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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宮綾]魔幻郎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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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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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28: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魔幻郎君 作者:宮綾

  當她救了狐仙王子的一天,她就是他的新娘了!
  那一年,他十四歲,她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女娃,雖然她是誤把他當母狐的笨小孩也沒關係,小女孩和他一起洗澡、和他共睡一張床總假不了。依他當今二太子兼狐仙洞第九十九代掌門人身份,這個清秀有餘、滿腦子怪點子的娃兒他要定了!在他離開當日,他消除了她腦中有關他的記憶,留下許諾和她夢中徘徊不去的紫眸……

  她都已經認命要榮膺代州城內頭號老姑婆了,這戀童症的二太子冒出來跟人攪和個什麼勁,居然光是看她九歲時的畫就挑她入宮選妃,還有夠沒眼光的派個會放電的標準情人來接她,這不是等於放了根胡蘿?在她面前誘她咬嗎?她的丫鬟說她穩落榜,乾脆「近水台先撈月」,給它仔細想一想,那男人似乎還真是不挑剔,而且她總覺得與他似曾相識,像是和夢中紫眸有關,她敢打包票:他,肯定不是個「普通」角色!不過試試也無妨,或許她會有什麼大發現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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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2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哇——」一陣嬰兒的哭喊傳來,肅靜的深宮內院霎時熱鬧起來,眾多太監宮女在富麗堂皇、雕樑畫棟的川廊上穿梭,一切只因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蘇妲兒又替他生了個麟兒。這喜訊馬上就傳到皇上耳裡,只見他面露笑容,急急的走進鳳儀宮來。

  「妲兒,辛苦你了,你為朕一連生下兩個壯丁,朕該好好感謝你。你說,要什麼賞賜,朕全答應。」皇上撫著愛妃蒼白憔悴卻不減美麗的容顏,寵溺的笑著。

  妲兒掙扎起身,接過產婆手中的嬰兒,一雙美眸突然湧進淚珠,伏跪在地上不肯抬頭。「皇上,臣妾罪該萬死,還請皇上恕罪,可憐這甫出生的小嬰兒。」

  皇上大驚,忙扶住她孱弱的身子。「你這是幹什麼?妲兒,你明知道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朕沒有不答應的,何苦如此?」

  「不,皇上若不答應臣妾永不傷害這孩子,臣妾願長跪在此,永不起身。」

  妲兒堅決的說,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手中仍不停的撫慰著那甫出生的嬰孩。

  「好好好,朕答應你就是了!唉,真不知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朕怎麼會加害自己的親骨肉呢?」皇上親自扶起倉皇無措的愛妃,溫柔的拭去她臉頰上的珠淚。「好了,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你如此失常,就直說吧!」

  妲兒望了望周圍的太監宮女,剛張開的芳唇又緊閉了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皇上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揮揮手便把他們斥退了。「說吧!到底是什麼事,竟嚴重到使你以為朕會傷害自己的親骨肉?」

  「皇上,您可曾聽過狐狸變成人的傳說?」妲兒怯生生的開了口。

  「怎麼沒有?朕還聽說狐狸變成的人大都是美女俊男。想當年朕把你從代州城郊帶回宮時,你那驚為天人的美貌,掀起不少傳言,還有人以為你是狐狸變的呢!」皇上那雙犀利嚴肅的雙眸因美好的回憶而迷濛,雙手依戀地將佳人摟進懷裡。

  妲兒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感受這溫柔的擁抱後,終於下定決心將皇上推開。「皇上,那些傳聞是真的,我就是商紂妲己的後代——狐仙洞第九十八代的掌門人。我母親蘇珍和凡人結合,生下只有一半狐仙血統的我,後來,我凡心大動,跑出狐仙洞遊玩,遇到的第一個人類便是皇上。取得族人的諒解後,我與皇上在人世間度過了許多幸福的日子,可是我依然不滿足,因為我想為我深愛的男人生養子嗣!我原以為僥倖生下正常的傑兒後,會一直受到老天爺的眷顧,沒想到我還是錯了。」

  皇上聽得滿頭霧水,「這怎麼可能?愛妃,你是不是太累了,才會衍生出這種幻想?老天哪!你甚至沒有狐狸尾巴。」

  妲兒被他難得的幽默引得破涕一笑,但立刻又正色道:「當年皇上查不到我的來歷,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若皇上不信,我還可以施起法術。」只見她纖手一指,一張桃花心木的大桌便凌空而起。

  皇上蹙緊了眉頭,「好了、好了,朕相信你就是了,快把它放下來,若是傷了你或孩子,那可怎麼辦?」

  妲兒難以置信的望著神色如常的皇上,心想,一般人見到這怪異的景象不是奪門而出就是怒目相向,而他竟平靜得一如往常,難道她的丈夫也異於常人?

  她囁嚅的開了口:「難道皇上不怕嗎?不認為我們母子是妖怪?」

  「妲兒,你是朕的愛妃,而傑兒和這嬰兒都是朕的兒子,朕為什麼要怕?難道你以為朕會因為這個荒唐的理由而停止愛你嗎?小妲兒,你早把朕的心擄獲住,管你是人也好、是狐也罷,總之,朕是纏上你了,你休想拿這理由來阻止朕愛你。」他捧起她梨花帶雨的臉龐,輕柔的細吻落在她臉上、頸間。那不甘被冷落的小嬰兒在此時哭了起來,引起兩人的注意。

  「皇上,這就是臣妾要求您大發慈悲的地方,傑兒完全是個正常的人類,但這孩子卻繼承了我狐仙的血統。如今他年紀尚小,還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恐會不自覺的變身,雙瞳也會逐漸變成紫色,得等他年滿十五歲之後,才能在人前隱藏狐的模樣。」妲兒咬著慘白的下唇,苦思著如何對皇上說出心中的打算。

  皇上豈有體會不出的道理?他撫著她汗濕的長髮,「而你想保護他?」

  「是的,我希望由我貼身侍女小翠帶他回狐仙洞,遠離人群,閉關修練,並繼承狐仙洞第九十九代掌門之位,待他年滿十五歲,能隨心所欲地控制自己了,再接回宮中共享天倫。」妲兒心中自是不忍,但為了狐族,她不惜一切也要護住這一線血脈。

  皇上接過孩子,慈愛的瞧著他,心中漾滿了父愛,當下便做了決定。「不,也許我們可以成功地瞞住大家。不用把他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就讓他在僻靜的崇慶殿成長吧!相信以朕的能力,絕對可以保護這個孩子。」

  不一會兒,寂靜的後宮又因皇上這道命令而熱鬧了起來,崇慶殿馬上就被重新佈置,皇上賜名為「趙鈺」的小皇子也被迎了進去。

  妲兒本以為如此便可瞞過宮內的人,不料四年後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還是讓這位皇子被送到遙遠的代州——狐仙洞所在之處。

  代州城郊比家莊一年一度的殺狐大會熱熱鬧鬧的展開了。比言——比家的族長依慣例主持今年的盛會。他曾在朝中任職,官拜左承相,雖然幾年前被罷黜返回鄉里,可這完全不影響他在族中的威望。因為他不僅是比家莊最聰明的人,也是商紂時有名的賢臣比甘的後代。

  比家莊每年一到冬季,就會來上這麼一回殺狐大會,於是,每到了天寒地凍的時節,大伙便全員出動,在代州城郊獵捕美麗的狐狸。而且比言下令一律要生擒活捉,然後聚集在比家的祠堂裡,血祭狐狸以告慰先祖的英靈。

  這天,莫梓欣期待許久的熱鬧場面終於開始了,年僅八歲的她攏緊了身上的紅棉襖,拉緊了腦袋上的小紅帽,跌跌撞撞地從大人腳邊擠進去,想佔個好位置。

  她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面,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的四處張望著,幼小的心靈被這盛大的場面完全吸引住了。

  「祭典正式開始——」司禮的比族長者中氣十足、威儀地喊道,他正為擔任這一年一度的盛會要職而興奮無比,驕傲地昂起下巴不理會眾人。

  只見兩名壯漢從廣場右邊的大鐵籠裡提出一隻灰白色的大狐狸,它的身體足足有莫梓欣的兩倍大。

  「這麼大的一隻狐狸,聽說一共派出二十個大漢才制住它,其中好幾個人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看它這麼大的身子,只怕已成了精吧……」

  圍觀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莫梓欣的目光卻被籠中的另一隅給吸引住了,她不暇思索的擠到鐵籠旁邊。

  在大鐵籠的角落站著一隻全身雪白的小狐狸,它高傲的佇立著,絲毫不畏懼眾人投射而來的目光,反而像尊貴的王者般怒瞪著主祭者比言,雙眼閃著奇異的紫色光芒。這雙紫眸在梓欣小小的心中投下了無比巨大的震撼,使她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她好奇地趴在鐵籠邊,想伸手進去撫摸它雪白美麗的手,那小狐狸卻高傲地別過頭去,不理會她友誼的手。

  「喂,小母狐,你不要不理我嘛,我叫莫梓欣,我們做個好朋友,好嗎?」

  梓欣以為只有女的才會有好看又美麗的外表,而這小狐狸長得那麼漂亮,所以她小小的心靈便認定它是「女」的啦!

  天哪,這個小白癡!小狐狸斜睨她一眼,不再理會她。

  主祭者比言瞇著一雙邪氣的丹鳳眼,注意到這不尋常的小白狐了,而它特殊的紫眸更引起了他的興趣,於是,他示意手下將這小白狐也一同提過來祭祀。

  族中有人為白狐請命,「還是再把它養大一些,留待明年祭典再殺也不遲。」

  「不,這不是一般的狐狸,它那對紫色的眼睛是狐族之王才有的特徵,趁它現在法力不強,我們要把握機會斬草除根,千萬不要等它勢力坐大了再來後悔。」比言捋著鬍鬚笑著,眼中透出一絲嗜血的興奮。

  哼,瞧不出你這將入土之人還有這等見識,倒讓我小覷了你!小白狐在心裡不屑的想著。

  「族長說得對,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觀古鑒今,此類誤國害民的例子太多了,大家可千萬不要存有婦人之仁。」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眾人訝異地循聲望去,原來是年僅十歲的比桃在說著大道理。

  比言的這個小女兒長得標緻動人,一看便知是個美人胚子;比言花下大筆銀兩教導她禮儀規範、琴棋書畫,為的就是待她及笄之後,送入宮去選太子妃,若雀屏中選,不但他回朝有望,還能掌攬權勢。

  為了支持女兒這番大道理,比言親自動手打開鐵籠,抓住白狐的尾巴倒提起來,幾撮雪白的狐狸毛輕輕撒落在腦中一片混沌的梓欣身上。

  這時,原已掙扎力盡、倒在祭壇上一動也不動的大灰狐,突然直起身子,用尖爪利牙不斷地攻擊左右家丁,小白狐更是不甘示弱地以利爪朝比言的臉上抓去,留下一道血痕。

  「快去拿大鼎來,倒水生火,我要把它們全丟下去煮成狐狸湯。」比言把小白狐重重的摔在地上,憤怒的抹著臉上的血跡。

  比桃不甘父親在族人面前受辱,「唰」地一聲,抽出隨身軟鞭朝小白狐一鞭鞭無情地揮打著,她年紀雖小,手勁倒頗大,雪白的狐狸毛紛紛落在地上,鮮血濺到比桃嬌艷的臉上,更激起了她殘暴的本性,手上的鞭揮得更起勁了。

  小白狐紫色的眼眸中透出了一絲怨恨與憤怒,即使它已全身是血,仍是悶不吭聲,不向比家人低頭。

  另一邊,灰色的大狐狸不敵眾家丁的拳腳,終於被丟入大鼎中,滾熱的沸水頓時將它燙得皮開肉綻,鼎內也傳來它淒厲的哀號。梓欣小小的心靈感到莫大的驚駭與不忍,她不由得望向小白狐,只見它已緊緊閉上了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而比桃絕艷的臉上仍帶著一抹冷笑,不停的鞭打它。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它才行!梓欣腦中飛快的轉著念頭,手中緊緊握住那幾撮白狐毛,平常那些惡作劇的點子一一浮上心頭。不一會兒,她拎起裙襬,往比家莊的主屋跑去。

  梓欣邊跑邊掏出衣內的小荷包,把那漂亮的白狐毛小心的放進去,再掏出幾天前爹爹從煉丹爐中取出的「生火石」。原本梓欣的父親是期望煉出長生不老的金丹,誰知靈藥沒煉成,反倒煉出了生火用的火石,他只好萬分失望將它送給女兒玩。

  梓欣毫不費力就燒了比家莊最大、最漂亮的凌雲園,火勢順風往後院繼續燃燒,她則很努力地朝祠堂奔去。「凌雲園失火啦!凌雲園失火啦!大家快來救火呀!」手上還拎了個小水桶假裝是在幫忙。

  比言聞言心中一悸,也顧不得殺狐了,那凌雲園可是他大半生的心血,多少珍奇古玩都擺在廳前院內,若真付之一炬那還了得?他心急地催促族人回去救火,眾人便七手八腳地四處奔竄,那隻小白狐趁著眾人慌亂之際,奮力捱到角落,全身乏力地倚在牆邊。

  梓欣早已注意著它的一舉一動了,一見比家莊的人四散,她忙跑到它身邊,解開小紅襖便要把它摟在懷中;沒想到它卻全身戒備著,睜著那漂亮的紫眸抗拒她。

  「拜託,你別在這緊要關頭鬧小姐脾氣好不好?他們就快要回來了,要是知道這件事是我幹的,那我可就慘啦,你不要害我嘛!」

  小白狐認出她了——那個把它當成母狐的笨小孩。它放鬆戒備地任她把自己摟進懷中,耳中儘是她細柔的聲音,鼻中全是她乾淨清爽的氣息,但它受的傷實在太重,不一會兒,便在這溫暖的懷中暈了過去。

  「怎麼辦?它好像快要死了。」抱著白狐越來越僵冷的身體,梓欣心裡慌亂極了,而且它身上的傷口不停的湧出鮮血,好在她今天穿了一身火紅,不仔細瞧還看不出來,她邁開小小的步伐,直奔城郊的莫家。

  莫梓欣抱著小白狐急急地衝入一棟簡單的房舍裡,一進門,也不管老僕莫忠的問候,便直奔進煉丹房,人參、當歸、麝香胡亂抓了一大堆,然後又拉開櫃子的第三個暗格,拎走了爹爹從長白山上帶回來的一株千年人參。

  回到她那間小小的閨房,梓欣溫柔地把那棵極像蘿蔔的東西塞進小白狐的口中。「吃下它吧,多吃一點,這樣你就可以好起來,像以前一樣囉!這很像蘿蔔對不對?可是它不是哦,它是千年人參,有起死回生、長生不死之功效,很貴的,爹爹說拿十個梓欣去換也不夠呢!」

  小白狐這時已醒了過來,它似笑非笑的回望著她,最後還是乖乖的吃下那人參。在它心裡可是認為十株千年人參也比不上這救它一命的小姑娘,只是她也太笨了吧,它可是個「男」的o也!

