我一意孤行,太倔強了,以為只有報仇才能消除我心中的仇恨,也才是我活下去的目標和意義。但是當我知道他代替我去復仇、去冒險,甚至賠上性命時,我才明白他對我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仇恨了。」緊按著心口,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臨去前他眼中的落寞與難過,原來自己傷他這麼深,現在換她嘗到苦果了,禁不住苦笑。「可惜我覺悟得太慢。」

  溫若男沒發現,男子看她的眼神更為清澈了,在凌亂的劉海掩蓋下,隱隱發光。

  「你愛他嗎?」他問,語氣中含著不為人察覺的熾熱。

  「若不愛,我會不眠不休地找了他一年半嗎?」回答的同時,她可笑地發現自己真的變了,以前她絕不會對一個陌生人囉嗦太久,更遑論談心事了。

  仔細想想,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人的姓名呢!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只能從他沙啞的聲音及駝背的程度猜測這人大概五、六十來歲吧!

  也許是因為她太不安,太需要有人可以陪她聊聊,怕自己壓抑太久會崩潰,也或許是因為她難得可以和一個認識不久的人談得來。既是萍水相逢,有緣同路又何必計較太多,所以便聊下去了。

  「找到他後,你真的再也不離開他?」

  「是的。」

  「再也不會不告而別?哪兒都不去?」

  「是的。」

  「他去哪,你就跟到哪,寸步不離,而且死纏活纏一直賴他到死為止?」

  「是的——喂,沒這麼誇張好不好?什麼死纏活纏,說得好像冤魂糾纏似的——呃?」

  眼前的男人,像氣球一樣緩緩變大——增高——比她高——持續巨大——越來越魁梧——直到壯碩的身影籠罩住她整個人為止。

  她傻了,呆愕地瞪著身邊的龐然大物,明明這一個月來,那駝背的身軀只及她胸部高,怎會一下子高出她一個頭又二分之一?

  「很好,這可是你說的,可別食言反悔喔!」男子笑嘻嘻地道,一改原先沙啞粗沈的嗓音,長發長胡子加上比常人高壯的體格,仿佛突然冒出的長毛怪,不但嚇死她,也嚇死其他經過的路人。

  「你……你……」這聲音她認得,不高不低,總是帶著調侃的口氣,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聲音。

  「虧我辛苦了一年半,上刀山下油鍋的,這一個月又戴假發又貼胡須的扮駝子,天天怕你迷路不懂方言受欺負,日夜二十四小時陪在你身邊,為的就是聽你說句真心話,這下子可讓我給等到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韓皓烈,那完美的易容術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她。

  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活似見鬼地瞪著他,維持下巴脫臼的姿勢,一雙眼張得比金魚還大。

  「要聽你說這些話真不容易哩,白天無法讓你說,晚上又沒聽你說過一句夢話,原來要生離死別後才可以聽到你的告白,呼——累死我了。」

  她依然維持驚嚇過度的姿勢。

  「皇天不負苦心人,還是讓我等到了,值得值得。哪!既然你愛我,我也愛你,咱們就不要再玩官兵捉強盜的游戲了,山南山北都走一回了,你追我跑也挺累的,還是回家抱抱比較舒服。」說完便摟住她的腰一塊兒往回去的路上走。

  「皓烈……」她終於發得出聲音了。

  「在。」濃密的發裡,咧出一張露齒的招牌笑容。

  「真的是你?」

  「對,真的是我。」

  懷抱著心愛的佳人,他很快樂地踏上歸鄉之途。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久到自己都快撐不下去,每天守在她身邊卻不能碰她是很痛苦的。

  「皓烈……」

  「有。」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知道。」

  「也曉得我想你想得心好痛?」

  「曉得。」

  要不是為了扮駝子逼真一點,好幾天沒洗澡了,他不立刻拉她到暗巷去吻個痛快才怪!現在他迫不及待只想找間旅館,將自己一身邋遢洗干淨,並卸下假發、假胡子、假面具,再好好親吻佳人。

  「皓烈……」

  「是。」

  「我愛你。」

  「我也是。」

  「也好想你。」

  「我也是。」

  「我現在好想做一件事。」

  他心口一震,感到下腹在充血,體內欲望的因子在沸騰,搞得他全身熱燙饑渴難耐,更加快了步伐。

  「我比妳更想。」干渴的喉頭困難地逸出沙啞聲。

  「我想要……」

  「快了快了,旅館就在前頭,忍耐點。」

  「我真的很想要……」

  「了解了解,我馬上搞定。」

  「我真的很想要掐死你。」

  「沒問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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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35:45 |只看該作者

[莫顏] 有種不要跑![賞金獵人完結篇][全文完]

  清脆的高跟鞋聲自長廊的另一頭傳來,平穩規律的步伐展現出嚴謹與自信的氣勢,鞋子的主人紀程程,身著一絲不苟的黑色套裝,整齊梳高的發髻、反射出銳利光芒的黑框眼鏡,在在突顯她冷靜俐落、毫無瑕疵的特質。

  她在一道門前停住腳步,抬起手在門板上俐落的敲下三聲叩響。

  「進來。」裡頭的人命令。

  紀程程應聲而入,進門、關門、轉身向前、站定在辦公桌前,動作流暢而不拖泥帶水,一如她行事的風格。

  「報告局長,情報組編號372紀程程報到。」

  美國中情局局長威爾點頭示意。「坐。」

  「是。」

  待局長坐下後,她在對面的沙發上入座,舉止依然嚴謹恭敬,但清澈的眸子裡卻悄悄閃過一絲防備。快速掃視其他在座的人,除了局長跟麥肯博士,還有幾位沒見過的人士,十足的官僚架勢,從穿著及氣勢來判斷,應該是某些政府高官,看來她被叫來此的原因並不單純。

  其實,她不太欣賞威爾,雖然他很高竿,但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她自然不認同對方的理念。不過那又如何?她只是一名小小的警員,做好分內的工作就好了,其他事不是自己能過問的。

  秘書為每人倒了杯咖啡,知道局長等會兒要談機密要事,留下咖啡壺後便退出辦公室,將門帶上。

  局長威爾一頭銀發,鷹勾鼻上鑲著碧藍色的眸子,精銳有神,因為擁有嚇人的豐富資歷及閱人無數的睿智判斷力,上任以來,為美國政府屢建奇功。

  在約見紀程程之前,他已經看過她全部資料,從出生到現在,所有學、經歷及每年工作評等,皆名列最優的等級。

  「你出生台灣,是孤兒,由姑媽扶養長大,十三歲時被發現電腦方面的潛能,在一次國際性的電腦程式大賽奪冠,經由麥肯博士發掘,加以訓練培育,十七歲延攬成為中情局歷來最年輕的外國雇員,為中情局破獲大量的網路犯罪,專長攔截情報,功績卓越,是所有干員裡積分最高的,目前以台灣地方分局檔案部門文書警員的身分,繼續為中情局從事打擊國際網路犯罪。」

  一字不漏、有條有理地將她的經歷大致敘述完後,威爾局長十指交握在胸前,淺笑掛唇,莫測高深的眼底閃過詭奇的亮光。「我的敘述正確嗎?」

  「完全正確。」她以流利的英語回答,心底同時疑惑著,這只老狐狸在打什麼主意?

  威爾局長帶笑的眼緩緩打量那張清秀稚嫩的臉蛋,可惜因為保守的黑框眼鏡而染上一層成熟世故的氣息,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恭謹早熟,實在看不出年紀才二十幾歲,難怪麥肯博士排除其他年紀更長的人才不用,大力推薦她是這個計劃最適合的人選。

  一旁的麥肯博士關心地問:「休息過了嗎?」

  「沒有,剛下飛機就直接過來了。」

  「喔?我有叫他們讓你先睡一下,不用這麼急,等時差調整過來再談也不遲。」麥肯博士道。

  「不需要,我是夜貓子,台灣時間現在是午夜十二點整,是我精神最好的時候。」簡單扼要地回絕博士的好意,她討厭拖拖拉拉,速戰速決最好,效率勝於一切。而且她很明白,寒暄之後還是得討論正事,既然如此,客套就免了。

  局長挑了下眉,面露滿意之色,也不多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他拿起一個迷你遙控器,按下一個開關後,牆面自動打開,出現一面液晶螢幕,各種數據及狀況一頁又一頁地顯示在上頭。

  「我們發現一個電腦駭客,不停破解密碼、入侵各國軍政電腦,連最堅固的防火牆都擋不住他,各國政府已經頭痛很久了。」

  「是恐怖份子?軍火商?還是投機客?」她沈聲問,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軍政機密的密碼被破解,這還得了?豈不天下大亂了!

  「都不是。」另一位長官說道。

  她怔了下,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這人似乎只是一般純粹求刺激的駭客,若是恐怖份子,後果就不堪設想,甚至有可能引發大戰也說不定。幸好他除了瀏覽一番、偶爾留留言之外,並沒有破壞什麼,最多讓我們必須重設密碼。不過法國就沒這麼幸運了,上次核子密碼被破解,害他們取消核子試爆,光是儀器就損失好幾億。」

  紀程程心中暗贊,她本來就不贊成核子試爆,看來這位駭客並不是野心家,說不定是環保人士或綠色和平組織的人。

  「局長要我找出這個人?」她同時也猜到局長找她來的原因。

  「是的。」

  她不禁疑惑。「可是我並不是特務,既沒功夫,也沒受過諜報訓練。」唯一的專長,恐怕就只有電腦了。

  「這項任務並不需要拳腳功夫,而是借重你的電腦專長,我們試過好幾種方式,發現唯一能跟他接觸的機會只有透過電腦。選擇你,除了你的電腦天分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你來自台灣。」最後一句話點出了關鍵,聰明如她,不難明白話中的暗示。

  「這人在台灣?」她很快猜出原因。

  局長點頭。「這是我們唯一找到的線索,為了這唯一的線索,害得情報中心的電腦全中了病毒。」

  紀程程恍然大悟,難怪有一段時間局裡斷了連絡,原來是這麼回事,由此可知這位駭客的厲害。

  博士提醒她。「你要注意,目前各國皆卯足全力要找到這個人,因為找到他,就等於得到一把能自由出入各國軍政電腦的萬能鑰匙。據我們所知,除了中國、德國和日本之外,尚無他國知曉這個秘密,一旦被任何國家得到此人,對我國政府都無異是莫大的威脅,所以你一定要搶在他國之前找到這位駭客,而且必須完全保密。」

  她懂了,用電腦追蹤搜索位址的確是她的長才,所以局長才會選擇她執行此項任務。

  「我明白了,我會找出這個人。」

  眾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局長忽爾轉為嚴肅,語氣低沈不少。

  「不,找到他是其次,你的主要任務是說服他。」

  「咦?」她微微一怔,美眸裡有著不解。「說服什麼?」

  「說服他加入中情局。」

  心一沈,她有不好的預感,但並未顯現在冷然的臉上。「說服並不是我的專長。」她又不是談判專家,局長不會是頭殼壞了吧?

  「想辦法,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行。」

  太強人所難了吧?人家她只是一名小小的警員呀!

  「偷拐搶騙都行。」

  喂喂喂,老兄,越說越離譜了。

  「就算犧牲色相也要搶到人。」

  什麼?!

  「明白嗎?」

  明白個頭啦!死老頭,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眼,為了搶功拿我當犧牲品,可惡!

  美眸閃過一絲犀利銳光,瞬間消失得不著痕跡,她一臉冷靜沈著,依然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瑕疵,即使心裡咒罵千遍,嘴角仍能揚起一抹愜意自持的微笑,緩緩開口。

  「遵命。」

 

  窗外的夜,染上一層靜謐的漆黑,城市的星點燈火隱隱約約,如夢似幻,醉醒之間午夜已悄悄來到。

  眾人皆睡的時刻裡,唯有一扇窗還亮著,在林立的大樓裡分外醒目。

  牆上的秒針滴答滴答地數著它的節拍,桌上的電腦鍵盤也卡答卡答地敲著它的韻律,坐在電腦桌前的是一支拖把——噢不,是一個人,一個有著終年未理的長頭發,以及年久失修的長胡子的男人。

  他最厲害的紀錄不是十分鍾內破解美國核子武器的密碼,而是坐在電腦桌前結了蜘蛛網還不動。

  因為披頭散發,劉海長到蓋住了整張臉,所以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而他之所以沒餓死或渴死,是因為有兩位忠心的僕人——「小黃」和「阿嬌」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主人,還有五分鍾就凌晨三點了。」

  「嗯。」被尊稱一聲主人的男子,漫不經心地應著。

  「主人,該休息了。」

  「喔。」

  「主人——」

  「別吵,我正在和俄國人打一場終極密碼戰。」

  「可是主人,保養時間已超過九百九十九小時五十八分又五十九秒。」

  「我昨天才檢查過主機,沒問題。」男子依然全神貫注在電腦螢幕上。

  「主人,需要休息和保養的是我,不是指電腦。」

  「是嗎?那你先去睡吧!」男子連頭都不抬一下。

  「主人。」

  「還嘀咕啥?」

  「我快沒電了。」

  「去充電不就得了。」

  「可是快沒電的是我的中樞系統。」

  鍵盤的聲音乍然止住,沈毅終於轉頭,那一頭長發也隨之擺動搖晃,恍若一支會自動轉動的拖把。對身旁的機器人「小黃」問:「還剩多少時間?」

  小黃打開自己胸前的計時器,把時間秀給主人看,並鄭重聲明。「我的生命只剩倒數1分38秒、37秒、36秒、35……」

  「好好好,我馬上幫你充電。」

  沈毅不得不放棄最後一道防線,雖然只差一點就可以破解俄國軍事檔案的密碼,但「小黃」的生命更重要。機器人的電腦中樞系統若是斷電,不但必須重新輸入程式,整個記憶體也會被洗掉,而中樞系統要充電,可不是把插頭放進插座那麼簡單,需要一些程式、數據以及其他復雜的手續。

  「我的潤滑油都變黑了。」小黃說,語氣中有著被忽略的怨懟。

  「是是是,幫你加新油。」

  「紅外線也故障很久。」

  「是是是,立刻修。」

  「好多零件都壞了。」

  「是是是,換新的。」

  「你不愛我……」

  沈毅全身一頓,表情怪異地問:「這話從哪裡學來的?」

  「皓烈先生教的,他說如果我的油快沒了、零件壞了、電快用完了、警示燈亮了,而主人還沒幫我保養,這種情況就叫做『你不愛我』。」也就是說,機器人小黃根本不懂「你不愛我」是何意,只不過是在記憶學習程式裡多記錄了一個新名詞而已。

  沈毅打開機器人胸前的小門,先將線路插入心髒的位置,再把一個微型晶片放入線路另一頭的電腦裡,輸入密密麻麻的數字,嘴裡並嘀咕著:「原來是皓烈那個土匪,老是教你一些有的沒的。」

  他的嘀咕被小黃聽到了,立啟動學習程式。

  「什麼是『有的沒的』,主人?」

  「就是『多余』的意思。」

  小黃很受教地點頭,立刻學以致用。「主人,您該把您頭上有的沒的頭發理掉了,還有滿臉有的沒的胡子修剪掉了。」

  「是是是,知道了,閉上你有的沒的嘴巴。」

  這是什麼世界?連機器人都開始說教了,找個時間真該好好問一下江博士,到底他在機器人裡頭裝了什麼有的沒的程式,這麼人性化?

  將一堆紅的綠的藍的線路插入小黃的心髒部位,又輸入幾個數據後,他命令道:「好了,現在不准動,等數字歸零後,自己把線路拔掉。」

  「是,主人。」

  沈毅伸了個懶腰,現在總算可以圖個清靜了,其實他故意多設了個零,如此一來,到今天晚飯前,小黃都不會來吵他,而他也可以好好攻他的電腦了。

  這麼一個不修邊幅的男子,別人見了只會以為他是乞丐,絕不會想到他就是令各國又愛又恨的電腦駭客,同時也是神秘獵人組織的頭頭,代號「鷹」,不抽煙不喝酒,無不良嗜好,是名副其實的電腦狂。

  他每天的娛樂,便是上網搜尋各國軍政最新情報,偶爾也會探聽一下八卦,例如哪國總統又有了新歡、誰又暗殺了誰,像昨天,他才從法國那兒探知了軍購弊案的真相。

  突地,對面大樓的窗口亮了,他敲打鍵盤的動作也停了,無聲無息地移至窗邊,凝視著對面的窗口,一如往常,窗戶玻璃上投映出曼妙的身影,挑起他內心一陣火熱。

  沒人知道,比電腦更令他熱衷的便是住在對面大樓的那名美麗女子。她美麗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柔搖擺,透過窗戶,窈窕的身影烙入隱藏在劉海下的深邃眸子裡,點燃了比夜空星子更加璀璨的熾熱光芒。


  在對面的大樓裡,剛忙完工作回來的紀程程,摘下眼鏡,解開腦後的發髻,甩甩頭發,倚在窗邊稍作休息。她長發披肩,體態纖柔,對著天上的滿月發呆,清澈慧黠的美眸與月兒相輝映。

  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了,今晚的月兒美得像有魔力。

  她毫無警覺地站在窗邊欣賞月色,雖然也注意到對面大樓有個窗口還亮著,但不以為意,只是奇怪為何那家住戶老是把一支拖把放在窗戶旁邊。

  沒太多心思去想,她好累,瞌睡蟲不停地催眠她,正打算洗個澡睡覺時,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

  凌晨三點多,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人會比較敏感,聽力也較好,她的的確確聽到了什麼細微的聲音,該不會有老鼠吧?好奇之下,她查看聲音的來處,不料卻驚見一個男人躲在櫃子裡。

  她嚇了一跳,卻還能保持鎮定,以逃跑代替無意義的尖叫,明白首先要做的是找出防身武器。但才跑一步,腳踝即被對方抓住,害她一個失衡摔倒,只好猛踢對方。

  「放開我!」這人壯得像頭牛似的,她覺得自己好像在踢鐵板,痛得要命。

  「閉嘴!不准叫!」

  對方高大強壯,可能是被逼急了,露出猙獰的面孔,死纏不放。

  運氣真是太背了!她現在累得半死,竟然還遭到小偷闖空門,別看她被中情局列為菁英成員,論及拳腳功夫卻是肉腳一個,連基本擒拿術都忘了,還是拿菜刀防身比較快,但首要之務得先擺脫歹徒的箝制才行。

  「你已經觸動警鈴,大批警察很快就會趕來!」她故意胡說想嚇阻對方,卻反而被抓得更牢。

  猛地,她呆住了,眼前有把手槍正指著自己的頭,順著手槍往上看去,她見到男子臉上的陰險笑容,以及一雙泛著紅色血絲的眼睛。

  一般人看到槍,早嚇白了臉歇斯底裡地求饒,但她只是靜靜地盯著不速之客。

  「嘿嘿,不錯嘛,你倒很冷靜。」男子這時才有機會好好打量她的面貌,邪惡的眼神透露著對她美色的貪婪。

  她心下有底,沈聲警告。「再靠近一步,你會後悔。」

  「你這麼說,我更想試試了。」

  男子逐步接近,紀程程也緩步後退,直到退到窗口,再無退路。

  完了!

  她心想,就在以為自己劫數難逃時,突然感覺有什麼自耳邊掠過,像是一陣風。然後,她發現對方不動了。

  他瞪她,她也瞪他,在這靜默的十秒鍾之間,除了大眼瞪小眼,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還在等什麼?她由驚愕逐漸轉成了疑惑,再由疑惑轉成了好奇。

  「喂……」

  對方沒反應,她遲疑著,也許她不該叫他,但這情況實在有點詭異。

  「喂。」

  除了凶狠的眼神挺嚇人的之外,他就像是木頭人,定格在空氣中動也不動,讓她有些不耐煩了。

  「喂!你到底是開不開槍?不開槍就趕快逃跑,OK?不然等警察來——咦?」

  砰地一聲,歹徒有若巨樹倒地,重重地跌在地板上,聲音大得嚇死人,然後一切又歸於寂靜。

  尚處在莫名驚愕中的她,很快恢復鎮靜,撫著劇烈心跳的胸口上前仔細查看。有呼吸,脈搏還在動,沒死,只是昏過去而已。

  這可奇怪了,是什麼原因讓一名強壯如猩猩的男人瞬間倒地不起?

  很快地,她找到了原因,在歹徒左胸上方插著一根極細小的針,將針拔出,她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判斷它是麻醉針。

  有人救了她!

  紀程程站起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正好對上那扇依然燈火通明的窗口,慧黠的美眸閃著疑惑。

  另一頭,佇立在窗口的沈毅,手上拿的正是麻醉槍。夜夜凝視佳人,總算得到她的目光注意,胸口不禁湧上一陣激動,挑起了某種按捺不住的渴望。

  她終於注意到他了,他很高興,不知她對自己有何看法?

