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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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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5: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留情 作者:夙雲

來自荷蘭、褐髮黑眼的雷貝烈是個富有的花商,
從小就嚮往著美麗的台灣,因為祖父母的異國情緣太幸福,
讓他也好想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朵鬱金香!
終於,旅行中意外的街頭邂逅讓他遇見了命定的她──郁馨湘,
一個喜歡旅遊,喜歡說話,喜歡笑的單純女孩,
心願是想當個小小的領隊,期待有一天能自由自在地環遊世界~~
她熱情地迎接生命中每一場挑戰,開朗的性格深深吸引了他,
好想同她一起歡欣、笑鬧,度過每一個晴天、雨天……
不知這願望,她可會答應幫他實現?

對郁馨湘來說,英俊的雷貝烈簡直是白馬王子的化身!
幽默搞笑,一口腔調古怪的中文常逗得她天天開心;
浪漫多情,不惜遠渡重洋而來,只為親口祝她生日快樂!
她怎能不愛他?偏偏現實的困境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心已經陷落,卻不能不逼自己拒絕他的深情告白,
畢竟她只是平凡的灰姑娘,怎能奢望得到王子的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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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三月艷陽天。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一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雷貝烈遠從荷蘭來台暢遊台南古城。

  因為祖母是台灣人,擁有華裔血統的他從小就向往來此一遊,工作忙碌的他特別撥出五天時間,安排這趟台灣之旅,一路上做足了功課,對於荷蘭統治台灣的歷史及留下的文化遺跡如數家珍——

  十六世紀,全球處於海權爭霸的國際環境下,荷蘭人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為了與中國貿易,在中國沿海尋找貿易根據地,因受制於葡萄牙人的競爭和明朝當局的抵制,只好轉而佔據澎湖,直到中國出兵澎湖,經調解協商後,荷蘭人才撤退,改而佔領非中國領土的台灣,在今台南地區建立熱蘭遮城及普羅文遮城。

  從一六二四年佔領台灣到一六六二年被鄭成功驅逐,荷蘭人統治台灣前後共約三十八年……

  雷貝烈按圖索驥逛完了安平古堡後,來到人潮擁擠的赤崁樓附近,褐髮黑眼、高大挺拔的他站在人群中,立刻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

  他正專心地用數字相機拍攝眼前美景,冷不防地,一個不良少年衝過來撞他一下,隨即又一陣風似地快速逃跑,雷貝烈下意識伸手摸摸牛仔褲後口袋,這才發現——

  糟了!皮包被扒走了。

  他立即追上去,矯健的身軀迅速有力的將少年壓在地上,情急之下,他用荷語喊:「嘿!還我皮包!」

  沒人聽得懂。

  少年不甘示弱的掙扎,跟他扭打起來。

  雷貝烈被揮了一拳,痛喊:「可惡!」

  他也回打對方,雙方互毆引來圍觀的人群,一旁的店家急忙跑出來制止,把兩人拉開。

  雷貝烈急忙用中文說明:「他是WHITE人,把我的欠給嗆走了……」(他是壞人,把我的錢給搶走了。)

  路人越圍越多,但他說什麼根本沒人聽得懂。虧他之前還在荷蘭中文學校學了三個月的中文,誰知發音不標準,來到這裡居然派不上用場!

  「你怎麼可以怕狼?」一名老太婆打抱不平地說。

  「怕狼」?

  那是什麼?

  他聽不懂台語。

  老太婆又說:「你這阿豆仔很可惡,隨便怕狼!」

  什麼是「阿豆仔」?

  雷貝烈聽得一頭霧水,乾脆用英文說明:「He  is  a  thief,he  stole  my  wallet!」

  偏偏圍在周圍的那些人還是聽不懂英文,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直覺是這老外亂打人。

  搶錢少年看出這一點,乘機掙扎想逃走。

  雷貝烈又捉住他,喊道:「My  money!My  money!」

  「叫警察來啦!」有人吆喝。

  鼓噪的人越來越多,郁馨湘剛好下課路過,想到附近吃一碗擔仔面,看到前方一堆人不知圍著什麼東西,現場一片混亂,好奇的走過去瞧瞧。

  走近一看,看到一個外國人抓著一個少年仔不放,一副求助無門的模樣,好像需要人幫忙,忍不住擠上前詢問。

  「What’s  happen?」

  對雷貝烈而言,此時出現的她就像天使降臨一般,他興奮地用英文重複說明:「He  is  a  thief,he  stole  my  wallet!」

  郁馨湘恍然大悟,對圍觀的民眾大喊:「是這個年輕人搶了老外的皮包,快幫忙把他抓起來——」

  什麼?眾人一瞪,這下少年想跑也跑不掉了,警車很快的趕到。

  一陣手忙腳亂後,夕陽西下,迤邐著疲憊的影子,雷貝烈站在警察局門口,感激不已地用中文向郁馨湘道謝。

  「謝謝你的幫忙,小姐。」

  「不客氣。」郁馨湘綻開美麗的笑。

  雷貝烈這才有餘裕正視這位東方女孩。

  她穿著亮眼的橘色T恤、卡其色短裙,看來相當俏皮可愛,又熱心助人,令他對她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好感。

  「我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

  「我叫郁馨湘。」

  「鬱金香?」他驚喜地喊:「你是指荷蘭國花Tulip?」

  「不是鬱金香,是郁馨湘。馨的發音跟金很類似,但不同。」她試著教導他正確的發音,他注意到她粉嫩的芳唇旁有一顆小痣,相當迷人,他被吸引住,目光一時移不開。

  「馨?金?」他怪腔怪調地重複好多次,又認真地確認道︰「馨的音是天上星星的星,金是不是經常的經?」

  完全不對!

  「不是,是郁馨湘!不是鬱金香——」她又教了一次。

  但雷貝烈不論怎麼努力,卻怎樣都發不出馨這個音,試了幾次,不得不放棄。

  「我到台灣前很努力學了中文,甚至背了很多成語。」他沮喪地道。「可是奇怪,怎麼到這裡完全變調?」

  「沒關係,再多練習就會順了。」郁馨湘不以為意地笑笑。「對了,我剛在警局裡看到你的護照,你是荷蘭人啊?」

  「對,我從小就向往來台灣,好不容易到台灣一遊,第一天就倒霉地碰到扒手。台灣的治安看來不太好。」他哀聲歎氣,一臉無奈。

  「你不要在意,很多扒手都是鎖定背包客為下手的對象,不只在台灣,國外也是。」她安慰他。「不要被今天的不愉快影響到明天,等你回國,事過境遷後,你只會記得在台灣美好的回憶。」

  事過境遷?

  這句他懂了!

  「事過『幾千』?我有帶錢,幾千元不是問題。」

  她頭冒三條黑線。他的中文……

  「呃……其實我是念觀光系的,英文還不錯,我們可以用英文溝通。」不然再讓他繼續講中文,她就算不笑死,恐怕也會笑掉半條命。

  「不!我要趁這個機會好好跟你學中文。」雷貝烈不懂她的暗示,繼續用不是很流利的中文自信滿滿地說:「我欠你一個人情,讓我請你吃一頓飯好嗎?反正已經晚餐時間了,肚子餓了吧?」

  看他滿懷誠意的認真模樣,她大眼烏溜溜地轉……也好,她只是個貧窮的大學生,平常生活很拮据,錙銖必較,有他請客,剛好可以省下一頓飯錢。

  「既然你這麼說的話,我有空,晚上就讓你請了。不過,可別花太多錢,我們到小吃店吃就好。」她好心替他著想。

  「都可以,反正你帶路,可以找一些道地的台南小吃,最好是那種百年老店。」他要求。

  「沒問題,我是在地人,生在台南,長在台南,哪家店好吃我最清楚,絕對會帶你吃最道地的。」她保證。

  夕陽餘暉照在他們身上,男的帥氣,女的漂亮,看起來就像是一對亮眼的情侶,邊說邊笑的模樣,引來不少路人側目。

  坐在專賣台南名產棺材板的百年老店裡,瀟灑帥氣的雷貝烈輕易地成為眾人的焦點,但他無視於人聲吵雜及旁人的目光,只是一心一意專注的看著坐在身旁的女孩。

  郁馨湘正細心地為他解釋每道菜的內容,確定他要點的食物後,又起身忙著跟老闆點餐。

  她不高,只到他肩膀,一頭濃密烏黑的長髮閃閃發亮,及腰的長度更顯得她的臉幾乎比巴掌還精緻小巧,清秀的五官格外可愛迷人,水靈的雙眸讓人移不開目光,線條美好的嘴唇相當性感。

  東方女子都像她這麼嬌小迷人嗎?

  他想問,但又怕這種行為會顯得輕佻,畢竟東方人是很保守的,他還不是很瞭解這裡的民情,深怕不小心會惹她生氣。

  好不容易點好菜,郁馨湘回到座位上坐好,感覺到他直接的視線,卻不敢回看他,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傳到她身上,令她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畢竟他帥得有如布萊德彼特,能坐在這樣耀眼的男子身邊,雖然不是很熟,但也多少能滿足一點她少女的虛榮心……

  「這裡好熱!」他汗流浹背。「你介意我把衣服扣子解開嗎?」

  她聳肩,無所謂。

  「台灣南部四季如夏,沒有歐洲這麼寒冷,三月應該還在下雪。」

  雷貝烈解開橫條格紋襯衫上的幾顆扣子,露出結實胸膛上的胸毛,迎著電風扇吹出來的涼風,咧出了豪邁瀟灑的笑容,她不由自主地猛瞄他性感的胸毛,一顆心有如小鹿亂撞。

  在等待餐點的時間,兩人話題不斷,雷貝烈很認真的以中文表達自己的想法,也要求她要說中文,除非他不懂,才用英文溝通。

  「你的荷蘭名字叫什麼?」

  「Orangie,不過既然在台灣,我就要用我的中文名字,我的中文名字是雷貝烈。」

  「自己取的?」

  「對,查遍了所有中文字典,取得不錯吧!」

  看她點頭,他很自豪。

  「為什麼取這名字?中國人取名字通常是有涵義的。」她不解地問。

  「我的祖母是台灣人,雷是我祖母的姓,然後我喜歡『貝殼』,也很敬佩中國歷史上革命犧牲的『烈士』,所以我就取名叫『雷貝烈』。」

  「你祖母是台灣人,怪不得你那麼喜歡台灣。」

  「我祖父當年是到台灣做生意認識我祖母,後來把她娶進門,祖母也跟著他回到荷蘭南方的小村落生活。在那個年代,我祖母仍活到高齡九十五歲才過世。」

  「哇!真是長壽,是人瑞級了!對了,介意我問你的職業嗎?」

  「我今年二十六歲,是……一個種花的。」他自我介紹,還加上年齡。

  「花農嗎?你真了不起,我看過DISCOVERY報導,在歐洲,農業是高級產業,花農的地位比台灣農夫的地位高多了,要經過重重考試和認證,是很專業的工作呢!」

  「還好啦!你呢?」他客氣地笑一笑,特意不談及自己可不是一般花農,而是荷蘭最大的花卉供貨商庫肯夫企業唯一繼承人,也是庫肯夫家族的獨子。

  每天與花為伍,他的確自認跟農夫沒兩樣。

  「我二十二歲,今年就要大學畢業了。」

  「你說,你是念觀光系的?」

  「是的。我已經考上領隊執照和導遊資格,希望將來能做國際領隊,藉由領隊的身份,免費遊遍全世界!」說著自己的夢想,她兩眼發光、一臉企盼地述說自己的夢想。

  「你喜歡旅行?」

  她用力點頭。

  「太棒了,我也是!我高中放長假時,就曾一個人坐火車自助旅行,到德國、比利時、法國、西班牙……」

  「真好,好羨慕你。」她一臉崇拜。「不像我,沒那麼多錢,只能拚命成為領隊,才有機會完成玩遍全世界的夢想。」

  「下次有機會,你可以到我家,我帶你去玩。」他熱切說著。「我保證食衣住行全買單,讓你一路免費游歐洲。」

  她笑了出來。「拜託,怎麼可能!」

  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哪有可能還有下次機會可以見面呢?

  此時棺材板來了,緊接著還上了道地的美味蝦卷、蚵仔煎,他們各自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還有安平豆花、桂花酸梅湯,等會兒到別家吃。」

  「那一些我在美食雜誌上都有看到,好吃得讓人直流口水。快走吧!我迫不及待要品嚐了。」

  他吃完最後一口,霍地站起來,人高馬大的他一轉身,身後又重又大的背包剛好打到一位中年人的頭。

  那客人火氣一上來,用台語咒罵:「你老母咧,你沒長眼睛喔!」

  雷貝烈半句都聽不懂。「老母?蝦咪老母?」

  「你老母——」

  「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郁馨湘急著打圓場。「快說對不起。」

  雷貝烈一臉莫宰樣。「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你的背包撞到我的頭,你老母沒教你要小心點——」

  「對不起,他剛到台灣,只聽得懂一點點中文,我替他說對不起,對不起。」郁馨湘連忙代他致歉。

  對方看她道歉,這才罷手。

  雷貝烈從頭到尾都一頭霧水。

  走出店家,他依然搞不清楚狀況,嘴裡碎碎念著:「你老母,你老母,你老母……有了!老、母——是不是指年老的母親?」

  「才不是!」她真想掐他脖子,一直給她出狀況。「那是台語的髒話,就像英文Shit的意思。」

  「天啊!幸好你替我道歉了。」他恍然大悟。「不然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給了他一記衛生眼。「知道就好。」

  他摸摸頭,尷尬得很。「謝謝你。」

  沿路,他們又吃了安平豆花、桂花酸梅湯,肚子脹得很。

  天色已暗,萬家燈火,台南古城散發著一股安靜祥和的氣氛。

  「你晚上要住哪裡?」她問。

  他掏出一張飯店名片給她看,她看看名片,發現他晚上要住的地方價格不菲,是當地的一間五星級飯店。

  「背包客,住得還不錯嘛!是五星級飯店呢!」

  「可是我已經迷路了,根本不曉得這裡是哪裡。」他聳肩,報以英俊的笑容。

  「往這邊走。」她帶他走小巷,不用繞路,很快就到了。

  來到燈火輝煌的飯店前,她跟他道別。

  「我走了,再見!」

  郁馨湘微笑揮手,轉身離去,但下一秒,他突然拉住她,心底有個強大的聲音不斷呼喊他,不想讓她這麼快就離開!

  郁馨湘突然心跳飛快,他的手好大。

  「『鬱金香』,你怎麼回去?」

  「是郁、馨、湘。」她不厭其煩地糾正他的發音。「我坐公車回家,大約十分鐘而已。」

  「郁、馨、湘,」他發音終於對了。「我想,我想……」

  「想什麼?」

  「你可以做我的導遊嗎?帶我去玩?」

  「咦?」

  「今天發生了很、很、很不愉快的事,我很怕……明天又一樣倒霉——」經過這一整天的煎熬,真是夠了!在這裡說中文根本沒用,大家都講他聽不懂的台語,一路上雞同鴨講,害他鬧出很多笑話。

  郁馨湘忍不住笑了出來,的確,明明是期待的台灣之行,沒想到卻衰事連連。

  「我在台灣一共只待五天,之前兩天在台北,在台南只有三天的行程,三天後就要回國了。今天有你帶路,一切很順利,我希望接下來的兩天你也可以幫我,我比較放心。我可以包你三餐,還有交通費,每天兩千元台幣。」他用這當借口,想延續兩人相處的時間。

  雖然才認識不到一天,他們之間卻有著無法理解的契合感。

  郁馨湘大眼滴溜溜地轉。明天是星期六,後天是星期日,連著兩天假日不用上課,又可以打工賺錢,兩天下來就有四千元,這麼好康的代志怎麼可以錯過呢?況且這外快對她不無小補啊!

  而且她也放心不下他,畢竟他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就怕明天也會像今天一樣不斷鬧笑話,如果真惹火別人被扁就完蛋了……

  「好吧!出來玩應該是愉快的,我怕你搞不懂狀況,被打的話就慘了!」她對他揮手告別。「明天早上八點見,再見!」

  沒有察覺自己竟對陌生人起了過度的關心,她欣然接受他的要求。

  「郁馨湘,謝謝你。」他感激地大喊。

  帶笑的她就像清晨的空谷幽蘭,讓他難以忘懷她的身影,像一股活水注入平靜的心田,激起他無限的活力。

  天氣晴朗,三月初的荷蘭還是冰天雪地,但南台灣卻熱得有如夏天,雷貝烈一早就以短袖T恤、牛仔褲的夏天裝扮出現在大廳前。

  郁馨湘也準時八點整報到,一身印著星星圖案的長袖T恤、牛仔裙,長髮飄逸的清純模樣,讓他幾乎看呆了。

  「你不冷?」

  「我熱死了。」他還打算沿路買把扇子來扇風呢!

  「看來,熱帶地區的人和寒帶地區的人真的有差別。」她莞爾道。「對了,早餐吃了嗎?」

  「沒有,等著跟你一起吃。」沒有理由,他就想跟她一起吃。

  「那走吧!帶你去吃豆漿和燒餅油條,標準的台式早餐!」

  他們吃了一頓台式早餐,快十點,兩人來到赤崁樓的門票亭前。

  「昨天錢包在赤崁樓外面被扒走,害我後來沒進來這裡參觀。」他不禁抱怨,但轉念一想,這也許就是中國人說的因緣,因緣際會,讓他得以與她相遇。

  「沒關係,今天好好彌補你,現在就買票進去吧!」

  郁馨湘興致不減地帶領他買票進入。

  一進入赤崁樓的庭園,便看到草木扶疏的美景,中間並立了一尊國姓爺受降的雕像,靠閣樓的牆基土則立有九塊贔屭御碑。

  「現存的赤崁樓,前身是一六五三年荷治時期興建的歐式建築普羅文遮城,過去是全島統治中心,至清代時已傾圮,僅留部分殘跡……現在列為台灣一級古跡。」郁馨湘儼然是專業導遊,每經過一處遺跡就認真地講解在地歷史,表現出來的專業知識讓他很佩服。

  開玩笑,她可是熬夜做了功課的,絕對不是隨便的三流導遊。

  「這個地方是用糖水、糯米汁,攪拌蚝殼灰、疊磚建造而成的,很厲害吧?想不到糯米也可以蓋房子呢!這邊樓高十公尺半,南北角有瞭望台,還有古井與地窖,可以儲存糧食、預留水源,作為戰時的準備。」

  他們來到鄭成功受降的雕像前,郁馨湘看著碑文,詳細解釋:「鄭成功讓台灣脫離了荷蘭人三十八年的統治,」她語重心長地道:「他所建立的豐功偉業,是台灣的榮耀!」

  「『農藥』?」他聽不懂。

  她翻翻白眼。「是榮耀,不是農藥。」

  「喔——」他拉長語音,其實是似懂非懂。

  他拿起相機拍照,乘機拍她,也承諾回荷蘭後會把照片mail給她,乘機要到了她的MSN。

  四處逛了一會兒後,他們來到文昌閣,其一樓做為展示之用,二樓則祭祀魁星,魁星是文昌神,右手握硃筆,左手拿墨斗,一足踏鱉首,一腳踢星斗,以象徵獨佔鰲頭之意。

  郁馨湘帶著雷貝烈慎重的拜完文昌星君後,兩人一起下樓,因為建築物已經有些年代了,每走一步都嘎嘎作響,時間還早,觀光客不多,窄小的樓梯只容得下單人上下樓,她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健壯可靠的後背,不禁有些想入非非,他真是個性感迷人的男人,如果他們是情侶,別人一定很羨慕她吧……

  想著想著,她一時失神,腳底踩空,往前撞上他的後背。

  雷貝烈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撞,一時也阻不住腳步踩滑,緊接著一陣「砰!砰!砰!」的巨大響聲,兩人直接滾到樓梯下。

  她因為有他擋著,平安無事,一點外傷都沒有。

  但他可就不同了,一個角度不對,他的腳踝拐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表情,她趕緊爬起來問:「你要不要緊?」

  「我的腳……」他的腳可能扭傷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她急切的扶他起來。

  雷貝烈努力撐起自己的身子,不加重她的負擔,以免壓垮嬌小的她。

  兩人緊緊依偎著走向門外,郁馨湘承擔著他的重量,卻絲毫不覺得沉重,只有絲絲甜蜜滑過心田,匪夷所思地,她喜歡他的依靠,而他呢?