  「哈,我就知道你是個識貨的好狐狸。你吃了就快睡吧,我去幫你弄一些藥來敷在傷口上。這可能會有一點痛,上次我不小心跌傷了膝蓋,爹給我敷藥時我痛得大叫,你現在傷得那麼重,一定比我痛上千百倍,所以你還是快睡吧,睡了就不痛了。要是睡不著,我把你打昏好了。」她說做就做,四下搜尋著適當的棍子或厚重的書本。

  小白狐一聽,忙閉上雙眼,這女孩不但迷糊、囉唆,還有些暴力傾向!天哪,它今天是走了什麼運?不過奇怪的是,它內心深處竟然湧上了一絲喜悅…

  …

  梓欣好不容易找到一根長短適中的木棒,回頭一看,「啊,你睡著了?真是的,害我找了老半天。」

  她拋去木棒,取出一堆已磨好的藥粉,又加水和成糊狀,再慢慢地敷在小白狐身上,用白布條密密的把傷口包起來。她的技術實在不太好,小白狐有好幾次都被她弄得痛徹心肺,可它很有骨氣,硬是強忍著不吭聲,最後,它終於痛得昏厥了過去。

  梓欣繫上最後一個蝴蝶結,開心的笑了,「哈,大功告成!等你醒來一定會感謝我的,我把你綁得很好看o也!不過,沒你原來的樣子好看就是了。」

  她換下那一身亂糟糟又染滿血跡的衣服後,托著下巴仔細地思考:真糟糕,那株人參是爹花了大半年的積蓄向人買來的,說是要等到煉丹的那一天,放在爐中增強功效的,現在全餵給它吃了,爹知道不打死她才怪!

  她左思右想,然後爬到床底下挖出她所有的寶貝……啊!有了,就是這兩文錢,這兩個銅板夠買一根蘿葡了吧!她興匆匆的掩上房門,準備上街去。

  
   ※  ※   ※

  梓欣把小白狐藏在她的臥房中,比家莊的人找翻了天,誰也沒想到是這個小不點把它帶走的。她爹莫剛則沉浸在他的「金丹長生不老篇」中,沒空理會這古怪的女兒怎麼三天沒出門;再加上莫夫人已逝,莫家又沒有幾個僕人,所以都沒有人發現梓欣的「朋友」。

  這三天來,梓欣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小白狐,每當它發燒嘶吼的時候,她便很有耐心、很溫柔的把它摟在懷中,用冷水輕輕擦拭它的身體。她也不知道向來好動、粗魯的自己怎麼會這麼有耐心,但她就是不忍見這麼美麗的動物就此死去,無論如何,她都要使它恢復健康。

  終於,她的苦心沒有白費,小白狐的高燒已退,它緩緩張開那雙晶瑩美麗的紫色眼眸凝視梓欣。

  「啊,你終於醒了,千萬不要隨便移動,免得傷口又裂開了。」她忙接住它扭動的身體,焦急的說著。

  小白狐認命地躺在床上,只閉了一下眼表示明白了。

  梓欣嘴角揚起一抹可愛的微笑,「這樣才乖。哦,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廚房給你偷些吃的來。對了,我有一樣東西給你。」她褪下腕上刻著「梓欣」兩字的手煉,掛在小白狐的腳上,「做朋友要有信物,我已經把你的白狐毛收進我的隨身小荷包了,所以我也必須給你一個信物。這是我娘去世前為我掛上的,現在轉送給你,你不能把它弄丟哦!」她諄諄告誡著。

  小白狐好奇又感動的凝望著腳上的手煉,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梓欣的興致卻是高昂得很,「你收下它就表示要做我的朋友了,以後可不容你反悔哦!嗯,我得給你起個名字才行,但現在,先吃飯要緊。你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她很快地跑出房間,又細心的把門掩上,以免有人不小心發現了她的小秘密。

  小白狐緩緩起身,閉目凝神地吐納,自行療起傷來。它正是當今的二皇子趙鈺,現年十四歲的他尚未能隨心所欲地運用法術,就禁不住紅塵的引誘,帶著隨身老僕阿周偷溜出狐仙洞,沒想到正好碰上比家的人大肆在山林裡捕捉狐狸;他一時走避不及,還來不及變回人身就被逮著,若不是這小姑娘伸出援手,只怕他早已一命嗚呼了。

  他緩緩吐納了許久,身體的疼痛逐漸減輕了些,但因傷勢過重,還是無法運用法術通知狐族的同伴。他轉念一想,待在這小女孩身邊似乎也是個挺不錯的主意;望著腳上的金煉,它溫柔的愛撫那兩個小字,「梓欣,好可愛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此時,梓欣正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瘦肉粥進來。「咦,你已經可以起來了啊!正好,來吃點東西吧,這碗粥可是我哀求了好久,陳家嬸子才肯在熄火之後又為我煮的,你一定要全部吃完才行。」

  趙鈺沒有異議,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趁著她趨前餵他之時,他閃動著晶瑩的紫眸細細打量她。她有一雙靈活生動的大眼睛,可愛、微翹的小鼻子底下是張紅艷的小嘴,她不算挺美,但就是有一股純真善良的氣息,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她。

  梓欣開心的笑了,趙鈺心動的發現她的雙眼瞇成半月形,使那張俏臉更添幾分柔媚。

  「太好了,你全喝完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怕會弄痛你,都不敢睡在床上o也,害得我腰酸背疼的,今天總算可以一起睡了!」

  什麼?!她要和他一起睡?雖然她只是個小女孩,但他總是個「男人」啊!

  大宋禮法甚嚴,要是讓人知道莫家小姐曾和一個大男人同床共枕,那她這輩子就休想嫁人了!趙鈺不可思議的猛搖著頭。

  「喂,你很沒有同情心o也,你忍心再讓我睡桌上嗎?這是我的床o也!而且我們都是女生,躺在床上說悄悄話不好嗎?過去,過去,我要上來了啦!」不由分說地,她把它挪了進去。

  趙鈺認命地歎了一口氣,反正他這個母狐是當定了,只要她別後悔就好!

  咦,她竟然在脫衣服?!這還了得?和她同床又見了她的身子,那他這輩子不都得和她綁在一起了嗎?趙鈺連忙閉上了雙眼,雖然她只有八歲,可禮法不能不顧。

  梓欣吹熄了燭火,高興的摟著白狐溫暖的身子,嚇得趙鈺連大氣都不敢吐一下,只能緊閉著雙眼任她摟抱。「太棒了,我有一個玩伴了!從小,我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們都不願意跟我玩,嫌我是個野丫頭,現在可不同了,我有你這個好朋友陪伴。對了,我要給你起什麼名字好呢?」

  趙鈺心中頓時揚起萬千柔情,原來她是那麼的寂寞,想來她也沒上過學堂吧?他暗自發誓,總有一天要把他會的全都教給她。

  方纔他已大略瀏覽過他這三天所住的房間,不禁為這裡的簡陋感到心疼。

  這屋裡只放些簡單的傢具,連梳妝台都沒有,可見她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小姐。

  從小,他不是身處皇宮就是待在美得超凡的狐仙洞,哪裡住過這種簡陋的地方,他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梓欣欣喜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它的思緒,「有了,既然你有一身雪白的毛,我們又是在下雪的季節遇到的,為了紀念,也為了讓你名副其實,我就叫你雪梅好不好?雪梅,多好聽的名字,佩服我的聰明吧!」

  趙鈺一聽,差點從床上滾下來。雪梅?!虧她想得出來!唉,堂堂一個狐仙洞傳人、當今的二皇子,竟被一個小女孩如此稱呼,這事要是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幸好他法力尚未完全恢復,使不出傳心術,要不然讓族中的人尋來,見到這情景不笑死才怪!

  莫剛甫從當鋪回來,便聽到女兒房中傳來清脆的笑聲,他頗感好奇,便循聲而來一探究竟。

  莫家的先祖莫邪也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戰國時代,干將、莫邪兩夫妻所鑄的利劍削鐵如泥,人人爭相收購,他們的殉劍精神也一直為後人所傳誦,後代子孫更是繼承了祖先執著的特性,莫剛自然也不例外。他成天沉浸在煉丹取藥、長生不老之說當中,為此散盡家產也在所不惜。

  忠厚老實的莫剛雖不曾寄望女兒能如男子般功成名就、光耀門楣,但卻十分篤信女兒三歲時,算命先生所說的話──

  「這個小女孩一生的際遇非比尋常,她有當皇子妃的命,卻也有血光之災;婚姻會幸福美滿,終至白首,但也是災難重重。最重要的是,她與狐有緣,這是天意。」

  瞧,此刻被她抱在懷中的不正是一隻白狐嗎?他倏地推開了門。「欣兒,你……你手中抱的可是比家最近四處搜尋的小白狐?」

  趙鈺全身繃緊了,絲毫不敢放鬆的盯著莫剛。梓欣注意到白狐的不安,忙用小小的手臂護住它。「爹,您別這麼大聲嘛,都嚇到雪梅了!」

  「雪梅?!」莫剛一頭霧水。

  「就是它嘛,您瞧,它是不是很漂亮呢?雪梅是我的朋友,您不可以把它趕走,要不然我就不理爹了。」梓欣機靈地做著小小的威脅。

  莫剛雙眼一翻,把房門關上後才走進來。「欣兒,你知不知道比家的人不是好惹的啊!若是讓他們知道你燒了凌雲園,只怕我們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就算有長生不老丹也無濟於事。」

  梓欣伸伸小舌頭,扮了個鬼臉,引得父親莞爾一笑。「您不說、我不說,雪梅更不會說,有誰會知道?爹,我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朋友,您一定要幫幫女兒!」

  莫剛聞言心生不忍,臉上原本嚴厲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算爹說不過你,你總有一大堆的至理……哦,天哪!你餵它吃什麼?這可是上好的人參,好幾兩銀子才買得到一錢哪!」他實在心疼極了,不由得瞪向那無辜的小白狐。

  趙鈺不屑地別過臉去,這種東西在他那裡,成千上萬地堆在倉庫裡沒人要呢,而這男人竟那麼小氣,若不是看在他是梓欣父親的份上,非教他吃點苦頭不可。不過,由他不捨的神情看來,他們家可能真的很窮,在他傷勢痊癒離去之前,應該可以幫幫他們。一想到傷好便得離去,他的心就像被一根細絲拉扯著,讓他痛苦莫名,而且這種感覺一天強似一天,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爹,您別光說我,您自己還不是一樣,每次一煉丹,就花大把銀子去買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後還不是都沒有成功,也都浪費掉了。」梓欣不服氣的嘟著嘴,指責父親的不是。

  「喲,居然教訓起我來了,也不想想是我當家還是你當家?!」莫剛揉亂女兒的秀髮,她不依的鑽進他的懷裡撒嬌。

  「哎呀,我又不是在幹什麼壞事,我是在救我的好朋友雪梅啊!您不是老教我做人要有愛心,不可以見死不救的嗎?我是在奉行爹爹的指示o也!」

  「胡鬧,真是太胡鬧了!我看你是日子過得太閒了,才會想和狐狸做朋友,你不怕將來它會害了你嗎?」莫剛搖了搖頭,「我看還是派你去看守煉丹房好了,免得你整天嚷著太無聊。」

  「不,不,我不要,去煉丹房會更無聊。」梓欣嚇得花容失色,她爬下父親的膝,走到白狐面前好正經的問:「雪梅,你會害我嗎?你會害你的好朋友莫梓欣嗎?」

  趙鈺被她純真的語氣震懾住了,過了許久才搖搖頭。天哪,他覺得此刻的她好美!一向處在俊男美女不計其數的狐仙洞裡,他根本不認為世上會有使他動心的人了,而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驀然明白了是什麼教他心動,是什麼使他不急於恢復、不急於返回族人身邊,一切都只因為她——莫梓欣,一個已擄獲他心的八歲小女孩。

  「爹,您瞧,雪梅說不會,它不會害我的。」她一把摟住了趙鈺,絲毫沒有察覺他心中奇異的情愫。「我好喜歡它,我要把它永遠留在身邊。」

  莫剛歎了一口氣,「好吧,誰教我只有你這個女兒呢?不過,你可要注意了,千萬不要讓他出現在比家人的面前,尤其是比言,他現在臉上還掛著一道血痕呢,若讓他看到了這只白狐,那誰也救不了它了。所以,沒事給我好好待在家裡看書,別到處亂跑。」

  「是的,爹。但您要女兒看什麼書呢?總不會是『道家修養心性之法』吧!」

  一聽到不能出去玩,梓欣就完全提不起勁來,她沒精打彩的隨意一問。

  「沒錯。」莫剛得意的笑了,他別的沒有,這些書可是收集了一大堆,要多少就有多少。

  「哦,我就知道。」梓欣撇了撇嘴,沒好氣的摟著小白狐倒向床裡。

  莫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跨出門檻,又細心地為「她」們合上門板。

  只是,他覺得很奇怪,那白狐明明是公的,怎麼會叫雪梅呢?難道梓欣搞錯了?唉!都怪她母親死得早,沒人教她這些,不過,她年紀還小嘛,錯了就錯了!還有,那白狐的紫眸好漂亮啊,該不會是……他想了想,又甩開了這些念頭,專心鑽研他的長生不老之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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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30: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匆匆地半年過去,趙鈺的傷勢不但已經完全痊癒,還完成了狐仙最後階段的修練,不僅能隨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身體,法術更是高強,一般的家丁護衛已經傷不了他了。

  但趙鈺還是待在莫家,當梓欣的「雪梅」,他甚至特意隱去自己的氣不讓族人找到他,因為他不想離開這個小女娃;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裡就只容得下這張愛笑又頑皮的容顏了。

  某日,代州城裡來了一位善於描摹人物的畫師,大家爭先恐後地延請他到家中作畫,比言更是熱中,他派人把畫師延請至府中,一口氣為比桃畫了十張畫像,打算日後挑選幾幅送進宮去做選妃之用。

  莫剛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心想,梓欣從小至今連一張畫像也沒有,如今難得遇此名家,就請他來為女兒畫張像留作紀念吧!

  於是,他馬上撥出幾兩買藥的錢,請莫忠去把畫師延請進門,為梓欣作畫。

  好動的梓欣被侍女蓮兒和小玉半強迫地按在太師椅上,臉上的笑容更是經過了兩個時辰的摧殘而僵硬的掛在臉上,終於,那留著山羊鬍的畫師說了一句:「可以了,今天已畫得差不多,明天再來做一些修飾,就可以完成了。」

  梓欣如獲特赦地跳下椅子,直奔她的閨房。才進門,便看到那只白狐端坐在椅子上,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書,現在的它已經長得好高好大,她再也不能像半年前一樣地抱它了,只是夜晚摟著它睡的習慣總是改不掉,沒辦法,它的毛太舒服了嘛!

  「咦,雪梅,你也喜歡看書啊?唉,你若是人就好了,便可以進京趕考,光耀我莫家的門楣。不過,你既不姓莫,也不是男生,若你是男生就更好玩了,你會比女人還要漂亮哦!」她輕撫它的身體,笑吟吟的說。

  趙鈺暗地裡猛翻白眼,心裡直嘀咕:這是什麼歪理?莫梓欣,我警告你哦,少對我做人身攻擊,否則……唉,算了,誰教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他不滿的咕噥一聲,又舒服的倚在她胸前,享受她的觸摸。

  「雪梅,最近城裡來了一個很棒的畫師哦,爹花了好多銀子才把他請來家裡為我作畫。其實爹實在是多此一舉,我每天都能在鏡子前面看到我自己,還要畫什麼呢?又不是天仙美女,畫這麼多,用來避邪啊?!」

  趙鈺咧開了嘴,眸中儘是溫柔的笑意,他在心裡安慰她:小梓欣,別灰心,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絕美的少女,就算你不是,我也放不開你啦!