  紀程程靜靜凝視對面,試圖看得更加清楚一點,突然,大門卻被撞開。

  「程程!我來了!」門在瞬間被撞毀成四分五裂,一位窈窕嬌小的女子在這緊急的當口火燒屁股地趕來,她生得眉清目秀,行動卻粗魯像男子。「我來救你!該死的歹徒!你敢傷害程程試試看——呀!」

  唐心柔差點沒被躺在地上的人給絆倒,好在她的平衡感不錯,及時穩住身子,才沒跌個狗吃屎,不然多丟臉啊!瞪著地上的男子及滿室的凌亂,她更著急地大喊:「程程!程程!」

  「我在這。」平靜的聲音自陽台傳來。

  「我一接到你的求救訊號就趕來了,真是嚇死我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有沒有受傷!」一連串的問話還沒結束,唐心柔人已疾如風地來到程程身邊。

  她這個好友呀,雖然是在警局上班,但不過是檔案室裡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而已,對什麼擒拿之類的防身術一竅不通,所以她才會連睡衣都沒換就沖來了。

  「我沒事。」程程回好友一個安心的笑容。

  唐心柔這才松了口氣,並感到懊惱。「我來得太慢了。」

  「怎麼會,從我按下呼叫器到你趕來,前後只有七分鍾,夠快了。」

  唐心柔回到客廳檢視地上壯得像頭熊的陌生男子,程程則心有余悸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心柔蹲下身試探對方的鼻息。

  「沒死,只是昏了過去。」心柔道。

  「謝謝你救了我。」話一出口,得到的卻是好友一臉莫名的反應。

  「我哪有救到妳?」

  「咦?不是你對他射麻醉針的嗎?」

  紀程程回給她的,卻是比她還震驚的表情。「不是你把他打昏的嗎?」

  「不是。」

  兩人呆呆地看了對方好一會兒,然後一致地瞪向地上昏死的男人,明白事有蹊蹺。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會是誰?」心柔詫異地問。

  紀程程的目光再度鎖向對面大樓那扇窗,窈窕的倩影暴露在清透晶瑩的月光下。

  現在她可以確定,劃過耳邊的那陣風就是麻醉針射過的氣流,適才還以為是自己判斷錯誤,以這種距離、這樣的高度以及隨時在變的風速,麻醉槍是不可能這麼神准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是誰呢?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立在那扇窗前的影子。

  站在她旁邊的唐心柔,也同樣盯著對面的窗戶。「你在看什麼?」

  「對面。」紀程程輕道,目光未曾移開。

  唐心柔也專注地盯著,總覺得那道黑影越看越面熟,越看越似曾相識,越看越覺得勾起了什麼記憶——驀地,她渾身一震,恍然大悟。

  老天!是他!

  唐心柔臉色大變。要是被程程發現「他」的存在那還得了,瞧程程嚴肅中越顯深沈的表情,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不行,她得想辦法轉移程程的注意力,否則以程程的聰慧和細膩的心思,必會查出些什麼……

  「什麼都沒有。」

  突來的一句話中斷了唐心柔的思緒。

  「啊?」

  紀程程轉過臉來,很失望地說:「除了一支拖把,什麼都看不到。」語畢,轉身走回屋裡,獨留唐心柔一人呆楞在原地。

  唐心柔看看程程,再看看對面那道影子,突然有股想笑的沖動。

  「哈……拖把,她竟然以為那是拖把……噗!」摀著嘴,唐心柔再也忍耐不住,決定先跑廁所偷笑個夠再說。


  獵人總部的頂樓,獵人「狼」、「虎」、「豹」、「鷹」及「鳳凰」全到齊了,除此之外還有「天使」及「死神」,加上四名徒弟、兩位俏麗有型的美女,一行十幾個人搬著小凳子坐在陽台上。

  不為任務、不為生意,只為烤肉,因為今天是中秋節。

  偶爾也該應應景,所以獵人們攜家帶眷架起了烤肉架,各式生猛海鮮、烤乳豬,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應有盡有,香味四溢,大伙兒難得齊聚一堂,好不熱鬧。

  丁宇瞄了妻子唐心柔一眼,她咬著雞腿,吃得滿嘴油膩膩,一雙眼不知在偷瞄什麼,盯得異常專注。

  卡吱卡吱——一只雞腿被她咬到只剩骨頭,還在無意識地啃,連他遞了一只蝦子在她盤子裡都渾然不覺。

  「你在看什麼?」他問。

  「沈大哥。」

  順著妻子的視線看去,一頭蓋臉長發、只差沒生蜘蛛網的胡子、千篇一律的灰色長袍,是沈毅終年不變的造型。他正在努力盡老板的責任,在中秋節這天犒賞員工,因為大伙兒不缺錢,所以便辦了一場烤肉活動。

  丁宇瞧了一眼,目光又移回心柔臉上。

  「看他做什麼?」

  「好奇。」

  一旁聽到的蕭奈兒,笑道:「也難怪你會好奇,他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讓人好奇的因子。」

  「你們說誰?」韓皓烈也來湊一腳,他是為了幫妻子拿飲料而正好經過,順便來聽聽。

  「沈毅。」靳易代為回答,將妻子蕭奈兒手上的烈酒換成了酒精濃度較淡的啤酒,惹來她的嘟嘴抗議。

  「會好奇很正常,沈毅是我們之中最神秘的人,心柔加入獵人組織才一年多,不像我們跟沈毅已經合作好多年,對他的一切早就見怪不怪。」韓皓烈笑道,下巴新生的胡渣讓他粗獷的外貌看起來更為桀驚不馴。

  「毅是個謎樣的男人,除了電腦,好像沒聽說過他對其他事情有興趣。」

  「咱們都知道彼此做獵人這一行的目的是什麼,卻不曉得他的。」

  「好像沒聽說他去哪度假過?」

  「他都一個人窩在家裡。」

  「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小黃和阿嬌兩個機器人作伴。」

  「他沒有女朋友嗎?」

  「你想他這身行頭,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嗎?」

  氣氛忽爾陷入一片沈默,五人的目光一致往同一個焦點移去,只見他們探討的男主角正在人群裡穿梭來去,一會兒幫人倒啤酒,一會兒將烤好的雞鴨魚肉端給大伙兒,因為長袍蓋住了腳,圓月高掛的夜晚裡,看起來很像飄來飄去的孤魂野鬼,不了解的外人一看,搞不好還以為他們在中元普渡哩!

  「有人說他很像拖把。」

  心柔突然的一句話,引起其他四人的共嗚。

  「噗——對厚,我怎麼沒發現。」愛笑的奈兒,聽得忍不住差點噴酒。

  「遠遠看是很像。」靳易點頭,並輕拍妻子的背,為她順順氣。

  「難怪我一直覺得眼熟,經你一提才恍然大悟。」丁宇心中多年的疑惑終於解開了。

  「是誰說他像拖把的,這麼有眼光的人介紹我認識一下。」冷面笑匠韓皓烈,一本正經的態度反而更讓奈兒笑岔了氣。

  「我一位好朋友說的。」

  「你是說——她?」丁宇眼中閃過一抹了悟。

  「嗯。」心柔點頭,現場也唯有老公認識她的好友紀程程,而且那晚程程家遭到小偷闖空門的事她也告訴過老公。

  「她沒懷疑吧?」

  「沒有。」

  「小心別讓她知道。」

  「我會注意。」

  這兩人沒頭沒尾的對話,讓旁人聽得莫名其妙。

  「你們到底在說誰?」奈兒最討厭事情聽一半了,插腰質問。

  「在說我的一個朋友啦,她在警局工作。」

  「警察?」韓皓烈揚了下眉。

  「也不算是警察,她只是檔案室裡一名小小的文書人員而已。嘿,不過她很喜歡做研究喔,最近在研究我們的獵人組織。」

  「研究我們?」奈兒訝然道。

  「別緊張、別緊張,她雖然是我的好朋友,但我絕不會破壞組織的規定洩漏獵人的身分,也不會讓她抓到任何獵人的證據,而且我這朋友跟別的警務人員不太一樣,她追查獵人只是因為喜歡做些冷門的研究而已。」

  韓皓烈等人的目光一致移向丁宇,想聽聽他怎麼說。

  「根據我的觀察,這女的目前為止對我們尚無任何威脅,所以便沒提了。」丁宇淡道。

  既然丁宇這麼說,大伙兒就放心了,獵人「狼」擅於追蹤,有著敏銳的觀察力,他的分析一定不會錯。

  「有趣的是,她正好住在沈大哥對面的大樓裡,天天面對著沈大哥的窗戶,卻一直不知道她看到的拖把其實是個男人,哈哈——」唐心柔大口咬著香噴噴的奶油烤玉米,毫無預警地耳邊突然傳來低沈的男性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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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36:54 |只看該作者
  「叫什麼名字?」

  「噗!」玉米子彈自唐心柔嘴裡連發射出,陰沈的長發男占滿她驚恐的視線。「沈大哥!你想嚇死人呀!」她嚇得退到丁宇懷裡,猛拍著胸口,好在有老公撐著才沒摔得四腳朝天,但也差不多了,看鬼片都沒這麼恐怖過。

  其他人也一臉冷汗,只不過礙於面子強裝鎮靜罷了,沈毅什麼時候走近都不知道,無聲無息,連鬼都要自歎不如。

  沈毅繼續逼近,劈頭就是兩個字。「名字?」

  「什麼呀?」心柔仍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妳那位朋友的名字?」

  「呃……你是問……程程嗎?」

  「她叫程程?姓呢?」

  「姓紀。」

  黑發裡眼睛突然一亮,嘴裡細細念著這三個字。「紀程程……是她?」低柔的語氣,仿佛在品嘗一道甜美的蛋糕。

  唐心柔被沈毅無形的氣勢給震住,不知不覺一手抓緊老公求取安全感。她對獵人組織的頭頭又敬又畏,好奇怪,明明長發蓋著什麼都看不到,卻覺得他威嚴有加,不明白為何他對程程這麼在意?

  對了,沈大哥一定是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所以特別來關心。

  「你放心好了,沈大哥,雖然她一直在追查獵人組織是否存在,但我一直很小心地消滅所有可能證明我們存在的證據,例如上次你發射的麻醉針,我就把它給偷回來了。」唐心柔得意洋洋地說,還自傲保密的功夫很到家。

  「她在追查獵人組織?」沈毅有些意外,隱藏在長發裡的眸子更加炯炯有神了。

  「是的,雖然她在警局上班——」

  「無妨。」

  「呃——對呀,我也這麼覺得,其實她追查獵人只是要——」

  「無所謂。」

  「耶……我還沒講完……」

  「沒關系,我只想知道她的名字,謝謝。」

  「不客氣。」

  問話完畢,沈毅一如平常,繼續做好主人的角色,招呼大家吃喝玩樂。

  心柔總覺得怪怪的,似乎有哪兒不對,偏偏快想起了什麼,卻又像霧裡看花有些兒模糊。

  忽地,一個想法閃入腦海裡。

  「啊!我知道了。」她低呼。

  眾人一臉莫名地望向她,不知小妮子在喳呼什麼。

  「知道什麼?」奈兒問。

  心柔睜大了眼,反問:「妳不知道?」

  「廢話,沒頭沒尾的,誰會知道呀!」

  「我知道沈大哥剛才問我朋友名字的目的了。」心柔好興奮地說。

  呿!原來是說這個。

  「不用問也猜得到,是吧?皓烈。」

  「他是要就近觀測敵情吧!接近對方,比較方便查探對方有何企圖。」

  其他人的看法皆一致,沈毅專長情報搜尋,任何消息都不放過,一方面提供給獵人完備的資訊,一方面也藉此保護組織的安全,所以才會想要認識那個女的。

  「不對。」心柔一口否定這個看法。

  韓皓烈、蕭奈兒,以及丁宇,皆意外地看向她,只有靳易依然維持他終年淡漠無波的一字表情。

  「不對?」

  「嗯,不對。」

  很有趣,論獵人的資歷,他們三人資格是最老的,論與沈毅相處的時日,他們三人也是最久的,而這個小不點成為獵人才不過一年多,竟敢否決三位長老的看法。

  丁宇睨著她,倒要聽聽妻子有何高見。「那麼你說,是為了什麼?」

  想不到妻子一臉神秘兮兮的笑,勾勾手指頭,等大伙兒耳朵靠近後,才鄭重宣布答案。

  「當然是——沈大哥看上她了。」

  答案一公布,他們先是楞了一會兒,然後彼此看了一眼,歎息聲不約而同從每人的口中發出。

  「咦?你們歎什麼氣呀?」

  「老公,我要吃羊排。」奈兒向老公撒嬌。

  「有空再聊。」韓皓烈揮揮手,回妻子身邊去。

  「耶?怎麼大家都不理我了?你們不相信我的話?」好不容易有重大發現說,竟然沒人相信,好!別人不信,老公總該信她。

  不料一回頭,卻發現連丁宇都在忙著烤肉,完全不把她剛才說的話當一回事。

  「丁宇!」心柔手插著腰,沒好氣地叫他。

  「別吵,肉快烤焦了。」

  「我是說真的啦!」

  沒人理她。

  「怎麼這樣嘛~~討厭啦~~嗚嗚~~你們給我記住~~」


  今晚一定要成功!

  紀程程不知道這是這兩個月來發的第幾次誓了,她一邊試圖攻破對方的防火牆,一邊嘗試和電腦駭客建立對話機會,在等待回應的期間,她則無聊的靠在窗前,觀察對面大樓唯一亮著燈光的窗。

  好奇地盯著窗內的黑影,不知道裡頭住的是什麼人,干麼有事沒事拿著拖把晃來晃去?

  而且今天似乎晃得特別凶,那支拖把到現在還在向左走向右走,卻始終看不到拿拖把的人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小孩?

  都市人大部分都用吸塵器,或是買最新式的免擰干拖把,很難得看到有人還在用五○年代舊式的拖把。

  不知何時,她已經養成每天待在窗邊看那支拖把演布袋戲的習慣。

  「嗶——」電腦傳來線上訊息呼叫,拉回她的思緒。

  是那個人!

  紀程程唇形優美的嘴角彎出漂亮的弧度,眼鏡後水汪汪的大眼睛閃閃發亮,馬上坐回電腦桌前,敲下按鍵,出現了一個對話框。

  「熬夜有礙美容,對美美的皮膚不好喔。」對方率先打出字幕,學著女孩子的口吻。

  紀程程單手托著香腮輕笑,即使對方一直以女人的口吻與她對話,不過她才不會傻呼呼的認為對方是女的呢!

  這一個月來,兩人在線上對戰,她攻不破對方最後一道防火牆,同樣的對方也無法查出她的底,彼此在交戰中逐漸衍生出默契,每天晚上固定十二點上線已成了習慣,現在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她原以為對方不會呼叫她,可見對方也對她十分好奇,才肯開啟對話框。

  「放心,我臉皮厚得很,皺紋越多越性格。」她以男人的口吻回應對方。

  「你好壞,昨天偷偷送人家一個病毒也不說。」

  「這樣才叫驚喜,明講多沒意思。」

  「既然這樣,干脆再加送人家一個掃毒程式吧!」

  「好啊,告訴我名字和地址,我寄給你。」

  紀程程當然知道對方不會說,就算說了,她也不會當真。

  「好,我告訴你,你來找我。」

  紀程程呆了好一會兒,直盯著電腦螢慕發楞良久。

  這是第一次對方直截了當地邀請她,害她一時之間遲遲敲不下鍵盤。

  躲避各國追查的電腦駭客會這麼輕易洩漏自己的下落?白癡都猜得到他是隨便說說。

  紀程程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你是『鷹』。」鍵入三個字後,按下enter鍵,傳送給對方。

  她很肯定,她一直持續追蹤獵人組織,不料意外發現其中有名電腦高手,出沒的地點和她任務中的駭客不謀而合。獵人們都用代號連絡,除了「狼」、「虎」、「豹」平時各有任務之外,她又發現了更神秘的兩名,分別為「鳳凰」和「鷹」「鳳凰」出現的時間不長,所以這人肯定是「鷹」。

  「那你就是小雞嘍。」螢幕上傳來調侃的話語。

  這人很鎮定,還有心情開玩笑,令紀程程更加肯定,因為這就是「鷹」的作風。

  「我知道你是『鷹』,而且是公的。」

  耍嘴皮子,她也不遑多讓,很好奇在身分被人探知後,「鷹」會有什麼反應?

  辛苦了這麼久,總算扳回一城,對方一定受到了震撼,否則不會過了五秒仍沒有任何回應。

  螢幕上緩緩出現六個字。

  「聰明的小母雞。」

  想套話嗎?她笑。

  「你怎能肯定是母雞,也許是一只公熊?」

  「因為我每天都看著你。」

  她又呆了,飛快的打字動作僵在半空中,有那麼一瞬間,這話的確嚇到了她,但她也不是三歲小孩,很快明白這只是唬人的。

  「是嗎?那麼你倒說說,我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肯定對方猜不到,只要他說錯一點就露餡啦!因為這份自信,她很優雅地倒了杯桔子茶,享受這份閒情逸致。

  「你不戴眼鏡比較美。」

  「唔——咳!咳咳!」桔子茶當場從鼻孔倒流,破壞了她的淑女氣質,程程努力順著氣。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巧合!對方在嚇唬她!

  「你頭發放下來也比較有女人味。」

  一股寒意自她腳底升起,明明室溫二十五度,她卻有如身在冷藏庫裡。

  不!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被嚇到的,一定是巧合!

  「我沒說錯吧,紀程程小姐。」

  匡啷!

  杯子自她手中掉落,摔成碎片。


  站在老舊不堪的大樓前,紀程程佇足良久,舉起的手卻猶豫著是否該按下電鈴。

  她查過資料了,這棟大樓登記在一位地主名下,以前沒注意到這是危樓,照道理說應該沒人住才對。老舊的建築、不起眼的外觀,若從旁邊經過絕不會多瞧一眼,從另一方面來看,這裡頗適合躲藏,其實她也沒什麼好怕的,與獵人「鷹」無冤無仇,犯不著提心吊膽,頂多白跑一趟罷了。

  盯著手上的地址,不知獵人「鷹」給的地址是真是假?

  當她正遲遲拿不定主意之際,大門忽爾嘎一聲地開了,仿佛在召喚她似地,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陰沉沉的灰暗。

  她左看看、右瞧瞧,半個人影都沒有,門就這麼自動打開了。她突然有種感覺,「鷹」正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果她退縮了,豈不讓他看笑話?她不能被對方的故弄玄虛給嚇退,想到此,她挺起胸膛,毅然決然地走進去。

  進入後,大門像是被賦予生命地自動關上,一盞燈隨即亮起,室內也豁然開朗,電梯門接著自動打開,指引她前進的方向。

  隨著電梯門關上,她感受到自己正在往上爬升,心跳也逐漸飛快。她終於可以見到這位神秘的電腦駭客了,過去無數的夜裡,她的腦海裡都是他的影子,關於他的傳說太多了,例如某國的軍事秘密檔案遭到他的密碼破解,義大利黑手黨某位老大的銀行戶頭也被他入侵,還有英法核武的密碼被他篡改,美國中情局掌握的財政情報也被他竊取……

  想不到這世上有這麼厲害的人物存在,這人應該不壞,否則以他的電腦鬼才,足以在各國興風作浪,但他沒有,令她不禁對他產生好奇與敬佩。

  不知他生得何模樣?是壯碩魁梧呢?還是斯文俊秀?想必是……不平凡吧……

  淡淡的玫瑰紅染上粉嫩的兩頰,習慣了冷然自持的她,竟為一個陌生男人心跳飛快,為了今天,她還破天荒化了淡妝,塗了點口紅,配戴隱形眼鏡,也穿得較有女人味一些。

  就要見到他了,小鹿亂撞的心口有著少女會見情郎的悸動。

  門打開的同時,卓然挺拔的英姿也立在她眼前。

  「歡迎光臨,紀程程小姐。」

  她差點沒被眼前的「人」給嚇出心髒病,整個人倒退貼在電梯的牆上,面無血色地瞪著那個長相怪異的「人」。

  「你……就是獵人『鷹」?」微顫的嗓音試圖保持平穩。

  「不是,我是機器人小黃,1955年出廠,RO-8990型,人工智慧第五代。」

  「機器人?」

  「是的,請跟我來。」

  她楞了幾秒,隨後趕緊跟上前,暗暗松了口氣,心想也對,哪有人會長這樣,大到不象話的眼睛、硬邦邦的線條,比常人粗兩倍的臂膀,以及像稻草堆的頭發。美國就有各式各樣的機器人,她也見識過不少,所以眼前的機器人應該是新型的高科技產品,因為它的動作如此自然,已經有百分之七十像人類了,不過說實在的,那一身造型實在有待改進。

  「紀程程小姐,你好。」又一個長相怪異到不行的「人」,上前躬身跟她打招呼。

  「妳好。」看得出來,對方是「女的」,因為有著波瀾壯闊的胸部,跟旁邊這個「小黃」不同,除了圓圓的大眼睛之外,還多了長長的睫毛,凹凸有致的身材實在誇張得像葫蘆,不輸給情趣商店所賣的充氣娃娃。

  「我叫阿嬌,1960年出廠,RO-8999型,人工智慧第六代。」

  「我是紀程程,請多多指教。」居然取這種名字,好俗喔!她雖心下這麼想,但還是很有禮貌地保持微笑打招呼,跟機器人寒暄,連自己都感到哭笑不得。

  「請繼續跟我來。」小黃道。

  「好的。」

  一路上,紀程程好奇地東張西望,這地方比她想象得還大,光是這條走廊,就不知道通往哪兒去了,房間也很多,門上都有編號,可惜都關著,無以窺見裡頭的乾坤。

  由此可判斷獵人組織是個財力雄厚的集團,而統治這個集團的首腦必然很厲害,想必擁有不可一世的氣魄及凡人無可及的威嚴吧?她不由自主地悸動和緊張。

  「請進,主人在裡頭等你。」小黃為她打開通道最後一扇門。

  紀程程收回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氣,昂首直視前方,已經做好心理准備會見這位傳奇的大人物了。

  走進房間,迎目所及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大房間,有沙發、電視、盆栽,及各種奇異美麗的裝飾品擺放其中。

  人呢?