  雷貝烈同時也感覺到心裡有股奇異的騷動,才認識她不到兩天,她究竟有何魔法把他迷得團團轉?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天然幽香,深深蠱惑著他,讓他生平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

  她抬頭,他低頭,兩人的目光霎時相遇。

  他仔細打量她,她的睫毛如扇,肌膚如初生嬰兒般細緻,眼神像星空,線條完美的唇充滿誘惑,長髮披散在纖弱的肩上,黑亮如絲緞。

  他看得失神,步伐一個踉蹌,她撐不住高大的他,慌亂間,他頭一偏,正好攫住了她的芳唇。

  她錯愕,他詫異,卻沒有人結束這熱切甜蜜的吻……

  直到兩人都要窒息了,雷貝烈才氣喘吁吁的放開她。

  最後,雷貝烈是帶傷離台的。

  因為腳扭傷了,他得拿著枴杖一跛一跛的回荷蘭。

  說實在的,他很喜歡台灣,偏偏五天的台灣之遊並不順利,這節骨眼還負傷回國,可是,因為她,讓他對台灣存有美好的回憶。

  她就像朵人見人愛的鬱金香,令他對她念念不忘,每次想到她,內心都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從庫肯夫家的古堡望出去,是一大片含苞待放的鬱金香花田,時值春季,花兒迎風搖曳,說有多美就有多美。

  遍地的紫色鬱金香象徵無盡的愛。山谷間,隱隱約約可聽見風聲穿過,彷彿是愛的私語。

  他無時無刻不想念著她。

  為了她,他拚命學中文,當地很難找到中國商店,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中文歌曲CD。

  他練習了不下百次,將歌詞倒背如流,並一再矯正自己的發音。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為一件事這麼努力,想要一切盡善盡美,就為了討一名東方女子的歡心。

  他自唱自錄,錄下自己彈吉他唱中文歌的影像,上網傳送給她,藉著歌曲抒發對她的情感——

  當我佇立在窗前你愈走愈遠

  我的每一次心跳你是否聽見

  當我徘徊在深夜你在我心田

  你的每一句誓言迴盪在耳邊

  隱隱約約閃動的雙眼

  藏著你的羞怯加深我的思念

  兩顆心的交界你一定會看見

  只要你願意走向前

  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

  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你

  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顆心

  把我最好的愛留給你

  (詞:陳樂融╲曲:陳志遠)

  因為時差關係,荷蘭時間上午十一點,他會準時守在計算機前,片刻不離地等待她的回音。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連絡的模式變成如此,每天固定時間他就會上線,等待她傍晚下課回家跟他通MSN。

  登!MSN出現幾個字——

  這首歌很好聽,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歌了。

  你的中文進步很多,恭喜。

  原來這首歌不是最新當紅的啊!

  雷貝烈立即連上台灣網站找資料,想找一首最好聽的情歌送給她,沒多久,他找到了目標。

  從這一天起,他拚命三郎似的日夜練習。這首歌很難唱,但很符合他的心境,他想親口唱給她聽。

  因為他們的相遇,就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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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5: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如往常,郁馨湘下課後大約傍晚六點鐘,就會趕回家開電腦,固定跟他在網路上相遇。雖然距離遙遠,但因為網路的關係,他們恍如近在咫尺,越來越熟悉彼此的一切。

  一連上線,他真準時,果然已經在線上,她等著看他要給她什麼樣的驚喜。

  今天的驚喜很特別。

  他唱的是一首高難度的情歌,歌名就叫〈美麗的邂逅〉,歌詞很長,她跟著哼唱——

  秋天的海不來窗外的黃花已然也謝了

  都以為就這樣這樣對你我也比較好

  無言散去的未央歌到後來變成美麗的邂逅

  走在昔日的街頭想起你離去的背影

  那一年的春天你依偎他身邊美麗的花兒幸福的模樣

  像一場電影緩慢的飄移為何你眼中總有些落寞

  我要不是太過於沉默就是關於愛都不敢說出口

  也許這個世界沒有太多的偶然也就不會有光芒

  愛是那麼難以說出口到後來變成美麗的邂逅

  因為我很愛你所以要分離  因為我不能讓你哭泣

  那一個深夜裡你突然悄悄的問起為什麼我和你就不能只是這樣子而已

  說完這些以後你輕輕哭了起來我心亂如麻又不知哪裡做錯

  突然有些明白為何你的眼眸總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要不是太過於放縱就是關於愛都不敢說出口

  因為我不能讓你哭泣在分手的街口想起你的模樣

  愛哭的你是否快樂些美麗的邂逅

  不能在一起我會將你放在我心裡……

  詞曲:陳升

  這是他的心聲嗎?

  她會心一笑,在MSN上打了幾個字——

  你低沉沙啞的歌聲很好聽,中文也更進步了,真了不起,一定花了很多時間在練習中文吧!

  他回道——-

  Tulip,我這麼努力,都是為了你……

  看到他對她的專屬暱稱,郁馨湘心情更好了,正想好好品味這首寓意深遠的歌時,阿姨叫她了。

  「湘湘——」

  對不起,我現在有事,先下線,再見。

  沒想到今天時間短促,根本沒時間多聊天,她無奈地關上電腦,趕緊從房間走出來。「阿姨,什麼事?」

  「我人不舒服,沒辦法煮晚餐,你去巷口買牛肉麵吃好不好?」

  「好,我去買牛肉麵。」

  在玉美阿姨面前,她一向很乖巧聽話,馬上騎腳踏車出門到巷口買老字號店家的牛肉麵。

  畢竟家裡除了她之外,只有阿姨一個人。

  沒有爸爸和媽媽的她,家庭背景超級複雜——

  父親在她還未出生時就因酒駕意外去世,母親把她拋在夫家後改嫁,她算是阿公、阿媽養大的,但阿公、阿媽並不疼她,總認定是她剋死了他們的兒子。除了阿公、阿媽外,父親還有一個弟弟,但因外遇離婚,兩個親生女兒歸給前妻撫養,自己則跟外遇對像、也就是玉美阿姨結婚,可惜阿姨遲遲沒有懷孕,雖然很照顧孤苦無依的她,但在重男輕女的家裡備受欺凌,最後連叔叔也無法接受她的不孕,還是走上離婚一途。

  阿姨因為疼愛她而想帶她一起走,阿公、阿媽和叔叔巴不得能早些甩開她這個拖油瓶,所以也沒有阻止,當時郁馨湘剛滿十八歲,考上大學後,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搬出來跟玉美阿姨一起住。

  對於玉美阿姨以破壞叔叔婚姻的第三者身份引爆家庭風波,又接收大老婆位子住進家裡,卻無法維持婚姻,因不孕症而離婚收場,其中種種難以細數的感情曲折,郁馨湘不予置評,只是不勝唏噓。

  唉!她也算是名副其實的孤兒吧!

  阿公、阿媽從小就討厭她,總說她克父;叔叔更不用說了,一心只怕她想分家裡的祖產;真心對她好的只有玉美阿姨一個人,偏偏阿姨也是個可憐人,不擇手段搶來人家的老公,以為下半輩子會幸福美滿,誰知卻是一無所有。

  大人的事她管不了那麼多,她只知道阿姨自從離婚後,越來越不快樂,一個人每天在家自言自語,甚至有時有點癡呆,真的好可憐……

  她曾經帶阿姨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診斷阿姨有憂鬱症,會下意識地自我折磨、慢性自殺,一定要接受專業治療、固定服藥,郁馨湘心疼之餘,也盡量撥出時間多陪她。

  她們就像母女般在生活上互相照應。

  叔叔偶爾會接濟一些生活費,但往往不夠用,郁馨湘也不想看叔叔的臉色過日子,因此總是利用寒暑假在旅行社打工,熬到現在,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趕緊大學畢業,好好工作賺錢,讓她們的生活過得更好。

  為了順利找到好工作,她也很努力唸書,大二的時候就考到領隊執照,英、日文檢定考也都通過了,在校時跟一些學長姊的關係不錯,尤其學長應國揚現在是一家旅行社的負責人,已講好要她畢業後就到他公司上班,等畢業,她就有工作了。

  她到巷口買了牛肉麵,又趕緊回家。

  台南難得下雨,不過清明節快到了,此時也下起了綿綿細雨,正符合古人說的「清明時節雨紛紛」,她得記得找時間回家掃墓,祭拜去世多年的爸爸。

  清明節的到來也提醒了另一件事——她的生日快到了。

  從出生到現在,每次長尾巴的日子,家人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總會忘得一乾二淨。而阿姨雖然記得,但她總是拒絕阿姨慶祝的好意,畢竟阿姨煩惱的事已經很多了,她也不好意思麻煩阿姨特地替她過生日。

  直到大學,她才過了第一次生日,那是學長應國揚特別幫她準備的,他總是會記得她的生日,提前幫她過,她也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愫,學長應該是在追她吧!但可惜她對學長沒有任何感覺,最多當朋友。

  愉快地踩著腳踏車穿過田間小路,欣賞著兩旁綠油油的稻田,涼風徐徐吹來,她挺起胸膛,深深呼吸著充滿原野氣息的空氣。還記得小時候每次碰到不愉快的事時,出來騎騎腳踏車、四處晃一晃吹吹風,回到家心情就變好了……

  她喜歡台南,這裡充滿了文化氣息,也充滿了小城的人情味,在這裡,腳步可以放緩,心情可以放輕鬆,盡情享受悠閒的生活步調。

  剛好經過一家花店,看到店外一朵朵色彩繽紛的鬱金香,她不自覺露出笑容。

  她的生日是四月十六日,這一天的生日花正是鬱金香,以前她從沒特別注意過自己的生日花,甚至也沒特別喜歡鬱金香,然而自從認識了雷貝烈後,一切全變了樣。

  看到鬱金香,就想到雷貝烈……

  唉!想他幹麼?

  每天朝夕相處的愛情都少見圓滿了,更何況他們距離那麼遠,這世界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遠距離愛情!

  從週遭長輩的婚姻,她已得到不少警惕。

  生母改嫁,叔叔也是二度離婚,拋下兩位前妻不顧,最近聽說又要娶什麼越南新娘,算是梅開三度吧!

  阿姨呢?當初懷著結婚憧憬,不顧一切地做第三者,如今,晚景淒涼……

  唉!她真是想太多了,她和雷貝烈根本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而已,才不是什麼遠距離愛情呢!從他回國後到現在一個多月,他們固定通MSN互訴心事,關係只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心血來潮,她買了一朵粉色的鬱金香,就當是送給阿姨的小禮物。

  她回到家,才停好腳踏車,阿姨突然衝了出來,頭髮凌亂,一臉驚恐地說:「湘湘,我覺得廚房好像有人在偷窺我。」

  「那我去看一下。」她連忙走進廚房巡視一番,又走出來安撫道:「阿姨,放心,什麼人都沒有。」

  郁馨湘很鎮定的安撫阿姨,這種情形她已經習以為常了,阿姨偶爾會很沒安全感,老覺得有人在偷看她。

  阿姨這才放下心,看著她手裡的鬱金香。「好美的鬱金香。」

  馨湘把花兒遞給阿姨。「送你!希望阿姨的心情好一點。」

  「是啊!天氣不好,我的心情越來越不好……」她把小小的鬱金香捧在手掌心,一臉呆滯,眼神彷彿望向遙遠的天邊。「以前,我跟你叔叔去彰化田尾玩,那是個不夜花城,晚上的燈光把花兒打得好亮,美得像是夢境一般。那裡什麼花都有,不過奇怪,印象裡就是沒看到鬱金香,可能那時候鬱金香在台灣的數量還不是很多吧……」

  看著阿姨傻傻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語,郁馨湘泛起一股心疼。

  都已經好幾年了,阿姨遲遲無法從過去的傷痛中復原,她祈求上天賜予阿姨恢復的力量。

  人應該向前看,不應該一直沉浸悲傷的過去,就算是傷口,也有癒合的一天啊!

  遠在天邊的荷蘭——

  回家快一個月了,雷貝烈和之前的生龍活虎判若兩人。

  他每天都坐立難安,時間一到就守在電腦前,沒看到「Tulip」上線,他就無精打采,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是生病了嗎?

  沒有,他身體很健康,無奈就是渾身不對勁,心裡煩躁得很,不知道怎麼發洩情緒。

  難道是著魔了?

  呵!不,不是著魔了,是愛神邱比特在搞鬼!

  因為深受祖母影響,他一直對東方女人有獨特的眷戀,只是,對郁馨湘的感覺更為不同、更為強烈,尤其是離台之後,他每天都很想念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喜歡上她的事實!

  望向窗外,一大片鬱金香花田有如花海般包圍著庫肯夫家族的豪宅,有著說不出的美,就如同她一樣,美得耀眼、美得燦爛。

  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敢去追,行動派的他已打定主意要追到她。

  但是……該怎樣表達他朝思暮想的愛意呢?

  她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不如秘密前往台灣陪她過生日,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想著想著,他嘴角不禁揚起笑容,但隨即又像鬥敗的公雞般垮下來。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互通訊息,他知道了一些她的資料,包括她的生日、她的喜好等等,但就是沒問,她有沒有男友?

  如果,她有男朋友了呢?如果,她不喜歡他呢?

  不行,他不能這麼悲觀,他要勇敢追求所愛,未來有沒有可能性,要行動了才知道!

  他連忙上網訂機票……該死!查了時段,居然沒有直飛的機位,看來只有轉機了,先飛泰國曼谷,再轉到台灣,這趟旅途顯得更遠了……

  叩叩!此時雷父突然走進來。

  「你在忙嗎?兒子。」

  靠著花卉業起家,雷父一手創立了庫肯夫財團,更是歐洲排行榜前幾名的億萬富豪。不過近幾年來他已逐漸退隱,準備卸下總裁之位,交棒給唯一的寶貝兒子,就等待兒子儲備好足夠的能力。

  「嗯!」雷貝烈直盯著電腦,連頭也沒抬起來。「對了,十五號我要去台灣一趟。」

  「為什麼?你不是才剛玩回來?」

  「因為……上個月去台灣時,知道台灣有計劃要舉辦大型花卉博覽會,我跟當地幾個花商接洽,引進我們的花種,如果成功,利潤不少。」他隨口找了個理由,心裡已經在算時差問題,希望訂好機票如期出發,來得及在台灣時間十六日清晨為她慶生。

  「不行,你可以延期嗎?」

  「為什麼?」雷貝烈不解地抬頭問父親。

  「十六日你要跟我去應酬啊!阿姆斯特丹的市長過生日,特別在家裡辦慶生舞會,他們家的千金妮可亞蘭你認識吧?妮可亞蘭希望你務必要到,我們可不能得罪人家,所以這場宴會你絕對不能缺席,我就是特別來告訴你這件事的。」雷父耳提面命。

  雷貝烈沉默不語,知道父親很重視政商界的人脈關係,雖然他根本不想參加什麼鬼宴會,更不想去見什麼市長千金,但種種理由父親不可能會接受,只有先答應,然後再依自己的計劃進行。

  「這樣啊……好吧!我會把出發日期延後。」他敷衍的點頭。

  得到兒子的確認,雷父這才安心走出去。

  四月十五日,雷貝烈一早交代家人要去公司開會,就提著包包出門,其實是直接轉往機場。順利來到機場之後,才吩咐公司的人通知家人他要去台灣的消息,還不忘說明十六號會趕回來,交代完畢隨即切斷手機,音訊全無。

  直到傍晚時分,雷父得知兒子失去聯繫的消息,氣得臉色發黑、拍桌大罵。

  沒有人知道這場生日宴會的主要目的,應酬還是其次,其實更是為了製造雷貝烈和市長千金妮可亞蘭相處的機會,他們早就認識了,卻沒有什麼機會更進一步。市長知道女兒一直偷偷愛慕著雷貝烈,因此處心積慮的想撮合他們,而費盡心機想拉攏市長關係的雷父,自然樂觀其成。

  只是,一石二鳥的完美計劃,被這不肖的兒子破壞無遺。

  如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市長以及市長千金交代,再發火也無濟於事,只能默默等待,看宴會當日兒子會不會突然出現了。

  台灣——

  四月十五日,天氣晴。

  晚上,學長應國揚約郁馨湘到一家吃到飽的火鍋店吃飯,算是幫她慶祝生日。

  應國揚也算是年輕有為,畢業後獨力開了一家旅行社,靠父親是民代的關係,拉了不少銀髮族和社區學校生意,旅行社經營得有聲有色,也和郁馨湘談好了一畢業就到他公司上班,擔任國外線的領隊,她欣然答應。

  郁馨湘對這學長一直很敬佩,他戴著金邊眼鏡、長相斯文,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在校也頗受歡迎,只可惜她就是對他不來電,始終只把學長當作單純的朋友及長輩。

  「你畢業後就趕快來公司報到,我已經先幫你插隊了,九月有一團到日本,接著是澳洲、加拿大,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到時候會很忙,最多每個月只能休息一個禮拜。好好帶團,我會讓你成為南部最紅的領隊——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應國揚信誓旦旦地保證。照理說,旅行社每一區都應該有專門負責的領隊,可是因為是她,他當然就小小運用特權安排多一些工作給她。

  郁馨湘越聽越興奮,可以去那麼多國家,還可以邊帶團邊玩邊賺錢,她的美夢就要成真了~~

  「這些保證都是大團,人數起碼三十人左右,雖然辛苦,不過想必小費會很優渥。」

  「謝謝學長的安排。」每個遊客該付的小費,如果收足的話,絕對會比新鮮人上班族一個月還多……

  「應該的,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他柔情似水地望著她。

  她避開他的目光。「學長,謝謝你的餐點,謝謝你請客。」

  「別這麼說,不要一直跟我道謝,這是我該做的。」他熱情道。「我希望每一年都能親自為你過生日。」

  她低頭,沒有表態。「學長,我想……」

  應國揚柔聲糾正。「叫我的名字。我們認識好久了,不是嗎?」

  「好。國揚學長——」她又加了學長兩字。

  應國揚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他努力了這麼久,卻還是進展有限。

  「對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到我家玩,我爸媽想認識你。」這其實只是借口,他希望可以拉近和她的距離。

  「再看看吧!你知道畢業考快到了,我要好好準備,非拿到獎學金不可。」郁馨湘很巧妙地拒絕了。過去,甚至他明確地表白愛意,她也是一笑置之,依然不為所動。

  總是這樣,她婉轉的拒絕,他仍不死心的繼續等待。

  「你已經很優秀了,隨便考都可以考得很好。」應國揚對她讚美有加。

  「不是我聰明,而是我不服輸。」她淺笑。

  沒錯!她個性不服輸,立定目標就一定要達成!

  因為她沒有輸的本錢,一旦輸了,她就會一無所有。

  「你真愛說笑,馨湘,在我眼底,你是獨一無二的,是我最欣賞的女人,我爸媽一定很喜歡你,你那麼能幹,足以做我們應家的媳婦。」應國揚眼裡有藏不住的愛意。

  郁馨湘垂眼不語。

  她可不奢望成為什麼民代的媳婦,也不相信學長的父母會接受她,畢竟她家世複雜,還要照顧生病的玉美阿姨一輩子,沒有談情說愛的權利……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不願接受別人感情的原因,因為內心負擔太大了。

  又是這樣,她對他的提議,總是沉默以對。

  應國揚也很苦惱,爸媽不知道催婚多少次了,他總是借口閃避,心底期待著有一天能帶郁馨湘回家讓爸媽認識,馨湘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爸媽一定也會喜歡她。偏偏一切都是他的空想,到目前為止,無論他如何明示、暗示,用心良苦製造浪漫約會,馨湘似乎都沒有答應跟他交往的打算。

  這一天,他們聊得很晚,他特意不想讓她太早離開,想多些時間跟她單獨相處。直到深夜十一點多,他才開車送她回家。

  氣象報告說南部有春台,夜晚風勢逐漸增強,

  「好奇怪的天氣。」她不禁說。「白天熱得要死,晚上卻突然有颱風要來。」

  「是啊!現在的天氣瞬息萬變,就像人心一樣千變萬化,看不出是不是真心。」應國揚話中有話。

  「哈哈!學長說得頭頭是道,充滿哲理。」

  應國揚心又一沉。唉!怎麼才不到一個小時,又叫他「學長」

  車子來到她家門口。

  她家位於一棟老舊公寓的一樓,兩房一廳,門前還有個小花圃,只是阿姨沒有費心打理,上面長滿了野草、野花。

  他們沒注意到對面屋簷下有一個癡癡等待的人影。

  車子一停下,郁馨湘隨即打開車門下車,沒有一點留連、遲疑,彷彿只想快溜。「學長,再見。」

  又是學長?

  「馨湘!」他叫住她。

  「嗯?」她不明所以地回頭。

  應國揚看著她,內心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只清清喉嚨,說:「謝謝你今晚陪我。」

  「學長,你怎麼這麼說?是你請客呢!為我慶生,我感謝你都來不及了——」她依然禮貌回應。

  就在這時,天公伯像在生氣似地落下了傾盆大雨。

  「我要進去了,再見。」郁馨湘衝到自家屋簷下,對他揮揮手告別,目送應國揚把車開離。

  她回身掏出鑰匙,正要打開門,下意識地瞄了眼手錶——

  十二點整,四月十六日,她的生日到了……

  十二點整,灰姑娘必須逃離舞會,否則美夢就會破滅……

  但就算是她的生日,也沒有任何奇跡發生。

  一如往常,依舊是她一個人過。

  沒有任何的驚喜。

  沒有人等她回家,沒有人為她唱生日快樂歌。

  抬頭看向漆黑的天際,她不禁鬱悶起來,突然有股衝動想逃離屋簷的保護,衝出雨幕,腳步也隨之一步步踏了出去……

  就在此時,一把傘撐到她頭上,遮住了朝她身上淋下的雨絲。

  她轉頭一看,眼睛驚訝地瞠圓,嘴巴張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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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看到男人送她回家,雷貝烈居然想放火燒了那男人的車!他被自己陡升的強烈妒火給嚇到了。冷靜、冷靜!也許,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不,會一起過生日,應該比普通朋友還要好……那麼,他們會是情侶嗎?如果是情侶,今晚會不會一起過夜?