  可惜梓欣完全誤解了他的意思。「好啊,你也這麼認為,難道我真的長得很醜嗎?」她扮了個鬼臉,伸出小舌頭,「不過,比家的千金比桃長得還真是漂亮,她那張臉將來一定會迷死所有男子的,到時候,我就只有你和我作伴,你可千萬別丟下我哦!」

  趙鈺心想,那種凶殘的女人會有人受得了才怪!不過,他倒是不反對和梓欣共度一輩子,他要以人的身份去接近她、寵愛她。

  「爹說畫像是為了給人留作紀念,我們姊妹倆的感情那麼好,乾脆也來留個紀念,你說好不好?」

  這小丫頭的心思還轉得真快,趙鈺實在有些消受不了。梓欣見他沒啥反應,兀自笑開了臉,「你沒反對,就是答應了。太好了,我去跟莫忠說,要他明天一早把所有人都趕到大廳外面,這樣你就不會被人發現了。唷呵,我有一張好姊妹的畫像了!」

  她蹦蹦跳跳的跑出房間,趙鈺望著她小小的身影,不禁癡了。

  隔天一早,梓欣梳洗完畢,便帶著趙鈺興匆匆地來到大廳,莫剛訝異得連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欣兒,你帶它來湊什麼熱鬧?」

  「我想請畫師把我的好朋友也畫上去啊!」梓欣原想把白狐抱在懷中,只可惜它的身體實在太大了,不得已只好把它放在腳邊,左調右擺的擺出一個好姿勢,好留下一幅最美的畫像。

  莫剛本還想再說什麼,畫師已被莫忠給迎進門了。那素來冷靜高傲的畫師一見到大廳上的白狐,立刻慌張失措、目中含淚,直想奔到白狐面前;他異常的舉止使得莫家父女驚訝不已,渾然不知發生何事。

  趙鈺見到他也是一驚,但隨即鎮定下來,以眼神制止了他欲上前的腳步,再不露痕跡的以傳心術告之:「別過來,丹青狐,這些日子累你們到處尋找,我實在過意不去,但我目前這樣子很好,還不想回去,別通知大家。」

  那畫師心顫不已,也以傳心術道:「少主,你真的沒死嗎?我是不是在作夢啊?」

  「冷靜點,你不可以拆穿我的身份,現在,給我好好畫這幅畫,畫完就不要再在城裡逗留了,回狐仙洞去吧!」

  「是,少主。可是你十五歲生辰就快到了,到時宮裡會派人來接你回去,你若不在狐仙洞,恐怕……」丹青狐是狐族長老派出尋找趙鈺的第十三位高手,這次被他僥倖找到少主,豈有再容他逗留民間之理?

  趙鈺沉吟了一會兒,他心中終究捨不得離開這可愛天真的小女孩。「我自有打算,時候到了,我自會出現。」

  「是,少主。」丹青狐不再多說,有時候還未成年的趙鈺比那些長老還嚇人呢!

  「喂,喂,回神啦!我雖然長得不怎麼漂亮,但還不至於讓你三魂丟了七魄吧?昨天你不也對著我這張臉畫了老半天,怎麼今天反而受不了了?」梓欣納悶的跑到畫師面前,偏著小腦袋,不悅的問。

  「欣兒,不得無禮。」莫剛連連向畫師賠禮,還不時瞪向心直口快的女兒,「我們這就開始了吧!」

  「是、是,還請姑娘回座,我們馬上開始。」丹青狐深思地瞧了這小女孩一眼,然後便戰戰兢兢的在紙上快速地作起畫來。

  又是一段漫長難捱的時光,梓欣不時俯下身去摸摸白狐,再不就是玩弄手指。好不容易將畫完成了,丹青狐破例的沒有先讓莫剛觀賞,反而拿到梓欣的面前。其實他是在討好少主人趙鈺,畢竟在他心中,一個凡人哪能和狐中之王相比呢?

  「哇,你也太誇張了吧,我哪有你畫得那麼老?」梓欣張大明眸瞪著那幅畫,畫上是一個穿著宮裝、綰著雙髻、唇不點而丹、眉不畫似柳的美女,足邊白狐帥氣又傭懶的趴在地上,她的眼神與紫色眼眸膠著,其間似乎有著濃烈如酒的深厚感情,但又似雲淡風清、若有還無;最吸引人的,還是她低眉淺笑的神情,彷彿會引去所有人的魂魄一般。

  趙鈺心頭一震,他沉吟的望著丹青狐,難道丹青狐已經猜出什麼了?

  「小姑娘,這是我預先惴想你十年後的長相畫出來的;我閱人無數,眼光絕不會有錯,你將來包準如畫中人一般美貌。」丹青狐鑒貌觀色,知少主對這女娃有特殊的情愫,所以就乾脆好人做到底,畫像也畫得特別用心。但這番話可不是他信口開河,以梓欣清秀水靈的五官推測,她將來的確是這副模樣。

  「哦,是嗎?」梓欣皺起細眉,彎身詢問白狐,「雪梅,你也這麼認為嗎?」

  趙鈺目眩神馳的望著眼前這幅畫,一顆心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他茫然的點著頭,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莫剛在一旁笑逐顏開,又多拿了幾錠銀子交代莫忠好好招待畫師。有人稱讚自己的女兒,他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只是,他這個傻女兒竟還稚氣未脫的拉著白狐,苦苦逼問她到底漂不漂亮呢!

  深夜,一輪明月高掛天邊,梓欣悄悄地推開了後門,掩著一本破書,催促著跟在她身後的趙鈺,輕巧地溜出莫家,往後山奔去。

  到了半山腰,梓欣四下看了看後,滿意的雙手一拍,「好了,就在這兒吧,待會我做什麼你就跟著我做什麼,能不能變成人就得看你的造化了。」說完,她攤開那本破書,直接翻到「狐仙修練成人之法」那一頁,盤腿而坐,大口大口地吸起氣來。

  趙鈺失笑地望著她的舉動,她真以為這樣子就能將狐狸變成人嗎?這也未免太簡單了吧!他心念一轉,不禁又驀然一驚,她希望他變成人,是不是表示她希望他留在身邊永遠不離開呢?

  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為著這個可能性而撼動不已。有這個可能嗎?她並不因為他是異類而厭惡他?她心中是否也有一絲依戀的感覺?不,她還那麼小,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也許她將來還會改變心意也說不定,不,現在還不是公開身份的時候。

  梓欣悄悄地睜開一隻眼睛,見白狐根本沒理會她,只靜靜地坐在一旁,那雙紫眸似乎滿載深情,又似含著痛苦;她有些疑惑,但生氣的感覺更甚,「喂,我好心教你變成人的方法,你照著去做準沒錯……」

  突然間,從樹林中竄出了十幾匹狼,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梓欣從不曾見過這麼多的狼,狼牙閃著白銀似的光芒與月光相輝映,她害怕的猛吞口水,但還是勇敢地將趙鈺推在身後,兀自站在前面保護它。

  趙鈺見情勢危急,顧不得有暴露行蹤之虞,忙念起咒語,使梓欣陷入昏睡的狀態,而後他才由一隻白狐幻化成一位長身挺立、面貌俊秀的少年。他溫柔的抱起梓欣,吹了一口氣,四周立刻冒出了一個大火圈,把他倆圍在當中,使得素來畏火的狼不敢接近。直到狼群逐漸散去,他才施咒讓火圈消失,抱著梓欣平安的回到莫家。

  趙鈺把梓欣放在床上後,便一直坐在床沿,依依不捨的撫著她蘋果般的臉頰。他要把她仔細的看個夠,再深深的印在心坎上,這輩子他只想要她一人。

  「少主,該回去了,你剛才一用法術,族中長老便知道你在這裡了;他們已經動身前來迎接你,再不走恐怕會給莫家惹麻煩哪!」

  是丹青狐以千里傳音術把訊息傳到他耳中;趙鈺輕歎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施用法術的後果呢?但今晚為了梓欣,他毫不後悔。趙鈺俯下身吻著她嬌艷的紅唇,「小梓欣,我等著你長大成人並愛上我那一天的到來,我要你成為我唯一的妻子,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在我還沒來接你之前愛上別的男人,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在她唇邊似允諾、似宣誓地說著。

  然後,他把手放在她額上,抹去一切有關白狐的記憶,這半年來所發生的一切將不復存在。他雖不願如此做,但為了梓欣日後平靜的生活著想,他還是忍痛親自動手除去這段令他終身難忘的回憶。臨走前,他還帶走了那幅人狐畫像,什麼都沒有留下,只在心底悄悄把這一切珍藏起來,做為日後相聚的準備。

  回到狐仙洞之後的趙鈺過了好長一段悶悶不樂的日子,他變得有些淡漠,不大與人親近,成天只癡癡地望著牆上的畫像發呆,一動也不動。

  族裡的人一再建議去找比言出氣,報復他加諸在趙鈺身上的屈辱,但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何必呢?我除了有狐仙的血統之外,還有人的血脈,若為了這等小事引起人狐大戰,那我豈不是罪過更大?」

  族人們哪裡會知道,若不是那次意外,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遇見梓欣,所以他甚至有些感謝那場劫數呢!

  不久之後,這事竟傳到宮裡,皇上與妲兒知道自己的小兒子竟遇上如此危險的事又失蹤了半年之久,大感不滿與震驚,忙把他接回宮去,留在身邊照顧。

  那年趙鈺正好十五歲,梓欣則還只是九歲大的小女娃。

  梓欣一覺醒來,腦中仍是一片混沌,但那雙漂亮的紫眸卻仍徘徊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十年了,自十年前的某個夏夜開始,她就反覆作著同樣的夢,夢中總有一雙滿是深情與痛苦的紫眸凝視著她。她能感受到紫眸的主人似乎想要對她傾訴些什麼,但當她伸出雙手想要觸摸時,一切卻又消失,徒留滿腹的愁悵與憾恨。

  「小姐,這麼早就醒了,又是作了古怪的夢吧?」丫鬟蓮兒捧著洗臉水顫巍巍的走進來,一見梓欣呆呆地坐在床上,忍不住取笑她。

  「什麼古怪的夢?那雙紫眸可惹得我淚流滿面呢!」梓欣撇撇嘴,沒好氣的說。

  「喲,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多愁善感啦?」蓮兒眨眼笑道。在莫家,這主人不像主人、丫鬟不像丫鬟的情形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每天多得是這種針鋒相對的場面。

  梓欣冷哼了一聲,自顧自地洗了臉,任蓮兒為自己整理細柔的長髮。「喂,等一等,把頭髮全束起來,我們今天溜進城去玩玩。」

  「小姐,你安分一點行不行?我們前天才去逛過市集,怎麼今天又要上街?」

  「好玩嘛,難道你想整天待在家裡刺繡嗎?何況我們前天出門是否有碰上什麼麻煩?沒有嘛!還不是平平安安地返回家門?」梓欣鼓動那三寸不爛之舌進行遊說工作,她就不信蓮兒會說得過她。

  果然,蓮兒無奈的翻了翻白眼,「我的好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別人像你這年紀早都許配給人家,當賢妻良母去了,就只有你,要嫁嘛嫁不出去,要留嘛老爺又挺頭痛的。你喲,怎麼不給我們做下人的爭點氣?旁人一聽我在服侍你這個怪人,都對我另眼相看呢……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呀?」

  蓮兒正說得口沫橫飛、興致高昂,一轉身就看不見梓欣了,四下尋找之後,只見一名瀟灑公子站在她眼前。

  「有啦!蓮兒,你看本公子是不是風度翩翩,猶如潘安再世呢?」

  蓮兒的手扶住了額角,「小姐,我拜託你好不好?你本來就不太好看了,本指望上街會撞進什麼笨男人的懷裡,好順理成章的把你給嫁了,如今你穿了這一身,還嫁得出去嗎?」

  梓欣不悅的瞪著一雙杏眼,蓮兒竟然說她不好看?!她那鵝蛋臉上的五官細緻清靈,秋水雙瞳時時閃耀著動人的光芒,整體來說可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她的名聲實在不太好,就算有人上門提親,也會被她的惡作劇嚇得退避三舍,所以她這幾年來已成了代州城的笑話,就快成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誰說我一定要嫁人了?我就偏不嫁,看有誰管得了我?」梓欣柳眉一皺,威脅著說:「一句話,去還是不去?我可沒興趣在這兒聽你的訓。再不上街,王大嬸的包子就要賣完了。」

  「去!」一聽到有好吃的東西,蓮兒馬上一口答應下來。簡單說來,這主僕兩人的個性是一樣的,全是不成熟的小孩心性。

  當她們準備妥當,正準備打開房門的時候,另一位年紀更小的丫鬟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你有喜了!」

  「什麼?有喜了?小玉,我看你是昏了頭啦,有喜怎麼會不好?有喜就是有小孩子……小姐有小孩子?!」蓮兒滿臉狐疑的望著梓欣。

  「去你的!我連夫婿都沒有,哪來的小孩?小玉,你說清楚一點,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喜了?」開玩笑,她可是很純情的,從小到大連男人的手都沒摸過,哪來這麼荒謬的傳言?!

  小玉也是張大了眼,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沒有,沒有,不是那個喜,而是你的畫像被送進宮裡,正巧被二皇子看見,代州縣令正準備把你送入宮去選皇子妃呢!」

  「選皇子妃?!」梓欣和蓮兒的嘴全張成了圓形,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過了好半晌,梓欣才小心翼翼的開口:「畫像?我什麼時候有畫像被送進宮去,我怎麼全不知情?」

  「是你九歲時,代州城當時最有名的畫師畫的,你忘了嗎?」小玉推了推兀自發呆的蓮兒,要她證實。

  「對啊!那是打從我進莫家,頭一次看見小姐那麼乖順的模樣,當時那畫師一連為小姐繪了九幅畫像呢,難道小姐忘了嗎?」蓮兒喜孜孜的想,小姐就快被選為皇子妃了!她這個隨身丫鬟也與有榮焉,她開始幻想穿著美麗華服的可愛遠景了。

  梓欣驀然跳了起來,「什麼二皇子,他有戀童癖是不是啊?我那時才多大?一個九歲的小女孩會被他看上眼,他瘋了是不是?放棄那麼多美女不要,偏愛上一個小女孩?!不,我才不嫁給他,我不要進宮。」

  小玉和蓮兒呆了好半晌,許久之後,小玉才囁嚅的說:「可是人人都說二皇子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是當朝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連太子都比不上他呢!」

  「我管他是美是醜、是老是少,反正本姑娘就是不嫁,有本事教他去找那畫上的小女孩好了。」梓欣哼了一聲,不以為意的邁開腳步,「蓮兒,我們走,再不上街,不但包子沒有了,恐怕連雜耍也沒得瞧。」

  可憐的蓮兒一番美夢頓時化成泡影,但她決定不能被小姐打倒,她要繼續努力,直到把小姐順利嫁出去為止。於是,她堅決的挺起胸膛,大步跟了上去。

  小玉在後面徒勞無功的說:「可……可是,不容你反對了啊!聽說二皇子已經親自來代州城接你了……」

  梓欣根本沒聽到這些話,開開心心的上街去了。

  梓欣才踏上最繁華的東大街,便掏空了口袋,把錢全給了一對可憐的祖孫。

  「謝謝你啊,公子,好心有好報,你將來一定能娶得一房美嬌娘。」衣衫襤褸的老婆婆帶著年幼的孫子,不住的道謝。

  梓欣連連揮手,「這不算什麼,真的。」她不習慣被人如此感謝,忙拉著蓮兒往前走。

  「『公子』,你昏頭啦!把錢全給人家,我們拿什麼買包子啊?你也不想想,你能娶妻嗎?」

  蓮兒還沒抱怨完,身後便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

  「哎喲,你走路不長眼睛啊?不看清楚本小姐是什麼人,這雪綢雲紗也是你可以碰的嗎?來人啊,把這兩個乞丐給抓回府去重重懲罰。」

  是比桃!梓欣忙奔過去,本想看清楚代州城的大美人生得如何國色天香,但她那一番話又使得梓欣心驚肉跳。她早聽聞比家大小姐凶殘成性,這一老一小被送進比府,哪還有活命的可能?