  她正要回頭問機器人,卻發現它已離開。

  一下子,偌大的房間裡只剩她一人,安靜得連自己呼吸的聲音都聽得到。

  她聳聳肩。好吧,可能是需要等一下吧,神秘人物出場總是比較大牌,她可以一邊觀賞這些罕見的藝術品,一邊等待。

  首先是一尊水晶雕像,雕的是埃及艷後,巧奪天工的手法將水晶的折射光表現得如夢似幻,尤其是眼睛鑲上的兩顆貓眼石,炯炯有神,仿佛要把人的魂魄吸入一般。

  再來是中國的鳳凰,每一根羽毛都用白玉細細雕出它的紋路及形狀,細致的程度讓人真以為它輕盈如羽,經由燈光的反射,好似鳳凰即將展翅而飛,直到碰著了,才恍然大悟這只是個錯覺。

  除此之外,還有印度象、南美洲的神像,以及其他奇形怪狀的東西,不知是哪一國的藝術品,都非常有看頭,有些大到比人還高,有些則小到要用放大鏡才看得清楚。

  一路欣賞下來,倒也讓她見識了不少,每樣東西都各具特色,不管看得懂或看不懂,都令人歎為觀止。不過其中也有看似普普的東西,例如這一株毛茸茸的東西,她猜大概是原始風格的藝術品吧,可能是山頂洞人時期的神像還是什麼的,是這房間裡最沒特色的擺飾。

  「程程小姐,請喝茶。」

  「程程小姐,請吃蛋糕。」

  小黃和阿嬌分別各端了兩杯茶及兩份點心進來,放在桌上。

  「你們主人呢?他什麼時候才要出現?可否告訴我,我大概還要等多少分鍾?」她禮貌地提醒,自己起碼等了有十分鍾之久,不如先睡一覺再來叫醒她好了,也省得在這兒枯等。

  「你不是已經見到他了?」小黃道。

  她依然保持微笑,不厭其煩地跟機器人溝通。「這裡除了我,就是這些藝術品,我很確定,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說不定獵人「鷹」正透過什麼隱藏的鏡頭觀察自己,所以這些話,她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他就在妳面前。」阿嬌道。

  紀程程現在相信人家是在玩她了,很好,想看她的反應是嗎?沒關系,她有的是時間。

  她的笑容更加柔美了。

  「我相信就算是盲人也摸得出來,在我面前除了這支拖把外,什麼人也看不到——咦?」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食指點點這毛茸茸的大怪物,同時發現了奇異的現象。

  怪了?這觸感……怎麼碰起來像……活的?

  她緩緩抬頭盯著對方,在綿密的長毛裡,依稀感到兩道詭譎的光射出來,清澈如寶石,璀璨如星子,仿佛是人的眼睛,甚至還一眨一眨地開合著。然後她覺得自己又產生了幻覺,因為茂密的黑毛緩緩地動了,一排亮白的牙齒詭異地露了出來,拖把綻開了不可思議的微笑,甚至還發出男人的聲音……

  「幸會,紀程程小姐。」


  「我長得很可怕嗎?」

  「不會,主人。」機器人小黃道。

  「為什麼她會暈倒?」

  「暈倒是因為腦部暫時缺乏足夠的氧氣而失去知覺,而被嚇暈的人,因為心跳突然加快,血液來不及將氧氣送到腦部,所以才會——」

  「行了行了,我是問為什麼她見了我會產生這些症狀?」

  「主記憶體正在搜尋相關資料,請稍待。」

  「主人,那是因為您的外觀。」阿嬌身為人工智慧第六代,程式比第五代的小黃更為先進,而且她負責的是掃除、清潔等工作,包括主人的儀容都是她「清掃」的范圍,程式裡正好可以搜尋到相關資料。

  「我的外觀有這麼可怕?」

  「主人長頭發、長胡子、一身灰色衣服的造型,正好和一般東方人所認為『鬼』的形象很符合。以人類的標准來看,主人歸於奇裝異服那一類,較不為同類所接受。另外,哺乳動物天生對未知的生物會有恐懼感。綜觀以上三點,或許是程程小姐昏倒的原因。」

  「阿嬌,你真不愧為第六代。」小黃贊美道。

  「哪裡哪裡,主人的儀容是我的職責,但是主人都不聽我的勸告,整整半年不剪頭發、理胡子,依我看,主人您該做個大掃除了。」阿嬌發揮她管家婆的責任,對主人警告。

  沈毅搔搔頭。「是嗎……」

  「她的血壓和心跳逐漸恢復標准值,沒有危險。」生理偵測是機器人小黃所具備眾多功能的其中一項,他打開一根手指,裡頭自動伸出一條線路貼在紀程程的頸動脈上,測量她的心跳和血壓。

  「那就好。」沈毅稍微放寬心,他低下頭,專注地盯著躺在沙發上的她,也只有這個機會,他才可以好好將她看個仔細。

  昏過去的她就像睡美人一般沈靜而安詳,仿佛連周遭的空氣聞起來都是香的,凝望她的瓜子臉、粗細適中的黛眉、輕如羽扇的睫毛、小巧細致的鼻子,體內的溫度正在逐漸升高,這個讓他夜夜輾轉難眠的女人離他如此的近,怎不教他心火熾熱?

  「嗯,心跳加快,血壓增高,數據顯示您的興奮程度跟動物發情指數吻合。」小黃說道,他的生理測量器正貼在主人的頸動脈上。

  沈毅長而濃密的黑發裡射出兩道犀利的銳光,緩緩警告:「收回你的測量器,否則讓你坐電椅。」

  一聽到電椅,小黃的眼睛瞬間變成驚嚇的綠色,立刻收回測量器,並躲到阿嬌背後頻頻發抖。三個月前因為停電,主人為了維持整棟大樓的電力和電腦運作,把他當成發電機使用,當強大的電力流過他身上,害他的電腦中樞系統短路了一個星期。

  幸好此時沙發上的人兒呻吟一聲,拉回主人的注意力。

  佳人快醒了,為了避免再把她嚇暈,沈毅特意離得很遠,改而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紀程程總算恢復了意識,一睜開眼,便立刻坐起身來,神色慌張地東張西望,直到視線對上他,便像粘住了,再也移不開,那見鬼的表情比昏倒之前好不了多少,但至少不再那麼受驚了。

  沈毅不動聲色地任由她打量。

  約莫過了三分鍾,佳人總算有了第二個反應。

  「你……是獵人『鷹』?」

  「是。」

  氣氛再度恢復詭譎的沈默,大約又過了一分鍾後,佳人發出第二個問題。

  「你是機器人?」

  「不是。」

  他從佳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信任。不會吧,這種事還需要懷疑?

  「蘇俄軍政系統為何停擺三天?」

  「因為中了我的電腦病毒。」

  「法國核子試爆為何癱瘓?」

  「因為我改了他們的密碼。」

  「英國情報局為何重整所有檔案?」

  「因為我把奧斯汀保威的資料也放上去。」(注:奧斯汀保威是「王牌大賤諜」電影中的男主角。)

  「美國中情局的電腦為何當機?」

  「那是你們的反偵測程式出了問題,不能怪我,我純粹上去瀏覽而已。」

  紀程程怔楞許久許久,由無法置信到最後終於深深歎了口氣。

  是這個人沒錯,盡管她不相信,試圖從考他的問題中證明對方是冒牌貨,但只證明了一件事,他就是獵人「鷹」本尊;各國搶破頭也要得到的電腦駭客。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大概指的就是這種心情吧,她心目中仰慕的男子竟是個不修邊幅到家的原始人……

  頭好痛!

  她輕輕撫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強壓下失望的心情,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哀悼夢碎的時候,她可是為任務而來的,得先搞清楚對方的底細。

  很快的,她的表情由「冰冰」有禮的微笑所取代。

  「這……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沈毅。」

  她頓了下。獵人不都一向保持神秘的嗎?還以為要花點功夫調查呢,這麼快就報上名字,假名的機率有九成以上,但無所謂,她可以查得出來。

  「沈毅先生,是這樣的,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談這件事之前,容我先做個自我介紹——」

  「我曉得,你是美國中情局的海外雇員,受中情局之命來找我。」

  紀程程無比震驚,足足楞了三十秒才回神,對方竟然這麼快就查清她的底,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不愧是獵人,連這也瞞不過你,我猜,你應該也已經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了吧!」

  「知道。」

  多可怕的人!

  一改適才初次見面的印象,她有一種被看透的威脅,這男人果真不能等閒視之。

  看不清那飄忽的長發下他真正的表情,搞不清楚他的喜怒哀樂,反而更教人猜不透。

  「既然如此,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希望你能加入中情局的行列。」

  「不行。」

  沒有考慮,沒有猶豫,很直截了當的拒絕,當然,這早在她預料之中,也想好了接下來要如何說服他同意。

  「加入中情局,可以為世界正義奉獻出一份心力。」

  「沒興趣。」

  「我們需要你的專長,來阻止國際間的野心家制造世界混亂。」

  「請找別人。」

  「你不覺得幫助中情局打擊犯罪,維護世界和平是件榮譽的事?」

  「沒感覺。」

  「你可知道,每一分鍾恐怖份子殺死多少無辜的生命?」

  「沒概念。」

  「你可曾想過,經由網路攔截情報,可以阻止多少戰爭發生,拯救多少人?」

  「我沒這麼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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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38:02 |只看該作者
  一股火氣在她體內醞釀。這個臭家伙,不修邊幅打扮邋遢就算了,居然連一點使命感都沒有,虧她一直把他當成英雄仰慕,現在想想,真是既丟臉又可笑!

  雖然心下發火,但臉上的微笑一點都沒破壞,此行任務的重點在當說客,不能受個人情緒因素影響。根據她長時間的研究,他們這種人的行事風格就是無拘無束、不受管制,強壓下罵人的沖動,逼不得已只好拿出最後的籌碼了,雖然她不願意並且鄙視此種行為。

  她神色漠然,聲音冷淡地開口:「開個價吧,你要多少?」

  「我不缺錢。」

  哼,故意吊胃口嗎?

  「不缺錢?你們獵人受客戶委托,專干綁人的勾當,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什麼?」她一字一字溫柔地吐出,有禮的語氣中含著淡淡的嘲諷。

  他點點頭。「為錢。」

  真虧他說得出口呀!這表示他的道德程度有多低,很好,她明白了。

  「既然為錢,我就代表中情局跟你談一筆交易,你為我們做事,我們給你優渥的酬勞,如何?」雖然嘴巴上說是交易,但她眼底充滿輕蔑與不齒,如果他真的同意,說穿了,不過就是個見錢眼開、見利忘義的家伙,她會一輩子都瞧不起他,若非為了不辜負對她有恩的麥肯博士及局長的交代,她很想立刻轉身走人。

  這人干麼不講話?還在考慮什麼?考慮要坑多少錢嗎?哼!到頭來還是脫離不了貪念。

  他盯著她看做什麼?氣她的無禮嗎?笑死人,他自己又有哪點值得人家尊敬?從現在開始,她要把過去對這家伙的仰慕、佩服和崇拜,全部通通收回來!倘若他獅子大開口,價錢談不攏,正好合她的意,中情局便會采取非常手段,派人來抓他,因為與其讓別國得到此人,不如先下手為強,她也可以順利交差了。

  「考慮好了沒有,一千萬?還是一億?」她冷問。

  沈毅凝望她許久後,緩緩開口。「我不要錢。」

  咦?當真不要?

  紀程程眸中的不屑稍緩,心想這人似乎還沒壞徹底,才想著,又聽得對方話鋒一轉。

  「不過……」

  「不過什麼?,」戒備又浮上她充滿敵意的眼神。

  「談錢太市儈了,我們之所以成為獵人,就因為不願受世俗規范限制,我們接的每一項交易都自有道理,並非你所想的那麼勢利眼,要不要跟中情局合作,我有其他的考量。」

  紀程程不由得傻住了,難道是自己判斷錯誤?

  她的眼神變柔,語氣也軟了下來,對他的印象又改觀了,原來他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錢,也並非沒有跟中情局合作的意願。

  「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語氣有些沖,誤會你了。」

  「好說。」

  「那麼你要我們怎麼做,你才肯答應?」

  「其實,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直說無妨。」她眼神亮了起來。

  「真的可以直說?」他的眼神也亮了起來。

  「當然可以。」

  「是你說可以的。」

  「對,對,我說的,你快說,別拐彎抹角了。」她催促著,用好甜的嗓音,看他的眼神溫柔不少。

  「好,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看上你了,做我的女人吧!」他依她所言直話直說,並露出「凡事好說」的笑容。

  氣氛剎時轉為沈默,但她的笑容始終沒變,依然是那麼清麗亮眼,只不過覆上一層足以凍死人的寒霜,偏偏有人還遲鈍地感覺不到。

  「如何?」他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回應他的,是更加甜美銷魂的花般笑靨。

  「啪!」

  一掌實在又響亮的五指印烙在他的左臉上,這就是她的回答。


  接連一個禮拜,紀程程的心情處於低潮,自從那天打了那家伙一巴掌後,她便郁悶到現在。

  回到住處後已是凌晨兩點多,看著桌上被閒置七天的電腦,她禁不住輕聲歎息。以前每天晚上一回來便習慣開電腦上線,在線上追尋「鷹」的訊號。

  近幾個月來,跟「鷹」對話成了她一天中最快樂的事,若是一天沒對話,仿佛跟沒吃飯一樣少了什麼,誰知好不容易見到對方了,卻……唉!

  一想到那男人說的話就有氣,他居然厚臉皮說想要她!

  輕浮好色的家伙!竟敢對她有非分之想,那天甩了他一巴掌後,她便直接沖回來,好幾天都心神不寧,向來冷靜行事的她第一次為了男人而心浮氣躁。

  都怪她把對方想得太完美了,只不過因為聽了太多對方的傳奇事跡,便將他想象成多了不起的英雄,所以在見到他真面目的同時,也受了很大的打擊。

  打開電腦,裡頭有好多這一年多來辛苦收集到的獵人資料,現在想想,真不知道自己在熱衷個什麼勁兒,內心的狂熱全教那支「拖把」給澆熄了。

  七天了,她都沒開機,也許對方也因為那一巴掌而在生氣呢!其實冷靜下來後,她便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不該因為個人情緒而壞了正事,要是惹火了對方,促使他對中情局下電腦病毒或是擾亂程式系統怎麼辦?對方可是目前無人可及的電腦駭客呀,又是不受拘束的獵人組織首領。

  如果他可以把法國的軍情系統弄得大亂,也就有本事癱瘓中情局所有電腦程式。

  思及此,她更自責自己的沖動,總之,她把任務搞砸了。

  再度深深歎了口氣,啟動電腦,她必須向局長報告這個結果。

  「嗶——」一連線,電腦立刻發出線上傳呼。

  是他!紀程程心鼓重重敲了一下,偷偷高興了一下下,嘴角悄悄地揚了一下下。他還肯連絡,這表示情況並沒有自己想象得糟,趕緊在電腦前坐好,深吸一口氣後按下按鍵,開啟對話視窗。

  「你終於開機了。」

  她沈默地盯著螢幕,猶豫該用何種語氣回復他才恰當,遲遲沒有敲下鍵盤。

  「你在大號嗎?沒關系,我可以等。」

  大號個頭!

  「抱歉,久等了。」她言不由衷地回復對方一句虛偽的對話。

  「妳在?太好了。」

  好個鬼!

  「我也正想連絡你呢。」手指用力敲打著鍵盤,每一個字都有著火藥味。

  「還在生氣?」

  「不!怎麼會呢?」你不笨嘛,知道本姑娘在生氣!

  「你打的那一巴掌,讓我的臉到現在還在腫。」

  活該!

  「那天我太沖動了,請別見怪。」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堆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可以的話,她還想再補一腳。

  「要不要來我家坐坐?」

  她瞪大了眼,這人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耶!竟然馬上就又約她,她原本也不希望把關系弄得太僵,這下倒省事了不少,可是……對方太主動,反而讓她怕怕。

  「去你家干麼?」

  「繼續我們上次的話題。」

  紀程程困惑地皺眉。沒想到被甩了一巴掌,他不但不生氣,還願意低聲下氣地跟她連絡,甚至主動提到重點,也許他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可惡,雖然外型邋遢、口不擇言,但至少沒騙人,也沒傷害她不是嗎?

  人家都不計較了,她再繼續固執下去,就顯得度量太狹小。

  也許他沒有想象中那麼糟,她不該只看到人的一面就下定論……

  「我是誠心的。」

  對話框出現這一行字,令她頗心動,纖細的指尖輕輕敲下兩個字。「真的?」

  「我可以發誓。」

  她終於展顏歡笑,可惜沒有面對面,不然她會回給他一個最真心的笑容,而不是敷衍的。

  決定了,她要給彼此一個機會重新認識。

  「我是真心誠意地要你當我的女人。」

  靜~~

  啪嚓!腦袋裡傳來某一根神經斷掉的聲音,她眼角微微抽動,瞪著螢幕上那一行字,僅存的一點好感完完全全消失無蹤。

  突地,眼角余光不經意地瞥見對窗那支「拖把」,正朝她這方窗口望來。

  紀程程憤怒地瞇細眸子。好啊!這家伙還有臉往這兒看,這倒提醒了她,原來她一直被偷窺,想起自己每天下班回來,習慣一進門就開始脫衣服,該不會……全被他給看光了吧?

  她氣得臉色臊紅,偏偏那家伙還對她揮揮手,真該死的欠扁!

  她憤而站起身,朝對面吐舌作了個大鬼臉,然後狠狠拉上窗簾,杜絕任何逾越的視線。

  現在,她再無任何猶豫了,立刻打了一千多字的報告,以密件方式e-mail給局長,內容說明自己已成功找到電腦駭客,但說服任務失敗,失敗的理由是對方搞怪固執難以溝通、不受金錢誘惑。唯獨漏掉了沈毅求愛的那段,她當然不會傻得連這個也寫進去。

  接下來就看局長怎麼決定了,依她看,局長很快就會派人來台灣抓人,而且行動保密到家,因為中情局絕不希望此事鬧到國際皆知,讓其他國家來跟美國搶人,所以一定會秘密采取強硬的手段。

  反正,那個人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


  紀程程氣急敗壞地來到大門口,其實她萬般不願意,如果能選擇,她很希望直接拿一把大斧頭將這道大門給拆了,好洩心頭之恨。

  她大大做了個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向來很少生氣,更別說發飆了。冷靜分析、沈著判斷,以平常心看待每一個難關,是她一向堅守的原則,因此才能勝任電腦攔截情報及分析員的工作,幫助中情局提早獲知恐怖份子或野心家的密謀,阻止可能發生的災難。

  她喜歡這個工作,也視它為一生的職志,但絕不可能出賣身體來獲取利益,因為她並不是諜報員,局長明明曉得,卻下了一道可惡的命令給她。

  當她下班回到住處,看到局長回給她的密件後,忍不住氣得發抖,但同時明白,要解決問題,關鍵人物是獵人「鷹」。

  所以她來了,站在這棟危樓的大門前,按下電鈴。

  大門仿佛回應她似的,自動為她打開一條通路,她直接進了電梯,因為來過一次,早已記住了路線,電梯門一開,連機器人跟她打招呼都不理,便直直往長廊的盡頭走去。

  「沈毅先生,我們需要談一談。」這次,她不會再弄錯了,大步朝那個胡子最多、頭發最長的家伙走去。

  對方卻默不作聲,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相信你是個明理的人,不會做出那種要求的,是吧?」

  先禮後兵,她把持住想扁人的沖動,強撐著微笑。

  對方依然沒有反應。

  「你不說話,我們怎麼談呢?」

  心虛了嗎?有膽子向局長提出這麼無恥的要求,卻沒膽子面對她嗎?

  這次真的失算了,他竟然先她一步和局長連絡,還提出要他加入中情局,必須交換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卻是犧牲她,怎不教她怒火攻心!