  該死!雷貝烈,不管如何,既然你喜歡她,就不要退縮,要勇敢地讓她知道你的心意!

  微弱的燈光,照出他落魄的模樣。可能是心裡掛念著她,所以就算坐的是頭等艙,但仍吃不下也睡不好,一下飛機就叫計程車從桃園趕到台南來。

  找到她的住所時,已經好晚了,幸好還有十分鐘才十二點,他慶幸還來得及,高興地站在對面公寓的屋簷下等她,沒想到這麼巧,剛好就看到那個男人開車送她回來。

  「你……」郁馨湘錯愕地看著他。

  他……不是應該在荷蘭嗎?怎麼會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

  雷貝烈疲憊不堪的臉上露出一抹恬淡的微笑,一抹只對她綻放的、獨一無二的笑。

  「你為什麼來?」她納悶地問道。「你不是才剛回去嗎?」

  「我來,只是為了要跟你說,生日快樂!」

  「為什麼?」她詫異極了。「說句生日快樂,不用千里迢迢跑來吧?用網路就可以了呀!」

  「要,因為你對我而言是與眾不同的,我要在你生日來臨的這一刻,親口跟你說——生日快樂!」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

  心波蕩漾,感動湧上心田,她的眼眶瞬間充滿水霧。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專程飛來台灣,只為了替她過生日……

  他從大背包裡取出一大把鬱金香。「一般旅客不能私自夾帶農產品入境,所以我特別請熟識的花商幫忙,透過特殊管道送來了我親手種的鬱金香當你的禮物。要讓這些鬱金香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遠渡重洋,真得費一番工夫,但我真的很想跟你分享我最喜歡的花,也想親自把我的心意送到你手裡,請你一定要收下。」

  他把花塞入她懷中。「紫色的鬱金香花語是——無盡的愛。」

  鬱金香散發著迷人的香氣,迷惑了她,她的鼻頭酸酸的,被他的用心給降服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親自替我過生日?」她看著他,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

  他的雙眼盛著滿滿的情感,大膽地對她表白。「我想要親自替你過生日,對你說生日快樂,那是因為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因為我喜歡上你、愛上你了。」

  他以熾熱的目光鎖住她,她盯著他,咬住下唇,整個人呆住了。

  她第一次碰到這麼坦白的男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他們之間……可能嗎?

  聽說外國男人都很花心,隨時會變心,再加上遙遠的距離、文化的隔閡……

  ……唉,不可能的。

  雷貝烈內心忐忑不安。

  她為什麼不說話、不給他答案?

  可不管她怎麼想,他就是要她,就是愛她,他有絕對的信心讓她喜歡上他!

  她是那麼的美好,彷彿不屬於這凡塵中的人,令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望著被她咬住的唇瓣,雷貝烈再也按捺不住,伸出右手捧住她的臉頰,吻上渴望已久的柔軟。

  雨傘滑落,大雨急落,把他們倆打濕。

  不行!郁馨湘想要拒絕他的吻、想要推開他,但……

  她做不到。

  當他的唇貼上她的時,她就徹底迷失了。

  她的心跳得好快,他亦是,心疊著心,失控地跳躍著。

  他渴望這個吻好久了,現在的他就像個貪心的孩子,想要盡情地吻個夠,甚至大膽地分開她的唇,將舌頭探入其中……

  好一會兒了,他才放開她。

  「哈啾!」突然,她打了個噴嚏,縮了縮肩。

  見狀,他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別冷著了,快進門吧!我也該走了。」他沒有時間多作停留了。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不進來我家坐坐嗎?」

  「不了,我得搭一早的飛機回阿姆斯特丹,這樣晚上才趕得及在我家客廳出現,不然,我爸爸鐵定會打斷我的腿。」他開玩笑地說,表情卻很無奈。他不是不明白老爸的脾氣有多硬,他不想跟家人硬槓上,所以當晚市長的生日宴會勢必得參加才行。

  「你入境不到二十四小時又要離開?」她錯愕不已。

  「對。我純粹是因為你才飛過來的,我要你明白我的真心。」他一臉篤定地表明真心。

  「你這樣很累呢。」她有些心疼地看著他。

  「無所謂,你值得我這麼做。」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眼神企盼地直視她,多希望她能立即點頭答應當他的女朋友。

  郁馨湘,你要接受他的告白嗎?

  郁馨湘忍不住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火熱的眼神。她已經心動了,可是……說出口的承諾將成為沉重的枷鎖,她給不起。

  誰能保證愛情歷久彌新?誰能保證愛情永恆不變?她不能保證,所以,即便她是真的喜歡他,她也不想要輕易地給出做不到的承諾。

  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無言地接受他的愛,將來他若因為遙遠的距離而變心,那就和平的分手。

  她不想給承諾,所以換了個話題。「我們一起走吧!搭車到桃園機場,我送你離開後,再自己回來。」

  事實上,她捨不得他,也想要有多一點的時間跟他相處。

  「真的嗎?」他驚喜地說:「我也捨不得離開你,謝謝你肯陪我。」

  她雖然沒有開口給他明確的承諾,但也沒有拒絕,還願意送他去機場,這已是很大的進展了!

  「你在這邊等我一下,我進去放花,馬上出來。」她說完,便轉身開門回家。

  阿姨早睡了,她留了張簡短的字條,說明她要帶朋友到機場搭機,天亮才會回來。然後把鬱金香靠牆擺放好,這樣阿姨早上起來看到後,就會把鬱金香插進花瓶了。

  隨手拿了件外套,她再度打開家門,走出去。

  兩人連夜坐夜班的巴士到桃園,在巴士上,雷貝烈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窗外大雨浙瀝淅瀝地下著,但兩心相依的感覺溫暖了寒冷的夜。

  清晨時分,巴士抵達機場,大雨已停,太陽偷偷從烏雲裡露出笑臉。

  她來不及趕回去上課,因此打電話給同學,請同學幫她請假。

  雷貝烈則在櫃檯CHECKIN後,就帶著她去吃早餐,接著兩人悠閒地逛起附近的商店。

  他在專賣水晶飾品的名牌商店看上一條鬱金香造型的項鏈,花朵是透明的水晶所制,上頭還裝飾了金銀雙色的葉子,價值不菲,想到她配戴起來肯定很好看,所以他毫不遲疑地刷卡買下來送給她。

  「送給你。」

  「不要,這項鏈快五萬,好貴,你別亂花錢。」郁馨湘驚訝地拒絕,她不敢收這種貴重的禮物,何況他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呀,應該懂得節省一點才是。

  「送禮物給女朋友,再貴也無妨。不要拒絕我,戴著它,記住要無時無刻想著我。」他細心地將鬱金香項鏈戴在她白嫩的頸上。「我要你知道,我愛你——」

  「不要說了。」她用食指按住他的唇。「你根本不瞭解我這個人,只是憑感覺,這樣的感情太盲目,也太危險了。」想到自己不堪的家世,她心裡一沉,感到深深的自卑。

  「喜歡就喜歡,愛上就愛上,感覺對了就對了,哪裡需要什麼理由?」

  「那如果有一天,你心中這種愛的感覺又投向別的女人,是不是就表示不愛——」

  話語末畢,他把她抱離地面,以熱吻結束他們之間分歧的看法。

  一瞬間,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人,他們是世界上僅有的兩個靈魂。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熱吻的舉止,讓週遭的遊客看了都不禁臉紅心跳。

  她被他吻得面紅耳赤,直到登機的廣播聲響起,他才不得不放開她。

  「我愛你,我賴定你了,你休想逃走。」他認真地說。「我很快會撥出時間來看你的,」

  雷貝烈堅定地牽著她的手來到入關口,依依不捨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後才拿出機票和護照通關,兩人隔著玻璃相望。

  直到他離開她的視線後,郁馨湘才獨自離開機場。

  坐在回家的巴士裡,望向窗外翱翔在藍天白雲間的飛機,她陷入沉思,想著他們之間的未來,心中充滿了無數的問號……

  雷貝烈果然在荷蘭當地時間四月十六日晚上七點準時出現在家門口。

  他一臉疲憊,臉上的鬍渣都冒出來了,兩眼佈滿血絲,頭髮也很凌亂。

  雷父看到他後,本想破口大罵,想了想又止住,畢竟人都準時回來了,首要之務就是先趕上宴會再說。

  只是,他到底去台灣幹麼?真的是去洽公嗎?有重要且緊急到要趕成這樣嗎?

  沒關係,找機會再問清楚。

  「幸好趕得及,快去準備,車子就要到了。」

  雷貝烈迅速沖澡,而後換上正式的燕尾服,並戴上足以襯托身份的勞力士手錶,市長的生日宴會是正式且隆重的,身為荷蘭花卉業舉足輕重的庫肯夫企業代表,穿著打扮絕不能馬虎。

  他和父親一同來到市長官邸,市長千金妮可亞蘭也盛裝出席。

  妮可亞蘭是個道地的荷蘭美女,金髮藍眼、身材高大性感,年紀才二十三歲。當雷貝烈一步入會場,她熱烈追隨著他的身影,但雷貝烈始終視而不見。

  他一心只想睡覺,畢竟一路趕回來都快累癱了,對於眼前無聊的宴會、乏味的政商名流一點興趣都沒有,好想隨便找張床倒頭大睡。

  直到市長跟父親聊到近期花卉的研發成果,他才精神一振,集中注意力加入談話。

  「『庫肯夫』成立鬱金香研發中心多年,今年終於又研發出新的鬱金香品種,叫做Elisabeth,是一種紅色鬱金香,花朵的外型有點類似中國的牡丹花,十分特別,等推出之後一定會引發熱潮。」雷父欣喜地介紹。

  雷貝烈立刻插話,更仔細的說明:「Elisabeth是切花品種,屬於多重花瓣,火紅艷麗的色彩特別適合做為情人節的贈禮,橢圓的花瓣具有流行感可吸引廣大的消費市場。經過測試,這種品種具有良好的切花壽命,今年我們庫肯夫集團預計將供應十萬株,讓更多人熟悉Elisabeth這種美麗的鬱金香……」

  聽著兒子專業的說明,雷父不住頻頻點頭,但轉眼看到市長千金無聊地站在一旁,他回神,提醒道:「咦?你在這邊做什麼?為什麼不幫妮可亞蘭小姐拿杯雞尾酒?你們年輕人去好好聊聊,今晚這麼輕鬆的氣氛,別談公事了。」

  雷父的話裡充滿暗示,雷貝烈只好無奈地轉身帶著妮可亞蘭離開。

  少了有興趣的話題,他更覺得無力了,偏偏又不能失禮先退席,唉……

  「有沒有可以休息的小房間?」走到放滿雞尾酒的桌子前,雷貝烈突然回頭問,妮可亞蘭緊跟在他身後。

  「當然有,在樓上。」妮可亞蘭喜上眉梢,還以為他是想找個可以和她獨處的地方互訴心事。

  他們一起上樓,妮可亞蘭在前頭帶路,領著他來到客房前,打開門說道:「這是客房,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一看到裡頭雪白的大床,雷貝烈眼睛發亮。

  他客氣且誠懇地說:「妮可亞蘭小姐,因為我剛下飛機就趕來參加宴會,有點累,想睡一下可以嗎?」

  妮可亞蘭一愣,什麼?他是真的想睡覺?

  「喔……當然可以。」

  「對不起,請不要告訴我父親,謝謝。對了,宴會結束時,再叫醒我。」

  雷貝烈—躺上床就呼呼大睡。

  妮可亞蘭呆呆地坐在床沿看著正舒服睡大頭覺的心上人,內心挫折得很,枉費她為了今晚的宴會還精心打扮,穿著名家設計的大紅禮服,刻意顯露姣好豐滿的身材,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可惡!什麼跟什麼嘛!

  她很不高興,但又無可奈何。

  一如往常的,每天固定時間,雷貝烈都等著和郁馨湘網路熱線。

  郁馨湘始終對這段感情惶惶不安,不敢幻想美好未來,因為難以預料的意外太多了,再加上聚少離多的現況,更加深了她的不安全感。

  但理智上已想得清楚明白,偏偏她內心裡就是放不下他,不捨直接拒絕,因為她早已陷入,只能就這麼讓一切平靜發展,卻也不忘一再跟他說明——

  遠距離的戀情,不要勉強。如果你真的又碰到了好的女人,我們就和平分手。

  他正經八百回覆——

  絕不會有那麼一天,你是我一輩子的最愛,就像我親手種的鬱金香一樣,我對你永遠不變。

  她寫——

  萬一,我將來變心了呢?我找到了更好的男人——

  他回覆——

  我也不會讓你有那麼一天,因為我就是最好的男人。

  他啊!真是有理說不清。郁馨湘苦惱地皺起眉,但嘴角卻不自禁揚起甜蜜的笑。

  算了,就順其自然發展吧!

  時值六月,郁馨湘終於順利畢業,且在學長的幫忙下,也順利擔任領隊帶團出國。

  她長得漂亮、個性幽默,工作態度又專業、認真,很快就成為業界裡很受歡迎的領隊,很多客人都指定要她帶團。

  她的收入增多,開始有能力照顧家庭,唯一的遺憾是少了時間陪玉美阿姨,玉美阿姨常常一個人在家,久了,病況越來越嚴重,最後在醫生的強烈建議下,她只好讓阿姨住進療養院,每個月負擔昂貴的看護費用,也因此要接更多團來賺錢。

  她像個空中飛人四處飛來飛去,只能和雷貝烈用手機連絡,或傳簡訊維繫彼此的感情。

  雖然距離遙遠讓他們無法時常見面,但雷貝烈是個完美情人,總是不時郵寄禮物到她公司給她,有時禮物昂貴得讓她咋舌,不是當季名牌的皮夾,就是巴黎的保養品,還有世界各地的精緻紀念品,她都很小心地一一收藏放好。

  今天郁馨湘剛從韓國帶團回來,早上十點進辦公室,依照慣例,要先準備對國揚學長做這一團的業務報告。

  才剛放下包包,她發現桌上多了一個大包裹,她打開,看到裡頭是當季流行的COACH粉紅經典包。

  「是誰送的啊?」秘書美惠好奇地問,「馨湘,你為什麼常常收到禮物?而且都是從荷蘭寄來的,是不是男朋友啊?好羨慕喔!」

  同事筱鳳接口道:「馨湘,你的他對你好好喔!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是不是外國人?」

  應國揚剛好從經理辦公室走出來,敏銳地駐足傾聽三個女員工的談話。

  「別鬧了!」馨湘不想多說,沒有承認。

  「如果不是,那是誰送你那麼貴重的禮物?難道是聖誕老公公?不過聖誕老公公的發源地是芬蘭,不是荷蘭哩!」美惠一副像是抓到什麼把柄一樣,仍是自顧自地推論著。

  筱鳳也好心提醒:「馨湘,你要小心啊!老外都很花心,你看那個明星李伊伊,嫁給老外還不是離婚收場,遠距離的戀情常常都是沒有結果的。」

  「對啊!太多遠距離的婚姻以破碎收場,尤其老公在大陸工作,一定會禁不起誘惑包二奶的!畢竟老婆在台灣,聚少離多,久了就沒感情了。」美惠接口。

  郁馨湘只是淡淡地笑一笑,打太極地敷衍過去。「別說了啦,我要趕緊列印我的業務報告了!這次帶韓國團狀況連連,一個媽媽第二天腳就扭到,另外一個小胖吃太辣胃痛,我還排出時間帶他去看醫生,接著,一個男的晚上跑去酒家玩,結果護照不見了……」

  「哎喲!帶團這種事很邪門,一開始順利,從頭到尾就會很順利,一開始出事,接二連三都會跟著出事。」美惠道。

  「對啊!對啊!」筱鳳附和:「所以領隊相當重要,如果客人出事,要有本事安撫。」

  冷不防地,應國揚嚴肅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上班就上班,在聊什麼天?一點都不用心——」

  筱鳳和美惠嚇了一跳,馬上住嘴坐回自己的位子。

  「對不起,經理,」郁馨湘趕緊站起來。「我的報告打好了。」

  應國揚面無表情,嚴肅地命令:「馬上進來做報告。」

  「是。」她偷偷跟同事做了個鬼臉,隨即進入經理辦公室。

  郁馨湘很認真地站在老闆辦公桌前做簡報,但應國揚完全沒把她的報告聽進耳裡,剛才要她進來報告,根本只是虛晃一招。

  他只記得同事和郁馨湘的談話,一句句仍在他腦海裡重複播放。

  「馨湘,常常寄禮物給你的那個人,真是你的男朋友嗎?」他一直很沉默,突然開口發問,但問題卻完全文不對題、牛頭不對馬嘴。

  學長突然的驚人之語,讓郁馨湘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回答,是表示默認嗎?」

  「學長——」郁馨湘很苦惱,她向來習慣把心事放在心裡,不善於面對直接的問題,況且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和雷貝烈的感情,更怕口拙傷害到學長……

  看她不說話,應國揚不禁有些慍怒。

  追她那麼久,她不接受他就算了,以他們的交情,她竟連另有追求者也不說!偏偏她的捉摸不定,更是讓他心癢難耐!

  應國揚歎了一口氣。「學妹,給你個忠告,聽學長的話,遠距離的戀愛不會長久的,最後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我知道,學長,我從來不曾幻想這段感情會維持到永遠。」她相當理性。「這段感情沒有任何承諾和負擔,一切,順其自然。」

  郁馨湘幽幽歎口氣,她有自知之明,一切別太勉強。

  她如此雲淡風輕,讓應國揚莫名鬆了一口氣。是的,一時的迷戀遲早會有清醒的一天,只要郁馨湘還沒嫁人,死會就可能活標。

  握緊了手中的金筆,他面帶微笑,轉移話題。「馨湘,你剛帶團回來,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休息可以,但不要超過一個禮拜,我還是要工作賺錢啊!」她拜託道,因為阿姨的療養費是筆龐大的支出,每個月常常壓得她喘不過氣。

  「放心!」應國揚知道她很需要錢。「兩天後還有一團,是飛金門的。」

  「我可以接!」說到帶團,她神采奕奕,眼睛發光,精神全來了。-

  「不過這團很特別喲!」

  「怎麼說?」

  「是普善寺的尼姑團,全程吃齋,雖然金門漁產豐富,不過可不能享受海鮮,而且巴士上只能放佛樂。」

  「尼姑團?沒關係啊!我喜歡聽佛樂,而且不排斥吃素,吃三天素沒問題。」她自願道。

  「好,那這一團就非你莫屬了。」

  看著她欣喜的笑容,應國揚幾乎看到出神,但內心難掩落寞。

  為何她名花有主了呢?對於她的神秘男朋友,他很好奇,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親自見面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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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6: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很快的,一年又過去了,郁馨湘二十三歲的生日轉眼間就到了。

  她和雷貝烈仍維持著和諧又甜蜜的關係,雖然還是有些抗拒這種挑戰性過高的愛情,跟他說清楚了不想給他帶來負擔,所以彼此仍有交往其他朋友的資格,但奇怪的是,兩人似乎都沒有再遇到其他不錯的對象,因此也就一路順利交往下去,也不辜負雷貝烈鍥而不捨的努力。

  四月,公司為她排定了工作,十號要帶團到加拿大進行十天的旅程,應國揚因此計劃提前在四月九日為她慶生,並想乘機再次表白愛意,誰知道這回郁馨湘竟然拒絕了,她明白自己既然無意,就不該再讓學長有多餘的期待,因此直接拒絕他的邀約,應國揚的失望可想而知。

  這一晚下班後,她一回家就掛在線上和雷貝烈談情說愛,還說到四月已排定的工作,看來今年的生日是要到國外過了。

  其實她比較喜歡帶歐美團,因為歐美團旅客晚上都會乖乖回飯店睡覺,不像東南亞團,男團員半夜常會溜到酒家尋歡作樂,出事的機率高,不是護照被扒走,就是錢全被偷走,讓領隊也得跟著收拾麻煩。

  雷貝烈緊接著追問她的行程,很驚訝她這回竟然要在落磯山脈的溫泉旅館度過生日夜。

  遠距離的戀愛最辛苦的就是無法隨時見面,雷貝烈人在遙遠的荷蘭,因為事業忙碌,無法常伴她左右;郁馨湘則因工作之故時常不在國內,加上個性獨立,不習慣依賴別人,從不曾要求男友來台灣看她。所以明明彼此很想念對方,但一年了,兩人始終排不定時間碰面,只能藉著電子郵件傳情,互吐心事。