  梓欣忙出聲喝止:「慢著,這位小姐,他們是無心撞到你的,你若對他們動用私刑,就有些不該了。畢竟代州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不可亂來啊!」

  比桃眼角一瞄,原來是莫家的小丫頭,她那身招牌打扮早已人人知曉了。

  比桃狂妄的笑道,「王法?!在這裡我爹就是王法,莫梓欣,你住在這裡這麼久了,怎麼還不知道呢?」

  「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啊,你怎麼看出來的?」不對,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她清清喉嚨,正色道:「他們祖孫很可憐,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放了他們吧!」

  比桃抽出了隨身軟鞭,猛揮了一下,「放了他們?那我這一身新衣找誰賠去?」

  那軟鞭使梓欣腦中一陣激盪,似乎有些記憶片段闖入腦中,但又十分零碎。

  她甩甩頭,豪氣的說:「我來賠好了。」

  「就憑你?!十個你也賠不起!莫梓欣,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問過你家當年的僕人,他親口說了,那頭小白狐是被你藏起來的。可惜我一直找不到證據,否則,我一定要你家毀人亡!」比桃美麗的眼中閃著凶殘的光芒。

  「什麼白狐?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當年趙鈺離開時的確抹去了莫家人腦中那段有關白狐的記憶,但他無力抹去全代州城民的記憶,畢竟那是件很轟動的事,少有人不知道的。

  「你再裝吧,反正我們心知肚明,比、莫兩家的梁子是結定了!你要是識相的話就快滾,我的鞭子可是不認人的。」

  「不,你要打就打我吧,我身強力壯不怕你的鞭子,那對祖孫可挨不起,你放了他們吧!」梓欣無畏地站在比桃與那對祖孫之間,等待那可怕的鞭子揮下。

  事情演變至此,引來了許多人圍觀,那對祖孫也淚流滿面地看著梓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小姐,我們快走吧,別理這事,我們惹不起比家啊!」蓮兒急得滿頭大汗,想將梓欣拉走。

  「不,我不走,蓮兒,你躲遠點。」梓欣吞了一口口水,閉上雙眼,筆直地站在那兒,等候鞭子揮來;不料隔了好半晌,仍遲遲未聞鞭響,她不禁好奇地張開明眸,只見比桃的手被一個男人抓住了。她愕愣地張著嘴,竟有男人制得住比桃?這可是代州城的大消息哪!她忍不住睜大眼,仔細地打量那個男人。

  只見他身形高佻瘦長,一身白衫襯得他飄逸出塵、俊秀非凡,那張臉更足以奪去任何人的呼吸,劍眉星目、挺鼻薄唇,既有男性的陽剛又有女性的柔美,是個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此刻,他正怒瞪著比桃,梓欣看著他的眼睛,發現竟有些像她夢裡那雙漂亮的紫眸……

  正當梓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那男人已寒聲的說:「太不像話了,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當街訓人,成何體統?」

  比桃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是誰?從來沒有人敢當面教訓我,你是第一個。」

  「哦?那我很榮幸做這第一個。」那男人冷笑了一聲,兀自拉了猶在發呆的梓欣轉頭就走。蓮兒自然立刻跟上,而那對祖孫早已機靈的混入圍觀的人群中溜走了,只留下比桃氣憤得直想殺人。

  「喂,你別走得那麼快嘛,我還沒看夠你呢!」梓欣不肯再邁開腳步,小手戀戀的撫過他俊美的唇、頰、鼻、眉,那雙深邃的黑眸,真的好像……

  蓮兒大驚失色,小姐竟當街調戲男人!哦,主子這輩子休想嫁人了!她忙上前分開他們,「小姐,男女授受不親哪,你要小心自己的清譽,不想嫁人也不要背負不貞的罪名吧?」

  那個男人嘴角揚起微笑,莫梓欣又不是今天才有這種舉動的,十年前他就被她抱在懷中了,現在才來擔心不嫌太晚了嗎?

  方纔趙鈺第一眼就認出了梓欣,不管她如何裝扮,她那雙晶瑩的美眸依然沒變;她那條手煉依然收在他懷中,而畫中的她早已深印在他腦海。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與畫中的人兒大致相似,甚至比畫像更加美麗,他難捨的留戀著她滑嫩的小手撫在他臉上的感覺。

  「你不要打岔嘛!」梓欣心無城府的跑到他面前,笑得有如春花初放。「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你長得好漂亮哦,你確定自己不是和我一樣,也是女扮男裝的嗎?」

  趙鈺聞言不禁失笑,這是什麼歪理,只要是漂亮的人就一定是女人?她也真是奇怪,不管他是人是狐,她一律把他想成「母」的。「小姐,在下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我叫趙鈺。」

  「我叫莫梓欣,真高興認識你,要不是你及時出現,就算有十個莫梓欣,只怕也玩完了。你知道嗎?剛才我還在哀歎,早上怎麼不多穿點,這樣就不用怕她的鞭子了。」梓欣滔滔不絕的發表劫後感言,她已經把他當成好朋友了。

  她還是沒變,依然這樣熱情、衝動又善良,趙鈺寵溺的對她笑了笑,「有我在,我不會讓她傷到你的。」

  「咦,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是受了我爹的重托,還是欠了我爹的錢?哦,不太可能,你的衣服用我們家一年的收入也買不起,你不可能是我爹的朋友。那……難道我以前見過你?」梓欣對他好奇極了,畢竟在代州這個小地方,很少出現這麼漂亮又溫文的男人。

  雖然早知道她對以前的事已不復記憶,但在接觸到她清澈無邪的美眸時,趙鈺還是覺得心痛,她竟然不記得她的好朋友了。「我們雖然素不相識,但以後就會常常見面了。莫姑娘,我是接你入宮的人!」

  梓欣瞪大了眼,「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那個有戀童癖的人的屬下,你看來是那麼正常。」她死命的搖著頭。

  趙鈺蹙著眉,一臉的不解,他什麼時候有戀童癖了?「莫姑娘,恐怕你誤會了,二皇子根本沒有戀童癖,他就和我一樣正常。」

  「不,我不信,你千萬別過來,別想接我進宮,我死也不去。對了,我今晚就去跟爹商量,要他準備盤纏,我們遠走高飛。」梓欣越想越樂,彷彿從此浪跡天涯已是定局。

  趙鈺聞言大驚,臉色一沉,「我不准,你哪兒也不能去,你只能跟我進宮。」

  他絕不允許她離開,這輩子她只能去一個地方,那就是他的懷抱。

  「你憑什麼管我?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可警告你,你千萬不可以去跟那個有戀童癖的人說哦,否則,我就溜不成了。」梓欣忙要回家進行她的流浪計劃,但沒走幾步,就被他一把抱住,倒入他寬闊的懷抱中。

  「就憑這個!」他一俯身,便攫獲住她的紅唇,奪去了她的初吻。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如今竟然實現了,他益加收緊雙臂不肯放開她。

  蓮兒呆在一旁,小腦袋瓜早已停止運作了,他們是多麼相稱的一對啊!她發誓要把他們湊成一對,至於那個有戀童癖的二皇子,就滾一邊涼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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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梓欣托著小巧美麗的下巴,瞪著面前的大銅鏡發呆。鏡面反射出她艷若春霞的容顏,但此刻那兩道柳眉卻緊緊地鎖在一塊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的初吻就這樣獻給一個俊美的陌生人?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還是那該死的二皇子派來接她進宮的。他真是大膽,竟然連二皇子的人也敢碰!哈,這下子有得瞧啦,看他回到汴京後怎麼向人交代?!

  可是,最最令她不解的是,她腦海中為何揮不去那既火熱又難為情的一幕?

  他真是個既大膽又不懂禮教的臭男人,竟敢在大街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抱著她猛親,更可悲的是,當時她還穿著男裝呢!想到這兒,梓欣就覺得渾身無力,看來她這輩子別想嫁出去了,一個黃花大閨女穿著男裝在大街上和一個美得像女孩的男人接吻,這傳出去還像話嗎?

  「小姐,小姐,真是天大的喜事。」蓮兒歡欣不已、手舞足蹈的奔進房來,完全把她整天掛在嘴邊的淑女教條給踢到一邊去了。

  梓欣不惑興趣地斜睨她一眼,「我可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喜事降臨在我身上,你就隨便說說,我姑且聽聽吧!」

  「小姐,你就是不夠積極,要是肯把你腦袋裡的怪點子分一些出來,為自己找段好姻緣的話,你早就嫁出去了,何至於落到如今的地步?」蓮兒板起一張俏臉,正色的說。

  「哪種地步?蓮兒,我警告你,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有話快說,別惹得我回敬你一些怪點子,讓你獨自回味個三天三夜。」梓欣惡聲惡氣的威脅,看到蓮兒那張臉,就讓她回想起在大街上的那一幕——當趙鈺終於放開嬌喘不已、雙腿癱軟的自己時,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帶著一臉笑意的蓮兒,她那副鬼頭鬼腦的樣子擺明了是在看好戲。可惡,平常一再拿出淑女教條的隨身侍女,到了「非常」時刻,怎麼不發揮功用來保護她的名聲呢?

  蓮兒不在乎的聳聳肩,「只要我能把你嫁出去,就算被你那些怪點子整死也不冤枉。早在被老爺派來伺候小姐的時候,我就把你的終身大事視為我一生中最大的挑戰。為了親眼見到你上花轎,我會發揮最大的能耐,不屈不撓、再接再厲,直到把你送出莫府為止。」

  「無聊,你有被虐待狂是不是?」梓欣歎了一口氣,依舊托著下巴,愣愣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唉!她怎麼看也比不上那趙鈺,老天爺真不公平,先有了一個比桃讓她自卑不已,後又弄來了個趙鈺打擊她的自信心,她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

  蓮兒咯咯笑了起來,「誰會相信我有被虐待狂?我是一個如花似玉的俏丫鬟,更何況還扮演著俏紅娘的角色o也!還記得我們今天在街上遇到的那個俊公子嗎?」

  「怎麼不記得?他現在應該走了吧!」提起趙鈺,梓欣的雙眸亮了起來,身體也坐直了。

  趙鈺把她送回莫府後,便和莫剛關在書房中密談,連晚飯都是由僕人送進去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害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要是讓爹知道了她在大街上那場賣力的演出,他不氣瘋才怪。唉!此刻她只希望趙鈺的嘴巴夠緊才好。

  「走了,老爺親自送他出門的。他還說,他五天後會再來,到時候希望小姐已準備妥當,隨他回汴京等候二皇子選妃。」小玉也大搖大擺的晃了進來。

  「走了就好。」梓欣又是一聲歎息。咦,不對!「他五天後還要來?他到底想幹啥?」

  「接你入宮呀!」蓮兒不禁懷疑小姐是否突然變笨了,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要讓她一再重複呢?她開始有點可憐那將要遭她算計的美男子了。

  「我不是問這個,我的意思是他怎能在碰了我之後,又把我送去給另一個男人?他到底在想什麼?」梓欣氣惱的喊。真是的,她怎麼會這樣在意他的作為呢?他只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

  「那不是另一個男人,而是當今的二皇子。更何況,小姐你又不是唯一的候選人,聽說全國入選的千金小姐都會聚集在汴京,等候皇子親自圈選自己中意的妃子呢!」小玉小聲的說,言下之意頗有擔憂梓欣選不上的意思。

  梓欣哪會聽不出來?她慷慨激昂、神色不服的說:「那又怎麼樣?憑我莫梓欣這等容貌和個性,那些軟弱的千金小姐能跟我比嗎?只是那個有戀童癖的二皇子最好別讓我碰上,否則我絕對要他後悔選上我。」

  「可是,小姐,你比得過比家的千金嗎?」小玉的年紀雖輕,但個性十分沉穩內斂。自從選妃的消息傳出後,她就四下打聽各路人馬的情況,既然代州城第一美女打算親自出征,就算梓欣的畫像被二皇子御筆親選又如何?見了面還不是比不過人家。

  梓欣一聽,又洩了氣,「比桃也要去啊?那根本不用比了,皇子妃一定是她的嘛!我看我也別去汴京了,還是到關外玩一圈再回來好了。」

  在一旁老半天不吭聲的蓮兒終於開口了:「不,小姐,你一定要去,而且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小玉皺著眉不住打量也是一頭霧水的梓欣。「做什麼啊?早跟你說過小姐是不可能被選為皇子妃了;不過,汴京是一定得去的,皇上已經下詔給代州縣令了,不去只怕會被治罪。」

  「不不不,小姐,你這次一定要聽我的,這攸關你的終身大事啊!」蓮兒緊抓著梓欣的肩膀,拚命的搖晃著,眼眸燃放著瘋狂的光芒。站在一旁的小玉忽覺一陣戰慄,她全身戒備地等著觀看好戲。

  「好啦,好啦,我頭都給你搖昏了,你想說什麼我全答應就是啦!」梓欣不住地揉著額頭,她實在快被這混亂的一切攪昏了,都怪那該死的趙鈺和有戀童癖的二皇子,她恨不得他們下地獄去。

  「小姐,你聽好哦,五天後,那俊美得不像男人的公子來接你去汴京時,你務必使出渾身解數,讓他迷戀你,等他愛上你之後,你就可以脫離苦海,榮登已婚婦人的寶座,而且也不用理會比桃是不是皇子妃了。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你還可以造成既定的事實來逼他娶你,這樣既可保住你的名聲,又可以逮到一個美男子,這不是一舉兩得嗎?」蓮兒淺笑盈盈,條理分明的說著她完美的計劃,她深信,這次一定能把她可愛又偉大的小姐給嫁出去。

  梓欣早已聽呆了,好半晌才哭笑不得的說:「你對我可真有信心哪,你怎麼知道二皇子不會選上我呢?」

  「這還用說嗎?」小玉暗自歎了一口氣,小聲的回答,她開始明白蓮兒那大膽的計劃了。

  果然,蓮兒侃侃地說道:「小姐,選不上皇子妃絕對不是你的錯。你從小就沒耐性學刺繡,到現在連朵花兒都繡不出來;因為怕痛所以也不纏足,到現在還是天足一雙;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老爺只逼你讀藥書及煉丹之學,你也不會烹飪、彈琴、繪畫,唯一會的就是吃,連隔夜的年糕你都吃得出來。但這些不足以讓你當上皇子妃,你要有自知之明嘛!其實,比不過那些女人,大不了不去爭就是了,但趙鈺這個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你儘管放心的在路上勾引他,我和小玉會幫你的。」她瞥向小玉。

  小玉又歎了一口氣,接收到蓮兒滿懷期盼的眼神,她接棒似的繼續遊說發呆的主子,「是啊,小姐,反正你已經被他碰過了,這事要是傳出去,別說二皇子不會選上你,就連其它男人也不會娶你的,既然這樣,倒不如要那個罪魁禍首負起責任……」

  可憐的梓欣就這樣被兩個忠心耿耿、一心想把她嫁出去的丫鬟死命的慫恿著,教她千萬要逮住那美男人,否則她這輩子就肯定嫁不出去了。夜裡,那張漂亮的俊臉一直折磨著她的思緒,直到沉入夢鄉,她的腦中還是一直出現那張臉,直到他的眼與那雙漂亮的紫眸重疊……

  梓欣簡直不敢相信,從小身強體健的她竟然破天荒的病倒了。她非常努力的回想自己是怎麼病倒的,卻只記得那天晚上被兩隻麻雀吵得頭好痛,早早上床後,隔天就起不來了。她曾經懷疑可能是蓮兒給她下了藥,但看在蓮兒一直細心照料她的份上,梓欣已決定不再怪她了。唉,誰會料到自己的貼身丫鬟為了確保主子一定會好好合作,而不惜下藥呢?