  對方一直不肯開口,終於把她惹火了。

  「為什麼不說話?自己做的事卻不敢承擔?如果你還有良知的話,就自己親口告訴我,說你向局長要求了什麼條件!說你自己是個多麼卑鄙無恥、不要臉的人——」

  背後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

  「別吵!沒看到我在罵人嗎?」她沒回頭,八成是機器人小黃或阿嬌在拍她肩膀。

  「很抱歉打斷你,但是你再怎麼罵,那個假發和假胡子也不會有反應的。」

  紀程程一楞,姓沈的聲音怎麼會從身後傳來呢?疑惑地回頭,驚鴻一瞥,淡漠的美麗容顏難得也有嚇傻的時候。

  其實用「嚇傻」來形容並不恰當,應該用「看呆了」才對。

  站在她背後的男人,容貌簡直比電影明星還英俊一百倍,深邃的五官立體如雕像,兩道濃眉下的褐色雙眸璀璨若寶石,炯炯有神,流露出王者的霸氣,但又深沈內斂,令人無法捉摸,為官必為領袖,為賊必為山寨王,自信的模樣像是將一切都掌控於手中……

  冷靜如她,也不免為之驚艷,一時之間回不了神,因為男子實在英俊得太令人印象深刻。

  「沈、沈毅?」

  「對。」

  「你的頭發和胡子……」

  「剪掉了。」他笑,很滿意她的反應,不枉費他為了她花了一番功夫打理門面。

  不同於先前的冷淡客套,拒人於千裡之外;現在的她不再冷冰冰,驚訝的神情生動又迷人,像極了初綻的花朵,不知所措的張開嘴巴,鮮紅誘人的唇瓣好似在等人采擷一般,極度誘惑著他。

  既然她這麼毫無防備,他就不客氣了。

  眼底閃過鷹一般掠奪的光芒,他猛然低下頭攫取她口中的甜蜜。

  紀程程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立即反抗,但隨之襲來的是更狂妄的占有,兩只臂膀夾帶強大的力量縛住她掙扎不休的身子。

  可惡!哪有人這麼霸道的!

  他寬大硬實的胸膛如銅牆鐵壁,男性氣息強悍而不輕易妥協,即使他的外表看起來如此地……如此地儒雅紳士,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土匪強盜。

  她都還沒開口談判哩!怎麼可以一開始就被占盡便宜,不——不可以!

  銀牙一咬,她狠狠咬了對方一口。

  沈毅快速放過她的唇,濃眉緊蹙,隔著一點距離盯著倔傲的她,唇角滲著血絲,是她的傑作。

  「妳咬我?」

  「一份小禮不足敬意,再加上大禮如何?」出其不意地,再奉送一拳給他。

  沈毅俊逸的臉龐就這麼被打了一拳,很實在且毫不留情。他沒躲,仍是皺著眉頭。

  「妳打人?」

  「是的。」

  「為什麼?」

  「對付色狼需要客氣嗎?」

  「我以為你願意。」

  「你是發情的公狗嗎?」

  她語氣有禮,卻字字嘲諷如針刺,面帶微笑,卻散發著零下三十度的冰冷。

  無端被打了一拳,沈毅不以為意,反而深受吸引,懷中的小女人就連生氣的表情都這麼獨特有魅力,怎不教他心動?她清冷的氣質,令他情不自禁想「吃」了她,不過現在看來,佳人很不高興他這麼做,他只好做一番解釋。

  「因為你剛才看起來好像希望被我吻的樣子,所以——」

  這次他沒讓她,快手捉住打來的第二拳,並感受到她熊熊的怒氣。

  他不明白為何她如此生氣,已經說好了不是嗎?

  「貴局長不是已經答應接受我的條件?」

  「他答應,我可沒答應。」

  沈毅有絲了悟。「那麼你來找我是為了……」

  「找你理論,順便罵你卑鄙無恥,竟然利用局長來壓我,還開出那種條件,我可不是貨物!」她生氣了,這男人把她當成什麼!竟然私自跟局長連絡,說明只要她同意伺候他,他可以為中情局做事,更可惡的是,那只老狐狸竟一口答應,下令要她遵從這男人的指示,不得違抗。

  別以為美國講人權,那是對大眾,至於他們這些特勤人員,是沒有人權可言的,有時候還必須犧牲個人利益到底,例如貞操……緊咬的唇滲出了血絲,研究獵人這麼久,她不曾發現獵人有這種可恥的紀錄呀,是哪裡出了錯嗎?

  沈毅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內情,原來是局長私自強制命令。褐眸一沈,說道:「如果不要,你可以拒絕。」

  「我拒絕得了嗎?」敵視的眼中充滿了對他的憤怒。

  凝望著她因怒氣而脹紅的臉蛋,他真的很喜歡她,也不想放開她,就怕一放開,她會跑得不見人。

  該如何留住她?他苦思著,偏偏這是他最外行的事,他可以輕而易舉破解最復雜的密碼,得到全世界最機密的情報,但對於女人,他真是個生手,連機器人都批評他是戀愛白癡。

  可是……剛才他明明在她臉上看到「心動」呀,所以才配合地吻了她。

  「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因為你一直沒上線,我只好跟威爾先生連絡,也提出了條件,但我是要求必須由你來說服我才行,並沒有指明用你的身體來交換。」

  她的怒顏稍緩,疑惑仍在。「是嗎?」

  「我沒騙你的必要。」

  紀程程呆了呆,從他正經的表情及眼神中,知道他不會騙她,這也就表示,是另一個家伙在說謊。

  美眸銳利地瞇起。就知道那只老狐狸無所不用其極,混帳東西!真恨不得奉送他雙拳兩腳,可是人家是局長,她又能拿他如何?

  如果她抗議,依老狐狸的個性,肯定會說她違抗長官命令,違背局裡的宗旨以及當初加入中情局的誓言,為了一己之私置世界和平於不顧,搞不好還扣她的考績點數或記過什麼的。

  她才不會順那老狐狸的意呢!但又不能違抗,該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沈毅很有耐心地等待,仔細觀察她臉上的細部表情。她很冷靜理性,不像一般女人生氣時會大吼大哭,她很快就收斂了怒火,沒有放任自己情緒失控,讓眼淚泛濫成災。

  她……真的很特別。

  他大剌剌又專注得過分的目光,終於被她發現了。

  「看什麼?」她冷問,試圖以嚴肅的語氣掩飾沒來由的害羞,是否帥哥天生就有電人的超能力,搞得她很不自在。

  「你已經不生我的氣了。」他肯定地說。

  她一楞,這人挺會察言觀色的嘛!

  「如果這真是一場誤會,請你放開我,以表示你的無辜。」

  才說完,他立刻放手,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爽快。

  紀程程稍微整理自己的衣著,拉拉有些縐褶的裙襬,重新戴上防備的面具,向後退了幾步之後,才抬起頭面對他。

  呼……保持安全距離好多了,不再碰觸他那硬實的胸膛,沒有紊亂的心跳在作怪,也不怕那灼熱的氣息吹拂在臉上所帶來的麻癢刺激,她可以冷靜地跟他談判了。

  清了清喉嚨後,她用著平穩的語氣開口。「你的意思是,要你加入中情局,就必須由我來說服你,條件只有這樣?」

  「對。」

  「那麼……我該如何說服,你才答應?」她的目光又犀利起來,十足的警告意味。

  「我要妳。」他的回答依然很干脆。

  警告的眼神又燃起怒火。「這不是一樣?」

  「不一樣。」他堅持。

  太可笑了,當她是好騙的笨女人嗎?

  「好,我倒要聽聽你的高見,看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你說話太深奧!」她洗耳恭聽。

  「我喜歡你,並決定選擇你做為我的伴侶,如果你不願意,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為止。」

  「嗄?」這麼赤裸裸的表白讓她當場呆住,平靜的心湖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加上適才那一吻帶給她的沖擊,到現在還余波蕩漾。

  在他如獵鷹般炯亮的目光注視下,她有種無路可逃的感覺,他眼神堅定、語氣認真,像是這一生真的已認定了她為伴侶。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畢竟對方是她一直偷偷仰慕的獵人「鷹」,但事情來得太快,她根本還不了解他呀!連認識都不算,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這教她如何是好?

  「為什麼是我?」她突然很想知道,不!是一定要知道。「我不明白,我們才見第二次面,根本談不上認識,為什麼你就這麼肯定是我?」

  兩個人要認定彼此,起碼要經過許多的難關和考驗,才會了解兩人的靈魂是否相屬,進而認定對方為自己的終身伴侶。

  「不為什麼,我就是知道。」他回答得很理所當然,甚至還覺得她問得很奇怪,如果她想聽,他不介意多回答幾次,雖然這樣不符合他凡事講求速戰速決的作風,但為了她,他可以多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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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38:29 |只看該作者
  「可是……這樣……」好難得她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還有什麼問題,直說無妨。」

  「太快了,我……」

  「那麼我放慢一點。」

  「起碼也要先交往一段時間……」

  「好,就交往一段時間。」

  「培養一下感情……」

  「好,就培養感情。」

  「例如先約會或看電影什麼的……」

  「好,我們馬上約會。」

  「喂——這又不是吃飯睡覺那麼簡單,說做就做得到的!」她沒好氣地插腰怒瞪。

  他皺眉。「不然呢?」

  「至少你也要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交往,哪有人追求是這樣的!」

  「你不願意?」

  她頓了頓,雙頰微紅,發現自己竟無法立刻否認,也許自己是有一點點欣賞他才會感到遲疑。「這……倒也不盡然……」

  「這不就得了,你情我願,一切搞定。」

  紀程程張著嘴,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大概有些了解這人的個性了,他的思考方式就是一條腸子通到底,不會拐彎抹角,更不懂浪漫調情,就像電腦程式一樣,設定好便執行,看准目標便去做,所以才會直言不諱地向她告白,甚至毫無預警地吻她。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吧!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她決定做個實驗。

  「你愛我嗎?」

  「愛。」

  「多愛?」

  「我願意為你死。」

  她的心髒怦怦亂跳。

  「不用到死的地步啦,沒這麼嚴重,不過倘若你肯加入中情局……」

  「你肯讓我上?」

  「這個以後再說。」她紅著臉避開那炙人的視線,居然連這種話也可以說得那麼露骨,真是……害她都不好意思了,看情況得一步一步來,找機會再說服他,不宜再在這話題上打轉。

  她深吸一口氣,似是下了一個很冒險的決心。

  「好,我答應跟你交往,但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交往期限是三個月,這段期間除非我同意,否則你不可以勉強我,不可以隨便碰我,不可以亂吻我,更不可以毛手毛腳,答不答應?」

  「唔……剛剛好像有人說這跟吃飯睡覺不一樣,不是說做就做得到的。」

  她臉一紅。「你管我,要不要?是男子漢就不要計較!」

  好賴皮,但誰教他喜歡她呢?「好,我同意。」

  「還有,若我們不適合,就表示沒緣分,交往期限一到,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得加入中情局。」

  「沒問題。」

  答應得太爽快,害她總覺得沒有安全感。「你……不仔細考慮一下再回答?」

  「我既然決定了,就不會改變。」

  「你怎麼知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內心的火苗已經悄悄點燃,不過表面上依然倔強地表現出滿不在乎。

  「別忘了,我每天都看著你,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包括每天的作息、日常習慣,幾點起床、幾點回家、幾點休息、看什麼電視,你全身上下的SIZE我都知道。」

  她聽了心下一驚,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騙人!」

  沈毅微挑劍眉,開始敘述她一天的作息。

  「你早上六點起床,喜歡放著音樂邊做早餐,通常吃吐司夾蛋,偶爾來杯鮮搾番茄汁。晚上多在十一點左右回來,洗澡約半個小時,睡衣有三種顏色,白色、鵝黃及淡粉紅——」

  「你連我睡衣的顏色都看到了?」她低呼,兩手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不知洩了多少底,冷然的面孔很難再保持平靜,由無措的慌亂所取代。

  沈毅面不改色地回答:「不只睡衣,內衣的顏色也是三種,分別是淡藍、膚色和黑色,內褲則是——」

  「停!別說了!」她脹紅了臉,再也沈不住氣。「你可惡……竟然偷窺我!」

  「你窗戶沒關,隨便也看得到。」他一臉無辜。

  她氣得跺腳,一想到自己可能從頭到腳全被他看光了,便無法冷靜,想罵他也不是,不罵又不甘心。

  「你還看到了什麼?」基本上,這只是抗議,而非真的想知道,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以這人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鐵定會照實回答,想阻止已來不及——

  「還有你32C的胸部。」

  去他媽的冷靜,她豁出去了!今天不把他扁成豬頭,她就不姓紀!


  在台灣,紀程程的身分是分局裡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負責管理各案件的歸檔、分類,及整理。

  工作穩定、瑣碎,偶爾值值夜班,幾乎沒什麼挑戰性。這一行大體上分文武兩類,武的靠破案捉犯人升官;文的則專攻犯罪心理,研究如何改善社會治安,其他則是負責一些行政事務,就跟公務員沒什麼兩樣。

  男人當家是這一行常有的事,升官的幾乎都是男人,女的頂多只是陪襯,還是以嫁人為優先,畢竟女人有生孩子照顧家庭的天職,所以先天就不適合一天到晚在職場上打仗,就算想升官,也只能從文的方面著手較有利。

  進修是最快的方式,研究發表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當許多有志向上的同事努力不懈找犯罪研究題目來寫的時候,紀程程依然故我,安於當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因為她不想被注意,她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執行。

  沒人曉得她另一個身分是美國中情局在亞洲的特勤雇員,也是其中唯一一位亞洲人。

  因為不想被注意,所以她的打扮向來低調,每天都是固定的黑框眼鏡及綰髻造型,為了省事,她千篇一律穿著制服,不像其他女警會特意花心思妝點自己,除非特定場合時間,否則沒人肯穿那件嚴肅又沒變化的制服。

  頗有姿色的女警,當然很快就會被哪位長官或是前途看好的警官給訂走,剩下的女警就只能莊敬自強,繼續研究最新的化妝方式,每天在臉上調色,看看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但今天,不知是刮了什麼風,在他們小小的分局裡,一個一直不被注意的小角落,霎時成了所有人專注的焦點。

  紀程程放下了頭發,拿下了眼鏡,精致的臉蛋化上淡妝,眉形也修得很秀氣,口紅的顏色是最適合她的橘粉紅,搭配素雅的上衣和過膝的裙子,妝點得自然合宜,跟以往的她相較,萬分迷人,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所有人的視線一大早就集中在她那兒,直到接近中午時刻還捨不得移開,尤其是男警員們,不管未婚已婚新婚,周遭的氣息彌漫著一股春心蕩漾,大家心裡都有同樣的想法——

  原來她這麼漂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古今不變的現象,有人春心動了,卻又不敢太明目張膽,因為平常冷落了人家,如果這時候馬上去搭訕,豈不公告自己以貌取人。

  要搭訕,也要等適當機會,很快的,這個機會來了。

  紀程程站起身,雙手抱著一迭厚重的檔案夾,正打算放進檔案室裡,因為剛戴隱形眼鏡不太習慣,揉眼睛時不小心撞到桌角,手上的資料散了一地。

  「呀……」她低呼,懊惱地蹲下身,心想才排好的順序,這下子又要從頭整理了。

  她才一蹲下,便立刻感到周遭圍了一圈人,抬頭一瞧,嚇得呆住。

  四、五位男警員不約而同地幫她撿拾地上的資料,雖然文件是散了一地沒錯,但……沒必要驚動這麼多人一起撿吧?

  「東西很重吧,要不要我幫你拿到檔案室?」

  「有沒有受傷?我看妳撞了一下。」

  「眼睛不舒服嗎?是不是灰塵跑進去了?」

  「去看個醫生比較保險。」

  「撞到的地方疼不疼?」

  男子們關心地問,幫她撿起來的資料已好端端地放在她面前。

  紀程程環視他們過分熱心的眼神,心下明白了幾分。

  不會吧?她不過在外觀稍微作一點改變而已,招蜂引蝶的效果就有這麼大?還一次飛來了五只。

  曾幾何時,她變得如此搶手?以前這些家伙可不曾正眼瞧過她呢!

  心中只覺得好笑,但沒興趣,所以她有禮地拿回資料,一一客氣地道謝。

  「不重,我拿得動,剛剛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沒有受傷,我眼睛也很好,不需要看醫生,謝謝各位的幫忙。」

  她一如往常的禮貌回應,殊不知自己摘下眼鏡後,擁有萬夫莫敵的魅力,美眸不知情的頻頻放電,電得在場的男子心花怒放。臨走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何背後癢癢的,好像身後有數道視線依然盯著自己不放。

  一回頭,他們果然還在看她,用著陽光不敵的閃亮亮笑容,各自擺出個人獨特的POSE。

  她頓住,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是自己太有魅力,抑或春天到了?聳聳肩,算了,不關她的事,要不是今天下班後要和那姓沈的約會,她也不會打扮成這樣。

  她來到檔案室專心將整理好的資料一一分類歸檔,同事小卓在門上敲了兩聲。

  「程程,局長請你去辦公室一趟。」

  「咦?」局長找她?一般像她這樣不甚重要的小角色,大概也只有組長傳呼的分,局裡最高的長官竟然要找她?會是什麼事呢?「好的,我把剩下的檔案放好就去。」

  她沒多想什麼,只不過奇怪小卓為何還杵在門口,眼神曖昧的打量著她,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還有事嗎?」她問。

  「難怪你今天打扮得這麼美,大家還奇怪你怎麼改變穿著了,現在終於明白,原來你是在等大魚,算你行。」

  小卓語帶酸味地故意推了她一把,差點沒讓她又上演一次天女散花,忙拿好剩余的資料,一臉茫然地問:「你在說什麼呀?」

  「少裝了,大家心照不宣,想想,咱們這種地方分局哪有機會遇到中央級的長官,更別提有那個福分見到法務部的菁英了,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人家指名找你呢!大家都好羨慕。唉,你還蘑菇什麼?快去呀,剩下的我來,想感激我沒問題,事後教教我釣大魚的訣竅就行了。」

  紀程程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小卓催促地推出檔案室,發現辦公室其他女警們也同樣羨慕的朝自己投來曖昧一瞥。

  她可沒那麼高興,反而浮起一絲不安,該不會自己中情局雇員的身分暴露了,否則中央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蒞臨這間小分局?

  也罷,想太多無濟於事,見機行事吧!

  敲了門,應裡頭人的命令進入,朝局長躬身行禮後,她才抬起頭,看到除了局長,還有另一名陌生男子在。

  她認得此人,正確的說法是,沒有人不認得他,警政署刑事警察局的紅人——衛少青警官,說起這人,警界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專辦懸疑詭奇又棘手的案件,上班超時,全年無休,被他盯上的犯人,這輩子別想睡得安穩,因為他會窮追不捨,上山下海,就算把地皮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抓到。

  果然如小卓所言,是個菁英。

  不妙!她有不好的預感,打從一進門,那兩道銳利的視線就在她身上打量,她更要表現自然,絕不能露出任何一絲不安。

  「這位是衛少青警官。」局長簡單介紹他身旁的男子。

  這時候,她才轉頭迎向這個姓衛的男子,並依照下屬對上司的禮數敬禮。

  「長官好。」

  男子微微頷首,神情嚴肅,毫無笑容,跟一尊不會動的清朝僵屍有得拚。

  她在心底偷笑,瞧他也不過才二、三十幾歲,干麼裝這副尊容嚇人呀?也許是為了表現出他的威嚴吧。

  局長道:「衛少青警官特地蒞臨我們這個小分局,是為了目前法務部所執行的掃黑行動而來,衛警官有些事情要問你,你好好照實回答。」

  「是。」

  還以為對方是沖著她而來的,等到對方拿出一份期刊,翻到某一頁後,紀程程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你去年在警光雜志上所投稿的文章,對吧?」低沈的嗓音,帶著權威的調調,聽得出來這人一定時常拷問犯人,最後習以為常,連詢問屬下多少都摻了點質詢的口氣。

  「是。」她回答。

  「你的研究題目是『獵人』,內文說有一種獵人組織,專門以收賞金抓人為業,是真的嗎?還是你杜撰的?」

  這人真的很失禮耶!不但口氣不馴,還一臉懷疑,言下之意根本就在問她寫這篇文章是為了賺稿費,或是為了求績效,真氣人。

  她沒表現出來,依舊有禮地回答:「我只是根據研究,照實寫出自己的心得,是不是真的,端視個人相不相信而定,若不信,就是假的。」

  這回答聽似很得體,但其實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罵他不信就算了。

  衛少青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慍怒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逝。由此可知,這人很理性,非常懂得控制情緒。

  「好,妳可以出去了。」他命令,語氣依然高高在上。

  紀程程看向局長,局長也點頭示意她離開,反正她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小小女警,被使喚是應當的,所以她也應觀眾要求做好下屬的本分,恭敬謙卑地退出門外。

  離開後,她深思,這人的出現絕不單純,他打聽獵人的事肯定有什麼原因,難不成是政府也知道了,所以要搶人?