  然而即使隔著千山萬水,雷貝烈的心意始終不變,何況一個好男人絕不會讓女友一個人孤獨的過生日。

  他已打定主意,她生日那天,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出現在她面前給她驚喜……

  四月十日,郁馨湘帶著大約三十人的旅遊團,浩浩蕩蕩出發前往加拿大。

  遊客在溫哥華待了一天後,隨即啟程進入落磯山脈。此時的加拿大正是融雪時期,有春天的氣息,也有冬天的蕭條,景色變化萬千,耐人尋味。

  白天溫度大約十度左右,晚上則會降到零度,大巴士穿過落磯山脈,在四周山林包圍下,一大片一大片的融雪讓車程更增添無比的危險。

  早餐之後,一行人又驅車穿越羅傑士通道,眼望藍天之下,碧綠山林夾雜點點白雪,沒有人工的破壞,讓人不禁感受到大自然之美,以及加拿大政府對天然資源維護的重視。

  連續幾天下來,他們去了冰河國家公園、班夫國家公園,看遍渾然天成、壯麗宏偉的自然美景,也參觀當年瑪麗蓮夢露曾拍攝「大江東去」的弓河瀑布,到有落磯山脈藍寶石之稱的露易絲湖遊覽,在終年懸掛不融的冰河勝景前沿著湖邊散步,盡情享受湖光山色之美,是在台灣時難以想像的幸福。

  四月十五日,一行人終於來到RAMADA溫泉飯店。

  像這種行程幾乎都排得很趕,旅客抵達旅館時已經深夜,大都泡完溫泉後就各自回房洗澡睡覺,郁馨湘也不例外,獨自住在405房的她幾乎快累癱了,洗完澡倒頭就睡,完全忘了自己的生日就要到來。

  四月十六日零點整,房鈴突然響起。

  她以為是客人有什麼事,連忙起身套上外套開門,沒想到一開門就看到意外的訪客——

  雷貝烈一身西裝筆挺、帥氣英挺的站在門口,胸前一大束黃色鬱金香幾乎淹沒他!她的眼淚立即不爭氣的掉下……

  沒想到他竟然會給她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雷貝烈抱著花,低沉的嗓音溫柔地說:「生日快樂——」

  「快進來。」她趕緊請他進房。

  門關上,雷貝烈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送上一個火熱的吻。

  「生日快樂,我的愛!」他好想她。

  他的吻如此飢渴,讓郁馨湘幾乎招架不住,好一會兒才氣喘吁吁地推開他。

  「你、你怎麼……」

  「我說過我永遠不會錯過你的生日,在台灣如此,在加拿大也一樣,我會準時出現,祝你生日快樂——」

  他揚起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一把將她抱起來,讓她的雙腿本能地環住他的腰,兩人緊密地貼在一起。

  「我好想你,Tulip,我愛你……」他飢渴地又吻上她,貪婪地吸吮她紅嫩的唇。

  他們撲倒在雪白的大床上,一年沒見面,瘋狂的思念驅使著他們變成野獸,渴求地碰觸彼此,再也停不下來……

  這夜,她成了他的女人。

  深夜,他們穿著泳衣,披著大浴巾,來到飯店的露天溫泉區門口。

  「好冷!」她嘴巴吐出白霧,有些難耐零度的嚴寒。

  「所以要帶你來洗溫泉——」他體貼地道,知道她現在全身上下一定既酸又痛。

  「可是溫泉區已經休息了。」

  「不!我包下了這露天溫泉,現在是專屬於我倆的開放時間。」

  「什麼?」她嘴巴張得好大。「怎麼可能?」

  「就是有可能。」為了她的生日,他早就安排好一切,只是花一些錢、動用一些關係,就可以輕易包下所有區域。

  他輕描淡寫帶過,不準備多加說明,此時他只想和她獨處,在溫泉裡盡情的擁有彼此。

  難道他其實是什麼特殊人士?她有些疑惑,卻沒有時間多做懷疑,因為他已泰然自若地走進露天溫泉區。

  特殊設計的小燈將白雪照耀得發出瑩潤的光芒,在原始森林包圍下,雪地溫泉蒸騰出霧茫茫的輕煙,將整片美景點綴成遺落人間的桃花源。

  他帶著她坐進溫泉中,露天溫泉溫度雖然不是很高,已足以溫暖他們,晶瑩的白雪不時從樹梢掉落,打到水裡,甚至打到他的頭,她忍不住笑出聲。

  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倆,他抱住了她,愛憐地吻住她紅潤的艷唇,毫不掩飾自己的慾望。

  春光明媚,水波蕩漾,他們舞出無限的愛之曲。

  他沙啞激情的低吼了一聲,以前所未有的熱情不斷的給予、付出,直到一陣狂烈歡愉將兩人帶上了天堂……

  在水中,她無力的倚在他的胸前,閉上眼享受著激情的餘韻。

  不行了,如果再繼續這樣,一定會死的……

  彷彿猜出她的心思,他笑著在她的唇上印下寵溺的吻。

  直到黎明破曉,他才帶著她回房間。

  405房——

  在暖和的被窩裡,雷貝烈長臂攬著她纖細的身子,讓她的背靠在寬闊的胸前,大掌柔撫著她的長髮。

  天就要亮了,再過沒多久,他們又要分離了。

  「謝謝你為我過生日。」郁馨湘滿心感動。

  「別這麼說,討你歡心,是我的義務和責任。」他真情告白:「Tulip,我想要跟你永遠在一起。沒見面的時候,我每天都好想你。我想,你不要做領隊,跟我到荷蘭,讓我養你吧!放心,生活絕對不成問題的。」

  「我有自己的工作,才不想白吃白喝別人的呢!而且我又不是你的誰,怎麼能讓你養?」她嘟起嘴巴,故意質疑他。

  「你是我的妻子,我養你是應該的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男人竟然在床上求婚!郁馨湘噘起紅唇,他說得簡單,但怎麼可能?她還有玉美阿姨要照顧呢!

  「我還沒想過要結婚,況且這世界我都還沒玩夠呢!」她又找理由。

  「如果你嫁給我,我可以帶你全世界玩透透,你可以完全放心依靠我,沒問題的!」他深情地許下承諾,認真看著她,不容她逃避。

  「我、我們雖然……有了肉體關係。」被他火熱的視線直視著,她羞紅了臉。「可是,實際上,我們還沒有那麼瞭解彼此,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養得起我,結婚是大事,可、可不是遊戲……」

  「你來我家跟我一起生活一陣子,就會知道我養不養得起你!我有十足的信心,你會愛上跟我一起生活的日子。」她想要什麼,他都可以滿足她,只除了天上的月亮摘不下來外,就算她想去外太空旅行,他也願意花錢陪她一起去!

  「別鬧了啦!」她忍不住輕喊,破壞他營造的浪漫氣氛。「總之這件事一點都不急,我現在的首要之務是服務好我的團員,做個最稱職的領隊!」

  「好啦!我明白。」他歎息,看來,她壓根兒不把他的求婚當真。「Tulip,你什麼時候回台灣?」

  「這一團是十天的行程,我還要在這兒待幾天,預計台灣時間四月二十日下午才會回到桃園機場。」

  「那我留在這裡等你,再跟你一起回台灣,你多放幾天假,跟我去度假。」他期待的說。

  「你有那麼多時間嗎?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工作?」她關心地問。

  「放心,我每天都很認真工作,特別排出時間放假,就為了跟你在一起,你可不要放我鴿子,那樣我會難過的。」他故意裝可憐。

  「好~~」拉長尾音,她會心一笑。「你有幾天假就陪你幾天。」

  「謝謝。」他吻向她的朱唇,鋼鐵般的男性長臂鉗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溫熱的舌尖親密、渴望的跟她糾纏不清。

  直到她全身無力的靠著他,虛軟的倚偎在他的懷中,他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她主動回吻他。

  他因情慾而變得緊繃堅硬,原本打算慢條斯理的愛她,誰知她的挑逗令他無比興奮,忍不住狂肆的展開侵略,讓她在他身下顫抖、失控,那銷魂的模樣令人為之瘋狂。

  她髮絲微亂,小臉脹得通紅,嬌媚的身軀隨著他猛烈的動作劇烈扭動,嬌喘吁吁地呼喚他的名字……

  「你這隻小野貓!我——不行了——」

  他猛然達到高潮,好一會兒後,他緩緩吻著她的臉頰,她像只滿足的小野貓,發出一聲咕噥,閉上眼膩著他,品味著他帶給她的歡愉。

  看著她疲倦的小臉,他暗暗在心底發誓,遲早有一天會讓她答應當他的新娘。

  他要計劃一個本世紀最浪漫的求婚方式,買一塊地,在上面種滿鬱金香,然後在鬱金香花海中跟她求婚……

  兩人都累壞了,他攬著她,兩人沉沉睡去。

  一小時後,鬧鐘響起,她被驚醒,幾乎爬不起來,但最後還是硬著頭皮下床梳洗。

  快速整裝之後,她準備出發和團員會合,想了想,又留下一張紙條,清楚寫明了接下來在加拿大的旅遊行程和飯店地址。

  雷貝烈累壞了,根本沒被吵醒,繼續呼呼大睡。

  班機終於抵達台灣,郁馨湘在飛機上把報告都打好了,在機場等待團員一一通關入境告別後,她立刻衝回公司回報,不巧學長不在,她只好把報告放在桌上,接著就跟秘書請三天事假,無事一身輕地離開公司。

  應國揚回辦公室後看到桌上的報告,正高興郁馨湘已經回公司時,秘書此時卻告知,她接連請了三天事假。

  該不是家裡出了什麼狀況吧?他立即擔心地打她手機,哪知她手機關機,完全連絡不到人。

  他滿懷疑惑地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

  她平時從不請假的,如果是家裡有困難,她一定會告訴他,會這麼反常請事假,是有什麼特殊的事嗎?

  難道是因為「他」?橫亙在他們兩人之間的「異國男朋友」?

  內心的醋意泉湧而出,如果可能,他真想見見對方……

  一離開公司,郁馨湘就關掉手機。

  她特別為雷貝烈請三天假,很珍惜這幾天的度假時光,有再重要的事,都三天後再說。

  之前雷貝烈看到旅遊雜誌上面介紹花蓮的美景,在花東縱谷有無數的花田,因此郁馨湘就安排了三天的花蓮之旅。

  他們搭車沿著台九線欣賞滿山遍野的油菜花,鮮艷的色彩連成一大片,彷彿是一張織工精細的花毯,一陣風吹過,就像滾起的浪花,引起不少遊客驚呼,兩人甚至興奮地在花田正中央親吻、拍照。

  接下來還有很多行程,他們相伴著到馬太鞍部落走原野迷宮、瑞穗牧場嘗鮮奶、瑞穗溫泉泡湯、海洋公園遊覽,幾乎花東地區所有勝地都留下了他們甜蜜的回憶……

  雖然才短短三天,但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彌補過去相隔千萬里的寂寞日子。

  最後一天行程結束後,他堅持親自送她回台南。

  到台南時,看看手錶時間還夠,郁馨湘心思一轉,決定帶他去一個地方。

  她一臉神秘,他也沒多問,就跟著她走。

  她帶他來到一家地處偏僻的療養院,到櫃檯登記後,由看護帶著他們進入。

  木屋建造的療養院位於一個面山臨海的海岸邊,不時聽得見浪濤聲和海鷗啾啾的叫聲,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聲音了,室內顯得死氣沉沉,因為裡頭都是一群穿著白色病服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面無表情。

  今天天氣不錯,花兒綻放,賞心悅目,不少病患在院子裡的草坪上散步。

  「這裡是……」雷貝烈敏感地問。

  「我阿姨住的地方。」郁馨湘老實地說:「我不想隱瞞你任何事,在加拿大你向我求婚,我不能答應,其實是因為……我有一個破碎的家庭,我不想造成你的負擔。」

  「什麼意思?」他不懂。

  「我的家世很複雜。」她再也不避諱,一五一十的把內心的秘密告訴他……

  「……所以,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是由阿公阿媽帶大的,而玉美阿姨是唯一關心我的人,但如今卻變成這樣……」她撇過頭,有些無奈。「我們家這麼不正常,一直讓我很自卑。既然,我們關係這麼親密了,我不想再對你隱瞞我家的情況。」

  「所以,你很在意這一點,認為我會因此而不喜歡你嗎?」他聽懂了,犀利地問。

  她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所以,你拒絕我的求婚,是因為你認為你的感情也會被背叛,你不配擁有幸福,你的命運會跟他們一樣?!」知道了她的想法,他反而一肚子火。「Tulip,你被那該死的中國宿命論給捆綁住了!你是你,你家人的不幸關你什麼事?你是你,你自己的幸福該由自己掌握、自己爭取、自己追求——」

  大概是文化的不同,他無法理解她為何因此而苦,在他的觀念裡,只有勇敢追求,沒有害怕退縮,遑論是將家庭的問題視為沉重的包袱、拒絕幸福的理由,更是不可思議。

  「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的話深深震撼了她。

  「我不會給你太大的壓力,但你一定要知道,我這輩子非你不娶!」他堅定地看著她,意志很堅決。「可能是我沒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才讓你對我們的感情沒信心,沒關係,我們一步步慢慢來,我希望你可以找時間來荷蘭找我,我們可以好好瞭解彼此的國家、彼此的文化。」

  看他意外的認真,她猶豫了,這時,坐著輪椅的阿姨被推至她身邊。

  「阿姨,我是湘湘,我來看你了,你好嗎?」她隨即蹲下來,親切的問候,心疼地摸著阿姨被綁住的手。

  剛回國時,她有打電話來關心阿姨的病情,醫生說她近來狀況越來越不好,甚至出現暴力傾向,前幾天還跟其他病人發生衝突,所以現在被隔離起來,偶爾出來散步,也要把手固定住,就怕阿姨會突然失控又打人。

  阿姨眼神渙散,一臉迷惘、呆滯地看著她。「你是誰啊?」

  「湘湘啊!你最疼的湘湘。」阿姨常常這樣,有時還認得人,有時候卻又認不得了。

  「湘湘?」阿姨又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花兒『香香』,我想起來了,鬱金香……你送我的那株鬱金香沒有枯死吧?」她的記憶仍停留在過去,時好時壞,有時甚至完全混在一起。

  「阿姨——」郁馨湘眼底泛著淚光。「鬱金香很好,鬱金香還在——」

  其實那把鬱金香早枯死了。她忍不住撲倒在阿姨的大腿上,嗚咽哭了起來。

  誰知,阿姨彷彿又認出她來了。

  「湘湘,不要哭,阿姨很好,阿姨什麼都知道。」阿姨撫摸她的秀髮。

  「阿姨,我希望你趕緊好起來,我們恢復從前一起住、照顧彼此的日子。」馨湘淚眼乞求。

  「好啊!好,好……」但不一會兒,阿姨又古怪地看著她,生氣地說:「不要,你是誰啊!我幹麼跟你住?」

  雷貝烈默默把一切看在眼底。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貼近她的生活,看她哭泣,他也很心疼,好想幫她分擔肩上的重擔。

  真愛是力量的來源。

  雖然他也要面對繼承家業的責任,以及父親希望他娶市長千金的不合理要求,但他從沒有屈服過,面對困難,他只懂得勇往直前,因為他對自己有信心。

  異國戀情荊棘重重,可是,他不會放棄的,他的心裡只有她——她是他永遠的「鬱金香」!

  他深信幸福是自己爭取來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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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6: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春去秋來,轉眼間秋天到了。

  郁馨湘翻翻月曆,突然注意到九月二十八日這一天,這天正是雷貝烈的生日。

  馨湘想起兩年來都是雷貝烈為她過生日,反觀她,在他生日時,都只能在網路祝賀,若剛好碰到她出團時,則改用手機簡訊。

  老實說,她真想為他做些什麼。

  而且,她好想他,想跟他在一起。

  正好,公司九月下旬有一團歐洲團,共十一天的行程,那段時間她剛好沒帶團,可以安排年假過去。跟團機票比較便宜,也有一些折扣優待,而且歐洲交通便利,到阿姆斯特丹的史基佛機場後,她可以坐火車獨自前往雷貝烈位於西蘭省的家。

  雷貝烈說過,這時候他人在西蘭省的花田,她隨時都可以去找他。

  今年生日,她打算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心意決定後,她立刻去找學長請年假。

  應國揚敏銳地問:「你是要去荷蘭找『他』嗎?」

  他們心照不宣,所謂的「他」,指的就是雷貝烈。

  她臉紅地說:「呃……是的。」

  他歎了一口氣,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好,希望你玩得愉快。」

  「謝謝。」順利請好假後,她雀躍地離開。

  等安排好照顧阿姨的事情後,她就可以帶著愉快的心飛往荷蘭了!

  這天,馨湘出發到荷蘭。

  她在飛機上看了些與荷蘭旅行有關的英文雜誌,瞭解了有關鬱金香、木鞋、風車等名產。另外還用了極大的篇幅在介紹荷蘭最大的「庫肯夫花卉集團」,集團未來的繼承人——Orangie?Kukenfu,令她印象深刻。

  好巧,這個繼承人的名字跟雷貝烈的荷蘭名字完全相同呢!應該是同名同姓吧,畢竟雷貝烈只是個單純的花農,不可能是什麼繼承人。

  到了荷蘭後,馨湘跟領隊告別,憑著自身優越的英文,以及一點點的法文能力,她很順利地從機場搭火車前往荷蘭南方的西蘭省(ZEELAND)。

  在火車上觀賞窗外的景物,她發現兩旁儘是橘色屋頂、白色牆面的標準荷蘭小屋,另外還有許多看起來像是度假屋之類的房子、數不清的羊群、廣大遼闊的草原,經過海邊時,還能看到老舊的燈塔。

  四周的一切是如此的寧靜,冷風微微地吹過,陽光盡情地灑落在每一處。

  很快地,下午三點,她到達了目的地,一下火車,冷颼颼的風便迎面吹來,好冷!

  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她刻意先不打電話連絡。

  雖然有風險,不曉得他在不在,可是前兩天才確認過他人在這裡,現在應該沒理由找不到人。

  她走到車站的服務中心寄放行李,幸好歐洲大多有這樣寄放東西的服務,不然提著行李到處走太麻煩了。接著,她拿出寫著雷貝烈的名字及他家地址的紙條詢問站務人員。

  熱心的站務人員張大眼睛盯著紙條瞧。這地址不就是庫肯夫家嗎?眼前這名東方女孩是來找那位英俊帥氣又有能力的未來總裁的?

  說起這庫肯夫企業,在荷蘭當地可是赫赫有名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站務人員好奇地看著她,跟她比了比方向,告訴她坐車大約十分鐘就會到達。

  馨湘迫不及待想見雷貝烈,於是馬上叫了計程車朝目的地前進。

  不久後,車子停在一大片寬闊密集的花田前,司機用英文說:「到了!這就是『庫肯夫花卉農場』。」

  「是這裡?」她頓時傻眼。

  司機點頭,笑著說:「地址是這裡沒錯啊!庫肯夫家在這裡相當有名,很多土地都是他們家的,我不會搞錯的。」

  付了錢下車後,望著一望無際、滿山遍野的鬱金香花田,她震懾於眼前的美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好美!原來雷貝烈住在這麼漂亮的地方……

  突地,她想到一件事——

  「庫肯夫花卉農場」、機上雜誌所介紹的「庫肯夫集團」……跟雷貝烈有關聯嗎?,

  ……不,既然雷貝烈給她的地址是花卉農場的地址,那也許只是表示他在這裡工作,畢竟他是一名花農……對吧?對吧?

  嗯……她要怎麼樣才能找得到他呢?

  她左顧右盼,看到花田里有好幾名花農在工作,還對她點頭微笑,她也點頭回禮。

  他們真辛苦,因為他們的努力,世人才有福氣看到這些美麗的花朵吧!

  看到鬱金香屹立在寒風中,並沒有枯死,令她不由得想到之前雷貝烈曾說過關於鬱金香的事——

  鬱金香是一種很獨特的花朵,對溫度極為敏感。還未盛開的鬱金香,只要放在溫暖的地方,就會開始綻放;若要延長鬱金香的花期,只要將它擺在涼爽且濕度低的場所,越冷花期就會越長,在攝氏四度的低溫下,甚至可以長達一個月不凋謝。

  被歐洲人稱為「魔幻之花」的鬱金香,共有上千種品種,此時在她眼前的就不知有幾種了,這令她對那些栽培人員感到非常佩服。

  她邊走邊看,當看到黑色鬱金香時,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極為驚喜。黑色鬱金香,多麼稀有少見啊!

  驀地,她隱約感覺到什麼似的,抬頭看向前方巨大的溫室,心突然一震。

  她似乎看到雷貝烈的身影了!

  溫室前停著一部大貨車,她伸長脖子確認著。

  是他,真的是他!她沒有看錯。

  雷貝烈正背對著她,赤裸著上身在搬貨,即便在冷風中,汗水依然沿著背部滑下。

  天啊!她好想他!

  就在她正要奔上前的一刻,她突然錯愕地睜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前方。

  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有個身材高大、金髮碧眼的女人!此刻,那個女人正親密地把杯子遞給他、貼向他——

  「喝點熱咖啡吧!」

  「謝謝。」他喝了口熱咖啡,稍微休息一下。

  「你流了好多汗,我幫你擦。」妮可亞蘭拿起毛巾,主動幫汗流浹背的雷貝烈擦汗,順道,整個人也火辣、曖昧地貼上他。

  如果今天不是雷貝烈的生日,她才不會特地從阿姆斯特丹趕過來呢!她本想乘機在這兒多待幾天,好好施展魅力讓他愛上她,誰知道他居然連生日當天都不休息,說什麼要工作,害她只得委屈地陪他一起來工作,其實她最討厭來農場了!