  就這樣,她整整病了五天。一大早來到莫家準備接梓欣進京的趙鈺聽到心上人病了,立刻來到佳人的閨房內,走到床前來抱起她。

  「這是怎麼一回事?才幾天不見你就把自己弄得這麼蒼白憔悴,難道你真的這麼不願意去汴京嗎?」她原本紅潤的臉頰如今變得蒼白凹陷,晶瑩的眼眸也毫無神采。該死!那個有些迷糊、永遠精力充沛的莫梓欣到哪裡去了?

  梓欣十分不習慣和男人有這種身體上的親密接觸,她漲紅了臉拚命的掙扎,奈何使盡了力氣也動不了他半分。半晌,她終於放棄了,嘟著小嘴說:「喂,你快放我下來,這樣太不像話了,你不怕別人說話,我還怕呢!」

  趙鈺根本不理會她,他只關心她的身體。「你到底生了什麼病?給大夫看了沒有?我看,還是再休息個幾天再出發較為妥當。」

  梓欣正想開口說好,早在一旁守候的蓮兒馬上挺身而出,「趙公子你請放心,我家小姐只是受了風寒,休息了數天已無大礙,今天上路正是大好時機,況且小姐已在家悶了好些天,讓她呼吸些新鮮空氣也不錯,你說是嗎?」

  臭蓮兒,連我你也敢算計!梓欣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回過頭來,正好對上趙鈺那深邃的眼眸,她又被迷住了,醉在他溫柔的目光中。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對漂亮的紫眸……

  「梓欣,你真的沒事嗎?真的可以和我回汴京了嗎?」趙鈺蹙著劍眉仔細梭巡她嬌美的容顏,粉紅的下唇被她不自覺的咬著,這個動作令他心動不已,她仍保留著當年的習慣。

  「我……我想……我可以上路的。」梓欣被他瞅得心慌意亂,完全不知道自己平常那古靈精怪的性子跑到哪裡納涼去了。她低垂著頭,開始覺得勾引這男人似乎是個不錯的點子,很值得她試一試。

  和趙鈺一起進房的莫剛這時也開口了,「好,好,女兒啊,你這一路上一定得乖乖聽趙公子的話,不要給他找麻煩。」莫剛簡直是以強迫的方式把她踢出門,他生怕這個寶貝女兒將來會沒人要。

  「爹,你這是什麼話,像我現在這副模樣,還能給他惹什麼麻煩嘛!」趙鈺的懷抱好溫暖哦!梓欣自動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準備永遠賴在那兒了。

  「那可不一定。」莫剛小聲的咕噥一句,而後又笑得很「奸詐」,「時候不早了,你們快上路吧!趙公子,我可把小女交給你了,你可千萬別虐待她哦!」

  「莫老爺,您請放心,我會用我全副精力照顧梓欣的,因為她對我很重要。」趙鈺正色的說。

  咦,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其中有什麼內情嗎?梓欣好奇的瞟來望去,只見蓮兒、小玉和她一樣,一臉的茫然。還來不及問清楚,她就被塞進一輛豪華得令人咋舌的大馬車;馬車裡面相當寬敞,座位上放置了許多羽毛軟墊供她休息。

  趙鈺細心的替她蓋上了一床軟被,然後命令她睡覺。

  「趙鈺,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這輛馬車漆成了金黃色,車廂外還畫了一條威猛神武的龍呢?」

  「因為你是二皇子親選的妃子啊!」趙鈺的眼光放柔了,他摟著梓欣,輕撫著她玫瑰般的粉頰,「閉上眼好好睡一覺吧,我會在外面守護你的。」

  「哦,」梓欣低吟了一聲,她也覺得好困哦,真是該死,蓮兒到底下了什麼藥?「對了,蓮兒和小玉呢?她們答應要陪我一起去的。」

  「她們乘後面那一輛馬車,你要我把她們找來嗎?」

  「不,我才不要她們來煩我,我只要你陪我就行了。」梓欣主動地在他懷中尋找舒適的位置。她閉上雙眸,心想,這輛馬車的空間剛好只容得下兩個人,其它不相干的人就滾一邊去吧!

  趙鈺輕聲地笑了起來,雙手環抱著她柔軟芳香的身子,「好,我就陪你,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好嗎?」

  梓欣滿足地歎了一口氣,許久之後,才幽幽的開口:「為什麼是那個變態的二皇子選上我,而不是你要娶我呢?」

  趙鈺愣了一會兒,「梓欣,其實我就是你口中那變態的二皇子……梓欣?」

  他啞然失笑的看著懷中的可人兒,原來她這迷糊蟲已經睡著了。他輕憐蜜愛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低聲指示駕車的僕役慢慢的前行,他不在乎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到達皇宮,他只關心懷中的佳人睡得是否安穩。

  趙鈺一行人走走停停,花了三天的時間才出了代州城往東而去,照他們這樣「龜行」的速度,要到達汴京恐怕得花上十天半個月的工夫;不過,趙鈺不急,蓮兒和小玉自然也不會催促,她們在意的,是梓欣那方面的進展。

  這天,她們逮到趙鈺外出的空檔,圍在梓欣旁邊打探情報。「小姐,想不到你也挺厲害的嘛,這幾天一直和趙公子窩在馬車裡,怎麼樣?造成既定的事實了沒有?」

  梓欣羞紅了臉,「蓮兒,你的思想真是夠邪惡的了,我和他才沒有你想的那樣呢!」

  「沒有?!那你們在裡面幹什麼?難道是喝茶聊天兼刺繡嗎?」蓮兒失聲怪叫了起來,一個大閨女和男人窩在馬車裡那麼多天,說他們沒發生什麼事,會有人相信才怪!那趙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存心要破壞梓欣的名譽嗎?

  梓欣瞪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說:「他在照料我的身體,難道你沒發現我已經好了一大半,而且還胖了許多嗎?」

  「說得也是。」小玉冷靜地提出她的觀點,「既然趙公子是這樣一個謙謙君子,那我們就不能指望他獸性大發,咱們要主動出擊,讓他非娶小姐不可。」

  「怎麼做?」蓮兒異常晶亮的眸子拋向她,興奮得連聲音都在發抖。

  「附耳過來。」小玉低聲在她們耳邊說了一大串,最後,還很篤定的下了結論:「小姐,我雖然不曉得男人是怎麼看女人的,但我對你的身材有絕對的信心,你只要照我說的話去做,保證可以擄獲趙公子的心,再不,擄獲到他的人也行。總之,我們會逼他娶你的,你放心吧!」

  可怕的女人們!梓欣又覺得頭痛了,趙鈺遇上她真不知是幸抑或不幸。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知道他是個內外皆美的人,他有一顆最敏感、溫柔的心,這樣設計他,不知道他會怎樣看待她?她不禁有些猶豫。

  小玉看透了她的心思,「小姐,你可千萬別心軟,想想,這次你若是失去了他,就得去和全國的佳麗爭奪那個變態的二皇子,你以為自己有希望嗎?到最後,你不是在宮裡當個滿頭華髮的老宮女,就是臉上無光的回到代州去當老姑娘,你願意落到這種下場嗎?」

  「不,絕不。」梓欣的好勝心被小玉成功的挑了起來,她擠出了一絲微笑鼓勵自己,為了美好的未來,她必須加油努力。

  蓮兒和小玉眼眶含淚的握住了梓欣的手,主子終於想通了,再過不久,她們終於可以把這古怪的小姐嫁出去了,可喜可賀啊!

  躲在一旁的趙鈺好笑的挑起眉,搖著頭,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些女孩。誰想得到這些年輕、美麗的姑娘們竟有如斯的思想?他倒是很好奇她們要怎樣「設計」他,好讓梓欣投入他的懷抱?說實在的,他並不反對讓梓欣主動投懷送抱的主意,畢竟他已經愛了她那麼久,他苦惱的是該怎麼跟她解釋自己就是她口中那變態的二皇子呢?唉!她那稀奇古怪的想法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他什麼時候染上了戀童癖,他怎麼會不知道?

  趙鈺帶著一抹和煦的笑容走向她們。「梓欣,這鎮上就只有一間小客棧,我看了一下,覺得設備太簡陋,我看,我們就在這裡歇一晚好了,馬車反而比客棧舒服。」

  梓欣自然毫無異議。剛才還說得頗有自信,現在一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她所有的勇氣都消失殆盡,只剩下一臉的暈紅。

  趙鈺坐到她身旁,支起她的下顎深情的凝視著,「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臉這麼紅,是不是受寒了?」說著,又往她額上摸去。

  梓欣忙閃躲開,「不,不,我只是……」她求救的瞥向侍女們,忽見小玉的手上捧著一壺酒,她馬上靈機一動,「我只是喝了一點酒,這酒香醇無比,趙公子,你也來嘗嘗看,保證不比宮裡差。」

  「哦,我倒不知你們還帶了酒。」趙鈺別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接過小玉遞來的酒杯,一仰而盡,「果然是好酒,只可惜一人獨酌未免太無趣了,不知梓欣是否願意陪我共飲呢?」

  「這……這不太好吧,我的酒量很差,沒幾杯就會醉的,為了不壞了你的興致,我看你還是自己喝吧,再不,我讓蓮兒彈琴給你聽。」開什麼玩笑,那壺酒可是陳年的女兒紅,她怎麼可以碰它?

  趙鈺一臉失望的放下酒杯,蓮兒見了忙朝梓欣使眼色,「既然趙公子喜歡熱鬧,那小姐還是陪他喝上幾杯吧!」反正他很快就會醉得任人擺佈了,陪他喝一杯又有何妨?

  「好吧,給我一個酒杯。」梓欣豁出去了,為了她的將來,她什麼都肯做。

  於是,兩人就對飲了起來,起初梓欣還很清醒的灌趙鈺酒,沒想到他酒量甚好,數杯下來,反倒是她快支持不住了,眼前那張俊秀的臉突然變成兩個、三個、四個……她在醉倒前仍捧著他的臉,「奇怪,你怎麼都不會醉啊?我的頭好痛,不管,你今晚一定要陪我。」

  「好,我一定陪在你身邊不離開你。」他在她耳邊許著諾言,雙手一環地把她抱了起來,走進馬車裡。蓮兒和小玉兩人面面相覷,醉的人反而是梓欣,這下可怎麼辦呢?

  隔天一大早,梓欣雖仍有些宿醉,但在趙鈺的細心照料下,倒也不覺得有什麼痛苦,所以她再接再勵,三天兩頭地灌他酒,但每每先醉倒的總是她。趙鈺一再地苦笑,再這麼喝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變成酒鬼,何況離汴京越來越近了,難道他們要這樣醉醺醺的去見皇上嗎?

  冷不防的,他被蓮兒潑得一身濕,偎在他懷中的梓欣自然也不能倖免,她尖叫一聲,瞪著蓮兒,「蓮兒,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哎喲,真對不起,小姐、趙公子,麻煩你們回馬車換下這身濕衣裳吧,要不然冷風一吹,會著涼的。」蓮兒對著梓欣擠眉弄眼。

  梓欣馬上會意,回身笑道:「是啊,我們去換衣裳吧,這身濕衣服弄得我好難受。」

  趙鈺在她轉身之際倏然屏住了呼吸,濕衣服貼著她的身子,將梓欣曼妙的身段完全勾勒出來,她那帶笑的眼眸彷彿散發著邀請,天哪,純真的她一定不明白自己有多誘人,足以使聖人犯罪。

  「呃,不用了,我到外面去晃一晃,很快就會吹乾了。倒是你,真的要去換下這身衣服,我很不喜歡,真的。」他忙抽身逃離。

  梓欣想要叫住他,卻見他越行越遠,氣得一古腦坐在地上。「他一定是不喜歡我,所以任憑我怎麼引誘他,他都不為所動,再過兩天就到汴京了,怎麼辦呢?」

  那楚楚可憐的聲音令蓮兒也為她打抱不平。「氣死人了,這樣的你他也能不動心,依我看,他若不是個太監,就是早有老婆了。」

  梓欣尖叫了一聲,「若真是這樣,那我不是完了?」

  小玉緩緩地走了過來,「不,若是我沒看錯的話,趙公子肯定早就被小姐給迷上了,只是,他心裡一直在抗拒而已。」

  梓欣聽了又驚又喜,她抓著小玉問道:「你怎麼知道?你從何處看出來的?」

  「我……」小玉的話還沒說完,他們的馬車就突遭襲擊,一把火炬燒了那兩個華麗的車廂,火勢蔓延,嚇得馬兒四處逃竄。數名蒙面的彪形大漢殺了隨行侍衛,面目猙獰的走向她們。

  三個女孩中就屬梓欣年紀最大,她把蓮兒和小玉往身後一推,鼓起勇氣質問著:「你們好大的膽子,竟連皇帝的馬車也敢燒?」

  「喲,好可愛的姑娘,瞧她那濕衣裳下的身子……嘖嘖嘖,今天這一票真是穩賺了。」那群人不三不四的奚落著。

  梓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你們到底想要什麼?錢嗎?全部拿去好了,別來煩我。」

  「那怎麼行?讓這麼好的貨色從咱們兄弟手下溜走,老大絕不會饒我們的!」他們步步進逼,三兩下便制住了使盡吃奶力氣掙扎的女孩。其中一名大漢更輕薄的將手伸向梓欣的衣襟。

  驚恐的感覺從梓欣的四肢百骸湧上,她在心裡狂喊趙鈺的名字,終於,她害怕得暈了過去。

  小玉和蓮兒拚命地想過去保護主子,無奈也是自身難保,就在這要命的一刻,趙鈺終於出現了,他手持長劍逼退了抓住小玉和蓮兒的蒙面人,一劍刺穿了正在撕扯梓欣衣襟的男子,他抱起梓欣交給小玉她們照顧,怒視著為首的歹徒。

  「你……二皇子,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蒙面人驚訝的叫道。

  「你認識我?」趙鈺驚訝至極,他身後那兩個女人也訝異的張大了嘴瞪著他。「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二皇子,真是抱歉,小的不知道您在這裡,那出錢雇我們的人只說要我們去殺一個叫莫梓欣的女人,卻沒說您大駕在此,不然,我們說什麼也不會來的。」

  「那人是誰?」趙鈺森冷的問道,憤怒得直想殺人,他真不敢想像自己若晚來一步,梓欣會有什麼下場?天哪,他發誓要好好保護她的。

  那些蒙面人互望了幾眼,為首的歹徒又說:「對不起,我不能說,幹我們這一行的,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若不是以前曾見過二皇子,我們也不知自己竟在太歲爺的頭上動土。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這個主謀人與這次選皇子妃的事有關,他一心一意想獲得國丈的位置。」

  趙鈺冷笑了一聲,「要當國丈只怕不是這麼簡單,你們回去告訴那個主謀人,要他少動梓欣的腦筋,若是她少了一根頭髮,我會追到天涯海角,甚至追到地獄也要將他大卸八塊,你們可以滾了。」

  「是,是。」蒙面人倉皇的逃走了,與來時的狂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趙鈺忿忿地收起長劍,彎下腰去仔細檢視昏迷的梓欣,心疼的發現她的肩上滿是抓傷與淤痕。他抱起梓欣,走向驚魂未定的馬匹。

  蓮兒終於從震撼中恢復了過來,「等等,趙公子,他們剛才稱你為……二皇子?」

  「是的,我是你們口中那個變態的二皇子。」他停下腳步,皺眉凝視著她們,「也就是當今皇帝的次子趙鈺,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是,對吧?」

  「可是,你不是宮裡派來接小姐進京的?」蓮兒還是搞不清狀況,反倒是小玉明白了。

  「有消息說,你要親自來接我們小姐,天呀!你果然來了。」

  「沒錯,現在可以上路了吧?這裡實在太不安全,還是盡快回京吧,誰知道半路又會竄出什麼蒙面客來。」他抱著梓欣,輕巧地躍上了馬。「你們會騎馬吧?」

  「會,會,至少不會摔著。」蓮兒連連點頭,已經認命地乖乖上馬,順便把素有懼高症的小玉拎在身旁。

  趙鈺那緊皺的眉頭終於放鬆了,他讚賞的對她們一笑,「好,我們上路吧,明天我皇兄的人馬應該就會出來迎接我們了。」

  他們快速地趕著路,趙鈺的心頭忽然湧上一股不安,是誰一直在算計他,又對他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呢?而最令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人似乎知道梓欣是他唯一的弱點。,而且正在算計著梓欣。思及此,他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他強把梓欣帶回汴京,究竟是對是錯?