  若是,就麻煩了。

  她回頭,透過辦公室窗簾的縫隙打量衛少青,一看便知是難纏的角色,心中隱隱有個預感,自己必須小心這個人。


  自從知道衛少青的出現是為了獵人後,紀程程就趁著空檔查詢有關於這人的資料,看完後,她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確有高傲的理由,他所經手的案子,內容高潮迭起、懸疑驚險,幾乎可以寫成一本小說或拍成電影了。

  直到下班時刻,她依然沈浸在嚴肅的思緒當中。

  「程程。」

  突然有男人叫她的名字,令她驚訝地回過頭。印象中,除了親戚和麥肯博士之外,還不曾有男人親密到可以只叫她名字的程度,所以請原諒她用怪異的眼光瞪著眼前的男同事。

  姑且稱呼他為甲,就是今天幫她撿資料的其中一名同事,平常只有點頭之交,如果記得沒錯,她跟他交談絕不超過十次。

  「有事嗎?」禮貌的微笑是她客氣待人的必備面具,不論對方多麼唐突。

  「呵……平常沒什麼機會跟你聊天,所以……你現在要去吃晚餐對不對?」

  「是的。」

  「那……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等對方吞吞吐吐說出重點後,她才回答:「我有約了,謝謝。」

  「有約?跟誰?」

  嘿,輪不到您老兄管吧,這麼訝異做啥?

  才想著,又一個男同事出現,也是今天幫她撿資料的其中之一,第一個叫甲,第二個當然叫乙了,因為她都不是很熟。

  「你們要去吃飯對不對,我也一起去。」

  這位兄台,我跟你是什麼關系?哪有你說了算的,本小姐都還沒同意哩。

  「我有約了,不好意思,不如……你們兩人一起去吃吧。」

  她好笑地盯著那兩人因為她這句話,而彼此嫌惡地看著對方,表情好像在說「跟他去吃?又不是同性戀」。

  不錯嘛,原來自己這麼有魅力,被兩個男人同時邀約,雖無法赴會,但心情多少有些愉悅。

  對兩人揮揮手說聲後會有期,才走沒幾步,她又被半路攔截了,這次是丙,他的理由比較高竿,說可以送她一程,她當然還是婉拒了。

  走了幾步路,又跳出一個丁,直接問她哪一天有空,可見已經在一旁觀察很久,有了三個前車之鑒,干脆捨棄今日,改定他日之約。

  「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好了。」她應付著,做人要公平嘛,拒絕了前面三人,沒道理答應這個。

  她再繼續往前走,頗有尋寶探險的感覺,如果沒料錯,應該還有一個,果不其然,第五個戊出現了,在她過馬路之前擋住了前路。

  原以為大家只不過是對她難得的便服打扮感到好奇罷了,或許也有些驚艷,但因為除了上午幫她撿資料時發生的那段插曲外,一整天都沒有人刻意來接近她,她認定自己還沒有魅力四射到男人都跑來討好的地步,事實證明,她行情看俏哪!

  下班時刻,五只蜜蜂還賴著不走,全相准了她這朵花。

  「紀小姐,有些問題想請教你,是關於上個月那個搶案,其中有些細節我不太明白,因為我正在寫關於搶劫罪犯心理的論文,所以想借重你的幫忙,可否約個時間一起吃個便飯?」

  第五名男子更高明了,不明講約會,改以工作為借口,如果她拒絕就太不近人情了。正在苦思如何回答時,料不到第六個人出現了。

  「紀小姐,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這一回,連紀程程都楞住了,開口的不是甲乙丙丁等小角色,而是女同事口中的大魚——衛少青。

  他的出現,對眾人而言無疑是個大威脅,別說那渾身的傲氣和光環了,光是官階就可以壓死其他一票有心追求她的男人。

  沒等她開口,男同事戊立刻識相地告退。「原來你們有約,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男人最怕比輸人,明白自己再怎麼比都比不過人家,當然是趕快退場,臨走時,還露出「難怪你沒空」的表情給她看,令她哭笑不得。

  她是有約沒錯,但不是跟衛少青呀,誰曉得這人半路闖出來湊什麼熱鬧!

  不只戊溜了,其他的甲乙丙丁分別從各個角落出現,也摸摸鼻子走人,很明顯認定了她約會的對象就是衛少青。

  她歎了口氣,明天一定傳得人盡皆知。回過頭來迎上衛少青的目光,看他的架勢不像是跑龍套的,恐怕無法像甲乙丙丁戊那樣輕易打發掉,見機行事嘍,看他有什麼目的。

  「衛警官怎麼會想到約我?我記得您是大忙人呢!」她表面上客套,私下思忖他的動機何在。

  「我要跟你談談獵人的事。」

  就知道這人是沖著獵人的事來的,只是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她單獨談。

  以他尊貴的地位,竟願意等她下班後才出現,是因為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嗎?她不認為自己有洩漏任何情報。

  「您不是不相信獵人的存在?」

  「我沒這麼說,只是質疑,這是辦案最基本的態度,對任何事都要質疑才能找到事實真相,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她當然明白,更明白這種人習慣咄咄逼人的原因,也罷,她懶得care。

  「我很樂意為長官效力,不過我今天和人有約,所以——」

  「約到幾點?我可以等。」

  喂喂喂,這是客氣話好嗎?意思就是今天不方便。

  「恐怕很晚,我也不確定——」

  「你總會回家睡覺,不如我們約你睡前一個小時的時間。」

  太強人所難了吧!開什麼玩笑!

  「可是——」

  「紀小姐,雖然這是你個人的下班時間,但是罪犯可沒有下班時間,為了社會治安及人民福祉犧牲個人小我,難道不是一位警員應盡的責任?」

  她一楞,突然覺得這人說話的語氣、高傲的態度,以及臉不紅氣不喘地強迫人的氣勢,都跟某人好像喔,像誰呢……對了,威爾局長!

  衛少青簡直是威爾局長的東方版。

  偏偏他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正中她的死穴,只要牽涉到正義,她都無法拒絕,還會該死地啞口無言。

  「說得好,連我聽了都很感動,你不該拒絕。」

  第三者突然冒出來,讓兩人當場錯愕,一致瞪向夾在他們中間的男子。

  紀程程張大眼,呆呆地瞪著這個神不知鬼不覺冒出來的沈毅對她說教:「人家不辭辛勞為民除害,又說得這麼明白,社會安定人人有責,你如果拒絕就太沒良心了。」

  他一邊嚴正勸說,一只手很理所當然地搭著人家菁英份子的肩膀,好似跟衛少青很熟,完全忽視人家臉上「高貴不可侵犯」的不悅表情。

  「這位是?」他看向紀程程。

  她不好意思地回答:「他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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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39:12 |只看該作者
  「男朋友,她待會兒約會的對象。」沈毅補充道。

  紀程程回他一個「厚臉皮」的白眼,但又不能否認,因為自己已經答應他了,也就任由他說去。

  「我跟你很熟嗎?」衛少青話中有話地提醒他擅自搭在肩膀上的手。

  「跟我女朋友很熟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跟她並不熟。」

  「不熟?」沈毅面帶微笑的臉倏地轉為冷酷,放開他,改而將程程攬入懷裡,與他畫地為界。「既然不熟,為什麼纏住我的女人?」

  凜冽的神情,就像結了一層寒霜,連周圍的空氣都瞬間凝結,天地為之變色,讓人駭得直打哆嗦。

  這輩子見識過不少牛鬼蛇神的衛少青,在接收到對方的目光後,也不免為之震撼。

  那並非殺氣,卻比殺氣更教人膽寒,那雙褐色的眼眸仿佛具有魔性,直穿透人心,令他完全無法反應。

  紀程程因為被沈毅摟在懷裡,所以沒看見他的表情,只奇怪長官怎麼臉色突然蒼白起來?

  衛少青這一生只有別人畏懼他的分,當然不會接受自己被對方震懾住的事實,更不會承認自己其實背脊正沒來由地發涼。

  為免露餡,他改變了主意。

  「既然你有約就沒辦法了,下次吧,等我有空的時候。」說完轉身就走。

  紀程程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發誓自己沒看錯,衛少青走得很匆忙,並且有落荒而逃的嫌疑,剛才那一身唯我獨尊的氣勢不見了,臨走前說的話反倒像是被打跑的落水狗,逃跑前還要吠個幾聲挽回點顏面。

  就她所了解,衛少青警官可不曾這般失常過,很可疑!

  她抬起頭看向那張俊美得太過火的臉龐,毋需昭告,已經有一票路人的視線全集中在沈毅臉上,而他的目光,則在她身上。

  「還好我趕過來,不然那家伙還要纏你到哪時候,下次不會便宜那六個登徒子。」

  」六個?

  「你都看到了?」不會吧,她跟他約在兩條街以外的超市前耶,這麼遠怎麼可能看得清楚?

  「就是看到了才趕過來。」

  她見鬼地瞪他。「你是千裡眼嗎?」視力這麼好!

  「我兩眼都是三點零。」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瞠目結舌,下巴差點沒脫臼。三點零!那不等於是超視力!正常人眼力達到二點零已經不容易了,他竟然有三點零!

  相較之下,她這個近視五百多度的四眼田雞,沒有眼鏡就什麼事都做不了,現在鼻梁可以這麼輕松,還得感謝科技進步,發明了隱形眼鏡呢!

  在自然界中,視力最好的是老鷹,據說是五點零,即使翱翔在天空中,依然可以清楚地觀測到地上的動靜,所以才能准確無誤地獵捕野兔。

  若說沈毅是鷹,她豈不成了兔子?

  「瞪我干麼?」他一臉莫名地問,奇怪她為何指責的看著他。

  「怪了,同樣都是靠電腦吃飯的人,為什麼你沒近視,我卻得靠眼鏡重見光明?」

  他聳聳肩。「沒研究。」

  「你這種視力很讓人嫉妒耶,知不知道?」

  這口氣聽起來有點像是借題發揮,不知道她為什麼賭氣?

  他忽爾眉頭一揚,恍然大悟地摟著她。「我知道了。」

  這會兒換她莫名其妙。「知道什麼?」

  「你大姨媽來了對不對?」

  她杏眼圓瞪,聽聽這是什麼鬼話,竟敢在第一天約會就給她說出如此失禮又欠扁的話。

  「如果閣下想追我,建議你最好先去修愛情學分,聽聽別的男人在跟女人約會時,都說些什麼話!」她轉開臉,沒想到自己真的在生悶氣,若是換了別人,依她一貫的作風,根本毫不介意。

  對他,始終無法心平氣和,果然,自己還是挺在意他的。

  「我愛你。」灼熱的氣息無預警地吹拂過她的臉龐。

  因為他直言不諱的告白,紀程程呆住,還來不及了解發生什麼事,身子忽地一輕,雲朵飄飄似地被他雙手抱起,輕放在路邊的台階上,而他則由上往下深情凝望,執起她一只手放在唇邊廝磨,低語訴說著綿綿愛意。

  「你今天好美,美得像一壇酒,光是聞著就要醉了。你的一舉一動像首動人的詩,任何男人讀了你的詩,沒有不神魂顛倒的。你的一顰一笑,主宰了我的喜怒哀樂,你只消皺一下眉頭,我今夜便失眠……」

  褐眸深情的凝望著她,發射出萬女莫敵的電波,傳遞無限的情意,配上那張俊美的面孔,就算潘安再世也敵不過他魅力的萬分之一。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路人穿梭的大街上,這家伙竟然開始演起羅密歐,綿綿情話滔滔不絕。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有點像電影情節,化身為癡情漢的他,不放電則已,一放電便橫掃千軍,教她呆楞當場,一時傻了眼,連路人都被他的電力給電到。

  她冷靜地問:「你在干麼?」

  演了一半的浪漫戲碼叫暫停,他一改羅曼蒂克的神情,嚴肅回答:「實踐你的要求,說些約會的情話,我說得不對嗎?」

  「說得太誇張了,有點不切實際。」

  「喔?要寫實一點的,好。」神情一變,他由浪漫情聖,化作為愛癡狂的男子,摟著她纖腰的臂膀驀地加重了手勁,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離得好近。

  「除了我,不准你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否則我會嫉妒得發狂,不保證不會失去理智,把你壓上床脫得精光,吻遍你每一吋肌膚,將你吃得一乾二淨。」炯亮的眸子燃著熾烈的愛火,仿佛要燒盡她所有。

  撲通!撲通!一段話聽得旁人臉紅心跳,女主角沒事,一堆路人欲火焚身。

  紀程程額角流下一滴冷汗,語氣鎮定如前,緩緩開口。「你是淫蟲還是A片男主角,說得這麼露骨做什麼?」

  「是嗎?太露骨了?沒關系,我還有純情版的。」

  純情版?這……他們在拍A片嗎?紀程程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虧他有出類拔萃的長相,堪稱是世界排名前三的世紀超級美男子,這麼出色的男人,談情說愛的技巧卻是零!

  是零耶!她哭不出來,也笑不得,原來鼎鼎大名的獵人「鷹」是戀愛白癡。

  等了半天,純情版遲遲未放映,她這個觀眾兼女主角不禁納悶。

  「你在做什麼?」瞧他表情好怪異,似乎在忍什麼似的。

  「抱歉,純情版要等久一點,我還在努力憋氣,可以使血液上升,有臉紅的效果。」

  旁邊傳來有人跌倒及掉東西的聲音,她真的、非常、絕對、能夠理解旁觀者失常的理由,因為連她都忍不住破例說出不雅的白話。

  「我還以為你想大便……」

  「喂,你很破壞氣氛喔!看吧,我又得重新醞釀氣氛了。」說完,他又好認真地運氣,試圖再來一次。

  她被他打敗了,臉紅是人類生理自然反應,他竟然必須借助憋氣才行,這也難怪,不知厚臉皮為何物的人當然缺乏臉紅的本能。

  看他如此認真,不知該褒還是該貶?這個問題她永遠不會有答案,光是要哭要笑就夠她想破頭了。

  「我看你還是別說話的好。」

  他點點頭。「我懂了,無聲勝有聲是吧,含情脈脈版我有,等著。」

  厚——叫你第一名!

  「你到底還有多少版本?」她沒好氣地問。

  「溫柔版、心動版、激情版、煽情版、狂野版、高潮版、限制級版——」一雙柔荑忙堵住那張越說越沒節制的嘴。

  「別說了。」她忍不住制止,再說下去,搞不好連妨礙風化版都出來了,而且旁邊有好多只伸長的耳朵,竟敢用期待的表情垂涎沈毅。

  感受到寶物被覬覦的威脅,她跳下台階,拉著沈毅就走。

  「你在急什麼?」他一臉茫然,奇怪她為何突然走得如此匆忙。

  「還敢問,都是你啦!光天化日說一些口沒遮攔的話,害我聽得都不好意思,丟臉死了。」

  她大步走在前頭,不一會兒發現後頭沒了聲音,疑惑地往後瞧,他人還在,卻一臉沉重,好像在思考什麼。

  「怎麼了?」她停下來問。

  「我不知道這會讓你困擾,如果你不喜歡,我回去再做功課。」

  做功課?

  「為什麼要做功課?」

  「當然要做,這是我們第一次的約會,我希望你高興,所以練習了一個晚上。」

  她愣住。「你想的那些版本,都是為了我?」

  他很老實地點頭,神情依然懊惱。「知道你不喜歡,我會改想其他的版本,還是……你告訴我喜歡哪一種方式,我回去再做功課。」

  她怔了好半晌。為了今天,他做了一個晚上的功課,只因為要跟她約會,就為了這麼一個單純的理由?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姑且不論結果如何,就他的動機而言,是善意而誠心的。

  突然覺得他好可愛喔!

  「其實……也不是不喜歡。」

  「真的?」

  「我們才剛開始交往嘛,凡事得慢慢來呀,太操之過急會嚇到我的。」

  「你希望我怎麼做?」

  「嗯……什麼是溫柔版?」

  「你只需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今天的約會全交給我安排,包君滿意。」

  她點點頭。「聽起來好像不錯,好,就溫柔版。」

  「是,小美人。」他神情一變,立刻化身為溫柔的紳士,輕輕摟住她的腰,勁道剛好,輕輕在她額頭印下深情一吻。「車子到了,請上車。」

  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輕撩過她的臉龐,一舉一動皆視她如珍寶地疼寵愛惜。

  被他的親親給電了一下,她不禁有些飄飄欲仙,伸手摸摸額頭,心想,當他的女朋友其實也不賴。

  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就是討厭壞男人,並且逐漸懂得他的好了。

  心中有預感,也許,她會愛上這個好男人,就從現在開始。



  自他們交往的第一天開始,獵人「鷹」的神秘面紗也逐漸揭開,跟他相處一個禮拜後,紀程程大致清楚了沈毅的個性。

  是一,他不會跟你說二。

  有話,他不會拐彎抹角。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其實沒那麼簡單,例如有一回,他問她晚餐想吃什麼?

  她開玩笑地說:「好久沒吃海鮮了,要是可以吃到日本北海道的帝王蟹就好了。」

  結果,也不知他是如何弄到的,兩個多小時後,飯桌上竟然出現一只正宗日本北海道出產的帝王蟹,令她當場傻眼,一問之下,才知道這是從日本快捷空運而來的,光是運送費就可以吃一年份的滿漢全席了。

  「你……你有錢無處花啊!大老遠從日本弄來帝王蟹做什麼?」她禁不住驚訝地質問,想不到他還一臉莫名其妙地回她的話。

  「是你說想吃北海道帝王蟹呀!」

  「那只是一種心情的抒發啦!」

  「抒發?」他用怪異的表情瞧她。「這哪能解決肚子餓的問題?」

  「我只是說想吃,又沒說晚餐一定要吃那個。」

  「不都一樣?」

  「不一樣啦!」

  「哪裡不一樣?」他嚴肅地問,不是隨便問問,認真的態度就像在研究一個數學題,害她一時差點回答不出來。

  「嗯……就好比冬天的早晨,人們總會希望可以一直窩在棉被裡不上班多好;或是放一個長假,就會想到熱帶海邊度假,不過這都只是情感上的期望,也要看現實環境是否允許,並非心裡不想上班,就真的不去上班,想飛到國外海邊,就真的立刻搭飛機去。懂嗎?」

  他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妳不想吃蟹?」

  「不,我想吃……」

  「那不就得了,螃蟹就在你面前,還有什麼問題?」

  她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解釋了老半天,他還是不懂,反而搞得好像是她的問題,心中有氣,但仍是把帝王蟹給吃得精光。

  經過類似這樣的事件後,她明白了一件事,沈毅的腦袋瓜跟電腦沒兩樣,跟他說話絕不能模稜兩可,YES就是YES,NO就是NO,不可以YES或NO,如果舉棋不定,就告訴他還要再考慮,全都得講清楚說明白才行,否則哪一天她要是不小心說好想去月球上看看,他可能真的會買一艘太空梭給她。

  再來就是他實事求是、不屈不撓的精神,表現在工作上,令她十分詫異又折服。

  為了搜尋情報、破解密碼,他可以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忘了吃,忘了睡,忘了打理自己,簡直是個沒救的電腦狂。她會知道,是因為兩人的住處就在對面,隔著窗戶就可以看到對方燈火是否整夜通明,也曉得那坐在電腦桌前的身影不是拖把。

  本著身為女友總該盡點義務的理由,她三天兩頭往他家跑,幫他張羅三餐,免得他變成木乃伊;幫他放洗澡水,免得整個人結蜘蛛網;幫他收拾房間,免得下次來時還以為自己進入了迷霧森林。

  像他這種人,難怪需要兩具機器人服侍。

  才交往沒多久,她就從情人階級直接跳到黃臉婆了,連他的內褲她都洗過。而怪的是,她居然也很習慣為他做這些事。

  「你可不可以不要常常三天四夜的不睡覺,這樣對身體很傷耶!」她忍不住叨念,這個死夜貓子,真不明白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不行。」他毫不猶豫地回絕。

  「為什麼?」她沒好氣地瞪他。

  「我有責任保護我的同伴,如果不盡快查出獵物的勢力范圍,恐怕會危及獵人的安全。」

  她坐在他旁邊,瞧了瞧桌上一堆列印出來的資料,這個案子她曉得,好奇地道:「這人不是蕭老大的情婦嗎?」

  「情婦的身分是幌子,殺手才是她真正的身分。」

  「殺手?她是人家派來殺蕭老大的?」

  「照判斷,她的狙擊對象應該不是蕭老大。」

  「那是誰?」

  「溫若男。」

  紀程程一楞,她知道這名女子的事,溫若男在道上有個別號叫「死神」,「死神」把人斷手斷腳的消息在黑白兩道間流傳著,警局電腦連線檔案上也有好幾個案子跟「死神」有關。

  雖說那些人被「死神」懲罰的人都不是好東西,但在講求法律的現代社會,這畢竟是違法的。

  慧黠的明眸禁不住轉而凝望身邊男子俊逸的側臉,目光沿著輪廓細細游走,每瞧一次就多一分心動。

  從兩人交往開始,他就任她隨意進出獵人總部、參觀每一個房間,有這個機會,她當然要乘機揭開獵人的神秘面紗嘍!本來還以為要花點心思,豈料沈毅根本防都不防她,資料隨便擺,情報隨她看,就連她東摸西找都無所謂,搞不好連她翻箱倒櫃都不管。

  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切攤在台面上完全不隱瞞,反而讓她好奇。

  「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說出去?」好歹她也在警局上班耶,雖然只有負責文書工作,可是只要她告訴局裡刑警一聲,「死神」立刻會被逮捕,因為有好多斷手斷腳的案子到現在還是懸案,若是破了,不但可以結案,也可以獲功表揚,鼎鼎大名的獵人頭子不可能沒想到吧?