  「不要這樣。」雷貝烈動作輕而堅定地拉開她。「我自己來就好。」

  他不喜歡妮可亞蘭,不喜歡她太過熱情的表現,更不喜歡被馨湘以外的女人碰觸。

  跟馨湘相隔十萬八千里,即便沒有她的日子很難熬,在無數個夜裡,想要她的生理慾望也讓他承受著無比的煎熬,可是他仍然堅持對愛人的忠誠。

  有好幾次,他婉轉地跟妮可亞蘭說只能和她當朋友,但她卻充耳不聞,甚至四處宣揚,說他是她的男朋友,並且處心積慮地接近他,想坐實這個謊言,他很無奈,卻也無法阻止。

  「我喜歡這麼做,我想跟你在一起——」她撒嬌道。

  他立刻打斷她的話。「你真的不需要待在這裡,畢竟你是個千金小姐,沒必要弄得一身泥土,這樣我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你是未來的總裁,還不是弄得一身泥土?其實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大可以休假一天好好慶祝一番,或者跟我出去玩的,偏偏你硬是要工作!還好伯母說了,晚上要舉行一個盛大的家庭聚會,大家一起為你慶祝生日。」她萬分期待,臉上綻放出勢在必得的笑容。「所以我也要留在這裡跟你一起過生日!」

  他皺了皺眉,一不留神,她竟乘機偷襲他,在他面頰上重重一吻。

  「嘻!親到了!」

  「妮可亞蘭?!你——」他錯愕不已,立刻退後幾步,不想再被她碰到。

  「這又沒什麼,你太保守了啦!」呵,她就是喜歡他這種拘謹的男人!

  郁馨湘和他們之間隔著一段距離,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能看圖說故事。在她眼底,他們是如此的親暱,只有親密的伴侶,才會做出那麼讓人臉紅心跳、打情罵俏的行為!

  她不該來的,她是多餘的。

  郁馨湘摀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但卻阻止不了潰堤的淚水。

  不想讓他看見她狼狽的模樣,她掉頭就跑。

  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不清,沒注意到眼前凹凸不平的路面,腳步一時不穩,踉蹌了一下,摔了一大跤。

  「唉喲!」

  「誰?」雷貝烈迅速朝發出聲響的方向看去。

  一開始他沒認出來人是誰,且對方又背對著他,可是多看幾眼後,他認出了她!

  他的眼睛頓時一亮。

  不料再仔細一看,卻發現郁馨湘像個可憐的孩子般,一邊哭泣,一邊爬起來,可憐兮兮地跑掉。

  「馨湘!馨湘——」老天,她一定誤會了!

  他拋下妮可亞蘭,迅速地追了上去,完全無視於背後妮可亞蘭的大聲呼喚。

  馨湘跑得很快,但不多久他已經追上她。

  雷貝烈抓住她的手,逼她緩下奔跑的速度。「聽我解釋。」

  「不需要!」她很生氣,仍固執地不肯停下來,改用走的。

  「要!」

  「不需要——啊——」

  忽地,他像扛米袋一樣地將她扛上肩。

  她臉色發青地捶著他的背。「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他無動於衷,扛著她大步向前走。

  她向旁邊的工人求助,可是工人和農夫見狀後,卻一個個把頭撇開。

  雷貝烈是他們的小老闆,他們哪敢得罪啊!

  「除非你先冷靜下來。」他命令。

  形勢比人強,馨湘只好乖乖地安靜下來。

  他溫柔地把她放下來,改為橫抱著她,走向車庫。

  看著小老闆對那名東方女子的親暱模樣,工人及花農們無不感到驚訝萬分。

  小老闆何時認識了這位東方美女?他的女朋友不是市長千金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車庫裡一排排的車子中選了輛跑車,把她放到座位上後,雷貝烈坐上駕駛座,啟動引擎,在眾目睽睽之下載著她離去。

  終於回過神來的妮可亞蘭在跑車後面追喊道:「Orangie!Orangie——」

  車子沒有停下來,他走了。

  妮可亞蘭連忙撥打他的手機,但響沒幾聲,就轉進語音信箱。

  她不死心地再撥打過去,但卻再也打不通了。

  她震驚、錯愕極了!

  那個黑髮女人到底是誰?

  她從來不知道Orangie身邊竟然有個「她」?

  妮可亞蘭十分忐忑不安,因為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她的情敵出現了!

  坐在跑車裡,馨湘面無表情地問:「你要把我帶到哪兒?」

  她沒想到他另有女人,那一幕幕他和那個金髮女人親暱相貼的畫面,教她情何以堪啊?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用著流利的中文回答。

  這些日子為了她,也因為有她,他的中文進步多了,跟她溝通不成問題。

  她賭氣地別過眼,不肯看他。

  沿路上,綿延不絕的美麗花田讓人驚艷,可惜她卻無心欣賞。

  車子轉進小路,拐了幾個彎後,接著眼前出現一大片空地,他把車停在她沿路上曾經看過的一座大風車前。

  「下車吧!」雷貝烈帶著馨湘下車。

  數百年前,荷蘭風車的原始功能是抽水站,但是因為其他機器的出現,風車的功能已被取代,有些風車被當成房舍,可以住人;有的風車則被改為小店面,甚至改建成風車博物館,供人參觀。

  雖然都是風車,可是卻形形色色、大大小小不一,每一座風車長得都不太一樣。

  眼前,這個屬於雷貝烈的大風車,就是改為房舍,可以居住使用。

  大風車有著大紅色外牆,色彩鮮艷,還有粉色的小門、藍框小窗戶,雷貝烈進門還要彎腰呢!

  他猜出她一定是看到他和妮可亞蘭剛剛在一起的親暱畫面,所以才會生氣哭著跑開。

  所以他才帶她來這裡,想要找個地方好好跟她談一談,不要讓她有任何誤會。況且,這麼久沒見面了,他只想好好地抱住她,希望她不要不理他。

  「進來吧!」

  她不為所動。

  他擺低姿態,說:「你來找我,我有說不出來的高興。進來好嗎?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外面過夜的,你的行李呢?」

  「寄放在車站服務中心。」他的話讓她心軟了點,但仍嘟著嘴回答。

  「等會兒我再幫你去拿。進來吧,不然這裡晚上會很冷,我不希望你冷著了。」

  他那張誠摯的臉孔感動了她,好吧,她決定冷靜下來,跟他問清楚所有的疑惑。

  她悶不吭聲地跟他走進去,他帶著她上樓,沒想到裡面應有盡有,沙發、桌子、床、小冰箱、廚房和衛浴設備,什麼都不缺。

  他倒了杯咖啡給她喝。「寶貝,累了吧?這風車是我家的,你晚上可以睡這裡。」

  「你家的?」

  他到底隱瞞了她多少事?

  「你家到底有多大?」她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地開口。「你家的土地該不會有如一座山那麼大吧?」

  這下子,換他沉默了。

  「剛剛那一大片的花田、車庫裡所有的車子、那間奢華的大豪宅,那些通通都是你家的吧?」她愈講愈生氣,不禁揚高聲音道:「你根本不是一個單純的農夫,你其實是非常富有的花商吧?荷蘭最大的『庫肯夫財團』,也是你家的吧?」

  她不懂,為何在一起這麼久了,他都沒有想過要告訴她他真實的身家背景?難道是怕她貪圖他的家產,所以才不肯跟她說?

  「你怎麼知道?」他苦笑了下,其實他無意瞞她,只是一開始沒機會說清楚,時間一久,就更不知該怎麼跟她說了。

  「我怎麼會知道?因為我在飛機上看到旅遊雜誌,好巧不巧就看到滿山遍野的鬱金香以及庫肯夫企業的介紹,上面說荷蘭市場裡所賣的每一包花種,都是跟庫肯夫集團批的貨,接著還洋洋灑灑地介紹起老總裁即將退休,改由他二十七歲的兒子接手公司,而他的名字跟你一樣……」她聲音顫抖地說。「我本來還不太相信,認為這應該只是巧合,因為同名同姓的人本來就很多。可是,當我來找你後,卻看到你家大得離譜!如果你是農夫,肯定是全荷蘭最富有的農夫吧!而在你把我扛走、我大喊救命時,旁邊那些農人為什麼都不上前救我,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你帶走?這一切只有一個可能,就因為你是他們的老闆!」

  「沒錯,庫肯夫集團是我家的,我是繼承人,但是……」他的語氣十分疑惑。「我的身份是什麼很重要嗎?」

  她頓時啞口無言。

  「我的身份不是重點,管他什麼總裁不總裁的,管他什麼繼承人不繼承人的,重點是我愛你啊!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他發自真心地訴說情意。,

  他一句句的「我愛你」,讓她的心幾乎融化了。

  是啊,他們從一開始交往,他就言明了愛她……

  「我很高興看到你,你千里迢迢地從台灣飛到荷蘭來,是為了給我驚喜,陪我過生日,是不是?」他充滿喜悅地問。

  他一提起這件事,她就又火大了。「對對對!你猜的都對,說的都對!我是為了你,為了要替你慶生才來的,結果呢?中國人說眼見為憑,我眼睛沒有瞎,也沒有看錯,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你有其他的女人,那個女人還吻你、摸你——」

  他看著她氣憤不已地指控他的不忠,心中不禁冒出喜悅的泡泡。這是他第一次看她發火,他愛極了她這模樣,因為她越光火,就代表她越在意他啊!

  他語氣溫柔地解釋:「那是誤會。她叫妮可亞蘭,是阿姆斯特丹市長的千金。我承認,她喜歡我——」

  聞言,她傷心地打斷他的話。「我沒說錯吧!我看得出來她喜歡你,那你呢?她年輕貌美,家世又好,對你的事業和名利絕對會有很大的幫助,你應該捨不得拒絕吧?」她心酸得像喝了一大桶醋。「況且,我相信你爸媽也很希望你娶她吧……」

  「你說對了一半……她喜歡我是事實,對我猛獻慇勤是事實,雙方父母要我們結婚也是事實,但我不喜歡她,也不願意娶她,因為,我只愛你——」

  他突然把她抱起來,給她一個措手不及、熱騰騰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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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7: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的吻就像潰堤的水壩,熱情一觸即發,一發不可收拾。

  是的,就像本來就不可或缺的身體一部分,他們是天生一對,不能沒有彼此,一相逢就再也無法分開。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他的話裡流露出無限的思念。「我好愛你、好愛你、好愛你……」

  那麼多的愛,那麼多的想念,融化了她,她只能嫌自己沒用,才會那麼容易被他征服,原本的質疑、不滿,這時候完全被拋到天邊去了。

  她羞澀的捱近他,繼續深情的熱吻,他們的唇舌交纏,他緊緊的吻著她,幾乎快奪走她的呼吸。

  他解開她的衣服鈕扣,大手探了進去,火熱的愛撫她的肌膚,將雙峰上的蓓蕾逗弄得硬脹不已。

  她倒抽一口氣,當他的手滑到她的小腹,探入她雙腿間那性感地帶,她忍不住癱軟在他身上……

  火焰狂猛地燃燒著,他開始了古老的律動節奏,在她體內奔馳、來去,她一遍一遍呼喊著他的名字,他的動作加快,需求更多。

  兩人火熱的身體緊密交纏,直到星星在他們眼前閃耀、綻放,他們一起到達了gao潮……

  他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身體。

  他轉個身,讓她趴在自己上方,他溫柔的撫摸她的背,流露出深深的眷戀。

  好久後,他輕輕地開口:「你是我的,你屬於我。」

  她抬頭,撥開他額前汗濕的一綹髮絲,「我愛你」三個字卡在她喉嚨,卻沒有說出來的勇氣。

  當看見市長千金跟他打情罵俏時,她錯愕自己心裡那種彷彿身體被撕裂成兩半的痛。

  她原本瀟灑的以為,萬一有一天他「另結新歡」,她可以很豁達地離去。

  但她錯了!

  親眼目睹那荷蘭女人吻他、以為他背叛她時,她心碎欲裂,終於發現自己有多愛他,愛到可以不顧性命,愛到可以跟他一起死。

  但他們之間,可能嗎?

  他真實的身份是荷蘭富商,她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領隊,外加有不堪的家世,他們之間有如雲泥之別……

  她心裡很難過,不言不語,只選擇緊緊抱著他,但願永遠不要天亮。

  這一晚,雷貝烈沒有回家,他們度過了一個甜蜜的夜晚。

  雷貝烈心情愉悅,先載她去火車站拿行李回來,接著兩人去餐廳吃大餐,然後又特地帶她去同性戀PUB喝酒嘗鮮,讓她開開眼界。

  深夜,他們回到風車住處,甜蜜地一起洗澡——在不到一坪大的窄小浴室裡,兩個人站立著,幾乎不時會碰觸到彼此的身體。

  他們互相為對方抹肥皂,互相擦洗、撫摸,蓮蓬頭的水沖刷而下,帶來了另類的快感,彷彿是特意營造出的異色激情。

  好不容易,他們回到床上,郁馨湘幾乎累翻了,眼皮沉重,不忘問:「烈,你不回家嗎?」

  「不需要,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要一直陪著你。」他豁出去了,不管自己的生日派對,不管父母的等待,甚至是妮可亞蘭……

  他手機一關,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她陪他過二十七歲的生日。

  「好好睡吧!你很累了,補充睡眠比較重要。」

  她乖乖地合上眼。

  他把她抱得死緊,不願放開手。

  好久了,他不曾覺得如此美好過。

  他已經打算好了,等她醒來,他要帶她回家見父母。

  就算即將面臨天大的阻礙,他都不怕,因為,愛是力量。

  郁馨湘清醒時,已經十點。

  「早安!」他給她一個火熱的吻。「睡飽了嗎?」

  「為什麼讓我睡這麼晚——」她撒嬌地伸了個懶腰。

  「你該要好好的睡一覺,不是嗎?」他把她像小孩似的抱在懷裡,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臉,聞著她身上的甜蜜味道。「養足精神後,等會兒跟我一起回家吧!」

  她霎時眼睛瞪得好大,遲疑了一會兒,接著拒絕:「不好吧!」

  「別擔心,一切有我。難得你來,我想正式把你介紹給我爸媽認識。我愛你,我們若想要有美好的未來,你當然要認識我的家人——」

  「可是,我們之間……」她又退縮了。

  「什麼?」

  「你不是普通人,你爸媽一定不會認同我們的……」

  又來了,總是這樣,談到家世問題,她就開始逃避!

  挫敗之餘,雷貝烈升起一股惱怒。「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不管如何,你要跟我走。」

  看到他生氣了,她委屈地說:「獨裁魔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爸媽不接受我呢?那我該怎麼辦?」

  「為了我們的將來,這是一定要過的一關啊!」他的堅定不容質疑。「不去怎麼知道他們會不會接受?永遠不去,也就永遠不可能有被接受的機會。」

  他真誠的話語打動了她,他的果斷,更融化了她的不安。

  跟著他吧!她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三十分鐘後,她乖乖的跟著他出門。

  一出門,一陣冷風吹來,樹葉隨風飄落,蕭瑟的空氣中有著屬於秋天的味道。

  為了不失禮數,郁馨湘堅持先去買禮物,雷貝烈只得帶著她去買禮物,又花了不少時間,她挑中了一副昂貴的水晶首飾,又買了一瓶上等好酒。

  跑車快速的前進,一小時後,到達庫肯夫家族的豪邸。


  這真是一棟夢幻般的城堡,昨天她無法近距離一窺究竟,但今天,真真實實的,她已經來到城堡前。

  城堡的建築風格是類似十八世紀的巴洛克風格,有著精美的花草裝飾,由白色圍牆圍繞著,佔地寬廣,還有專人照顧的偌大花園,簡直就像歐洲皇宮那樣美不勝收。

  車子一停好,雷貝烈先下車,而後轉到另一邊幫她開門。

  「走吧!」

  「我好怕——」當下她又遲疑了。

  「不用怕,一切有我在。」

  「可是——」

  她下車,站在花園裡,還是遲遲不敢走進去,其實僕人已經立刻去通報老總裁了。

  老總裁的憤怒可想而知,他氣急敗壞的從大廳走出來,雷母和妮可亞蘭緊緊跟在後面。

  雷父一看到兒子就念道:「你昨天跑哪去了?我們要為你慶生,你卻跑得不見蹤影,害得妮可亞蘭一整晚待在這裡……」

  雷父的話突然停住了,他看到了兒子帶回的東方女孩,臉色為之一變。

  妮可亞蘭已經把昨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他,沒想到為了這個東方女孩,兒子竟然錯過家人精心準備的生日派對!

  她到底是誰?

  「爸爸,媽媽,這是我的女朋友,從台灣來的,她叫郁馨湘——」

  雷父臉色鐵青。「你什麼都沒說,連個道歉都沒有,就這麼迫不及待的介紹你的女朋友,眼底只有她,那你的家人呢?還有妮可亞蘭呢?你怎麼那麼不懂事,這麼怠慢人家?」

  他們說的是荷語,郁馨湘完全聽不懂,但看得出來雷父臉色很難看,難道是為了她在生氣?

  眼看氣氛很僵,她也跟著不安起來。

  「不要說了。」此時雷母出來制止,她是個溫柔的荷蘭女子,對唯一的寶貝兒子只有無限的疼愛。「來者是客,進門再說吧!」

  雷貝烈神情堅毅,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家人的指責,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結婚畢竟是大事,他要娶,當然要娶自己深愛的女人,這是家人無法左右的。

  他堅定的牽著郁馨湘走進家門。

  郁馨湘無心欣賞雷家的富麗堂皇,因為他們一進大廳,父子兩人已經摩拳擦掌,準備開戰了。

  場面有點火爆,雷母在一旁忙滅火。「先喝點咖啡吧!」

  妮可亞蘭坐在沙發上,不悅地冷眼旁觀這一切。

  昨天她在客房等了一夜,雷貝烈竟然都沒有回來,她氣炸了,更加確定這個東方女人一定有問題,好好的生日會就這麼被毀了,她恨死這個東方女人了。

  雷父瞪著兒子,始終不肯正視郁馨湘。

  為了打破令人尷尬的沉默,郁馨湘率先開口問好。「伯父、伯母好。」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拿出禮物放在桌上示好,但雷父並不領情。

  「我不認識你,你突然來這裡,已經造成我們家的困擾。」他非常不客氣地以英文教訓她。「我兒子從來沒告訴過我你的存在,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出現在我面前,不管你跟我兒子交往到什麼程度,我就直說了,我不歡迎你,也不喜歡你,你跟我兒子不可能有結果的。」

  郁馨湘回不出話來,雷父當場給她難堪,令她臉色刷白,淚水差點竄出,只能拚命咬住下唇阻止淚水滑落,可憐的模樣惹人心疼。

  室內一陣岑寂,妮可亞蘭在心底得意地嘲笑她。

  雷母也沉默,因為她理所當然是站在先生那邊

  看著郁馨湘深受屈辱,雷貝烈大為光火。「父親,我承認我沒有事先告訴你們馨湘的存在,是我處理得不好,可是,請你們尊重我,也尊重我選擇的女人。」

  「你瘋了!」雷父痛罵。「記住你是什麼身份!誰知道她安什麼心?我不是種族歧視,可是,你不能隨便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啊!」

  雷貝烈雙拳緊握。「父親,你為什麼要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別人來路不明?她是我愛的人,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要把心中的不滿通通宣洩出來。「你叫我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你尊重過我嗎?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想拉攏市長!」

  妮可亞蘭目光一閃,不安的搓搓手,自始至終,她確實是利用父親的勢力在施加壓力,試圖和雷貝烈進一步交往,但,這又有什麼錯!

  「可惡!」雷父惱羞成怒,火大地拍桌站起來大罵。「你瘋了!你被愛情沖昏頭了,搞不清楚父母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身為庫肯夫集團的繼承人,做事情難道可以獨斷獨行,不必考量有利的政商關係嗎?我有教過你這麼不負責任嗎?」

  「我沒有不負責任,這些日子,我難道不是把公事處理得很好嗎?我有自信有能力繼承公司,但是,我愛誰是個人自由,根本不會影響公事。」他振振有詞地說。

  「啪!」一耳光甩在兒子的面頰上,雷父火冒三丈。

  雷貝烈咬牙,卻也無可奈何。

  郁馨湘再也忍不住流下淚水,用手搗住嘴。「對不起,我先走了。」

  她迅速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馨湘——」雷貝烈尾隨在後面。

  「站住,不准走!」雷父大吼,擋住兒子,先交代僕人跟上去。「看她要去哪裡,叫司機載她離開。」

  僕人立刻跟出去安排一切。

  隨即,雷父目光嚴厲地轉向雷貝烈。

  「你給我乖乖地留下來!如果你硬要走,也走不出去,你看看可不可以打得過這裡的警衛!」

  話說完,好幾個警衛站了出來,個個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畢竟是雷總裁當家,他們當然聽命於雷總裁。不過如此確實也對小老闆很不好意思,畢竟大家都認識好久了,真要打起來,他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儘管知道自己無權限制兒子的行動,但事關緊要,雷父也沒得選擇。

  他試圖平撫下怒氣,溫言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的女朋友有事,你就留下來,我要跟你好好談談!」

  「父親,你真以為這些警衛攔得住我嗎?」雷貝烈不服父親如此霸道的行為,忍不住嗆道:「我不會讓馨湘就這麼離開的,她永遠是我唯一愛的女人,你們無法逼我們分開!」

  「你真要氣死我嗎?」

  雷父急怒攻心,高亢喊著,忽地,眼前一片黑暗,他痛苦地按著自己的心臟部位,僵硬得說不出話來,「砰」地一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父親!」

  事情發生得突然,雷貝烈首先發現不對勁,激動喊著,趕忙上前扶他,一時之間眾人也圍了上來,個個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天啊!多麼混亂的一天啊!