  梓欣在快入夜之時,幽幽的醒了過來,她有些詫異自己會在馬背上,望見身後的人影,又馬上撲進他的懷裡。「趙鈺,你終於來了,我好害怕,他們……他們……」

  趙鈺封住了她顫抖的唇,心疼的安撫著,「沒事了,我不會再讓你遇到這些了,都怪我不好,沒能守在你身邊,替你擋去所有災禍,是我的錯。」

  「不,都該怪我,是我太任性,一直在算計你,想逼你娶我;沒想到你根本看不上我。」這次事件讓梓欣終於明白,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要遭天譴的,這麼俊美的男人想必看不上粗魯無禮的自己,何必再糾纏下去呢?她厭倦了唱獨腳戲的日子。

  趙鈺失笑地俯身在她耳邊輕訴,「誰說我不喜歡你了?你那些小把戲把我弄得心癢不已,恨不得當下就要了你,你可知道我得花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侵犯你?」

  梓欣羞紅了臉,把頭埋在他懷中不肯見人。「那你為什麼不碰我?難道你要我當一輩子的老姑娘啊?」說完,一張俏臉更紅了,這麼大膽的話只怕她這輩子再也不敢說第二次了。

  「怎麼會呢?你忘了,我是來接你入宮,去給二皇子選妃的,我怎能剝奪了二皇子的專屬權利呢?」趙鈺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令她錯愕的抬起頭。

  「你還說喜歡我,你說謊!」她含淚的指控,「你要是喜歡我,又怎會把我送給別的男人?」

  小玉和蓮兒悠哉地跟在後頭看好戲,她們都被他騙得好慘,只要想到他在暗地裡偷笑的模樣,就希望他被梓欣整慘一點,好替她們出口氣。

  趙鈺心疼的拭去她的淚珠,不住的親吻她,「梓欣,你聽我說……」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理你了。」她掙扎著要下馬,他拚命的摟緊她,不料梓欣死命一推,竟把他給推下馬去了。

  趙鈺愣了好一會兒,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竟教她給推下馬,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正當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時候,一陣揶揄的笑聲傳來——

  「二皇弟,素來在萬花叢中優遊自在的你,也有栽跟頭的一天哪,真教皇兄大開眼界。」

  趙鈺皺眉望去,只見太子趙傑率領了數十名禁衛軍浩浩蕩蕩的迎面而來,那群訓練有素的侍衛見到他,還非常有禮的下馬半跪,「屬下參見二皇子。」

  梓欣愕然的望向為首那位有著酷似趙鈺的面孔,卻沒有他那麼俊美的男人,以及他身後那龐大的陣仗,再愕然的看了看趙鈺,只聽到他無奈的說:「免禮。皇兄,勞你大駕出城接我。」

  「甭客氣,這就是你寧可觸怒父皇,也要親自出城迎接的莫梓欣姑娘?」趙傑含笑的打量她清靈秀麗的臉孔,和那不甚整齊的衣衫,有趣,太有趣了!

  那女孩的眼神似乎想殺人呢!

  「是的。皇兄,你可以收起你那好奇的眼神,給我們一個喘息的空間了,你要知道,你那群禁衛軍也是挺嚇人的——」趙鈺的話還沒說完,梓欣的怒氣就已經到達頂點,完全爆發出來。

  「趙鈺,你這個該死的變態狂,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一拍馬兒,立刻往前奔去。

  那群禁衛軍瞠目結舌的望著平日冷靜自持的二皇子慌忙的跳上一匹馬,匆匆的追了過去。

  「他在追一個女人哪!」太子笑得更樂了,響亮的笑聲一直迴盪在他們四周,久久無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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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31: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縱然萬般不願,梓欣還是搬入了趙鈺為她準備的聆風閣,這是宮中一處僻靜的別苑,距離趙鈺所居住的崇慶殿相當近。但梓欣對這些一無所知,她在意的還是自己在他面前當了那麼久的傻瓜。

  小玉則整天煩惱得很。「怎麼辦?我們好像弄巧成拙了,不知道二皇子會不會記恨?」

  蓮兒比較關心的卻是莫梓欣的婚事。「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被小姐迷上?他那樣平靜淡然的表現,真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她們進入汴京之後,才終於明白這次皇上為二皇子選妃的陣仗何其龐大,到處都可以看到高官顯貴帶著家僕在城裡穿梭,但就是沒有人大剌剌的住進皇宮,這使得梓欣三人成天提心吊膽的,深怕一路上捉弄二皇子過甚,這回他是專門來報仇的。

  「不管了,我要出去,待在這裡快悶死人了,蓮兒、小玉,我們走。」梓欣才不會坐以待斃呢,就算他要找麻煩,也得等她逛夠了京城再說。她千里迢迢地來到汴京,若就關在這漂亮的別苑裡,豈不太對不起自己了?

  蓮兒和小玉互望了一眼,還想不出勸阻的話,趙鈺那低沉渾厚的聲音就傳了進來,「不,你哪兒也不許去。」

  梓欣柳眉一揚,只見他倚在門邊笑吟吟的望著自己,俏臉立刻染上了一抹紅暈,「為什麼?我偏要去。」

  蓮兒和小玉慌忙行了禮後,就主動地退下了,她們可不想捲入這場混戰之中。最好趙鈺能說服梓欣乖乖地住在這兒等選妃結束之後,再回老家去。

  「你不喜歡我特地為你準備的聆風閣嗎?」他笑了笑,整個心思全被梓欣那緋紅的臉頰給吸引住了。

  梓欣轉過頭去,不情願的望著這以白色與粉紅色佈置的溫馨別苑,看得出來,這裡的一切全都經過精心設計;她實在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只好不情不願的說:「這裡很好。」

  「那你是對我有意見囉?我哪裡惹你不快了?」他坐在她身旁的軟榻上,修長的手指扳回她的臉,直視她那藏不住心事的大眼睛。

  「都是你,誰教你沒事弄出選妃這回事來,勞民傷財也就算了,還把我也牽扯上,千里迢迢叫我來汴京出糗,這下全代州城的人都會恥笑我了……」

  趙鈺重重的吻住她,止住她這一連串似是而非的指責,「梓欣,我可以發誓,選妃的主意絕不是我出的。」

  梓欣根本不理會他,兀自嬌喘吁吁的說:「你還故意捉弄我,知道我們一直在設計你,讓你娶我,你一定在心裡偷笑,這個不自量力的女人竟想高攀你這位二皇子——」

  「老實說,我非常喜歡這個點子,甚至很享受你主動投懷送抱的感覺。只是,你的酒量未免也太差了。」趙鈺笑著打斷她。

  梓欣怒瞪了他一眼,繼續申訴他的罪狀:「你這個大色狼,既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幹嘛還要選全國佳麗進宮來糟蹋,你……」

  這小妮子越說越離譜了,她罵的可是當今皇上呀!趙鈺索性吻住她的紅唇,不讓她開口,「我可沒有什麼後宮佳麗,我要的只有一個人,莫梓欣。」

  「你騙人。」

  「我沒有。」趙鈺的耐性已經快被她磨光了,他從沒想到剖白自己的內心竟是這麼的困難。

  梓欣被他吻得昏昏沉沉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那你是真的有戀童癖囉?」

  「我沒有。」趙鈺的臉色沉了下來。

  「那你怎麼光看我幼年的畫像就說要娶我,我小時候長得特別美嗎?還是你的眼光異於常人,光憑兒時的畫像就可以斷定女子的美醜了?」

  趙鈺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因她那段關於他的記憶,全被自己抹去了!

  「你說不出話來了吧!」梓欣得意非凡,她終於也有佔上風的一天。「你真的是有問題o也,虧你生得那麼好看,沒想到卻是個大變態,只喜歡小女孩。既然如此,你乾脆要皇上給你選幾個十歲以下的女孩進宮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以選妃來避人耳目呢?」

  趙鈺被她氣得火冒三丈,霍地站起身來,「莫梓欣,你別想置身事外,光看別人的好戲,我已經下定主意要立你為妃,你就乖乖認命做我的新娘吧!」

  梓欣呆了好半晌,見到那雙漂亮的黑眸中滿是怒氣,她竟沒來由的心痛了,「喂,你不能這麼霸道的擅作主張,何況,我根本不瞭解你,更談不上愛啊!」

  「是嗎?可是我卻很瞭解你,而且在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她。

  宮裡四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眾人期盼已久的選妃典禮終於開始了。眾家千金皆翹首觀望,希望看到那集榮寵、權勢、富貴於一身的大人物們,只有梓欣無精打采的跟著眾人的腳步來到大殿上,等候典禮早早結束,她好脫下這一身可笑的衣裳。

  她今天穿的是正式宮裝,珍珠紅的上好絲綢把她雪白的肌膚襯得更加晶瑩剔透。歎了一口氣,梓欣毫無心緒的玩弄著自己的衣帶,她心裡真正煩惱的還是趙鈺——那個變態的二皇子。自從他那天氣憤的離去後,就再也沒有到過聆風閣,害她想道歉也無從說起,因為她根本不曉得他住在何處。

  這令她沮喪至極,她不想這樣和他分別,早就知道她不會雀屏中選,遲早要回代州去的,既然如此,何不帶著笑容和他道別並且祝福他呢?現在他氣成這樣,他們想必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大殿上到處都是比她漂亮的千金小姐,她連看一眼身穿朝服的他都不能,因為她已快昏厥過去了。

  內務總管正在一一宣讀各地佳麗的名單,太子趙傑無聊的坐在位置上喝酒,好奇的瞥見弟弟在聽到比桃的名字後,眼神變得更加森冷。「怎麼,看見這美麗的姑娘凡心大動了?你那小姑娘怎麼辦?」

  「皇兄別取笑我了,我怎麼高攀得上比家的千金呢?」趙鈺鄙夷的扯著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你和她有仇?」趙傑不解的望了望那美艷高貴、端莊秀雅的女子。

  「難解的深仇大恨。」趙鈺淡淡的說了一句。

  蘇妲兒小聲的對他們兄弟倆叮嚀著:「你們專心點好不好?選妃是件大事,不可以把它當成兒戲。」

  「母后,孩兒心中已有中意之人,請母后成全。」趙鈺開口說道,神色堅定得不容反對。

  「哦,是哪一個?」妲兒好奇的問,「她可在這大殿之上?」

  「是的,她叫莫梓欣,身上穿的是珍珠紅的袍子。若母后不喜歡她,孩兒只好把她帶離皇宮,從此浪跡天涯,不惹母后心煩。」雖然生氣,但趙鈺心裡還是只認定她一人,他不指望每個人都能瞭解他那無可取代的愛,他只要梓欣陪他就足夠了。

  妲兒搖了搖頭,「怎可這般胡鬧?你好歹也是個皇子,說走就走,置國家於何處呢?」

  趙鈺還想再說,皇上威嚴的聲音便已傳來——

  「你們安靜點,怎麼母子三人全是一個模樣,就是鎮定不下來?若是落在滿朝文武的眼裡,這還像話嗎?」

  趙傑扮了個鬼臉,與母親相視而笑,趙鈺卻是沉著一張臉,為即將上場的梓欣擔憂。那天他本來是打算替她惡補宮廷禮儀、典章規範的,哪知道事情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看著她那受傷的眼神實在令人不忍,但他又沒有勇氣回頭求她諒解,只因怕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後,眼中會流露鄙夷的神色……不,他寧願死也要守住那個秘密,他受不了被他深愛的人鄙棄,那會讓他痛不欲生的。

  典禮依序進行著,梓欣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看著每個女人都使出渾身解數來博取二皇子的歡心,她想,自己還是趁早離去以免自取其辱吧!她悄悄地挪向後堂,打算不顧一切地奔回聆風閣去收拾行李,回家療傷止痛。

  驀然間,她被另一名女子撞倒在地,梓欣揉著疼痛的額頭,懊惱的望著這名清秀溫婉、頗為出色的女子。「你撞我幹什麼?嫌我最近不夠倒霉嗎?我已經決定放棄,要成全你們了,你為什麼還要來煩我?」

  「我才是要放棄的人,你們長得那麼好看,又有財勢做靠山,而我父親只是個落魄秀才,和你們比起來,我才自卑呢!我正想退出這場鬧劇,誰知就被你撞個滿懷,我還沒喊冤枉,你倒先叫了起來。」那女子揉著臉頰,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俏麗的姑娘。

  梓欣先是愕然,而後又大笑了起來,那女子也感染了她的愉快,兩人不顧一切地坐在後堂的長廊捧腹而笑,友誼迅速在她們之間滋長。

  「我叫朱婉嬪。」她看了看四周,「這裡的路我全不認得,想出去吃點東西,卻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看我的,我帶你去御膳房大吃大喝一頓。」梓欣執起她的手,站起身來,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後堂。哦,去他的選妃!去他的趙鈺!她決定什麼都不管了。

  兩人脫去色彩鮮明的外衣,扮做尋常宮女混入人群中,往後殿一路尋去,遇到有人投以質疑的眼光,她們便低眉斂目,裝出一副不容冒犯的威嚴神色。

  所幸在宮裡,人人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所以沒人察覺到她們怪異的舉動。

  「該死,梓欣竟然不見了。」趙鈺霍然站起,正舞得盡興的女子也停止了動作,全殿的人都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

  皇上不悅的眼神向他投來,「鈺兒,你今天是怎麼了,老是心神不寧的?快坐下,選妃典禮還沒結束呢!」

  「啟稟父皇,兒臣有重要的事急需處理,請父皇恕罪。待事情處理完畢,兒臣再親自負荊請罪。」不等皇上回答,趙鈺便匆匆離去,留下滿殿愕然不解的人們。

  剛跳完舞、正好整以暇的看著別的女人出糗的比桃,此時才發現那俊美無比卻又當眾羞辱她的陌生人,竟是當朝的二皇子;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氣惱、艷羨、野心,與戀慕的情緒一一浮蕩在她的心海。趙傑的目光無意間瞥過她的臉,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寒,不禁惴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鈺在宮裡走了大半天,焦急之情溢於言表。梓欣不認得宮中的路,此刻她又能去哪裡呢?除了聆風閣,他實在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找她。就在他無計可施、路過御膳房時,竟聽到裡面傳來熟悉的女子聲音。

  他的心不爭氣的狂跳著,推開門,便看見兩個醉態可掬的美麗女子正舉著酒杯,互祝對方的失意。

  「來,梓欣,再喝一杯,祝你回到代州時,無人提起這次荒唐的汴京之行。」婉嬪倚在桌邊,口齒不清的說。

  梓欣拎著一小壺酒搖晃著,「我也祝你那個無情無義的未婚夫走路被馬車撞死,釣魚被水淹死,喝酒被酒毒死。」她笑了起來。

  「你好厲害哦,誰教你這些詛咒人的方法?」

  「我家蓮兒啊,她有趣極了,哪天介紹你們認識、認識。」梓欣托著下顎,不解的晃著腦袋,她是太思念趙鈺了嗎?怎麼眼前竟出現那張絕美的臉呢?