  「你不會。」沈毅連想也沒想地回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喔?他也相信心電感應這一套呀!呵呵——她會心一笑,自唇角漾開一抹羞澀的笑容,原來他這麼信任自己,不禁甜在心坎底。

  「一個連內衣內褲都整理得一絲不苟的人,不會做出違背自己良心的事。」他提出事實根據,以證明自己絕非空口臆測。

  僵住的春花笑靨,從她臉上碎裂雕落,轉成了寒冬的冰雪。這家伙哪壺不開,偏提哪壺!

  「你說什麼?」她警告。

  「說事實的根據,心理學上——唔——」他低吟一聲,盯著自己手臂上的肉,在她食指與拇指間掐成了麻糬。

  「為什麼掐我?」

  「因為你是變態愛偷窺的臭家伙。」

  「我哪裡變態愛偷窺了?」

  「還敢說沒有,連我折內衣內褲都看得一清二楚,這就是證據。」說著,掐得更用力了。

  沈毅的眉頭擰得比千年樹皮還皺,不管是被揍一拳或是被踹一腳,至少都比一團肉被她掐成小籠包痛快,這種痛如同便秘的時候屁股被蚊子叮一樣不舒服。

  「別掐了,很難受哩。」

  「我就要掐,怎麼樣,你打我啊!」幸災樂禍的語氣擺明了就是在挑釁,早摸清了他的脾氣,仗著他就是寵她,拳打腳踢從不閃躲,面對好欺負的他,嘿嘿,她何懼之有?

  他深吸了口氣,慎重警告。「再不放手,你會後悔。」

  「現在放手我才會後悔呢!」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

  鷹眼閃過掠奪的光芒,一把摟住她,烙下火熱激情的吻,放肆的鷹舌席卷丁香小舌一塊水乳交融。

  她下意識地放開了手指頭,魂兒被吸去似地整個人癱軟在他寬大的懷裡。

  差點忘了,這人在感情上的表現也是不屈不撓,說會讓她後悔,就讓她後悔。

  其實……好像也沒那麼後悔說。

  到底是誰吃定誰?很難定論。


  紀程程目前有兩件煩惱的事。一是沈毅,為了怕他熬夜弄壞身子,所以她從飲食的攝取上下功夫,研究什麼食物有什麼營養,為此,她改變了以往每晚待在局裡加班研究檔案的習慣,成了下班就去超市研究料理的賢慧女子。

  另一個是衛少青,自從被同事撞見衛少青下班後在附近等她,還邀她一塊用餐,大伙兒就認定衛少青要追她。

  明明事實不是這麼回事,而且她也說了自己有男朋友,偏偏大伙兒不信,幾天前還是小姑獨處的人,而且上班從不穿便服及化妝,為何剛好衛少青來的那天破例打扮,用已經有男朋友的爛借口,誰會相信啊?

  巧合還不只一次呢!剛好她今天穿了件無袖洋裝,露出從不見光的白晰藕臂,無巧不巧地衛少青又來約她,這下子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試問,一個如此獲得中央長官重用的刑事菁英,一堆要務在身,會閒著沒事等她下班?大魚釣到了還敢歎氣,小心遭一堆女人唾棄!

  以上,就是目前同事們對她的看法,害她連拒絕衛少青的正當理由都沒有,只好陪長官吃飯了,但她心裡明白,吃這一頓飯有若赴鴻門宴,得小心應付。

  晚餐吃的是中式料理,三菜一湯,兩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子,比較安靜,談話也方便。

  「隨便吃,不用客氣。」衛少青道。

  「謝謝長官。」

  「雖然我是上司,但下班時間大家可以輕松點,你不用拘束。」

  「是。」

  他說一句,她便答一句,不多話,一如往常掛著全年無休的笑容,舉止嚴謹又客氣,想看她輕松慵懶不羈的一面,除非是自己人。

  反正是別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即使面前有兩只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她也照樣吃得怡然自得,一點也不尷尬。

  「你研究獵人有多久了?」衛少青率先打破沈默,一開口就直接進入正題,很像他的作風。

  「一年多。」她喝了口湯。

  「那些人當真以綁人為業?」

  「是的。」她又挾了一塊辣子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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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39:51 |只看該作者
  「我看過你的研究,如果真有獵人存在,就可以解釋那些憑空消失的失蹤人口,為何會一點線索都沒有,卻又失蹤得很玄。」他目光銳利陰沈,說話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肯定。

  紀程程依然不疾不徐地吃著,表面上把注意力放在菜上,但私下卻不著痕跡地觀察他,沒有錯過他犀利的眼神。

  衛少青果然盯上獵人了,她想。

  「這些人真活得不耐煩了,竟然以綁架人來賺黑心錢,個個都是十惡不赦的匪徒。」

  還好啦,他們綁的人有百分之兩百都不是好東西,為民除害順便賺錢,以惡治惡也不錯。

  「他們這麼做也不怕遭天譴!」

  據目前數據來看,幸運之神好像都眷顧著他們,當然不怕嘍!

  「要是被我抓到,一定狠狠修理他們。」

  抓不到的啦,連美國中情局都拿他們沒轍,你還是快點吃飯比較實際,我還有事呢!

  「以後你做的每一項獵人研究,都要把資料傳給我。」

  誰理你。

  「是,長官。」

  「如果抓到獵人,我會向上面報告,記你個大功,還有獎金可拿。」

  「謝謝長官。」

  「妳的前途無量,多用點心思。」

  「好的,長官。」

  「若可以鏟除這些黑社會的敗類,社會上就能多點公平正義,我們警務人員也不會被人罵績效不彰,更不會浪費社會資源,所以要盡快解決這些綁架犯,以正社會風氣——」

  他們不是黑社會,也跟綁架犯不一樣……算了,她懶得跟他多囉嗦。

  吃吃吃,從頭到尾,她的眼睛只盯著飯和菜,筷子在三菜一湯之間來回巡禮,很有規律地吃著,並順從地回答,舉止文雅,不慌不忙,高談闊論的機會就留給對方去發揮,因為是他說不用客氣的。

  這頓晚餐,說穿了是一場他個人的演說發表會,空談多於實際,重點只有——要她全力配合抓獵人行動。

  待他滔滔不絕地講完,她也吃飽了,優雅地拿起紙巾揩揩嘴巴,然後迎上衛少青有些怔楞的目光,跟他大眼瞪小眼。

  衛少青終於發現自己似乎一直在唱獨角戲,而她的回答每句都不超過四個字。

  以往他在的場合,所有人的焦點無不集中在他身上,只要他說話或是發表看法,總能立即得到別人的重視。

  這都歸功於他多年來屢建奇功所累積下來的威望,只要他在眾人面前一站,光環所到之處,眾人不自覺地就肅然起敬。別說吃飯,就算跟他喝杯茶,都會當作莫大的光榮。

  可是她卻不是這樣。

  深沈的目光掃視她見底的碗,別人跟他吃飯時總是只吃一點點,一是不敢吃得比他快,二則是對他又敬又畏所以食不下咽,她卻吃得精光。

  這女子不怕他。

  冷然的眸光微微發亮,透著一種新發現的淡淡喜悅。

  「吃飽了?」

  「是的,長官。」

  應該要結束了吧?紀程程想,衛少青一定覺得這頓飯很無趣,精彩的演說卻遇上一個不懂捧場的觀眾,屬下淡然的反應一定讓他覺得很沒成就感。

  那最好,希望他以後都不要來找她,免得那票同事成天又用哀怨的目光像追蹤雷達似地跟著她跑。

  「走吧。」他率先站起身。

  「是的,長官。」

  「我們去喝咖啡。」

  「嗄?」她動作頓了下,臉色微變。不會吧,他居然還想找她喝咖啡,剛才無聊得還不夠嗎?還是她預估錯誤,這人會越挫越勇,她用錯方式了?

  總算有點反應了。一抹輕笑,船過水無痕地掠過他冰封許久的嘴角。

  「我還有很多事需要你配合,既然你吃了我免費的一頓,就用接下來的時間報答我。」

  有沒有搞錯?所謂施恩不求回報,你也太……

  「不要?」他挑高眉,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施恩表情,讓她好想揍人,卻不得不硬生生揚起兩邊的嘴角回應。

  「豈敢,長官。」

  「很好,我沒看錯人,你是個有正義感又敬業的好女警,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咖啡店。」

  紀程程偷偷歎了口氣,看來今天是逃不了了。

  她真後悔,自己干麼閒著沒事把獵人的研究論文拿去投稿,這下被衛少青纏上,未來的日子不好過了。


  如紀程程所料,為了追查獵人的事,衛少青簡直把她當自己屬下使喚。

  奇怪了!他沒人好用了嗎?一堆刑警,只要他勾勾手指頭,多的是願意跟他出生入死的人,干麼硬要找她呀,她不過是一名無足輕重的文書警員,肩不能挑,手不能打,就算他想知道更多獵人的資料,她已經全給他了呀!

  要分析獵人的行蹤、綁人手法或下手地點,也有專門的分析小組可以幫他,干麼沒事來麻煩她?不只如此呢,衛少青似乎是看上她的檔案資料分析能力,連其他案子都要問她的看法,害她幾乎天天加班。

  現在她見識到衛少青一拚起來的沖勁有多麼強了,難怪歹徒聞之色變,就怕被他纏上,不如自己先逃到國外去。從另一方面來看,罪犯輸出國外,對國內治安也有正面的好處,所以即使心裡有怨言,但為了人民安定的生活,她還是天天捨命陪君子。

  這天,她忙到凌晨兩點才回來,因為太晚了,所以沒拒絕讓衛少青送她回來,反正拒絕也沒用,他總有光明正大可以堵死她的一百種理由,例如夜歸危險,下屬的安危是長官的責任,不容她拒絕。

  也罷,她累得半死,與其用僅剩的精力與他辯論,不如省點力氣補眠。

  殊不知,在她閉上眼睛靠著椅背睡得毫無警覺時,衛少青正靜靜欣賞著她卸下防備的容顏。

  「唔……」車子停下時的晃動搖醒了她,揉揉迷蒙的睡眼。「到了嗎?」

  她剛睡醒的聲音帶著點沙啞慵懶,令他不自覺也放柔了語氣。「到了,有點涼,小心別感冒。」

  「嗯……是的,長官。」

  下車、對長官行禮後,她步履蹣跚地上樓,背後一雙眼始終盯住她的芳影,直到看不到人,車子才駛離。

  她真的快困死了,疲累的雙腳好不容易挨到進了家門,馬上習慣性地寬衣解帶,先是上衣外套,然後是解扣子,但在解到第四顆後驀地停住。

  她雙眼突然大亮。對厚!差點忘了!

  嬌悄的倩影跳向窗邊,用窗簾遮住一半的身體後,才探頭探腦地觀察對面。

  燈是暗的。

  好啊!這家伙竟然先睡了,他不是都過美國時間嗎?何時改成過澳洲時間了?

  櫻紅的芳唇不滿地嘟起,臉上難掩失望的神情,本來還怕他偷看自己脫衣服呢,結果人家睡了,她反而好洩氣。

  「臭沈毅……」嘴裡禁不住嘀咕著。

  窗簾拉上,歎氣地轉身,猛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拉進了霸氣的懷抱裡,她倒抽了口氣,但下一秒立刻認出了熟悉的氣息而放棄掙扎,有的,只是滿腔的驚喜。

  「沈毅?」

  「為什麼這麼晚?」灼熱的氣息在她耳邊低問。

  「加班呀……好癢喔。」推開他的臉,發現他滿臉胡渣。「你幾天沒刮胡子了?」

  「從你沒來找我到現在。」

  「干麼不刮?你想當刺蝟啊!」她輕責,不知何時開始,對他的關心已成了理所當然,罵他也很習慣。

  「你怎麼進來的?」

  「中控密碼鎖,小兒科,難不倒我。」

  輕捶他一記。「亂闖民宅,小心我抓你去關。」嘴巴上這麼說,但其實很開心看到他,臉蛋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讓她覺得很幸福。

  「為什麼跟他在一起?」

  「誰呀?」

  「上回在街上纏住你的男人。」

  她先是一楞,繼而恍然大悟,他兩眼視力三點零,站在窗戶旁當然可以看得見他們。

  「他送我回來啊。」

  「妳每晚都跟他在一起?」

  話中的醋意令她眼睛一亮,臉蛋從他胸膛裡抬起,好奇他現在的表情是何模樣。

  果然,那眉頭的皺紋深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有些嚇人,但她不怕,反而有想笑的沖動以及小小的成就感,表示這幾天因為沒時間在一起而懊惱的人不只她一個,他更在乎。

  「是跟他在一起呀,沒辦法嘛,為了工作。」

  「那家伙對你圖謀不軌。」他很肯定,因為他是獵人,更是男人,有人覬覦他的獵物,他第一時間就會知道,馬上產生強烈的敵意。

  「才不是呢,是為了一個案子啦,正好我有研究過這個案子,所以他才會找上我,要我幫忙做刑事分析。」

  沈毅冷哼一聲。他的小女人把男人的世界看得太單純了,就算真是為了工作,也一定會摻雜私人感情在裡頭,他剛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雙狩獵的眼,一雙不懂尊重他人所有物的掠奪之眼。

  她仰頭凝望他,突然發現自己好愛看他吃味的表情喔,一股被重視的喜悅湧上心頭,禁不住彎起嘴角。

  沈毅瞇起眼,看透了小女人心中的得意。

  好啊,他擔心了好幾個晚上無法入眠,就連那兩個機器人都笑他得了相思病,她不可憐他思念之苦就算了,還敢取笑他!

  目光改而往下移,正好看到半敞的襯衫裡,淡粉色的內衣微露酥胸,如此令人血脈僨張的景致,令他心跳加速,欲望蠢蠢欲動。

  她疑惑,奇怪他的眼睛怎麼好像在冒火,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赫然驚覺自己洩漏了春光。

  「呀——」她低呼,臉紅無措地想要推開他。

  籠裡的鳥兒往哪逃,人在他手上,他可以徑自索取補償。不由分說地,他熱燙的唇已經烙了下去,吞噬她所有的驚喘嬌喃。

  他熟練地恣意索嘗,與之交擁纏綿,將更多的熱情傳送給她,雙臂更摟緊了她的蠻腰,貼合的身子盡管隔著衣服,仍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的溫度和線條。

  她喜歡他的吻,他的碰觸令她胸口劇烈的律動,一下像在坐雲霄飛車,一下又像是浮在雲端上舒服得難以自拔,總之,她愛極了他這麼對她,可是……又覺得不太妥當,好像被他占了太多便宜,有點吃虧。

  「我說過……沒有我同意……你不可以碰我……你怎麼可以……犯規……」被侵占的唇斷斷續續地吐出抗議,相處的這段日子,已記不得他犯規多少次了,而今晚,他好像特別狂野。

  「我有。」他的唇一路往她美味的頸項滑去。

  「有什麼?」

  「有經過你同意。」

  他吮著她的耳垂,引得她低吟一聲。

  「胡說……我何時說我同……意了……」

  「你沒說,但你的身體說了。」

  溫熱的大手罩上她胸前的渾圓,令她身子微微一顫,呼吸愈加急促。

  他今晚果然特別不一樣,動作比往常更為大膽鸞猛,更不受約束,有若猛獸出柙。

  理智告訴她要阻止,卻身不由己,如他所言,她的熱情已被他挑起,身體再也不聽大腦號令了。

  可惡!明明是戀愛白癡,調情技巧卻那麼好,令她招架不住,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被他拆卸下來,自己卻沒轍,只能無助地攀著他的肩。

  是夜色的關系嗎?為何會情不自禁地覺得體內有一把火在燒?

  盤在腦後的發髻被他解開,長發披瀉而下,兩人的衣服散了一地,激情從客廳延燒到臥室,都是由他主動,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是因為心已所屬嗎?才由得他放肆。

  她被安置在柔軟的床上,想喊暫停,但下一秒結實魁碩的男性胴體已壓上來,熾燙的唇再度封住她的口。

  他一定有讀心術,才會每次在她好不容易回復神智時,又給她加重迷魂劑,同他一塊陷入雲雨之中。

  高明的挑逗技巧令他碰觸的每一吋肌膚都像著了火,教她火熱難耐,不由自主迎合他的吮吻和觸摸。

  「你……有過……幾個女人……」她本來不想問的,卻無法不吃味,因為他的技巧太好,容不得她不懷疑這人是情場高手,說不定自己只不過是他獵艷史中一朵不起眼的小花罷了。

  「雜志和A片上的女主角算不算?」他問。

  「我是認真的……你別開玩笑……」

  他不懂。「我一直很認真呀,還很賣力呢。」

  「雜志和A片裡的女人不算!」沒好氣地輕捶他一記,怪他把她逗得好難受,脹紅的臉蛋強忍著被他挑起一波又一波的火熱情潮,緊咬著牙,不敢呻吟得太大聲。

  這樣他就懂了,很明確地給了答案。「只有你一個。」

  「騙人!」

  他的眉頭又蹙起。「我不會騙你,你知道的。」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難道還不明白,也許他可以瞞天過海欺騙全世界的人,卻絕不騙她,因為她是他所選定的獵人伴侶。

  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是呀,他說不會騙她,但也只是說說而已,畢竟沒談過戀愛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的技巧?

  倘若他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又怎能確定她就是他要的?也許現在他以為撿到的是一只最美麗的貝殼,但將來呢,當他發現還有其他更美的貝殼時,是否就會捨棄她了?

  抿著唇,她還是感到不踏實,內心萌生一絲悲哀。

  「看著我,你在想什麼?」炯炯的鷹眼精准地鎖住她,她有任何不對勁,都逃不過他的捕捉。

  哼,你倒挺會察言觀色的嘛,看出我有心事。

  睨了他一眼,道:「沒事。」

  原來自己也滿拗的,她現在才知道。

  鷹眼詭異的閃爍著光芒,突然一個挺身進入她。

  她驚叫一聲,料不到他如此突然,反射性地捶了他好幾拳,雖然明知對他而言,她的花拳繡腿跟蚊子叮差不多。

  「很痛耶!」

  「應該不會,是你心理作用。」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已經准備好了,看我的手,這些都是——」

  雙手忙堵住那張口沒遮攔的嘴,沒讓露骨的字眼有機會染紅她的臉。

  老天!他的浪漫到底跑哪去了,在極盡能事挑逗她的同時,竟可以正經八百地跟她討論事實,還要把證據秀給她看,真是夠了!

  「為什麼你沒談過戀愛,性愛技巧卻這麼好?」她帶點負氣地指責。

  怪了,書上不是說男人性技巧好,是女人的「幸」福嗎?怎麼她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我有做功課。」

  「啊?你連這種事也做功課?」她見鬼地問。

  「我看了很多錄影帶跟書籍,也瀏覽過很多網站,因為不能隨便找女人試驗,所以只好多看資料,學習做愛技巧,也了解女人的身體。」

  原來如此,想不到他這麼用功。

  「為什麼不找其他女人試?」

  「這種事總要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做吧!」他一臉責備的看著她,語氣表現得好似在說「你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被責備的人應該要哭,她卻反而笑了,還笑得很小女人。

  這就是他,獨一無二的沈毅。她終於明白自己喜歡上他哪一點了,他對情感的態度和其他男人不同,一般男人喜歡到處獵艷留情,展現自己雄風的一面;沈毅卻不會,他只對她一個人留情。

  他就是這麼地與眾不同啊!

  嬌軀悄悄更偎近他,連帶扭動著臀部,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受,果然是有點心理作用。

  身下的刺激讓他深吸了口氣。「你在誘惑我?」

  她以嫵媚的秋波代替回答,纖細的玉指開始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作亂,撫過的地方撩起一陣陣的情潮。

  「你這樣,我會凍未條。」他感到喉頭干渴,極度需要她來滋潤。

  移到他耳邊的唇,銷魂地呵著溫熱的氣息。「你做的功課,是否也分很多版本?」

  「對,我准備了六種。」

  「那……請問現在你用的是哪種版本?」

  「煽情版。」

  她嬌美一笑,紅著臉誘惑他。「秀給我瞧。」

  這句話如同一把火引燃了他這座森林,大火一發不可收拾,他徹底用行動證明他的煽情版有多煽情。

  她暈了,迷失在他的情海裡隨著波濤載浮載沈,月光照耀著房間裡纏綿繾綣的人兒。

  往窗外一瞧,她恍然大悟地露出一笑,原來是月亮惹的禍。

  今夜,是月圓狼嗥之夜呀!