  郁馨湘完全想不到,原本期待的歐洲之行竟然會如此淒慘收場。

  雷家司機送她到飯店之後便離開了,她獨自坐在房間裡傷心,淚水如斷線珍珠不停地滑落,始終無法平撫那種痛徹心肺的感覺。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被人重重擊垮。

  雷父的羞辱擊垮了她的自尊,濃濃的自卑感籠罩著她,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確實配不上家世背景優秀的花商獨子……

  愛,算什麼?

  愛,只是包著謊言的糖衣,無法排除萬難,無法讓她忘記自己的家世,無法讓她忘記她帶給他的困擾。

  為了她,他不惜和父母起衝突,偏偏她不想這樣,她不想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她希望他可以開心地走他應該走的方向,成為庫肯夫集團的總裁……

  原來,愛是不能隨心所欲的。

  愛的背後,有很多的負擔、很多的包袱……

  夜深了,一股不自在的黑暗向她襲來。

  她無力去開燈,只能趴在床上不斷哭泣,嗚咽聲斷斷續續,不知不覺閉上雙眼睡去。

  叮咚!

  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把她驚醒。

  「誰?」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一定是雷貝烈來找她了!

  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不顧自己披頭散髮、雙眼紅腫,著急地奔向門口,沒有絲毫警覺的開門。

  「烈——」聲音卡在喉嚨,因為門口站著的不是雷貝烈!

  她一臉意外的看著妮可亞蘭。

  妮可亞蘭高傲地揚起頭,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司機回到雷家之後,她就打聽到了郁馨湘住的飯店地址,在雷老總裁昏倒引發的混亂平息之後,她才趁人不注意趕來這裡。

  不同於平時刻意偽裝的溫柔乖巧,此時的她露出了真面目。

  敢搶她的人?她不會讓這個東方女人如願的!

  郁馨湘猜不出她的來意,只能默默地關上門,等著看她要如何。

  妮可亞蘭來到房間中央才緩緩回身,面無表情地打量著嬌小的郁馨湘。

  面對這高大的金髮美女,受創過深的郁馨湘不禁自慚形穢,一直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內心的無助從沒有這麼強烈過。

  妮可亞蘭也不說什麼客套話,單刀直入地開始指責她:「你真是會惹麻煩!害Orangie父子感情破裂,兩人鬧僵了,伯父還一度血壓飆高昏倒,被送進醫院裡掛急診,連伯母都怪Orangie不懂事!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郁馨湘這麼一聽,心裡的愧疚也越來越深。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該為他設想,請你早點走吧!這樣跟Orangie糾纏不休,只會更害了他,他如果一無所有了,你又能得到什麼?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裡,該何去何從,自己要想清楚!」

  妮可亞蘭盛氣凌人的模樣就像一隻母老虎,郁馨湘就像只可憐的小白兔,只能任她宰割。

  郁馨湘的淚珠滾滾而下,她對不起雷貝烈……

  妮可亞蘭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哭哭啼啼的郁馨湘,看來,她是會主動退出了。

  達到目的,這樣就夠了!

  妮可亞蘭裝模作樣,又轉而以誠懇的表情說之以理。「以Orangie的家世條件,本來就不是一般女孩攀得上的,他根本不可能娶你這個東方小女孩,你識相點,自己走吧!唯一配得上Orangie的完美妻子,只有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撂下話後,妮可亞蘭一搖一擺地走向房門,神氣得像只戴皇冠的公雞,高傲地昂著頭離開,不忘輕輕甩上門。

  郁馨湘再次受到無情的打擊。

  她全身癱軟地坐在地上,沒有力氣站起來。

  妮可亞蘭說的沒錯,只有溫室裡被呵護的鬱金香才是適合雷貝烈的另一半,不像她,只是路邊的一朵野花,永遠只有被隨便丟棄、隨便踐踏的命。

  她死心了。

  分手吧!

  跟雷貝烈分手,這是唯一的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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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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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郁馨湘原本沒有預定要那麼早回台灣,但現在別無選擇了。一大早,她打電話給航空公司重新訂位,決定提早離開荷蘭。

  時間一到,她拎著行李獨自坐火車直達史基佛機場,她在路上打手機通知歐洲團的領隊要提前回台灣的消息,叫領隊不用等她了。

  她要斷了跟雷貝烈在一起的念頭,不再想他,不再聯絡,腦海中不准再有他的影子。

  她要徹底把他趕出她的生命中。

  盡快離開荷蘭,離開屬於他的國家,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飛機起飛了,離開荷蘭國土,離開了最心愛的他,她的心有嚴重的失落感。

  沒想到這一趟荷蘭之行竟讓她如此椎心難受,自從得知雷貝烈的家世背景後,心裡也曾想過他的父母可能不會接受她,只是沒想到面對到的真實情況殘酷得讓她痛苦不堪。

  她眸底盈滿了痛苦與絕望,沒有了他,她的心不再完整,也再也回不到過去的自己。

  想到這裡,她不禁拿起面紙拚命地拭淚,眼睛都哭得紅腫了。中午,空姐送來的飛機餐她根本吃不下,只喝了一點點水。

  不知飛行了多久,機窗外的天空變成黑色,就像她的心情,黯淡又糟透了。

  一名空姐注意到郁馨湘一路上淚水沒停止過,猜想這位女客人應該是發生了很難過的事,她溫柔地走上前說:「小姐,請跟我走好嗎?」

  「什麼事?」郁馨湘揉揉紅紅的鼻子,知道自己的醜態被看見了,但她卻不在意,因為,她已經毫無感覺了。

  「有人請你過去頭等艙——」空姐羨慕地看了她一眼。

  「是誰找我?」

  空姐不說話,一副神秘得不得了的樣子,其實是因為那人要她守口如瓶,不能讓這位東方女孩知道是誰找她。

  郁馨湘疑惑著,難道這飛機上有她認識的人?

  可能吧,以前帶團的時候常會碰到別團領隊,大家彼此都認識,不然就是以前帶團的客人認出她來了吧!

  「請跟我走一趟。」空姐又要求。

  她站起身來,跟著空姐走,來到飛機最前面的頭等艙,她又不明白了,她有認識哪個客人有錢到可以坐頭等艙的嗎?

  「庫肯夫先生,您要找的人到了。」空姐笑得很諂媚。

  「謝謝。」

  那熟悉的嗓音讓郁馨湘整個人為之一震。她正站在他的後方,那熟悉的髮色,熟悉的背影,讓她心臟狂跳起來。

  空姐微笑地走開了。

  當郁馨湘站在他面前時,一臉震驚。

  是他……

  真的是他!

  雷貝烈坐在頭等艙的頂級位子上,看起來如此不可一世,但臉上卻有抹擔憂的神情,他父親急診住院,公司正需要他,但他卻為了馨湘拋開一切,坐上這班飛機,尾隨馨湘而來。

  雷貝烈心疼地看著她,她面頰消瘦,眼眶泛黑,眼睛也紅紅的,看起來脆弱得讓人心疼。

  「天啊!你怎麼變成這樣——」他站起身來,心痛地撫摸她的面頰。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應該在這裡的……」她萬分不解。

  「馨湘,聽我說——」他真心真意地說:「我知道遇到這種狀況,以你的個性一定會一走了之,所以一早我就向航空公司詢問你的消息,知道你確實訂了這班飛機,我立刻替自己也訂了位,還在旁邊加訂你的位子,坐到我旁邊吧!」他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你一定沒好好吃飯,肚子餓不餓?我叫空姐再送餐點來——」

  他的雙眸透露著對她的在乎以及疼愛,她知道他愛她,但那又如何,光有愛是不夠的。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拋下你,你對我無比的重要,我要跟你說SORRY,昨天讓你受盡委屈,卻沒能追你出來,因為家裡突然發生一些事……」他有苦難言,不想說出爸爸住院的事,怕她會不安、愧疚。

  她咬著下唇道:「你應該待在家的,妮可亞蘭說你爸爸氣我們氣到血壓飆高住院了。」

  雷貝烈罵道:「該死!她一定去找你了,對不對?她逼你離開我,是不是?她說的並非完全是事實,我爸爸是高血壓發作沒錯,但是,他一直都有高血壓的問題,並不是你害的。」

  「不管我有沒有錯,我都良心不安。」她哽咽了。「況且,你爸爸不是在雜誌上說你過完生日後、他要退休讓你繼承企業,這下你不見了,怎麼辦?而且妮可亞蘭一直指責我,說我是讓你無法順利繼承庫肯夫集團的罪人……」

  「傻瓜,你想太多了。」他將她輕輕攬在懷裡。

  她低著頭說:「我……是為了你好,妮可亞蘭說得很對,我不該耽誤你的未來、你的前程、你的婚姻,你可以找一個更適合成為總裁夫人的對象——」

  「世事難以預料,你怎麼知道我沒有你會更好?」

  「嗯……」她語塞。

  他摸摸她的小鼻尖,語氣戲謔中帶著堅定地說:「妮可亞蘭的想法並不一定就是對我好的,你們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想要過怎樣的生活,而怎樣才是真正對我好的生活呢?你們不需要為我作主,就連我的家人也不能決定我的未來,我要自己決定我的未來。」

  「你決定的未來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這是秘密,等到台灣時,再告訴你。」他早就著手進行秘密計劃,買下一座山,種滿鬱金香,當作向她求婚的禮物,如今已接近完成階段了。他輕啄她的額頭。「好了,什麼都不要想,你累壞了,我叫空姐拿餐點給你,好好吃一頓,然後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

  她乖乖點頭。

  「現在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要跟你在一起,其餘的,到台灣再說。」他溫柔道。

  雖然覺得他話中有話,但她沒有力氣再深究,她累了,反正再多說,她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雷貝烈與他爸爸一樣,都很強勢,能力大得幾乎可以呼風喚雨,他們喜歡挑戰,也都不服輸,一向都是贏家。在戀愛中,雷貝烈也絕對會是個勝利者。

  郁馨湘發現坐頭等艙就是不同,就算餐點時間過了,還是可以再叫,還有空姐熱情貼心的服務。最後,這些豐富的餐點,她吃得津津有味,紅酒、飲料還免費喝到飽。

  酒足飯飽後,他為她放平寬敞的座位,讓她舒服地躺著,並悉心地為她蓋上毯子,而她很快地夢周公去了。

  下了飛機後,他們提著行李步出機場,雷貝烈直接叫車直奔台南的郊外。

  「要去哪裡?這裡挺偏遠的耶!」

  「我要跟你分享一個秘密,我在這附近買了一塊地,我叫它『聖美愛』——代表我們神聖美麗的愛情!不錯的名字吧?」這是他用中文聯想取的名字。

  「真的還假的?」他什麼時候背著她做這件事,她怎麼都不知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保證,那裡美得像是世外桃源。」

  「你買地要做什麼?」她疑惑地問。

  「為了你。『聖美愛』是你的,象徵我們永恆不渝的愛情。」

  聞言,她頗為感動,也對「聖美愛」有著期待與好奇。

  經過幾個小時的車程後,他們來到他口中的「聖美愛」。他付錢給司機後,他們提著行李下車。

  四周都是山巒、田野環繞著,附近多半是花田及稻田,只有這一塊地被高高的柵欄圍起來。

  他們來到木門前,他拿出鑰匙開門。

  「聖美愛」裡頭有著滿滿的驚奇——

  四周圍有楓樹,在太陽下閃耀著金色光芒;粉色花兒盛開,染得遍地粉紅;樹林裡坐立著一間荷蘭式的甜蜜小屋,看起來頗為寧靜純樸。

  「這裡好美!連木屋也蓋好了!」

  「連水電都接好了,隨時可以住人。我已經叫我僱用的傭人先來打掃,並且搬了很多食物填滿冰箱,我們晚上可以住在這裡。」他興致勃勃地道:「你一定會很喜歡這裡的,有紅檜的天然芬多精,感覺很像住在森林裡喔!」

  為了成就如此困難的事,他還特別派了一組團隊長期待在這裡,專門負責這個工程的進度和規劃?

  他興致勃勃地帶著她往婉蜒的小路走,轉個大彎後,彷彿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驀地出現一大片寬廣的田地,上面種滿數也數不盡的鬱金香,一瞬間彷彿來到了荷蘭的花卉農場,雖然這裡的土地只有荷蘭農場的十分之一。

  「天啊!」她滿臉驚喜地嚷道。

  幾十萬株嫩白、酒紅、艷粉、金黃等各色鬱金香,朵朵綻放,形成一片壯觀的花海。

  他深情款款地說道:「我一直很想這麼做,為你買塊地,然後在上面種滿無數的鬱金香,我想讓這裡變成跟我家前面的花海一樣。雖然無法像在荷蘭那樣種出千餘品種的鬱金香,但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這裡的品種起碼超過三十種。我當花農那麼久,對我而言,鬱金香是最嬌貴的花兒,就像我認定你,是我這輩子最尊貴、最重要、最完美、最缺一不可、最重量級的女人一樣。」

  她感動不已,淚水瞬間氾濫。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隱約看到花圃以不同顏色的花區分出不同的區塊,粉色的愛心圈裡,用黑色的鬱金香種出了幾個英文大字——Tulip,marry  me!

  她頓時哭得唏哩嘩啦。

  「嫁給我,馨湘!」雷貝烈跪下來求婚。「我不要你離開我,我想要永遠跟你在一起!沒有你,我覺得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彷彿少了什麼東西般,一點都不踏實。」

  他一直想給她一個難忘的求婚儀式。

  中國人說的禍福相倚,正符合他此時的心情。如果不是趁著這次意外的發生,他順水推舟,不然真不曉得何時才能正式地在「聖美愛」跟她求婚呢!

  他大費周章地偷偷「佈局」,買地規劃、種植鬱金香、建小木屋……雖然辛苦,卻很值得。

  他的求婚太突然了,郁馨湘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蹲下來,視線與他齊平,一臉愛意地撫摸他的面頰,注視他的模樣像是在看著一個最崇拜景仰的人物般。

  「我們之間……你忘了,我們有太多的不可能、太多的阻礙。」她咬住下唇緩緩道。「你的家世極好、你的爸媽反對我跟你在一起、我有個住在療養院的阿姨——」

  「那些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我有信心可以解決。」他伸指輕按住她的嘴。「因為,那一切都比不上我們倆相愛重要,比不上我想娶你重要。沒有你,我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你是我活力的泉源,我把你擺在我心中的第一位,排『第一』的事情如果不解決,那其他排第二、第三的事情都會被我延宕,所以我一定要娶到你才行啊!」

  「你愛我,我感到三生有幸,可是,我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嫁給你。中國人常說,沒有長輩祝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說著,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那晶瑩的淚珠、楚楚可憐的模樣,皆讓他生憐心疼,他輕輕擁著她,為她拭去礙眼的淚。

  「只要我們未來能過得幸福,他們看我們幸福,也會覺得幸福的。雖然爸媽生下我,但我畢竟不是他們,我是個獨立、有思想的人,我要娶誰就娶誰,我們沒有理由讓他們掌控我們的幸福。」

  「不……」她慌亂地站起來,像橡皮筋似地從他身上彈開。

  她何等愛他,可是……可是,如果她愛他,就應該替他著想。

  愛不是佔有,有時候要成全,有時候要付出,有時候要犧牲。

  她要讓理智凌駕一切,她要趕緊踩煞車才行。

  就當他是一時被愛情沖昏了頭,所以才會跟她求婚吧!

  她跟他,相愛可以,結婚卻萬萬不可能!

  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美人,也沒有過人的能力,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罷了,為了她這樣的女人,他若拋棄家人、放棄事業,那就太不值得了。

  為了他好,她不能嫁給他。

  即便她的心在淌血,仍是說出了違心之論。「為了你好,我不能嫁給你。」

  「馨湘!難道你看不出來你對我的重要性嗎?」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什麼能夠將我們分開,除了死亡!我不會跟你分開的,你也不能跟離開我!」

  「我知道我的拒絕很差勁,但是我真的是為你好。我們不適合,硬要結婚的話,若最後以離婚收場,那不是更糟?」

  「哼!還沒有開始,你就已經在預測悲劇了?」他嗤之以鼻。「你被我爸媽和妮可亞蘭洗腦了!愛我,卻要推開我,這是什麼爛邏輯?」

  「如果你為我好,就不要逼我跟你結婚——」

  突然,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不管是誰,她感激打這通電話的人,剛好讓她有了喘息的機會。

  可惡!是誰偏挑這時候打來?真是殺風景!雷貝烈很不滿。

  馨湘看了下手機來電,上頭顯示著學長應國揚的名字。

  「學長?」

  「馨湘?你在哪裡?」應國揚一直很關心馨湘,用手機打國際電話又聯絡不上她,只好打給荷比盧法的領隊,誰知領隊說馨湘突然決定提前回台灣了。

  「學長,我今早抵達台灣了。因為有一些事,所以我提前離開,沒有跟團一起回來,我現在人在台南了。」

  「那太好了!你有空嗎?」

  「什麼?」她不解。

  「今晚有一團要到泰國普吉島,可是領隊小如突然食物中毒,躺在醫院打點滴,沒辦法也來不及帶團了,我知道這很突然,你剛下飛機一定很累,可是臨時找不到人,我只有想到你,你願意帶這團嗎?沒泰國簽證沒關係,你到機場再補落地簽,所有費用旅行社出,另外,因為這是屬於突發狀況,你出團,我會多撥獎金給你的。」

  她臉色暗了下來,為今之計,只有點頭答應帶團,如此,才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雷貝烈。

  雖然拋下他,她的心像被狗啃了一口似的,可是,沒有別的選擇。她為了他好……

  「我答應你,學長。」她裝得很爽快。「我趕快回家洗澡換件衣服,整理行李,晚上九點機場見,行程和所有旅客資料你趕快E-mail給我。」

  「太好了,謝謝你——」解決了這次危機,應國揚鬆了一口氣。「回國後,記得我請客。」

  切斷手機後。

  她無情面對雷貝烈,她好痛,痛得全身骨頭彷彿都被捏碎了。為什麼明明那麼痛苦,卻還要裝得若無其事?為什麼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為什麼她愛他,要愛得那麼辛苦?為什麼,她的愛,就要以犧牲換成全?

  「我要走了,很突然,晚上我要帶到泰國的團。」接完手機,她擺明了要離棄他。

  「我重要,還是你的工作重要?」他臉色難看地問了一次。

  「工作和你之間,我選擇了工作,這表示你不是我的第一。」這句話很殘酷,可是,如果不這麼說,她無法讓他死心。

  愛不是無障礙,愛有時殘酷得要認命。他必須找個適合他身份的妻子,而不是娶她這種黃毛丫頭……

  他瞇起眼,沒想到她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但她不以為意。她不知道他就像不倒翁,永遠不會倒,在商場上是,在感情上絕對也是。

  他不會因為她出口傷人就放棄她。

  她一定是對他還沒有絕對的信心,或是還有疑慮,還沒準備好完全接納他,他不會認輸的,他會繼續努力。

  「我不會向你屈服的,如果,你不答應跟我結婚,我不會離開這裡,我會證明你是錯的,我會在這邊等你回來。我有帶手機,記得打給我。」他的硬脾氣、鐵腕作風展露無遺。

  他鐵定是頑固份子,她要笑他癡還是傻都行,他永遠都那麼的堅持,不放棄她。

  「隨便你——」她無情地轉過身。

  「等一下,這裡沒有交通車,我幫你用手機叫無線計程車,看你安全離開,我才放心。」他用手機連絡。

  他依然那麼的貼心,那麼的替她設想。

  她好想轉過頭,緊緊抱住他,大喊:「我要留下來,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結婚,我愛你,愛你愛到死……」

  可是,現實跟夢境有一大段距離。

  她什麼都沒做,什麼也不能做。

  郁馨湘,你這麼做是對的,讓他恨你,讓他不原諒你,事過境遷後,他會感激當年沒有娶你……

  不久,計程車來了,他一臉離情依依,突然握住她的手。「等一下——」

  「什麼事?」她面無表情。

  他把鑰匙放在她手上。「馨湘,這大鑰匙是這邊庭院大門的鑰匙,小的鑰匙是木屋的鑰匙,我之前有COPY一份,你是這裡的女主人,有權拿這兩把鑰匙。給你——」

  那金屬的冰冷鑰匙落在她手掌間。

  她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啜泣,只是淡淡的說:「再見!」

  隨即坐進車廂,關上門,車子飛快離去。

  看著車子逐漸遠離消失,雷貝烈感到無比絕望。

  車廂裡,偽裝的面具卸下,郁馨湘的淚水再次潰堤。

  烈!烈!原諒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原諒我,我不能愛你……

  從芭達雅坐遊艇到格蘭島,才能從事一系列的海上活動。

  泰國之行第三天,馨湘帶著旅客先從芭達雅坐快艇出發到格蘭島,出發前,遊客先穿上救生衣。他們先到「海上浮台」玩high翻天的拖曳傘,接著搭乘像海上毛毛蟲的香蕉船,還有讓人尖叫、刺激的水上摩托車……

  旅客玩得盡興,至於馨湘,她玩過太多次,此刻已沒心思玩了。

  她一直心神不寧。

  雷貝烈離開了,把她的心也帶走了。

  她帶團出國從來沒出過問題,她也很有自信,每一次出團她都會呈現最完美、最專業的工作態度。

  但這次卻不同。她的心空了,加上疲憊,總是無法專心在工作上。白天,雷貝烈打手機給她,她不接,可晚上,她也睡不好,眼淚不由自主地掉……

  怎麼了,馨湘,就算沒有雷貝烈,你的日子還是要過,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你一直很堅強的,不是嗎?過去沒有他,你還不是四處行走,活得很好,你不需要雷貝烈。

  這次的分手,為什麼會讓你肝腸寸斷,因為你徹底明白,你們不會有未來了,一切到此為止……

  馨湘,你要堅強。

  她拚命鼓勵自己。

  只要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她和雷貝烈沒有做夫妻的緣分,既然沒有,只要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她也了無遺憾了。

  格蘭島上的商家鱗次櫛比,遊客不是沉迷於狠狠殺價的快感中,不然就是在沙灘上做日光浴、玩水、游泳。中午,她帶著團員享用泰式炭烤海鮮後,坐快艇回到芭達雅。

  今天海面風浪很大,快艇上約有二十餘名乘客,雖然解說員要大家注意安全、穿上救生衣,但偏偏,意外仍然發生了——

  快艇在一瞬間翻覆,船艇上的遊客統統落水,尖叫聲四起。

  「啊——」

  「救命啊!救命——」

  郁馨湘一不小心也跌入海裡,她雖然穿上了救生衣,但天知道,她根本不會游泳。

  慌亂間,她喝了好幾口海水,數次以為自己就要沉下去。



  她好害怕,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這一刻,她腦海裡只想著一件事——她好後悔沒有答應雷貝烈的求婚。

  她應該要活在當下,珍惜現在,生命就不會有遺憾,她也不會後悔沒能嫁給深愛的男人。

  老天!烈,原來我這麼愛你,我什麼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是你。

  如果上天讓我活下來,我一定答應嫁給你,沒做成你的新娘,我不甘心……

  請老天爺賜給我再一次的機會,讓我活下去,答應雷貝烈的求婚,我要活下去……

  四周好吵、好亂,海浪聲、呼喊聲,接著,她被救生員拉了上來。

  原來死神真的沒帶走她,老天垂憐,讓她活了下來,她沒有死,太好了!