  「二皇子?!」她揉著雙眼,忍不住驚叫出聲。

  趙鈺沒好氣的拿下那壺酒,「梓欣,你也太胡鬧了,從選妃典禮上偷溜已經犯了欺君大罪,如今竟還在這兒喝酒?快隨我回去!」

  「回去做什麼?看你挑選美嬌娘嗎?我才不要,我寧可醉倒在酒鄉,也不要看你摟著別的女人。」酒精使她的戒備之心鬆懈了下來,平常說不出口的話,此刻全不顧一切的說了出來。

  趙鈺聽了又氣又憐,「誰說我要選別的女人?我不是早說過,我這輩子只娶你莫梓欣嗎?」

  「所以你才找了來?」梓欣偏著頭,好可愛的瞅著他。

  「是啊,我的小新娘跑了,我當然只能拋下滿殿佳麗,要不然,我還能選誰呢?」他抱起半醉的梓欣,含笑的注視她好一會兒之後,才對愣在一旁的婉殯說:「這位姑娘,欺君大罪可不輕哪,如果你想安然無事的話,我勸你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趕快回到大殿上吧!」

  婉嬪斂衽行禮,「多謝二皇子指點。」

  趙鈺抱著梓欣,輕笑著離開。

  在回聆風閣的路上,半醉的梓欣顯得很不安分,一會兒親吻他的頸子,一會兒玩著他的衣襟,鬧得趙鈺差點就鬆開手。「別胡鬧了,梓欣,乖乖的讓我抱,好不好?」

  這會兒她的柔荑竟撫上了他的眼睛,這教他怎能不出聲制止?再這樣玩下去,他們大概永遠到不了聆風閣。

  「不要,你的眼睛很好看哪!」梓欣嘴裡雖是這麼說,手還是放過了他的眼,改而撫摸他的鼻樑與薄唇。「你長得真的很好看,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美,尤其這對眼睛,深邃迷人,好像……」

  眼看聆風閣已到,趙鈺終於鬆了口氣,「好了,別再說了,乖乖睡上一覺,什麼麻煩都沒有了,明天還我一個正常的小梓欣。」

  他把她往床上一擺,脫去她的鞋後,找不到伺候她的宮女,只好自己脫去她的外衣;哪知她卻攬下他的頭,捧著他的臉,「你長得那麼美,我好像愛上你了。」

  趙鈺心中一陣狂喜,他不住地親吻著她,「梓欣,你可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

  梓欣笑著閃躲他的細吻,昏昏沉沉的就要進入夢鄉,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喃喃的說:「真的好像……真像那雙紫眸……漂亮完美的紫眸……」

  他如遭重擊的瞬間變了臉色,難道她還記得那一切?可是他明明抹去了她那段記憶,她怎麼可能還保有紫色眼睛的印象?趙鈺輕搖著她的嬌軀,無奈的發現她已沉沉睡去了。

  他替她蓋上錦被,獨自踱向窗邊,無語地凝望著漆黑的天空,心中雖為她的囈語感到驚異,但也漲滿了狂喜。梓欣終於有一點點喜歡上他了,只要他繼續努力,總有一天,梓欣會完全成為他的。趙鈺在她床畔守候了一整夜,直到內侍傳來皇上召見的旨令,他才依依不捨的離開尚在熟睡的心上人。

  「父皇,恕兒臣不孝,破壞了選妃大典。」趙鈺一進入承平殿,便直挺挺地跪下。

  「起來吧!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你拋下滿殿的名媛淑女?聽傑兒說,你早已有喜歡之人,是哪家的姑娘得到你的青睞?」皇上本就疼愛這個兒子,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見得會嚴厲地罰他,更何況是選妃這樁小事。

  趙鈺站起身來向兄長拋去一個大白眼,只見趙傑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父皇,孩兒的確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她是孩兒在代州遇見的朋友。」

  「哦,快說來聽聽,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這下連妲兒的興趣也被挑起了。

  當下趙鈺便把他和梓欣相遇的點點滴滴細說從頭,他對十年前那一段日子印象極深,所以說得很仔細,也毫無保留的將他對梓欣的愛全盤托出。

  其餘三人聽了卻是滿腔怒火,這比家父女簡直是欺人太甚,竟敢對年幼的皇子下手!趙傑怒拍桌子,「太過分了,虧比桃長得那麼美艷,原來心如蛇蠍。」

  「皇兄,其實我已經不怪她了,要不是他們父女,我這輩子恐怕都不會遇到梓欣,所以,我還有些感激他們的出現呢!」趙鈺平靜地拍了拍他的肩,兄弟間互相信任、依賴的情感表露無遺。

  妲兒安慰的與皇上交換了一個微笑,但她還是有些顧慮,「你說你在離開莫家之前,已經抹去了他們的記憶,那你不怕莫梓欣愛上別人嗎?」

  「不會的,其實她一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愛上我。昨晚便是因為她不在殿上,我才不顧一切地離去,還請父皇原諒。」趙鈺俊美的臉孔染上了一絲紅暈,不用問也知道,他們已經很親密了。

  趙傑笑著大力捶他,「好小子,手腳這麼快,做哥哥的可不能輸給你,我要去辦我的事囉!別忘了,昨天偷溜的可不只你那個小姑娘。」他躬身向父皇與母后行禮,然後走出了承平殿。

  皇上皺緊眉頭,「鈺兒,既然莫家有恩於你,你愛上那小姑娘也是合情合理,但比言一家對你的敵意,你不可不防,畢竟那批在城外攻擊你們的人,至今還不知道是受誰指使。」

  「孩兒自會小心,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男孩了。」他對比家不是完全沒有恨意,只是他已經懂得保護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妲兒還有另一件事需求得兒子的諒解,「鈺兒,真是難為你了,那麼特殊的身世讓你受苦了。」

  「不,孩兒並不覺得有什麼為難之處,只要梓欣能諒解,我想,我並不在乎自己身上流著狐族的血。」

  「孩子,你母后擔心的也正是這件事。」皇上扶著妲兒走至趙鈺身旁,給她一個撫慰的笑容。

  妲兒點點頭說:「你父皇是正常人,而我是狐族之女,所以你生來就有高強的法術和狐族的血統,這點你雖然早已明白,但在你成親之前,母后還是要再提醒你一番。」

  趙鈺何等聰明,他微一凝思,就明白了父母的意思。「母后的意思是我和梓欣成親之後,也很有可能生下狐族的子女?」

  「不錯。」皇上沒有否認,他相信自己的孩子有承受打擊的能力。「所以你們要有心理準備,由於你大哥是正常人類,所以狐族的血脈承繼就全落在你肩上。」

  妲兒再度接口:「當初我被你父皇接進宮時,我曾經有著僥倖的心理,對他隱瞞了事實,之後我才知道自己錯了。狐族的繼承大任落在我身上,我不可能逃避這個責任。如今你和我一樣,必須擔負這個責任,所以你必須跟你所愛的人談清楚,免得將來後悔。」

  「是的,你們夫妻要幸福美滿,有些事就必須坦誠,如果她真的無法接受,或是對你的身份無法認同,那還不如在傷害尚未形成之前,盡早分開。」皇上好言勸著。

  趙鈺一臉蒼白與堅決,眼眸中散發著不顧一切的執拗,「不,我相信梓欣會體諒我的,從她小時候勇敢地救了渾身是傷的我,就可以看出她有一顆善良的心。我相信我們會白頭到老的,父皇、母后,請你們不必為我擔心。」

  「你能這麼想,我們自然也為你高興,其實,只要你過很快樂,母后什麼都答應你,既然你說梓欣好,我就接納她成為兒媳婦,皇上,您說呢?」

  皇上哈哈大笑了起來,「妲兒,你都已經答應了兒子,難道朕還能說不嗎?鈺兒,朕答應你了,叫禮官挑個好日子讓你們完婚吧!不過,在你的府第還未蓋好之前,你們得留在宮裡陪朕,你可答應?」

  「兒臣遵命。」趙鈺趕緊下跪謝恩,心裡又喜又憂,喜的是他終於可以和梓欣在一起了,憂的是梓欣能接受自己將生下狐族的後代嗎?

  朱婉嬪最後並沒有回到大殿,但她的運氣實在不太好,她正試圖偷偷溜出宮時,就被眼尖的趙傑逮住了。於是,她只好站在他的面前,準備好好地「解釋」一番。

  「民女朱婉嬪叩見太子。」婉嬪不敢放肆,曲膝行禮後,頭就一直低垂著,不敢看那面帶微笑的男人。

  「把頭抬起來。」

  堅定的聲音根本不容人反對,婉嬪有些不悅的抬起臉來與他平視,只見他和先前在御膳房出現的二皇子相當神似,都有著一張俊臉,只不過他的笑臉是和煦的,全然不若二皇子的淡漠。婉嬪一直望著他,直到他眼中升起了好奇與玩味,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大膽,臉紅耳熱地又垂下頭去。

  趙傑覺得有趣極了,他從沒見過女人如此坦率的盯著男人瞧,而此刻她臉上的紅暈更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於是他笑問:「你私自從選妃大典上逃跑,這已經犯了欺君之罪,你可知道?」

  報應來了,但婉嬪沒有一絲退卻的神情,「我當然知道,二皇子已經告誡過我了。」

  「那你有什麼解釋?」

  「我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說,是我太天真了。」

  「為什麼這麼說?」

  婉嬪冷笑了一聲,「這次的選妃大典,可說是集天下富貴於一堂,多少的金銀珠寶、千金名媛全都往宮裡送,身為太子的你可知這項隨興之舉,拆散了多少有情男女、壓搾了多少貧窮人家?」她越說越激動,渾然忘了她是帶罪之身。

  趙傑從她話裡聽出了弦外之音,他挑著眉問:「莫非你是被逼來的?不過,皇上不是明定,此次入宮參選的女子一定要身世清白、無婚約者,難道你是已婚婦人?」

  「我當然不是,不過,我自幼指腹為婚的未婚夫為了他自己的前途,硬是和我解除了婚約,還把我送進了山西知府,我簡直被他傷透了心。」婉嬪咬牙切齒、恨恨的說著。別人或許覺得進宮是榮耀的,但對她來說,這卻是永遠抹不掉的恥辱。

  「所以你才從選妃大典中跑掉,因為你想報復你的未婚夫?」趙傑有些明白了,可惜,這麼漂亮又有個性的女人竟然已是別人的未婚妻,他不禁有些懊惱。

  「才不呢,我與他已經再無瓜葛了。」婉嬪忽然羞紅了臉,「我是因為自認沒有被選上的條件,才偷偷溜掉的。反正有那麼多美女供你們挑選,我這庸脂俗粉哪能入你們的眼?」

  趙傑心動的望著她的俏顏,「若我說,我看上了你,希望立你為妃,你意下如何?」

  「這……這是不可能的!」婉嬪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一臉驚惶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他召來了內侍,「你馬上去稟告皇上,就說我已經決定立從山西來的朱婉嬪為妃。」內侍聽令後馬上飛奔而去,他這才笑吟吟的又轉向她,「如何?這總可以證明我不是在說笑了吧?」

  婉嬪茫然的坐倒在地上,兀自沉浸在這震撼中,「為什麼選我?天下美女那麼多,你為什麼會選中我呢?」

  趙傑輕柔的扶起婉嬪,笑意盈盈的吻上她的唇,「因為只有你有勇氣從我眼前逃開啊!」

  「你的日子過得太清閒了,才會想娶個好動又不愛待在身邊的妃子嗎?」婉嬪終於有些真實的感受了,她偎進趙傑的懷中,禁不住揶揄著他。

  「不要緊,你儘管從我身邊逃走好了,不論你逃多遠,我總是有辦法把你找回來的。」他又吻住了她,方才就已經愛上了吻她的感覺,而他這一生恐怕會一直留戀這美好的一刻。

  秋風送爽,明月高照,汴京城裡、皇宮內熱鬧非凡,因為太子和二皇子選在同一天立妃;由於他們都發誓一生只娶一位妃子,於是,那費盡千辛萬苦前來的各地佳麗,又風塵僕僕的返回故鄉,氣急敗壞的比桃當然也在其中。

  當晚,送兩對新人進入洞房後,蓮兒和小玉終於鬆了一口氣,偷空窩在涼亭內喝茶納涼。

  「多棒啊,小姐終於找到了一個如意郎君,咱們這一番辛苦總算沒有白費。瞧,姑爺對她多好,所有生活細節全替她打點好了,我們也順便沾了光、偷了閒。」蓮兒準確地往嘴裡拋進一顆花生米。

  相較之下,小玉可就斯文多了,她慢條斯理的剝開橘子皮,一瓣一瓣的往嘴裡送。「據我的觀察,姑爺雖然有些冷酷,但對小姐卻是百依百順的,反倒是小姐恃寵而驕,有些小摩擦就和姑爺鬧得不可開交,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完蛋的。」

  「你不要說得那麼恐怖好不好?他們今晚才進洞房,你就詛咒他們不和啦!」蓮兒怒瞪她一眼。

  小玉仍悠哉的喝著香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是小姐的貼身侍女,自然一切都要以小姐的利益為第一考量!」

  「不是我說你,才十五歲的年紀,這些怪想法是打哪兒學來的?我和小姐好像都沒有這樣教過你吧!」蓮兒不贊同的斥責她。

  「這不是誰教誰的問題,而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所以,我比你和小姐更能適應新生活,因為我最聰明了。」小玉擠眉弄眼的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

  「去你的,做人就要有時聰明、有時迷糊,像小姐一樣。瞧她這一手妙計——自選妃大典中偷溜,耍得多好啊,要是我,也會覺得得不到的東西最好。」

  「你弄混了,小姐可是因為自卑才臨陣脫逃的o也!」小玉實在不想潑蓮兒冷水,不過,她也太會自圓其說了吧!