  說也奇怪,衛少青突然不來找她了,整個人像消失似的,感覺很詭異。

  他不來煩她,她當然很高興,不過以他那股固執又難搞的纏勁,照道理不會那麼容易放棄追查獵人才對。

  言猶在耳,自從那一晚送她回家後,他便不再出現了。

  並非想念他或在意他,她是純粹好奇,因為事情有些巧合,所以她想確認一下,打聽到的結果令她頗感訝異,據說衛警官因為追查嫌犯,突然匆忙出國了。

  「衛警官出國了?」她詫異地問,聽著組長細說從中央那兒得來的消息。

  「衛警官突然接到一項內線消息,隔天就立刻帶著人馬坐飛機到非洲。」

  「非洲?」她眼睛瞪得更大了。「到非洲辦案?」她一定是聽錯了,所以再確認一次。

  「好像是去抓不得了的大罪犯,因為網路犯罪科攔截到一宗預謀犯案即將發生,所以衛警官他們才這麼急著去逮人。」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他沒再出現,就說嘛,依那種人執拗的個性,怎麼可能不來勞累她,原來是另有要事。

  不過那罪犯也真勤呀,台灣偷渡出去的罪犯大部分都會選擇東南亞或大陸,一來消費便宜,二來地理位置近,只要風聲小了,隨時可以溜回來。

  什麼國家不好挑,挑到非洲?

  也許那位逃犯喜歡動物園吧,或是想順便偷運犀牛角賺一票,不過聽起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難不成……

  她心中一凜,該不會是他得知了獵人的消息?

  獵人的足跡遍布全世界,她在沈毅那兒看過幾份紀錄,獵人的客戶不限台灣,常有外國客戶委托,所以獵人們出現在全世界各角落是很正常的。

  真給衛少青得到了什麼線索?

  她不禁擔心起來,是自己太看輕人家了嗎?抑或獵人也有失策的時候?

  憂慮的容顏陷入了沈思,她的神情變化組長全看在眼裡,馬上以了解的語氣安慰她。

  「放心吧,他很快就回來啦,忍耐一點。」

  思緒霎時被按暫停,用莫名其妙的表情望向組長。「我為什麼要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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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40:20 |只看該作者
  她是真的不明白,想不到組長反而曖昧地拍拍她的肩膀。「沒關系、沒關系,我都知道,你和衛警官兩人喜歡低調一些,放心吧,雖然有些案子不能對外宣布,不過我會再告訴你最新消息,因為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嘛!」

  她沈默,盯著組長的眼中有想扁人的沖動,但表面上看不出來,她總是可以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在微笑的背後,除了沈毅,沒人能看出那湛亮的黑瞳裡所傳遞的情緒。

  衡量著該不該浪費口舌解釋,這個大誤會非一日形成,當然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釋得清楚。

  這也難怪,她和衛警官天天在一起談案子,別人哪知?看在他們眼裡,只會認為他們過從甚密,進展迅速。

  越描越黑的事干脆就別浪費時間,不如等衛警官回來後,請他當面向大伙兒解釋清楚,才不會氣死。何況,她也很想知道衛少青的目標是否為獵人,也就不多嘴反駁了。

  「那就麻煩組長,有什麼最新消息請通知我,感激不盡。」

  「一定!一定!」組長拍胸脯打包票,紀程程一面露出感激的微笑,一面急著趕快離開,免得又說了什麼會被人誤會的話,剛打開組長辦公室的門,想不到組長用他那大嗓門喊道:「不必感激啦,記得寄結婚喜帖給我就行了。」

  害她一個失足跌倒,起來時正好迎接四面八方投來艷羨的目光,全寫著「你好事將近」五個字。

  她只好尷尬地以苦笑面對,心裡咒罵組長的大嗓門,這下子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沒有衛少青占用晚上的時間,她便可以多點空閒伺候沈毅這位山頂洞人。

  才幾天而已,他原本光鮮亮麗的外表又雜草叢生,而且從雜草的長度可推知他又在電腦桌前坐了幾天幾夜,如果沒有她盯著、逼著、催促著,很快,他又會恢復成拖把,如同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

  台灣居然還有這種人,頭發可以好幾年不剪,胡子可以好幾個月不刮,卻走路不會跌倒,還可以上網瀏覽,真懷疑他是不是有特異功能。

  真是的,長毛狗都比他像人。

  「去刮胡子!」

  「老婆~~」

  「我不是你老婆!把你的鹹豬手拿開!」敢摸她屁股,可惡的色狼!

  「又要刮胡子?」

  「再婆婆媽媽就——不准親我!」一腳踢開他,而且動作很順。

  「你好野蠻。」

  「拜你所賜!」

  其實剛開始,她也是半哄半騙地好說歹勸,接著發現他的任性程度跟一位六歲大的小孩有得比,死賴活賴,非要賴一個吻或是給點甜頭吃,才肯乖乖進浴室,有時甚至得寸進尺欺壓到她身上,吃干抹淨了才心甘情願聽她的話修理門面。後來她也學乖了,對付他,根本不用客氣,如果他裝可憐,就讓他更可憐,如果他耍賴,就要比他更無賴。

  別看他一表人才,生得貴氣俊朗、儀表不凡,骨子裡其實懶得要死,有時候她甚至懷疑沈毅是蘇乞兒投胎,連機器人小黃和阿嬌都搖頭了,何況是身為人類的她。

  對付這種人,拳頭和無影腳二選一就對了。

  蒼天可鑒,從前的她絕不會這麼野蠻,都是他,她的粗魯都是他害的!

  好不容易把山頂洞人給踢進浴室,總算可以喝杯水喘口氣。

  「程程小姐,只有你能治得了我們家主人,我好佩服你。」小黃道。

  「我也非常佩服妳,程程小姐。」阿嬌在一旁附和。

  兩個機器人的圓圓眼睛,同時閃著心形的圖案,以示最高之崇拜,看得程程一臉黑線,心想到底是誰設計的機器人,也未免太有人性了吧!

  「程程小姐,你需要補充水分。」阿嬌的生理測量器,測知她的含水量低於一般平均值。

  經阿嬌提醒,她才覺得口干舌燥,可能是剛才又踢又吼的,折騰了好久,流失不少水分。

  「那就麻煩你倒杯水給我。」

  「遵命。」

  「那我呢?」小黃6。

  「你……」望著小黃一副很期待有事情做的樣子,她只好給他差事。「你去整理臥房好了。」依她猜,臥房一定丟了滿地的衣服。

  機器人各自去忙後,她總算得以清閒,伸了個大懶腰,在沙發上舒服地躺著,享受這份難得的愜意時光。當一切歸於寧靜,周圍紛擾的氣息沈澱,瞌睡蟲造訪她的身心,眼皮逐漸沉重,全身一攤,最後沉沉睡去。

  寂靜的室內,無聲無息出現了四個人影,悄悄來到沙發旁站定,八只眼睛全盯著沙發上的人兒。

  「是她嗎?」蕭奈兒輕聲問,生怕吵醒了沙發上熟睡的人兒,看對方嘴上那抹香甜的微笑,似乎正作著好夢。

  「是呀,就是她。」唐心柔對著程程的睡相發笑,很高興她跟沈毅來電。

  「原來沈毅喜歡這一型的女人。」韓皓烈摸著下巴新生的胡渣,打量這位令沈毅著迷的女子。

  「好漂亮對不對,而且很有氣質喔,連睡相都這麼好看,若是我就會睡得流口水嘍。」唐心柔的話,引來丁宇一聲低歎。

  「還好意思說,上次害我衣服淹水災,我想我該考慮用膠帶封住你的嘴。」丁宇神情雖冷漠,但語氣是寵溺的。

  唐心柔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抗議道:「不然我們分房睡嘛!」

  「妳敢?」他立刻變臉,所有獵人中,脾氣最差的就是他,也只有他老婆心柔大而化之的個性最能治得住他。

  「你可以把我吻醒呀,我就不會流口水了。」

  「直接上了不更爽快。」

  韓皓烈的口沒遮攔引來心柔的白眼。

  「臭皓烈哥,你的用詞可不可以文雅一點,說得我老公好像禽獸。」

  「放心,論禽獸你老公還不是排第一。」在韓皓烈手指頭往下點的提醒,眾人這才發現,紀程程被長發隱約擋住的脖子上,有一排青紫的吻痕,明眼人一看便知兩人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心柔和奈兒看到後,兩人禁不住瞪大眼低呼。

  韓皓烈痞痞地笑道:「看到沒?這才叫禽獸。」

  「這種程度叫禽獸?」

  「當然,而且從青紫色的深淺來判斷,是極度饑渴的禽獸——」韓皓烈驀地止住話,與其他三人齊看向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人。「你是誰?」

  這位相貌堂堂、卓爾不凡的男子,怎會無端出現在此?四人皆很訝異。

  「我嗎?」沈毅指著自己。

  「你從哪冒出來的?」心柔問。

  「娘胎裡。」

  「廢話!我當然知道,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我家。」

  四人白了他一眼,這人長得很英俊,智商卻很低,編這種可笑的謊話,可見他不認識他們四人,把獵人的大本營說成是他家,呿!沈毅怎麼會有這種朋友,懶得理他。

  「怎麼沒看到沈毅?」

  「看樣子好像不在。」丁宇道。

  「那就不好玩了,虧我大老遠從美國回來,還不是為了虧他一下。」奈兒一臉惋惜地說,是聽說沈毅有喜歡的人,她才特地回來的呢!

  「為什麼要虧他?」沈毅問。

  「平常找不到他的把柄,現在突然有了女友,當然要乘機虧他一下,瞧瞧,平常看那家伙好似除了電腦,沒有七情六欲,原來也是『性』情中人。」蕭奈兒還故意加重「性」那個字,惹來其他人低笑。

  「說是淫魔,還比較貼切點。」

  「我當初還懷疑他的性別呢!一年到頭都是長頭發,看不清他的長相,我心裡還想,程程怎麼會喜歡沈大哥?」心柔納悶地問老公。

  丁宇深思著。「也許你朋友的口味與常人不同,她傾向喜歡長毛的男人。」

  四人的討論聲,吵醒了沙發上的人兒,就見她翻了個身,揉揉眼睛,突然發現自己面前多了四個人,一下子嚇醒過來。

  她好奇地望了望他們,他們也好奇地與她大眼瞪小眼。

  「心柔?你怎麼會在這裡?」紀程程訝然道。

  「呵呵,說來話長,這個等會兒再說,沈毅呢?」

  是呀,沈毅呢?其他人的表情如是問著同一個問題。

  紀程程納悶地瞪著大伙兒,指著他們身後那個人。「不就在那裡嗎?」

  四人看看身後的帥哥,再回頭問這個睡昏的女人。

  「別開玩笑了,如果他是沈毅,我就是湯姆克魯斯。」韓皓烈大笑道。

  「不好意思,沈毅正是本人在下我。」

  四人又見鬼地回頭,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再瞪向那個貌比潘安的男人,最後驚呼出聲。

  「你是沈毅!」

  「你現在才知道。」

  「拷!你有這麼帥?」

  「不行嗎。」

  「你真是男人!」

  「我還外星人哩。」

  「哇——沈大哥,你長得好有男子氣概喔!」

  「剛才好像有人說我是禽獸?」銳利的眸光朝某個男人掃射過去。

  「不不不,你一點也不禽獸!」某個男人汗顏地想溜走。

  「還說我是淫魔。」銳光再朝某個女人射去。

  「對呀,是哪個沒眼光的人說的?」某個女人裝無辜的習慣又故態復萌,推得一乾二淨。

  完全沒有心理准備之下,突然驚見沈毅的真面目,著實把大伙兒嚇了一跳,料不到他們認識多年的老大居然俊美到這種地步,威嚴氣勢渾然天成、懾人心魄,加上喜怒哀樂不顯於外,晴雨難測,給人深不可測又捉摸不定的敬畏感。

  正當大伙兒張大嘴、下巴快脫臼的看傻眼時,紀程程卻笑了。

  「我知道了,你們是『豹』、『虎』、『狼』、『鳳凰』,對不對?」她一一點名每個人,完全沒有對錯號。

  「妳知道?」心柔嘴巴張得更大了,居然全教程程給猜中。

  「你忘了,我研究你們一年半了,不過真讓我意外,心柔你竟也是獵人。」不等大伙兒回神開口,程程率先邀請大家入座。「不如大伙兒先坐下喝杯茶,好好聊聊,我有好多話想請教你們呢。」

  獵人都到齊了,怎不教她興奮,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了。

  「喂,你來幫我泡茶。」她朝沈毅命令。

  「好。」應了聲後,沈毅立刻跟在她身後,乖乖走向廚房。

  其他驚魂未定的獵人,就這麼呆望著,自始至終,下巴都沒合上過。


  「衛警官突然出國辦案,是你搞的鬼?」紀程程十分詫異,瞪著一手端著她泡的鐵觀音,一手摟著她腰的沈毅。

  本來她還想警告獵人們可能已被政府及警方盯上的事情,想不到聽見更意外的消息,就是衛少青之所以突然趕著去非洲,是因為收到一項獵人即將在非洲與買主親自交易的情報。為了逮捕獵人集團,他果然放下手邊所有工作,馬不停蹄地直奔非洲而去。

  實際上,那只是沈毅為了讓衛少青轉移注意力,入侵警政署電腦中央系統,神不知鬼不覺放出的假情報而已。

  「我看他好像很閒,所以給他一些事情做而已。」始作俑者好心地說,但聽起來的感覺,好像埋了十顆地雷。

  紀程程沒好氣地道:「人家哪裡閒了?」

  「他天天纏著你,不是閒是什麼?」

  「他只是來跟我討論一些案情,希望聽聽我的意見。」她解釋道,雖然也覺得那個人有點煩,不過公私分明是她向來謹守的原則,既是為了公事,她還可以忍耐。

  「你不也說他為什麼沒事不去抓其他犯人,淨找你麻煩?」

  「說他沒事只是個形容詞,我又沒說他很閒!」

  「還不都一樣。沒事,我就給他找事情做,沒人可抓,我就提供線索讓他去抓人,這樣他就不會吃飽撐著來煩你,你也可以天天陪我。」

  程程還想說什麼,但話來到喉間,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想不到沈毅的醋勁這麼大,她始料未及,當然,他為她吃醋是很高興沒錯,但是把人騙到非洲去,這太……

  跟這家伙說不通,她只好求助地看向其他獵人,從剛才到現在,他們只在旁邊當觀眾,見她跟沈毅辯論也不幫嘴,還有人嗑起瓜子來了,當在看戲嗎?

  「你們說,他是不是很欠扁?」

  心柔一臉羨慕地道:「不會呀,聽起來好羅曼蒂克喔!」

  「我覺得很有趣。」蕭奈兒邊說邊嗑著瓜子兒,兩眼直盯著「改頭換面」的沈毅,那目光像在看稀有動物,她所謂的有趣,是眼前這只動物很有趣。

  「男人都是『性』情中人,你以後就會懂了。」韓皓烈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對她好言相勸。

  丁宇的話就比較暴力了。「若是我,就把對方操到累死。」誰敢打他女人的主意,就等著下地獄吧!

  程程翻了個大白眼。聽聽這些人說的是什麼話,不說句公道話就算了,還搧風點火,讓她著實哭笑不得。

  她揉著太陽穴,心下非常明白,這些人會成為獵人,就是因為有著不同於世俗的道德標准,在他們眼裡,法律只對好人有用,卻對壞人無太大作用。不可否認的,他們所獵捕的人,有些實在該死一百次了。

  自她研究獵人開始,了解內情越多,越覺得是非黑白很難論斷,甚至有時候,她會認同他們的作法。

  不過就衛少青這件事,她還是認為沈毅做得太過分,忍不住用指尖點他的胸膛質問。

  「衛警官什麼時候會回台?」

  「很久。」

  「多久?」

  沈毅淡淡一笑,散發出的魅力與邪氣,足以迷死一群少女芳心,沈淪在那微笑魔咒裡永不翻身。幸好,她免疫了,且有不好的預感,因為嗅到了濃濃的不懷好意。

  「等他環游世界七十天筋疲力盡了,就會回來。」

  紀程程瞪大眼,深吸了口氣。

  「你——唉!真氣死我了!你們聽聽,他這樣過不過分?」

  「非常好。」

  「做得絕。」

  「想得妙。」

  「干得好。」

  以上是四人的回答。

  紀程程欲哭無淚又好沒氣地插腰。

  「你們到底是來干麼的呀?」

  眾人異口同聲酷酷地回答——

  「來看戲。」


  跟沈毅交往已經兩個月了,當初約定好的期限是三個月,眼看日子所剩不多,紀程程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沈毅談談,畢竟這是她的任務,也是她的責任。

  與他持續交往,已分不清是為了任務還是因為愛他了,也許兩者都有吧,總之她已快忘了當初接近他的目的。

  相處這段日子,他們就像其他戀人一樣交往、約會、逛街、看電影。照顧他的日常起居似乎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日子看似平淡,其實高潮迭起。

  他總是用直接的行動表達對她的狂野愛戀,把她靜如止水的心湖撩得波濤洶湧,也許別人覺得他固執難以捉摸。但她明白,他永遠不會讓她迷惑,不給她懷疑或是感到不安的機會,例如現在。

  「你……又給人家……偷跑進來……」

  「你不過來,我只好來找你。」

  「誰教你……到現在……還不回復我……」

  「回復什麼?」

  粉拳捶了下壓在她身上的堅實臂膀。

  「到底……要不要……加入中情局啦?」

  「不要。」

  「為什麼……這樣還說服得……不夠嗎?」

  「不夠。」

  「那要怎樣……才夠?」

  「問你自己。」

  「啊……」

  月光映照出兩道交纏的影子,室內一片旖旎風光,如同其他夜裡,一波又一波的律動,填滿她柔軟的最深處,也填滿她昏沈的思緒,無暇思考太多。

  她試圖用僅存的理智繼續說服身上固執的男子,但才開啟的唇,正好迎接他落下的吻,如猛火席卷而來,吞下她的呻吟以及輕輕的低歎。

  拒絕被幾句話打發,她好不容易從浪潮裡找回自己的呼吸及聲音。

  「要加入的是你,怎麼……」強忍著被他挑起的欲火,試圖穩住呼吸。「怎麼反而要問我?」

  他的吻來到她的耳邊,嗓音低沈有磁性的說道:「如果我加入了,你會後悔。」

  她一楞,反問:「怎麼會?」

  「對中情局,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在一些事情的做法上,我想你也不會太認同。」

  她沈默了,明白沈毅指的是什麼,中情局雖然表面上是以美國安全及維護世界和平為目的,但凡事只要與美國利益相沖突,明著不會做出不名譽的事,但暗裡就不一定了。

  她負責搜尋情報與分析,當然也曉得中情局暗地裡所做的事,尤其威爾局長上任以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她也無法忍受,雖然動機是為了維護世界安全與正義,可是……

  思緒被一記故意的長吻給打斷,她發現,每當自己陷入憂慮的迷思時,總被他更激情卻也更溫柔地打斷,恍若在告訴她:有他在,別擔心。

  她只能輕輕閉上眼,除了感受他,什麼也不想。他總有辦法讓她拋開所有顧忌,沈淪在那狂狷的索取中。

  看來這家伙也不完全是戀愛白癡嘛!雖不懂得拿捏她話裡的意思,卻很會讀她的心,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安全感。

  可是當期限漸漸逼近,腦海一浮現威爾局長的臉,心口就隱隱有著不安。她很清楚先禮後兵的道理,如果對沈毅軟的不行,局長會來硬的,就因為明白局長的行事方式,所以她才希望他是在心甘情願下加入,而不是被逼的。一直拖延到現在,是因為她不忍心逼他。

  不過逃避也不是辦法,到頭來還是要面對。她想保護他,也許就因為早知道他不適合加入中情局,才會越到後來越沒有逼他,也甚少談這件事,難道沈毅早看出來了?

  可是……自己真的會因為逼他加入中情局而後悔嗎?

  好似聽到她心裡的問話,耳邊傳來他愛寵的低語。「你太善良了,禁不起黑暗的吞沒。」

  什麼吞沒呀?她不懂,說清楚呀!她只知道自己快被他無止盡的索取給吞沒了。

  「放心吧,我已經有准備。」

  「准備什麼……」啊——別又封住我的嘴不讓我問話呀,每次都這樣,很可惡耶!

  烙下的唇舌帶著無比的霸氣燃燒她每一根神經,他的動作加大,害她又無法思考了。

  唉!好吧……隨便你了!


  日子一天拖過一天,紀程程的進度報告寫到後來,都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來行拖延戰術了,內容不外乎她如何努力說服對方,而對方又是如何地頑強固執,不過她有信心可以完成任務。

  這個「有信心」一直到過了三個月,還在綿綿無絕期地「有信心」,寫得她好心虛。

  她很清楚,如果不趕快想辦法,威爾局長那個老狐狸肯定會使出什麼卑鄙的手段。既然沈毅不想加入中情局,她又必須完成中情局交代的任務,不如這樣好了,兩方各退一步,說不定用買賣的方式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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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20:40:42 |只看該作者
  她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叫沈毅賣情報給中情局,他可以選擇賣或不賣、接或不接case。若中情局的要求他認為不合理,可以拒絕,若可行,就銀貨兩訖,比照獵人接客戶委托獵捕目標的方式,不也很好?

  越想越覺得似乎只有這個方法可行,一來她不會愧疚,二來起碼達到中情局期望的百分之六十了,嗯,就這麼辦吧,今晚跟沈毅說說看。

  有了定案,她也放下一顆心,步伐變得輕快起來。不硬性規定一定要加入中情局,又可以自由選擇接不接委托,他總沒拒絕的理由了吧!