  烈!我要做你的新娘予——

  台灣觀光客在格蘭島海面翻船的意外,很快地登上台灣媒體各大版面。

  幸好這次的意外無人傷亡,至於團員受到的精神損害、醫療費用,加上後續未完成的行程,旅行社同意賠償所有的損失。

  剩下的幾天,郁馨湘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一方面帶團不順,讓她時時注意每一個團員的安全,另一方面,她又歸心似箭,多想下一秒就飛回雷貝烈的懷抱啊!

  好不容易捱到行程的最後一天,回到台灣桃園機場,直到所有的團員離開機場後,她才結束了這次的工作。

  她急忙打開手機,撥電話給心愛的貝烈。

  手機很快地接通了。

  「烈!是我。」

  「馨湘?!」手機那端的聲音很激動。

  「是我,我回來了!」

  「你還好嗎?我看臺灣的新聞報導格蘭島海上翻船事件,我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一團……或許因為沒有人死亡,所以新聞沒有說明得很詳細,天啊!我好擔心你——」

  郁馨湘已不爭氣地淚流滿面。

  能夠再次聽到他的聲音,真是太好了……她從鬼門關前走了這一趟,才領悟到被愛真好,能夠活著愛他真好,這是上天給她的再一次機會,她不會放開他,無論他們將會面臨多麼巨大的困難,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他們相愛。

  她的嗚咽隱約透過手機傳來,雷貝烈敏感地問:「你在哭?」

  「嗯,因為我太想你了……」她拭淚。「你還在台灣嗎?你還在『聖美愛』嗎?」

  「當然,傻女孩,我答應過要等你,一直等你,等你做我的新娘子——」他的聲音帶著無比渴望。

  「等我,我現在立刻去找你!」她急切地道。

  話筒那端的他說:「我一定等你!你快回到我身邊,我愛你!」

  她開心地笑了,不再隱藏自己的強烈愛意。「烈,我也愛你,我願意做你的新娘。」

  「天啊!」她聽到話筒那端傳來喜極而泣的聲音。「太好了,我愛你——」

  「嗯!等我,等我……」此刻,她巴不得有一雙翅膀,能趕緊飛過去。

  切斷電話,她拿著行李衝出機場。坐巴士太慢了,她想,還是坐計程車比較快,雖然付出的金錢較多,可是,為了趕快和雷貝烈見面,她顧不了這許多了。她還買了許多泰國小點心,打算和雷貝烈一起去看玉美阿姨。

  她搭上計程車,手裡緊握著那兩把「聖美愛」的鑰匙。

  貝烈,我就來了,等我……

  「司機先生,」她很委婉地說:「我知道開快車不好,不過,我趕時間,可不可以麻煩你稍微開快一些。」

  司機咧嘴笑著。「沒問題!」

  由桃園到台南這段路可很長呢!司機可以賺不少錢,當然樂意服務這位美女客人。

  計程車司機以不怕被開紅單的速度,越飆越快。

  冰冷的鑰匙被郁馨湘握得發熱。

  她急切地想趕回去見他,車速越快,她的心彷彿搖蕩到天邊。

  但一瞬間,一台大貨車駛過來,失速橫撞向計程車,伴隨著一陣巨響之後,是她淒厲的尖叫。

  「啊——」

  計程車被巨大的衝撞力擠壓成一半,坐在後座的她被變形的座椅、車體緊緊壓住雙腿,動彈不得,一陣撕裂般的痛苦傳來,鮮血從她大腿的傷口中流出,她再也沒有任何力氣了,連呼吸都沒辦法……

  在失去意識陷入昏迷之前,手裡的鑰匙依然被她握得死緊,緊接著,是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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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7: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郁馨湘是怎麼被送進醫院,她完全沒有印象。

  高速公路每天車禍不斷,計程車和貨車相撞,一死一重傷,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剛好當天新聞滿檔,因此無人報導這件事,以至於雷貝烈根本不知道馨湘發生嚴重的車禍。

  她的手機也在車禍中摔壞,害得雷貝烈怎麼打也打不通。

  醫院在她的皮包裡找到她的護照,身份得到確認,但她沒有親人,玉美阿姨在療養院,爺爺、奶奶、叔叔等親感這麼多年來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醫院一時也聯絡不到,便從皮包裡的名片找到她公司的老闆,也就是她的學長應國揚——她唯一的朋友。

  應國揚連忙趕到醫院,醫生說明她脊椎嚴重骨折,要立刻動手術。應國揚沒辦法,只得簽署手術同意書,一面緊張地坐在手術房外面等待,擔憂馨湘的狀況。

  經過冗長的時間與足以令人精神耗弱的沉默之後,手術結束,馨湘被送入病房觀察。

  兩天後,她才緩緩醒過來。這段時間裡,應國揚一直陪伴著她。

  麻醉退了,她感到全身疼痛不已,也發覺自己動彈不得。她轉過頭,看著手上還吊著點滴,再望望慘白的房間四周。

  「這裡是醫院?」她疑惑地問。

  「是的,你發生了很嚴重的車禍,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前走回來,昏迷了快三天,終於醒來。」應國揚說明道。

  郁馨湘腦子裡先是一片渾沌,然後,她漸漸想起了雷貝烈——天啊!她失約了!

  她該怎麼辦?

  「對了!鑰匙呢,那兩把鑰匙呢?」她著急地問。

  「在我這裡。進手術室前,護士把它拿給我了,你握得死緊,一定是很寶貝吧!」他把鑰匙遞給她。

  「對!」這鑰匙很貴重呢!她緊緊握在手裡。

  這時,應國揚也趕緊按下呼叫鈴通知醫生過來檢查。

  郁馨湘想坐起身,卻覺得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奇怪……

  「我怎麼全身都沒力氣?」

  應國揚神色不安,連忙扯了個謊。「你剛開完刀,當然還沒有體力……」

  醫生和護士接到消息,迅速趕到病房。

  醫生為她仔細檢查過後,清清喉嚨說明道:「郁小姐,你的腰部有感覺嗎?下半身有感覺嗎?」

  這敏感的問題,瞬間震醒了郁馨湘。「我的下半身……完全沒有知覺。」為什麼?

  「郁小姐,有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們必須告訴你,請你要堅強。」醫生雖然不忍,依然得照實報告。「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會合骨科醫生檢查過你的傷勢,還做了斷層掃瞄……我們很確定,你的下半身已經Paralyzed了。」

  「Paralyzed?」那是麻痺的意思。馨湘臉色蒼白,無法相信。

  「你的脊椎嚴重骨折,腰部受到強烈的撞擊,傷及神經,讓你完全失去知覺,也無法行動,未來恐怕只有百分之十的機率會痊癒,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應國揚站在一旁,心痛得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他一路陪著馨湘開刀,在病房照顧她,醫生在她昏迷時,已經告知他她的情況了,但無奈的是,他沒有勇氣告訴她。

  郁馨湘聞言,豆大的淚珠霎時滾滾而下。

  「醫生,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提高痊癒的機會嗎?」應國揚急切地問。

  醫生歎口氣。「無論如何,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救治病人。只是,很多事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請保重。」

  說完,醫生和護士便轉身離開病房。

  「馨湘,」應國揚走到她面前。「不會有事的,我有錢,可以請最好的醫生……」他很自責。「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硬要你帶泰國團,這次的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郁馨湘慘白著臉,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的美夢毀了。

  她無法做雷貝烈的新娘,無法成為他的妻子了。

  老天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造化弄人,讓她在海上翻船的意外中活了下來,領悟了生命的啟示,學會珍惜,決定活在當下,答應做雷貝烈的新娘。

  但,老天爺卻又在此時狠狠賞了她好幾拳,把她打得遍體鱗傷,以幾乎致命的車禍嘲笑她——你的下半身癱瘓了,不能做他的新娘了……

  原來,她跟雷貝烈就是沒有做夫妻的緣分,未來,她跟他真的只能是沒有交集的陌生人。

  「馨湘……」看著郁馨湘神色淒楚,恍如心死,應國揚一陣心痛。

  「為什麼不讓我就這麼死了呢?為什麼還要讓我活下來……」她無語問蒼天。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應國揚悔恨不已。「都是我害你,是我害你的……」

  「學長,我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司機開快一點的,是我想快點跟男友相見,是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我……原本要答應他的求婚,要做他的新娘的。」如今,一切都破碎了。「我的雙腿殘廢了,我再也配不上他了……」

  她痛徹心肺,淚流滿面,為自己的夢、自己的幸福哭泣……

  事到如今,她真的配不上雷貝烈了,只能跟他一刀兩斷。

  「學長,拜託你幫我做一件事,幫我去找一個人,他叫雷貝烈,是個荷蘭人……」她緩緩地說出自己與雷貝烈相識、相戀的故事。

  看她邊述說邊落淚,應國揚聽得愈加心酸。

  雷貝烈,就是馨湘深愛的「他」吧!

  他們的愛,很曲折、很堅持、很艱辛,更有著難得的付出和犧牲。

  連身為情敵的他也不禁被雷貝烈的執著愛情深深地撼動了。

  「……求求你,代替我去見雷貝烈,告訴他,我死了,叫他不要等我了……」她哭嚷著。

  「不!」應國揚低嚷,面色凝重。「你這樣欺騙你深愛的男人,是對不起他!」

  「學長,求求你答應我,告訴他我死了,這是讓他解脫最好的辦法,也是對我最好的辦法……我真的很愛他,我不要成為他的累贅、他的負擔,我不要他為我受苦,這些痛苦,由我自己承擔吧!求求你,學長……」

  「馨湘……」應國揚說不出話。

  「學長,我從沒求過你,就這一次,如果我可以,我一定會跪在你面前……」她楚楚可憐地請求。

  應國揚實在無法拒絕馨湘的要求,何況,他那麼愛她,一直癡癡等待她回頭望他一眼。

  因此,他沉痛地點頭答應了。

  馨湘失約了。

  雷貝烈一直等到半夜,她都沒出現。

  他坐在躺椅上,等得忍不住小憩了會兒,夢到馨湘來了,但是渾身是血。

  他猛然清醒,嚇出一身冷汗,拚命撥打她的手機,但手機沒有回應。

  他想立刻到台南找她,又怕她來了,兩人正好錯過——他們約好在「聖美愛」見面的。

  他索性打電話去她公司問,但得到的答案只有——馨湘不在公司。他又打電話到玉美阿姨的療養院詢問下落,工作人員也說沒看到馨湘去探望阿姨。

  她失約了!

  但這不是她的個性,她總是信守承諾,說會來就是會來。

  難道是她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他好擔心,心神不寧,如坐針氈,可依然堅持信念,繼續等下去。他相信,他一定會等到馨湘的……

  第三天。

  應國揚來到「聖美愛」,站在大門外,他撥了雷貝烈的手機,請他出來開門。

  儘管可以在電話中轉告馨湘的要求,可是應國揚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除了對雷貝烈這號人物始終存著好奇之外,他想,事關「生死」的大事,還是親自見面說明比較好。

  一聽到來者是馨湘的學長,雷貝烈趕緊開門。

  兩個大男人面對面望著,雷貝烈神色落魄憔悴,應國揚也沒好到哪,他整夜無眠,兩眼無神。

  「你好,我是馨湘的學長,應國揚。」

  雷貝烈根本來不及問好,急忙地問:「馨湘呢?她的手機不通,說她要來找我,我卻一直聯絡不到她。」

  「她……」應國揚有口難言。

  「她失蹤了三天,到底人在哪?」雷貝烈追問。

  應國揚沉沉歎了口氣。「我沒想到我們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馨湘是我的學妹,在我公司工作多年,是個盡職的領隊,也是我一直欣賞又喜歡的女孩,可惜,被你捷足先登追走了。這兩年來,我一直知道你的存在,想親自見見你,想跟你較量一下,沒想到……」他聲音有些哽咽。「萬萬沒想到,我們是在這種狀況下見面——」

  「馨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雷貝烈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告訴我,馨湘到底怎麼了?」他抓住應國揚的肩膀用力搖晃。「告訴我,她在哪裡?」

  要應國揚說出這種噩耗,像是要他的命。可是他受了馨湘的托付,不能不做。

  他閉上眼睛,像背書一樣一五一十地道:「三天前,馨湘為了早點見到你,從機場坐計程車回台南,一路上司機超速行駛,結果在高速公路上發生嚴重車禍,她被送進醫院,直到昨天,她被宣告重傷不治……她死了……」

  這恐怖的噩耗教雷貝烈的腦子一片空白,跪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哀號。「不!不!不——」

  雷貝烈瘋了!

  他衝進鬱金香花圃,拚命垂打那些花,花兒掉落在地,任他摧殘。

  直到他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倒在花叢裡,痛苦地對天空吶喊:「沒有任何事情能分開我們,除了死亡——」

  他—語成讖。她的死,徹底將他們分開了。

  遍地的鬱金香彷彿也在為他們哭泣。

  親眼看著如此悲慘痛苦的畫面,應國揚別過臉,偷偷落淚。

  雖然欺騙雷貝烈很殘忍,可是人生有時候就是沒有選擇。

  看到雷貝烈這麼愛馨湘,他知道馨湘一定沒有遺憾了——

  一個女人一輩子能夠被一個男人這樣愛過,一切都值得了。

  時光如流水,匆匆而逝。

  七個月後,春天。

  當時,馨湘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左右才出院,從此必須依賴輪椅行動。

  她的雙腿再也不能動了,但醫生說她有百分之十的復原機會,因此她依然帶著小小的盼望,固定持續地復健。

  因為自尊,她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幸好她受傷、再也不能走路的同時,玉美阿姨的精神狀況卻逐漸好轉,離開了療養院,以後只要固定回診就醫即可。

  阿姨回到家後,換成阿姨在照顧她的三餐和起居。

  郁馨湘沒有搬家,她認定雷貝烈已經不會再到台灣來,既然她人都已經不在了,以雷貝烈的身份地位,一定可以很快就找到新的對象,妮可亞蘭不就是最佳的人選嗎?所以她沒必要,也沒理由離開台南,仍然住在原來的公寓一樓。

  沒錯,這幾個月來她很放心,他不曾出現過。

  可是,每個月,療養院都會從荷蘭某間銀行收到一筆金額龐大的款項匯入,指定要給玉美阿姨,療養院告知玉美阿姨,接著就轉入她的戶頭。玉美阿姨當時在療養院養病,根本不記得誰是雷貝烈,她只能把這件事告訴馨湘,問她是怎麼回事。

  馨湘沒想到雷貝烈居然還有心替她照顧阿姨,心底一陣激動。

  她不敢讓玉美阿姨知道實情,也不敢退回這筆款項,深怕玉美阿姨離開療養院的事會曝光,引起雷貝烈的懷疑,只能謊稱是當初跟同事在國外買基金的獲利,玉美阿姨也就當真了,沒有再追問下去。

  應國揚知道馨湘無法帶團,怕她生活有困難,堅持不同意她離職,另外讓她在家工作,專門負責維護旅行社的網站。

  因為這樣,他們也有了更多的接觸,有更多時間相處。

  只是,對郁馨湘而言,關在家裡的日子一點都不好受,過去,她喜歡四處旅遊,現在卻只能在網路上欣賞世界風景,不良於行的雙腿像囚籠似地將她關起來,她有如籠裡的小鳥,無法展翅高飛,無比折磨。

  應國揚下班後常來探望馨湘,順道送工作資料給她,玉美阿姨很感激他的善意,常常留他下來吃晚餐。

  過去,應國揚表白數次,都被郁馨湘拒絕,現在他學乖了,以行動表示對她的關心,打算用時間證明自己的愛意不變。

  三人常常一起用晚餐,餐桌上的氣氛和樂融融,看似一家人。

  應國揚當然樂於來找馨湘,而玉美阿姨看應國揚也很滿意,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找了個機會,玉美阿姨說:「馨湘啊,國揚人品好、家世好,對你也很好,連我這旁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你的真心了。你呢,也該找個好對像定下來了,國揚這男孩真的不錯啊!」

  「阿姨,」馨湘笑了。「你看我的腳,我怎麼可能結婚呢,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她轉過頭望向窗外,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偏偏她就是走不出去。

  阿姨半蹲下來,視線與馨湘齊平。「馨湘,你千萬別這麼說,你雖然腿不能動了,但是你跟正常人一樣什麼事都能做,將來也能替你的愛人生兒育女,組織一個幸福的家庭。」

  「阿姨,別安慰我了,我不想欺騙自己。無論如何,我就是雙腿不能動了,我不能當領隊,不能四處旅遊,連想當正常人的資格都沒有。」馨湘淡淡地笑了,用指甲刺了刺大腿,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馨湘……」阿姨很想鼓勵馨湘,無奈,她始終無法振作。

  叮咚!叮咚——

  「應該是國揚來了,我去開門。」阿姨連忙去開門。

  接著,應國揚爽朗的聲音從客廳傳來。「阿姨好,馨湘呢?」

  「她在房間裡弄電腦。我再炒個A菜,等會兒就開飯了,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喔!」阿姨熱情地招呼他之後,接著回到廚房忙碌。

  「那我去房裡找她。」應國揚很主動地走到馨湘的房間。

  「馨湘。」

  「學長。」她禮貌地回應,坐在輪椅上,對著筆電工作。

  她那楚楚可憐的美讓他心動不已,這麼久了,他依然深愛著她。

  「真是的,現在還叫我學長。」應國揚輕笑。「馨湘,你的生日快到了,哪一天我找家餐廳幫你過生日吧!公司附近開了一家高級西餐廳,還是你想吃韓國料理,或日本料理……」

  生日?她都忘了。

  看看牆上的月曆,今天是四月十日。再六天,四月十六日,就是她二十四歲生日。

  沒有了雷貝烈,生日便顯得毫無意義。

  郁馨湘輕輕地道:「學長,謝謝你,長久以來一直無怨無悔地照顧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才好。」

  應國揚伸手握住她的手。「既然如此,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明白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在等待什麼。」

  「學長,你為我的付出,我很感動。」她神色帶著輕愁,但決定說清楚。「可是,我這輩子打算不結婚,我不想辜負你的感情,那一場意外已讓我成了廢人,所以你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求你忘了我,離開我……」

  「馨湘……」她一直對他保持距離,讓他很受傷,應國揚決心再次表白。「我說過了,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所以請你不要拒絕我。」

  她迎視他,眼神很堅定。她將自己的手抽出他的掌握。「學長,我也喜歡你,可是,那種喜歡只是一種親情,把你當成大哥般尊敬、崇拜,無關男女之間的情愛。」

  她的坦白,讓應國揚無言以對。

  他扯了個笑。「你的心,還是繫在雷貝烈身上吧?因為你愛他,心中只有他,所以在你心中,我什麼都不是……」

  「學長,對他而言,我只是個已經死去的人,而我也當我自己已經死了,又怎麼還會有愛呢?」

  錯了!應國揚看到了他們之間那一張扯也扯不破的情網,就算是死亡,也無法拆散他們!