  下班後她沒有直接回住處,順道繞到附近一家新開的超市,選了一些沈毅最愛吃的食材,打算今晚用美食誘惑他同意自己的方法,若不夠,那就……再加上自己這道甜點如何?思及此,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偷笑到臉紅。

  回到住處,尚未進門就發現門是開的。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又闖空門來了,真是的,連門也不關。

  進了客廳,果然看到沙發上有人,她想也不想地走向那人,嘴裡不忘責備。

  「門為什麼不關?告訴你多少次,東西不要亂丟,啊?竟然偷喝我釀的葡萄酒,連我自己都沒喝過!咦?」她突然噤口,在看清對方的長相後,驀地止步。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正媚態橫生地側臥在沙發上,東方混血兒的臉蛋配上勾人的眼眸,身材凹凸有致,短裙下一雙修長美腿惹人垂涎,慵懶舒適的姿態仿佛這裡是她家,手上還端著她自釀的葡萄酒。

  這陌生女子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紀程程收斂起輕松的心情,改以嚴謹取代,冷靜地問:「妳是……?」

  「怎麼?威爾局長沒告訴你嗎?」

  她一聽,立刻明白了。

  「你是局長派來的?」

  「87053,我的編號,你可以去查。」女子笑了笑,繼續品嘗手中的酒,一點也不客氣。

  紀程程打開電腦,果然有一封密件,看了內容後,她蹙起眉頭。

  這的確是威爾局長的作風,她早該想到的,只是沒料到這麼快,如果晚個一天就好了。

  她轉過頭,盯著那位叫「羅拉」的女子。

  「為什麼局長要把任務轉給你?」

  聞出了紀程程語氣中的不情願,羅拉挑了挑艷眉,反問:「問你嘍,你也知道威爾是個講求效率的人,都三個月了,還搞不定一個男人,所以他派我來交接你的工作,有什麼不滿,你可以直接找威爾,我只是聽令行事,剩下的工作可以交給我了,如局長信中所說的,你必須支援我一切需要,包括那位電腦駭客食衣住行等大小事,都要向我報告一遍。」她側仰著臉,欣賞杯子裡酒液所反射出的紅色光澤。「這是你自釀的酒?還不賴嘛!」

  紀程程心知不妙,這女子似乎不好對付,威爾局長派她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信中說得好聽,派羅拉交接她的任務,其實是局長送給沈毅的禮物——任君享用。

  別說男人了,就連身為女人的她,看到羅拉也忍不住驚艷贊歎,原來這世界上真有人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

  「你打算怎麼做?」她忍不住問,雖然心中已有底。

  羅拉玩味地觀察她緊繃的表情,輕笑道:「別一副任務被搶的嫉妒臉嘛!又不是我造成的,是你沒在期限之內完成呀,不過這也難怪,這項任務的績效和獎金實在優渥,怎不讓人垂涎?我出特務這麼久了,還沒接過這麼不具危險性又舉手之勞的工作呢,只要我勾勾手指頭,還不怕那位駭客俯首稱臣?」

  說完,她忽地打量起紀程程,看得她怪不自在。

  「你的條件也不錯,可惜沒受過諜報訓練,換成了我,老早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甘心為中情局出生入死、鞠躬盡瘁。」

  「他不是易受美色誘惑的人。」紀程程提醒她。

  羅拉聽了噗哧一笑。「難怪威爾要我來接手,因為你的資訊錯得離譜。」

  她一呆,不明白羅拉所謂錯得離譜指的是什麼?

  「剛好相反,這位電腦天才不但酒色財氣樣樣來,還很好此道呢,不過就是挑剔了點,但我相信我符合他的要求。」

  紀程程聽得糊塗,瞧羅拉說得自信滿滿,一定有哪裡搞錯了,因為她所形容的仿佛是另外一個人。

  羅拉歎了口氣,從胸口掏出了一張照片。「可惜他不是帥哥,像個鄉巴佬似的,又俗又落伍,要我色誘這種人,真是吃虧了。」

  將照片隨手扔在桌上,羅拉站起身隨處看看,打量室內的擺設和裝潢。

  紀程程好奇地瞄了桌上的照片一眼,這一瞄可把她看傻了。

  拿起照片,她貓瞪老鼠似地緊緊看著上面的男子,頭發像是炸彈開花,簡直俗氣到不行;滿臉的絡腮胡參差不齊,跟落魄的流浪漢有得拚;因為戴了黑框眼鏡,所以給人的感覺就像終日與電腦為伍的怪叔叔;而這些都不算什麼,最令紀程程眼睛脫窗的是,照片中的男人是個胖子。

  「你這兒視野還不錯,就是房子小了點,擺設還算雅致順眼,就是這個像拖把的奇怪東西挺礙眼的。」

  拖把?她哪有什麼拖把?

  目光往羅拉指的地方瞧去,紀程程渾身一震,整個人僵掉了,瞪著羅拉所唾棄的那支拖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認得那支「拖把」,因為她也曾把「他」誤認為「拖把」,而現在那支「拖把」什麼時候在她家的,她一點都沒發現。

  也就是說,她們剛才的談話,從頭到尾都被他聽到了。

  「好怪喔,台灣人用的拖把都是這種材質嗎?毛茸茸的,又像一支大毛筆。」羅拉嘲笑地撥了「拖把」一下,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干麼一臉見鬼的表情?」

  「沒有……我只是很訝異,這麼快就要交接,一時不習慣。」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冷靜地說。

  羅拉露出警告的眼神。「我話先說在前頭,不管你願不願意,現在這任務是我的了,你只能配合我的行動,明天帶我去見他,三天之內,我要搞得他服服貼貼。」

  唉,到時候不知是誰把誰搞得服服貼貼呢!

  「我知道了。」她勉強擠出微笑,只有這樣臉部表情才不會變形。

  趁羅拉不注意,她偷偷看向那支「拖把」,拖把突然轉頭,毛發中隱約有兩道銳利的光芒朝她射來,嚇得她臉部頻頻抽搐,然後很快的,拖把又恢復了原狀。

  羅拉皺眉。「你確定你真的沒事?」

  「我……好像有點不舒服,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早點休息了。」

  羅拉打量著她乍青乍白的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太舒服的樣子,不疑有他地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好吧,就不打擾你了,明天我會再來。」

  拿了外套後,羅拉撥弄一頭大波浪的鬈發,來時不客氣,走時也不客套,順帶拐了她放在櫃子上的蘋果後才出門,依然不記得帶上門。

  紀程程目送她進了電梯,輕輕關上門,在轉身的一剎那,清秀雅致的容顏瞬間變成准備扁人的怒顏,目露凶光直射向那支正欲逃跑的「拖把」。

  「臭沈毅!你害我臉差點抽筋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開個小玩笑。」

  「你干脆去鬼屋應征算了!」

  「好,我去。」

  「去死啦你!」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答應。」

  「混帳!你敢死我就一輩子不理你!」

  「你邏輯不對喔,如果我死了你如何不理我?」

  「厚——我總有一天會被你氣死!敢跑?有種就不要跑!」

  「老婆~~我愛你~~」

  「叫我娘也沒用!」


  羅拉的出現,其實早有預謀。

  沈毅告訴她自從兩人開始交往後,中情局便根據她傳回的報告秘密搜集有關他的資料,威爾局長之所以派羅拉來,是因為他在中情局搜集的情報裡動了手腳。

  紀程程恍然大悟,原來沈毅說的早有准備是指這件事,更沒想到威爾局長只是要利用她找出駭客的身分,若非沈毅指名由她來說服還可以考慮考慮,但是拖了三個月至今沒有任何進展,以威爾好大喜功的個性,不會壓著一張沒有絕對把握的牌而繼續等待。

  所以當她傳了第一份報告,說明找到駭客後,威爾局長便立刻派人調查駭客的把柄或弱點,利用這點,沈毅將計就計,反正制造假身分是他的專長,獵人們因此才能來去無蹤、神出鬼沒,全世界走透透了還是教人摸不透。

  中情局搜集到的資料是沈毅在外面行之多年的假身分——沈一,至於為何中情局會知道這個名字,是因為沈毅竄改了她寄給局長的報告。

  「你知道我每三天要向局長報告的事?」

  她訝異自己一直秘密進行的事,竟連沈毅都瞞不過。自己畢竟是中情局的一員,職責所在,不得不這麼做,不過報告中只點到為止,並沒有洩漏獵人的秘密,直到現在,中情局只認為沈毅是一名電腦駭客。

  「中情局的秘密檔案我都破得了密碼,攔截幾封密件不是問題。」

  「可是——你怎麼可以改我的報告?」她質問,正直習慣了的她,一時無法接受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主角是我,為什麼不可以改?」

  她要抗議,話還未出口又給他搶了先。「你的報告一點都不正確,說我是怪人,很難溝通,不易說服,固執又龜毛。」

  她的臉成了紅蘋果。「總……總不能照實寫吧,只好自己編了嘛!」反正又沒寫得很難聽,如果把他每晚對她這樣又那樣,全盤寫出來怕不成了一篇精彩的黃色小說。

  勾起那惹人疼愛的臉蛋,他的指腹輕撫著她的下巴。「你沒把我另一個獵人的身分告訴他們,為什麼?」

  「你早知道我不會說的嘛,不是嗎?而且他們的目的是你的電腦專長,跟你是不是獵人無關,我這麼做也不違背局裡的宗旨啊!」

  其實,是因為她愛上了他,自然而然心向著他,可她不好意思說。

  鷹眸燃起熾火,溫柔的嗓音添了無比堅定。「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愛上我。」

  「喂——你很自負耶!我是看你人還不錯,既非大奸大惡之人,也挺有正義感的,所以才不揭露你的身分,不要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一不留神,嘴巴被他親了一下,害她接下來要數落的話又全數吞回肚子裡。

  「我愛你。」他的眼神深邃而真誠。

  她不再言語,靠向他懷裡,讓兩顆心更為貼近,感受彼此的悸動,輕聲在他耳邊呢喃。

  「我也愛你……」



  這真的是……太神奇了!

  沈毅是跟她說過沒錯,但耳聞不如眼見,雖然已做好心理准備,紀程程還是瞪得瞳孔放大,遲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能怪她大驚小怪,實在是太難接受親眼所見的事實,眼前的男子真的是那個帥得沒天理、俊美無人敵的沈毅?

  他們三人所待的地方是一間普通的公寓。為了不讓獵人本營曝光,所以沈毅昨晚就交代她將羅拉帶到他所給的地址。

  手上的咖啡早涼了,她卻半滴未進,整個人恍若被點了穴道,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化名為「沈一」的沈毅。

  雞窩頭、四眼田雞、雜草叢生的絡腮胡,以及很有分量的啤酒肚,跟照片上一模一樣。

  了不起的易容術!她在心中頻頻暗贊。

  「能見到仰慕已久的偶像,我真是太高興了~~沈一先生,您都不曉得有多少女人想見都見不到您,因此而嫉妒我呢~~在來台灣之前,我興奮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幸運可以見到您呢~~」最後的尾音嗲得紀程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昨天見面還是冷艷女子,今天化身為一代花癡女,害她懷疑兩者是不是同一個人,瞧羅拉那收放自如的表情,真不愧為特務。

  了不起的演技!她在心中暗暗佩服。

  「你真這麼愛慕我?」胖子沈一賊賊地盯著對方,眼神貪婪,卻又十足地疑神疑鬼。

  「我都說是了,你還不信嗎?」

  「不信。」

  幾聲ㄋㄞ死人的嬌呼,嗲得紀程程全身癱軟,差點沒把咖啡弄倒。

  「如果我羅拉有半句假話,願遭天打雷劈,一輩子為沈先生做牛做馬,以示真心~~」

  「哼。」沈一還是不信,就算那賊瞇瞇的眼睛已經在人家身上盯著不放,依然表現出他的多疑與難纏,就如同局裡所搜集到的情報一樣,他很色,但不輕易相信別人。

  他越表現得不易相信,越不會讓對方懷疑。羅拉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知道得更加施展魅力才行,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清除閒雜人等。

  「聽說您的三餐都是由程程張羅,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表現吧,您會發現我比她更為受用呢!」很曖昧的暗示,是男人都聽得懂其中的深意。

  「這……」他心動的露出了遲疑。

  「就這麼決定了,由我來伺候您,您一定不會後悔,我會做得比她更好。若是不滿意,您再趕我走也不遲呀!」如果他可以接納紀程程,也一定會更滿意她的服務。

  「聽起來好像不錯……」

  很好,有機可乘!

  羅拉對旁邊的紀程程笑道:「我和沈先生有些事要密談,你先回去忙你的事吧!」帶笑的眼中傳遞的卻是要她快閃的命令,免得耽誤自己的好事。

  「好的。」紀程程起身,依令告辭,走到門口時又被喚住。

  「等等,順便把這袋垃圾拿去丟。」沈一道。

  她頓住,僵硬地轉身,臉上笑得很勉強。雖說是演戲,但這家伙也太順便了吧,把頤指氣使的跩樣發揮得淋漓盡致。

  算了,既然是演戲,就要演得像,如此才能騙過羅拉。

  在接過垃圾袋時,耳邊低聲傳來只有在面對她時才會有的溫柔嗓音。

  「到我那兒去等我。」

  她抬眼,正好迎上他明亮深情的眼。

  兩人交換一個彼此才懂的會心微笑,她輕輕點頭,帶著他的約定離去。

 

  本以為沈毅為了應付羅拉,會有一段時間不能陪她,但實際上與她估計的完全相反。

  沈毅不但粘她粘得緊,還一如往常出入她的公寓,令她忍不住好奇。

  「羅拉人呢?」

  「在破公寓。」指的就是目前他化名「沈一」住的地方。

  「你不用去應付她嗎?」

  「她忙得沒空。」

  「為什麼?」

  照道理他現在應該在吃羅拉煮的晚餐才對,而不是她的。

  「她忙著跟『沈一』周旋,又哪來的時間理我們。」

  紀程程更糊塗了,把桌上的菜拿開,在他說清楚之前,不准他吃。

  「你解釋清楚,沈一明明在我這裡吃霸王餐,她又怎麼跟沈一周旋呢?」

  沈毅深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心有所感地點點頭。

  「原來你也有笨的時候——是我說得不清不楚,我立刻解釋!」他見風轉舵地改口,對著高舉菜盤准備往他臉上投籃的她咧出討好的微笑。

  紀程程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遨游天際、不可一世的獵人「鷹」,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遇上心愛的她就沒轍。

  「快說。」她命令。

  「沈一只是一個虛幻的身分,誰都可以成為他,不一定要我親自扮演。」

  經他提示,她立刻懂了,獵人們的拿手絕活——易容術。

  「讓我猜猜看,是皓烈假扮沈一對吧?」

  「他是其中一個。」

  「耶?還有丁宇?」

  「不只。」

  「啊?難道……連奈兒和心柔都……」

  「她們有其他的任務,皓烈和丁宇只是插花,最主要的是靳易和他四位徒弟,輪流假扮沈一的身分。」

  她聽得瞠目結舌,閉不上的嘴巴就這麼張得開開。

  「小心蚊子飛進去。」

  紀程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好滋潤干澀的喉嚨,難掩驚訝地道:「這麼多人來假扮沈一?」

  沈毅聳聳肩。「他們覺得很有趣,難得有機會玩易容,連靳易也開口說要試試。」

  不苟言笑的「天使」,扮演起外型搞笑的胖子沈一會是何模樣?天!一想到那畫面她就抑不住大笑的沖動,好想看呀!

  但……突然想到羅拉的處境,記得昨天看到她時,整個人的臉色十分蒼白。

  「你們對人家怎樣了?」她低聲探詢。

  「當然是成全她的願望,既然她想做牛做馬,就讓她玩得過癮。」

  「是你們玩得過癮吧?」她更正,每當他說得越正經,就越覺得他邪惡,獵人果然不是好惹的。

  扒完最後一口飯後,他將碗遞到她面前,而她也很順手地接過,為他舀了一碗山藥排骨湯。

  「你打算怎麼做?」她知道沈毅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也有計劃,不可能只是整人為樂那麼單純。

  「想得到我的人已經來了。」他突然改口。

  「誰?」

  「中、德、日的情報人員。」

  她想起威爾局長說過的話,除了美國,這三個國家也知道駭客的存在,並積極展開搜索。

  「這還得了,如果被他們找到,你就危險了,不行,得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你藏起來。」想到有可能會失去他,令她慌亂無措起來,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看出她的擔心,他大掌握住她的柔荑,示意她不用緊張。

  「放心,我說過我早有准備,而且那些人是我故意引來的。」

  「你故意的?」

  「要解決中情局的糾纏,最好的方式便是制造假象,有中、德、日強國的干預,美國就無法私下行動了,我已經分派任務給所有獵人,他們會搞定,『死神』也會幫我。」

  聽來聽去,好像她最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心裡有著小小的酸楚。

  她心裡有事,甚至只是動一根眉毛,都逃不過沈毅的法眼。

  「你在郁卒?」

  「嗯。」她點頭。

  他善解人意地安慰。「好,我叫他們分兩天給你扮成沈一,好好玩一玩。」

  「不是啦!人家才沒那個癖好咧!」

  真是的!永遠搞不懂這家伙的思考邏輯,恐怕她一輩子都會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可是……這就是他呀,獨一無二的沈毅。

  「真的沒問題嗎?我擔心那些國家的人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你是通往全世界的鑰匙,也是他們使盡手段非得到不可的武器。」

  「同樣的,沒有我這把鑰匙,他們誰也進不來,我沈毅只屬於你一個。」

  她又臉紅了,單純的心思全表現在臉上。

  「你的表情讓我很想吃了你。」

  「飯全給你吃光了,還嫌不夠啊!」

  「本來飽了,看到你又餓了。」

  「饞鬼!」

  大手一把拉回要起身的她,將佳人的椅子換成他的膝蓋,讓她坐在上頭,好讓兩臂鎖住她。

  「放開啦!」

  「想打開嗎?我這把『鑰匙』借你。」言下之意十分明白,他想要她。

  這次她沒掙扎,反而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些話。

  沈毅眉頭一挑,眸中的火苗燒起。「你要狂野一點的版本?」

  她點點頭,鮮紅欲滴的雙頰出賣了她的羞澀,美得令人屏息。

  「狂野版的很多,有高潮激情的、欲火焚身的、或是欲仙欲死的,你要哪一種?」

  「越狂野的越好。」她撒嬌地呢喃,表情就像偷做壞事卻被抓包的小女孩,既清純憐人,卻又散發出風情萬種的冶艷性感,害他身子一熱,全身都在著火,快要凍未條……

  「那就試試我的壓箱寶,集所有狂野於一身的野獸精華版!」

  抱起心愛的女人,大步往臥房走去,一腳把門帶上,將月光星兒全關在門外,沈浸在只屬於他們的世界裡,直到天明。


  「臭沈毅,你給我站住!沒刮胡子不准吃飯!」

  獵人大本營裡,席開一桌,獵人及獵人眷屬全到了,大伙兒嘴裡吃著沈毅的老婆紀程程所煮的豐富飯菜,但目光全集中在一人跑、一人追的一對男女上。

  「我上個月才刮過。」跑在前頭的沈毅為自己找理由。

  「你昨天吃過飯,今天干麼要吃!」紀程程氣急敗壞地拿著刮胡刀在後頭窮追。

  「那不一樣,飯不吃會死人,胡子不刮不會怎樣。」

  「我聽你在放屁!」

  「你好粗魯。」

  「還不是你害的,你再跑!有種你從十樓跳下去試試看。」

  「這個容易。」

  「啊!你敢!」

  「開玩笑的啦,這你也當真,死腦筋,呵!」

  以前不知道是誰才死腦筋,現在不但懂得轉彎了,還敢耍人!真他媽的欠扁!

  氣不過又追不上,紀程程決定拿東西K人比較快,一把抓過櫃子上的蘋果。

  「我幫你。」奈兒搶口道,在一旁當觀眾不過癮,也想摻一腳,其實早八百年前手就很癢了。

  拿著蘋果,相准目標,丟!

  她丟得很准,可惜不夠快,全被沈毅輕易地躲開。

  「換我。」

  蕭奈兒一楞,來插花的居然是「死神」溫若男,她是射飛鏢的高手,也許有機會。

  就見「死神」迅雷不及掩耳地連續射出四把刀子,全釘在牆上,剛好一排,可是一把都沒中,因為沈毅的速度更快如閃電。

  「妳用真刀?」奈兒汗顏問。

  「死神」冰冷如常,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了悟,喃喃說道:「果然……」

  「果然什麼?」奈兒不解地問。

  「沒人射得中他。」

  奈兒面露佩服之色。「原來他是深藏不露啊!」

  「我們射不中,但某人可以。」

  「誰?」

  不待她回答,某人已經給了答案。

  「有種不要跑!」蘋果自紀程程手上丟出,顆顆命中。

  「哎呀——好痛哩老婆!」

  「痛死你最好!」

  蕭奈兒與溫若男彼此對看一眼,無需言語便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兩人很有默契地各拿了一只花瓶和一個鍋子。

  「嫂子,丟蘋果不過癮,換點大的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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