  馨湘知道自己是在說謊,心虛地別過頭。

  這麼久了,為何還是忘不了雷貝烈?

  每到夜深人靜之時,豆大的淚珠不聽使喚地流下。

  她滿腦子都是他呀!他佔據了她的腦海、她的心……老天真不公平,為什麼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就算上天注定他們無緣,但雷貝烈,依然佔滿她的心。

  荷蘭,庫肯夫花卉農場——

  那一夜,雷貝烈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從台灣回到荷蘭。

  他一進門,雷父正準備好好教訓兒子,卻被他頹然沮喪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

  「她死了……她發生車禍死了,我永遠也不能娶她了!」雷貝烈絕望地捶打地板,接著,對天咆哮道:「我恨上帝,我恨,為什麼它要奪走我的最愛,為什麼讓馨湘死了……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你要離開我……」

  那個台灣女孩發生車禍死了?雷父也無法置信,看來,老天替他們結束了所有的難題。

  接下來幾天,雷貝烈終日沉默,一句話都不說,將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之中。沒多久,雷老總裁正式退休,雷貝烈成為庫肯夫集團的新總裁。

  他不要命似地工作,每天不眠不休,彷彿只有工作是他的所有。幾個月下來,他們的花卉生意越做越大,已成功地將新品種鬱金香花苗銷往世界多國。

  雷貝烈成了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只是,以前那個快樂的陽光大男孩消失了,他變得冷酷無情,總是面無表情,沒有人能夠看透他的心事。

  再也沒有人能夠進入他的內心世界,他把自己徹底地封閉起來,對員工,除了公事,沒有其他交談;對爸媽,就只盡到兒子該做的本分;至於妮可亞蘭,他更是敬謝不敏,完全拒絕跟她往來。

  妮可亞蘭並不死心,只要他還沒娶別的女人,她就有機會。

  她一心相信時間會讓雷貝烈忘記舊情人,決定再試試,於是又朝雷貝烈的爸媽下手,讓他們逼自己的兒子結婚,畢竟雷貝烈是獨子,非得結婚生子不可。

  雷父也覺得時間能夠讓人淡忘一切,事情都過去好幾個月了,是兒子該重新振作,重新考慮終身大事的時候了。

  雷貝烈每天工作幾乎超過十六個小時,除了吃飯、應酬外,每天下班回家就是回自己房間,洗完澡倒頭就睡。

  他和父母一直處在冰冷的狀態下,這個家,好久沒有陽光露臉,只有寒冬。他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他實在無法忘懷父母的反對及對郁馨湘的侮辱,導致之後所造成的種種傷害,那是怎麼樣也無法彌補的。

  這一夜,雷老總裁帶著妻子來到兒子的房間。

  雷貝烈剛洗完澡,正坐在沙發上看公文。

  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以為父親要來問公司業績情形,頭也不抬地直接說明:「父親,如果你擔心業績,大可不必,公司的業績從去年到今年,一直以雙倍的速度穩定成長。」

  「我來不是要問業績,你是我的兒子,我對你的能力從來沒有懷疑過。」雷老總裁對兒子的經商手腕很有信心。

  「是嗎?」雷貝烈一臉疲憊,歎了口氣說:「父親,我只記得你曾為了公司利益,執意要我娶市長千金。」

  「兒子,從前你很尊敬我的,不會這麼對我說話。但自從『她』出現後,全變樣了,我在你眼底,倒成了個貪財重利的奸商了。」雷老總裁也有滿肚子的苦水。

  「夠了!」雷母趕緊打圓場,好言相勸。「兒子,爸爸這不是來關心你了嗎?我們是希望你不要那麼拚命忙事業,有時候也該休息一下,身體健康很重要。」她話鋒一轉,溫柔地勸說:「『她』那麼年輕就發生車禍死了,我們也很傷心啊,只是,時間都過這麼久了,兒子,你應該要把『她』忘了。」

  「應該?」雷貝烈冷笑。

  「是啊!時間能撫平一切的。」雷老總裁跟著說。「人死不能復生,你應該要好好重新開始,重新振作,你需要愛,需要一個妻子、一個家庭……」

  雷貝烈臉色丕變,深埋多時的怨氣一次爆發。「對!對!對!我什麼都應該配合,應該聽父親的話繼承家業,應該把集團事業帶到最高峰,應該娶妮可亞蘭當老婆……時間應該能夠化解悲痛,所以我應該已經忘記郁馨湘了!對!這世界什麼都應該,那麼該死的!告訴我,為什麼我到現在就是忘不了她?我滿腦子都是她,都是她的影子!」

  他倏地起身,雙手扒著頭髮,神情懊惱又沮喪,失去她的痛苦狠狠折磨著他。「求求你們,不要逼我,我真的忘不了她,現在的我根本沒辦法接受任何一個女人!」

  雷母眼眶盈滿淚水。「好好好……兒子,你好好休息吧!」說完拉著丈夫走出房間。

  這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嗎?郁馨湘離開了,他們也失去了一個寶貝兒子……

  夫妻倆既傷心又無奈,現在,他們什麼都不求了,只希望兒子能快樂就好。

  雷貝烈坐在房間裡望著牆上的月曆,郁馨湘的生日又快要到了……

  老天,他根本忘不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

  雖然她不在了,他決定,還是要排出時間去台灣陪她過二十四歲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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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27 02:28: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聖美愛」——

  它遺世獨立般座落在深山幽谷裡,顯得靜謐又悠閒。

  黑幕籠罩大地,夜空明月高掛,郁馨湘一個人坐著輪椅,獨行於月色銀白、星光稀微的夜空下。

  發生車禍的當時,她就算昏迷了,依然緊握著手裡的鑰匙。

  甦醒時,她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先尋找鑰匙,因為這把鑰匙是她的寶貝,是雷貝烈給她的信物。

  今天,是她二十四歲的生日。

  刻意選在深夜,僱請計程車載她來到此地,因為不想讓人看見她出現在這裡。

  生日的這一天,她哪裡也不想去,只想來這裡——這是雷貝烈向她求婚的地方。

  她想獨自回味過往的甜蜜。

  就算失去了一切,她起碼還擁有回憶。回憶——是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怕太暗看不清楚,她帶著手電簡,心裡想著這把鑰匙不知還能不能開?

  她不知道,她沒把握。

  這裡應該荒廢了吧……她猜測著,因為雷貝烈以為她死了,想必不可能再請人打掃這裡,甚至也沒必要再留下這個地方。

  來到「聖美愛」大門前,她試著用鑰匙打開門,意外地,大門居然順利地開啟了。

  她好驚訝,努力地推開門,推著輪椅,進入那屬於她跟他的天地中。

  她驚詫地發現路燈亮著,兩旁花木扶疏,景色依舊,奇怪,這裡似乎有人定期打掃整理,環境維持得相當好,她收起手電筒,推著輪椅滑過小徑。

  出現在前方的是那棟熟悉的木屋,可惜當時沒有機會入內觀看,匆地,她瞥見一旁多了一座在荷蘭常見的那種風車,看起來很新,應該是新蓋的……

  奇怪,難道雷貝烈仍然固定會來這裡?

  不知道他為她栽種的鬱金香還在不在?她很好奇。

  但她畢竟不再是活動自如的平常人了,得推著輪椅行走,如果想看鬱金香花海,得經過一段蜿蜒的山路,但她決意前往,於是費力地推著輪椅前進,沒多久已覺得氣喘吁吁。

  一路上,她發現這裡完全沒有荒廢的景象,但是也不像有對外開放的樣子,何況之前她注意過媒體和網路,並沒有發現有「聖美愛」這個觀光景點。

  但如果不開放,雷貝烈留著「聖美愛」幹麼呢?沒有任何經濟效益,並不是他們這種精明幹練的商人會做的打算。

  她推著輪椅努力前行,幸好坡度沒有很陡,她真的很想看看鬱金香花田,她一定要確定鬱金香還在不在?

  要爬上山坡用兩條腿走是很方便,但對坐輪椅的她而言卻得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終於來到山坡上,她忍不住眼淚潸潸而下。

  景色依然,鬱金香依然綻放,一如去年。

  暈黃明亮的燈光下,那片花海美得不可思議,美麗的鬱金香恍若正對著她燦爛地微笑。

  雷貝烈沒有廢棄這大片花田,這麼美麗的花海,看得出主人的細心照料,就算不是他本人親手照料,一定也是請花農仔細栽培的。

  原來雷貝烈一直沒有忘記過她,「聖美愛」永遠是他們相互歸屬的地方。

  好美!今夜的月亮像銀盤高掛夜空。

  時光恍若回到過去他向自己求婚的那一刻,多麼的美麗……

  幸好她還活著,才能在這裡看到他的心、他的愛。

  只可惜,他以為她不在了,因為她的欺騙,他一直以為她不會再回來。

  但是,無所謂了……

  烈……今夜,在「聖美愛」,我彷彿又回到了你的懷抱。

  儘管我和你相隔那麼遙遠,心卻如此的貼近,原來,只要有愛,就能讓一切沒有距離……

  馨香只顧著沉浸在美景的感動中,沒有注意到此刻花園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他正是「聖美愛」的主人。

  雷貝烈千里迢迢從荷蘭來台,又趕到「聖美愛」。今夜,他一個人對著鬱金香花海,心如刀割地替死去的愛人過生日。

  來到這裡,他並不像她一般感到驚喜,相反的,他感到格外孤獨與失落。

  花海再美麗,他卻滿心惆悵。

  他坐在一旁角落的石椅上,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同樣面對鬱金香花田,並沒有看到彼此。

  雷貝烈拿著酒,對著鬱金香花海乾杯。

  他喃喃自語著——

  「馨湘,我很傻,是不是?我低估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忘不了你,忘不了我們曾經甜蜜地相愛及溫存,也忘不了你用最殘忍的方式離開我。那種心碎卻還得獨自活下去的感覺,好痛,你知道嗎……然而在此刻,對著這片花海,我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們雖然距離遙遠,一個在天堂,一個在人間,但心卻還是如此相貼近……原來,愛可以帶著我超越生與死的距離,讓我彷彿還可以感受到你的氣息……」

  他又喝了口酒,自我解嘲道:「為什麼碰到你後,我就變得不瀟灑了?為什麼都過了那麼久,我還是忘不了你,為什麼?大家都說我該娶妮可亞蘭,我應該忘記你,偏偏,我就是做不到!

  「我讓這裡一直維持著原來的模樣,假裝你一直沒離開過,就在我的身邊……今夜,我要祝你——生日快樂!馨湘,我愛你。」他舉杯。「來,乾杯!我為你唱生日快樂歌……」

  失去她之後,他傷心地離開台灣,回到荷蘭,過去和馨湘恩恩愛愛的一切,都成了珍貴的回憶。因為人在荷蘭,他無法重遊過去兩人相伴留下的足跡,也無法代替她去看她的阿姨,只能固定匯錢給療養院,讓阿姨生活無虞……除此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聖美愛」,以表達對她無盡的思念。

  靜謐的夜裡,雷貝烈低沉厚實的嗓音清晰地傳入她耳裡。

  馨湘整個人一震,心悸動著。

  是雷貝烈!

  他人正在這裡!

  她最愛的他竟然就近在身旁。

  她要快點逃走,絕不能被他發現。

  郁馨湘心急地推著輪椅想轉身離開,但一個不小心,竟從輪椅上摔下來,砰地發出聲響。

  雷貝烈聽到奇怪的聲音,出聲質問:「誰?是誰在那裡?」

  一定是小偷闖空門。

  他拿起木棍,循著聲音的來源,警戒地往前走去,竟看見一台輪椅倒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

  馨湘趴在地上,一時間動彈不得。

  她好恨,為什麼她的腳不能動?

  她好恨,她好恨……

  他就要發現她了。

  不能被他發現,不能!

  她奮力地爬著前進,手臂被小石頭割傷,痛得不由得低吟出聲,不得不停下動作。

  「你是誰?為何擅自闖入?」

  「我……」她遲遲不肯抬頭。「我……」

  他懷著戒心走近她,低下身想看仔細,但似曾相識的感覺瞬間攫獲住他的心神。

  他疑惑地瞧著倒臥在地的女子背影,她的秀髮,纖細的身材……如此熟悉!

  當她轉過身面對他時,他驚詫地喊道:「馨湘——」

  馨湘的心一陣緊縮。

  「你是來看我的嗎?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我好高興你來了!」他動容道。

  他癡心的話語,讓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呼喊,撲到他的懷裡。「烈……」

  他用盡全部的力氣緊緊擁抱著她,她有淚,有體溫,抱著她的感覺如此真實。「天啊!真的是你——」

  他撫摸著她淚濕的臉頰,想要再一次證實,她確確實實存在著。

  「你真的還活著——」他內心翻湧著失而復得的喜悅。「你真的回到我的懷裡了!」

  她依舊清麗若仙,溫柔婉約的氣質,令他迷戀不已。

  馨湘看著他俊美的臉龐,望進他深邃的眼眸,憔悴的模樣此刻已添上深情的微笑,他還是如同記憶中那般的有魅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千個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她喃喃訴說著自己的歉意,坦白地說出一切。「我沒有死,我欺騙了你,車禍後醫生說我的腿再也不能動了,我不想拖累你,寧願讓你以為我死了……」

  「天啊!你好傻,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腿嗎?」

  「烈……」她驚詫地看著他。

  想到她承受的痛苦,他的胸口宛如被刀劃過。

  「該死的!你受了這麼多的折磨,這麼多的苦痛,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讓再你承受這些折磨了。」他深情誠摯地說:「此刻,你就在我的懷裡,更加確定我對你的感情是如此之深,我愛你,這份感情,永遠不會改變。」

  他就像太陽融化了她冰冷的心,曾經,她在他們之間製造出莫大的距離,是愛讓他們又再貼近。原來,她以為的負擔,對他來說,是愛的負擔。

  他的深情與熾愛,在重逢的這一刻傾洩而出,忍不住低頭熱烈地吻住她的芳唇,教她情不自禁地輕吟低喘。

  他強烈要求道:「這一次,你一定要跟在我一起,不准再逃開了。」

  她嚅聲說:「好……」

  他已經徹底攻佔她的心了。

  原本以為自己能逃開他,但她錯了,此刻依偎在他懷裡,她的心陷落得更深了,再也無法逃開。

  她想通了,沒有他,她根本活不下去。

  所有的阻礙,在意識到彼此都還深愛著對方,一切都不算什麼了。

  只有跟雷貝烈在一起,她才能擁有快樂。

  她要快樂,她要幸福,她不要悲傷,不要痛苦,往後的每一天,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他們纏綿地熱吻著,想藉著吻傾訴深濃的愛意,直到彼此都氣喘吁吁。

  「我抱你,我們到小木屋去。」他愛憐地說。

  木屋裡設備齊全,紅檜木散發著木頭香氣,溫馨又乾淨。

  「我有固定請清潔工來整理。」雷貝烈解釋。

  「還有花藝工人吧!」她感動道:「我很驚訝,過了一年,這裡的景色依舊美麗,鬱金香花海依然對我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你還在我身邊,我不相信你死了,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

  「我不會再離開你。」她發誓。「這次的分離讓我明白,離開你,我也活不下去。」

  「我也不會再讓你離開,就算你容顏老去,變了模樣,我都不會離你而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你永遠不會是我的負擔。」

  即使她腿殘了,他卻絲毫不嫌棄,還是一樣愛著她。郁馨湘內心充滿了感動,但隨即又想到——

  「可是,你的父母可能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反對我們在一起……」

  「我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磨難,現在還能在一起,還有任何困難能難倒我們嗎?」

  沒錯,她相信他們是注定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我帶你上樓吧,我們先洗個澡,會比較舒服。」

  「好。」她捏捏自己紅通通的小鼻子,不准再哭了,從今以後,哭泣已經遠離她了。「有你在,什麼都好。」

  浴室有全新的歐式設備,浴缸很大,他替她放了熱水,親自為她洗澡,為她抹上沐浴乳,沖洗乾淨後,他也將自己洗乾淨,跟她一起下水。

  浴缸很大,不過加上身材魁梧的他,就顯得擁擠了。

  他將她的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細心地為她白皙的小腿按摩。

  「腳真的沒辦法動嗎?」他關心地問。

  「醫生說,完全復原只有百分之十的機會。」她說出當時醫生的推斷。「這一年來,我沒放棄過固定按摩復健,只是雙腿依然沒有知覺。」

  「那就相信奇跡吧!」他樂觀地說。「我們今夜的相遇,難道不是奇跡嗎?這是命中注定,我們會是夫妻,以後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千萬不要放棄任何希望,我認識很多國際間享有盛名的名醫,我帶你去治療。」

  「我相信你。」她的雙眸因希望而燦亮。

  泡個舒服的澡後,他用浴巾把她包起來,橫抱起她,將她輕輕地放在雪白的床上。

  隨即,他也躺在她身邊,這是他渴望已久的一刻,同樣,也是她的……

  「我愛你,Tulip!」

  「我愛你,烈——」

  溫存過後,他親吻著她的腿,帶著溫柔愛意地呵疼著。

  命運將他們緊緊纏繞在一起,就算未來有可能再遭遇什麼困難,他們也永不分離。

  那一天之後,雷貝烈送郁馨湘回家,也認識了玉美阿姨,同時也請阿姨答應,讓他帶馨湘到歐洲醫治雙腳,玉美阿姨當然不反對。

  應國揚得知這件事,心知肚明他們是真的相愛,也極有風度地接受了自己這段單戀失敗的結果,誠心地祝福他們有美好的未來。

  而遠在荷蘭的雷家二老得知郁馨湘其實在那場車禍中死裡逃生,卻為了不想拖累兒子而裝死離開,被這難得的真心感動了,相信她確實是個好女孩。

  況且曾親眼目睹兒子失去馨湘後,過著那種生不如死的黑暗生活,任誰也不可能反對他們在一起,只是,他們仍很希望馨湘能把雙腿醫好。

  至於妮可亞蘭小姐,雷父也不貪求「政商聯姻」下的利益了,經過種種的教訓,他現在只求兒子快樂就好,至於兒子的婚姻就讓兒子自己決定,所以只能對她說抱歉。

  雷貝烈決定跟公司請一段時間的長假,專心陪伴馨湘醫治雙腿,這些日子,庫肯夫集團就交由父親暫代總裁之位。

  他不放棄任何希望,動用雷家的勢力延請名醫診治,不辭勞苦地帶著馨湘到歐洲各地做各種檢查,跑遍了荷蘭、德國、法國……最後,在瑞士待了下來。

  瑞士的醫生診斷過郁馨湘的病情後,確認了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醫好她。

  郁馨湘同時也很努力,在醫生的建議下嘗試各種新的藥物、電療、復健方式……當她的雙腿有了些小進步,漸漸恢復知覺時,他們既振奮又感動。

  在愛人不斷的鼓勵下,她拚命地努力,終於,奇跡出現了。

  她能走了!

  一步、兩步、三步……到最後,她已經能跟正常人一樣行走。

  不需要靠輪椅、任何的輔助,終於可以靠自己的雙腿跟他一同走進禮堂——

  一年過後,郁馨湘二十五歲的生日當天,雷貝烈信守諾言,陪她一起過。

  這一天,在庫肯夫家的鬱金香花田前——

  天氣晴朗,微風舒服地吹拂著,滿山遍野的鬱金香花海,是雷貝烈和郁馨湘的證婚人,兩家的親朋好友全都到齊了。

  在雷貝烈的貼心安排下,玉美阿姨當然出席了這場婚禮,甚至郁馨湘的阿公、阿媽、叔叔,雖然跟她不是很親,不過畢竟是家人,為求禮數周到,雷貝烈也一律備好食宿、機票,邀請他們前來。至於旅行社的學長和同事們,也都收到了通知,大家一起組團前來,為歷經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幸福獻上祝福。

  終於,雷貝烈將在今天成為郁馨湘的丈夫。

  郁馨湘穿著專人設計的紫色婚紗禮服,笑得甜蜜又滿足,有如紫色鬱金香的特殊剪裁,將她窈窕的身材展露無遺,配上一整套鬱金香造型的鑽戒、耳環、首飾,更襯托出她的美,教人幾乎捨不得移開視線。

  新郎倌當然更不用說了,身材挺拔,帥氣瀟灑,和美麗的新娘子非常登對,同樣吸引眾人的目光。

  他們在親友的祝福、牧師的見證下,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庫肯夫集團的總裁夫人,竟然是位名不見經傳的台灣女孩,這種天方夜譚般的愛情故事,竟然成真了?!

  「感情的事,誰說得準呢?」當有旁人問起,雷貝烈總自豪地說:「我們是天生注定要在一起的,始終不離不棄,相信彼此是唯一能帶給對方幸福的人!」

  這證明奇跡還是會發生的,只要有心,任何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

  「嗯,老公,我愛你。」郁馨湘甜甜地道。

  「我也愛你。」

  他們深情對望,真愛,綿延不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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