  蓮兒聳聳肩,「那也沒關係啊,總之,小姐她……」她突然頓住了,瞪大了雙眼望著此刻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人。

  小玉隨著她的目光轉過頭去,隨即也愣住了。

  兩人的臉上都漾滿疑惑,因為她們看到原本應該待在新房中享受春宵的趙鈺正沉著臉直往書閣的方向走去。

  蓮兒驚訝的開口道:「他……他為什麼出來了?難道他不願意和小姐圓房?」

  「不,也許是小姐的脾氣大了些,把他趕出去也說不定。」素來冷靜的小玉也亂了方寸。

  「不可能啊,今天早上小姐還笑咪咪的,怎麼會在這緊要關頭發了火?」

  蓮兒急得團團轉,二皇子沒和妃子圓房,這要是傳出去,那還得了?「不行,我們去新房看看,也許還可以挽回什麼。」

  小玉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隨她奔到新房外面。起初,她們怕惹小姐不快,還很小聲的叫喊,到最後見屋內的人沒反應,乾脆自己推門進去。

  清亮的月光下,只見梓欣熟睡的臉泛著淺淺的笑,靜靜地躺在床上,交杯酒和各式討喜的百果都已經動過了。

  粗線條的蓮兒終於放下心來,「原來姑爺是體貼小姐累壞了才去書閣,他真是個體貼的人,都怪我們太多慮了。」

  可是小玉老覺得事有蹊蹺的,她懷著滿心疑惑跟著蓮兒回房,心想,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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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窗外明月高掛,皎潔的月光灑在地面上,彷彿想洗去人們所有的憂傷與沉悶,但這對趙鈺來說一點用也沒有,他舉杯遙敬冷月,悲歎月圓人卻未圓。說來可笑,今晚是他夢寐以求的洞房花燭夜,而他卻只能待在書閣,面對一幅少女的畫像,舉杯邀月。這十年來,他一直都將畫像帶在身邊,每當望著畫中美麗安詳的梓欣,他的心中就湧起一股憐惜、滿足之感;沒想到,如今他已娶回畫中之人,卻還是只有畫像陪他度過漫漫長夜。

  看著畫中的人,梓欣那嬌羞甜美的面容彷彿出現在他眼前,令他臉上揚起一抹無比溫柔的笑容。方纔他一踏進新房,就看見好動的她正好奇的在新房內探索;見他進門,立刻興奮的挽著他,央求他一一解釋桌上那琳琅滿目吉祥食物的代表意義。她還是和十年前一樣,有些黏人、有些熱情、有些迷糊,又有些天真。

  書閣內突然出現一個做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他有著挺拔的身材和一張出色的臉孔,雙眸炯炯有神地看著趙鈺,似乎非常訝異趙鈺的臉上竟流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

  「少主,我們聽到你今天立妃的消息,族中長老派我來聽候少主差遣。」

  趙鈺霍地轉過身,頗驚訝自己的遲鈍,有人出現在他附近,他竟毫無所知。

  「君儒,你怎麼來了?」他迅速地把畫收好。

  毛君儒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溫和的笑容,「少主,我來了好一會兒,連典禮都參加了。」

  「哦,是嗎?」趙鈺面無表情地反問道:「你老實說吧,長老還交代你什麼?想來不只是向我祝賀吧?」

  「少主果然精明,長老這次派我來的目的之一是打探少夫人的底細。」君儒聳聳肩,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

  趙鈺的眼神更加森冷了,「你已經見到了梓欣,打算如何向長老們稟報?」

  君儒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老是對她催眠也不是辦法,難道你們夫妻要這樣相處一輩子嗎?莫說長老們不會同意,就是少夫人日後知道了,她也不會原諒你的。」

  趙鈺緊繃的肌肉驀然鬆懈了,他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舉杯灌了一大口酒,「我能怎麼辦?我根本沒有勇氣告訴她真相,因為我怕失去她!」

  「長痛不如短痛,若是日後她得知真相仍是選擇離開,那倒不如現在就告訴她。」君儒沉聲說。

  「不!」趙鈺失控的狂喊,「我絕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哪怕要付出一切,我都要得到她的人、她的心!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表白我的身世,但我相信她終究會陪在我身邊的。」

  君儒意味深長的說道,「畫和人是不一樣的,人會變,不可能像畫一樣,無怨無尤地陪你一輩子。」

  「君儒,你是來破壞我和梓欣的嗎?」趙鈺厲聲斥道。

  「不,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君儒很高興看到平常冷靜淡漠的少主失去控制,但他說的卻都是真心話,只是趙鈺拒絕去想而已。「長老已經替你物色了一位好女孩,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除了莫梓欣,我這輩子不會再娶任何女人為妻。」趙鈺又舉杯一仰而盡,「君儒,我是認真的,除了她,我誰都不要。不只是為了報恩,也不只是為了傳承血統;我要她,是因為她是唯一能讓我動心的女孩。」

  君儒揚了揚眉,「好吧,這件事我替你去和長老們說,反正在狐仙洞裡你最大,說了就算。」

  「謝了。」趙鈺悶聲的說,兀自沉浸在酸楚的情緒中。唉!若是梓欣對他的愛,像他愛她那麼深就好了。

  「少主,這次我來不只是為了這件事,根據我們在比家莊的探子指出,比言要滅我們狐族的野心一直沒有消減,他把當年被黜官免職的事全算在皇后的身上,還把當年接生少主的產婆找了去,準備向眾人揭穿少主母子的身世,進而向皇上請命消滅狐仙洞。」這才是令狐族中最有智謀的毛君儒親自下山的原因,比言這一計劃要是成功,不但一場人狐大戰無法避免,還會使得為數不多的狐族難以在天地之間生存,這怎不教人憂心呢?

  趙鈺一聽,眉頭也皺了起來,這比家和狐族的世代恩仇究竟要如何善了?

  「這事我母后還不知道吧?」

  「是的,宮內仍不知道這項消息,反倒是代州城謠言滿天飛,他們本就喜歡殺狐,如今是更加凶殘了。」

  趙鈺默然了,他非常慶幸自己已經把梓欣帶在身邊,否則,若她看到那麼殘忍的事,真不知會做出什麼荒唐的舉動。他驀地一驚,此刻狐族面臨了空前的危機,而他心裡想的還是只有梓欣一人?!他不禁搖首長歎。「比言的實力究竟如何?」

  「他和朝中幾位大臣仍有往來,還在比家莊召募了幾位有法術的道士,實力不可小覷。比言計劃這項行動不只是為了完成祖宗的遺命,還想藉此返回朝中,做他的左丞相。」君儒鄙夷的冷哼一聲,「他原本以為他的女兒比桃能選上王妃,他好安安穩穩地當上國丈,哪曉得太子和少主都沒有選上他女兒,聽說這些天來他們父女一直在發火!」

  趙鈺掀了掀嘴角,冷冷地說:「他那女兒美則美矣,就是殘忍的個性令人難以恭維。想當年我挨了她一頓鞭子,足足喪失了大半年的功力,幸好有梓欣細心照顧,否則我哪能活到今天?」

  「少主,你越來越像居家男人了,三句不離自己的愛妻。」君儒神色一斂,一本正經的警告著他,「少夫人也會是比家的目標,你必須加倍小心。」

  「我會的。」趙鈺不願再談,改而不住地勸酒,兩人隔案對飲,直到天色漸明。

  一夜好眠的梓欣匆匆起身,有些惱恨自己貪睡,這麼寶貴的良宵就這樣讓她睡掉了,不知趙鈺會怎麼看她?掩不住臉上的羞紅,她提起衣裳下襬就在崇慶殿中找尋他的蹤影,好不容易,她終於來到書閣。

  一看見醉醺醺的趙鈺,她立刻上前搶去他的酒杯。「一大早就喝酒,你快變成酒鬼了,昨天晚上我不小心睡著是我不對,但你也沒必要一大早就藉酒澆愁嘛。」

  趙鈺一把抱住了她,讓她坐在自己膝上,頭埋在她潔白的頸間,嗅著她身上自然的芳香。「我沒有藉酒澆愁,相反地,我還很高興,高興自己找到了這麼可愛的小妻子。」

  梓欣滿臉羞紅,雙手遮著滾燙的臉不敢見人,眼角瞥見他仍穿著昨晚的衣服。「咦,你不是一大早喝酒,根本是從昨晚喝到現在嘛!」

  「答對了,獎勵你一個吻。」他俯低了頭,含住了她的櫻唇。她的滋味使他心悸不已,他願意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去享受這甜蜜的折磨,只要她永遠別離開他。

  半晌,梓欣嬌喘吁吁的推開趙鈺,「你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喝酒是會傷身的,當心待會兒又要嚷頭疼了。」

  趙鈺伸手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梓欣,要數落我也不急於一時,別忘了,我們還有客人。」

  經他這一提醒,梓欣才注意到角落一位臉上一直帶著促狹笑容的儒雅男子,他正笑咪咪的盯著她瞧。梓欣非常不好意思的低垂著頭,「哦」了一聲。

  「梓欣,這是我的好朋友毛君儒,別看他一副斯文溫和的樣子,其實肚子裡怪主意一堆,和你的個性差不多,依我看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但切記,別讓他帶壞你了。」

  這是哪門子的介紹法?君儒瞪了他一眼,主動對這小姑娘示好,「少夫人,別聽少主胡說,我只是比他聰明一些而已,他就老不服氣,一再地毀損我的名譽,別信他的。」

  少主?梓欣暗自咋舌,這些皇族的人名堂還真多。她露出一個誠摯的笑容,「你好,毛大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見他點頭,梓欣又笑道:「我在這裡沒什麼朋友,至今認識的只有鈺和你而已,你也別叫我少夫人,怪彆扭的,乾脆和鈺一樣叫我梓欣好了,以後說不定還要麻煩你帶我出去玩呢!」

  君儒有些驚訝她是如此隨和,對陌生人更是毫不設防,看來,這女孩實在是天真得令人難以置信。趙鈺,你以後可有苦頭吃了,他在心裡偷笑。

  果然,趙鈺立刻不悅的問:「為什麼要他陪,難道我就不能陪你嗎?」

  「你老是這麼忙,來到汴京一個多月了,你陪我的時間用手指都算得出來。」

  「那是因為我身負重任,必須分擔我父皇和皇兄的朝中重務哪!」趙鈺的語氣已經有些急了。

  「所以我說你很忙啊,我要毛大哥陪我有什麼不對?」梓欣也不甘示弱。

  「不行,沒有我陪伴,你哪兒也不許去。」

  「你好霸道!」梓欣氣紅了臉。

  「我是你的丈夫。」他知道自己喜歡她紅通通的粉頰,可是此刻一定不能讓步,否則她以後一定會騎到他頭上。

  梓欣氣極了,一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那不算,你又還沒碰過我,你根本不愛我。」

  趙鈺的臉色倏地變白,眼中滿是受傷的神情。梓欣見到他的模樣,驀然感到萬分心痛,甫張開口想要解釋什麼,就被他霸道的封住了唇。

  趙鈺絕望的汲取她的甜美,狂野地撬開她的唇,舌尖侵入口中與她交纏,想藉著這個吻進入她的內心深處,宣示他的愛。他在心裡狂喊:梓欣,不是我不愛你、不要你,而是我太愛你,怕你將來不原諒我的欺騙,而導致無法挽回的悲劇!等你真正愛上我,我定會告訴你事情真相!願上天賜給我好運,願你愛我有我愛你的一半深!

  君儒搖頭歎息著,轉身為他們關上房門,悄然離去。

  二皇子出生的那一天,妲兒貴妃痛得死去活來,但當那美麗的小嬰兒一出生,大家都忘了一整天的辛苦和疲累,全被那漂亮的孩子迷住了。他俊美得不可思議,又這麼純潔無邪,然而,隨後發生的事卻又讓人驚駭無比……二皇子他根本不是人!

  二皇子的生活起居都由我照料,他出生的第一天與一般孩子無異,但到了隔天一早,我再去餵奶時,竟發現躺在搖籃裡的是一隻全身雪白的小狐狸,天哪,它甚至還張著一雙紫色的眼睛看著我!

  我驚惶失措的跑去報告皇上和娘娘,皇上卻震怒的想處死我,幸好娘娘極力勸阻,還給了我一大筆錢,要我守口如瓶,返鄉養老……

  那紙供狀從比桃的手中飄落到地上,她的臉色鐵青,「這怎麼可能?那麼美的男人竟是狐狸的化身?簡直教人不敢相信!」

  「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自古以來狐狸幻化的人都是俊男美女,這也是他們魅惑人心的最佳利器,所以女兒啊,你可千萬別被趙鈺迷住了。」比言好整以暇的擬視著女兒蒼白如紙的臉色,悠然的說。

  「那你為什麼還要送我入宮?難道你不怕他選我為妃?」一想到那麼美的男人是隻畜生,就令她起雞皮疙瘩。她自小受到父親的影響,早把狐狸當成畢生最大的敵人,可是,趙鈺那異常俊美的臉孔又引得她內心漣漪四起。

  「選你為妃是再好不過,如此你不但可以深入狐族的核心,更可以動搖大宋國本,到時候,我們父女坐擁江山,還怕沒有更多、更帥的美男子陪你嗎?」比言呵呵地笑了起來。

  比桃深思的望著父親,「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一切,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

  「桃兒,你怎麼這麼說呢?爹也是為你打算啊!若是事情成功,咱們父女坐擁江山;若是失敗,你至少還是個皇子妃,不過,現在這計謀是行不通了。」

  語氣頗為遺憾,可見他的野心還是凌駕一切。「我打算從趙鈺的身世下手,只要全國的百姓都相信他是個畜生,他的皇子之位自然不保,而皇帝身邊只剩下文弱書生趙傑,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到時候,整片江山都是咱們比家的,我們的祖宗也可以瞑目了。」

  比桃蹙眉不語,狐族的滅亡是她畢生最大的心願,但她心裡總是對那俊美的二皇子有所依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驕傲的她已經愛上他了?

  「桃兒,別再猶豫了,你小時候不也鞭打過趙鈺嗎?怎麼現在反而下不了手呢?」知女莫若父,比桃正在想什麼,他豈有不知之理?

  「我小時候?」

  「那隻小白狐。」比言提醒她,「十年前,那場冬季獵狐大會中,你曾鞭打過一隻小白狐,據說那只白狐正是趙鈺的化身。他受傷後被莫梓欣所救,藏在莫家大半年,也許在那段時間裡,他愛上了那小丫頭,所以十年後才會親自到代州城來迎接她入宮。」

  比桃震住了,她真沒想到自己和那美男子竟有這段淵源。不知怎地,只要想到自己曾傷害過他,她的心就掠過一陣刺痛,也許她這輩子再也挽不回他的心了。

  「所以,我推測莫梓欣就是趙鈺最大的弱點,只要從那女人下手,趙鈺就任我們擺佈了。」他陰森的笑著。

  比桃卻覺得越來越冷,他深愛著那個女人——莫梓欣……

  新婚之夜以後,趙鈺一直沒有再進過新房,這令梓欣沮喪透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趙鈺一再說他喜歡她,可是為什麼每到了夜晚,就拋下她冷漠的離去?

  可恨的是,她竟然連訴說的對象都沒有。眼看歸寧的日子就快到了,他會履行做丈夫的責任送她回代州嗎?哦,她真想趕快回家,就此不再見他。

  「小姐,剛才姑爺派人來說,今晚公事繁忙,請小姐先睡下,別等他了。」

  蓮兒端了碗冰鎮酸梅湯走進來。近來梓欣脾氣大得很,於是,她自作主張的請御膳房為梓欣熬了這碗湯來消消火。

  「又是公事,煩死人了,他到底是娶我,還是娶他的公事?」梓欣忿忿不平的說,三兩口就把湯喝完了,她抹抹唇,將碗交給蓮兒,「我還要。」

  「早就伺候著了。」小玉及時出現,忙把湯奉上。「小姐,不是我說你,你的小姐脾氣也該收斂收斂了,姑爺對你好得沒話說,要出宮就陪你出宮,要騎馬就讓你騎馬,哪位妃子像你這麼好命?現在,姑爺只不過公事忙了點,你就開始抱怨,要是老爺在這兒,準會被你氣死。」

  梓欣又是兩、三口解決了一碗湯,此刻,她也有滿腹的委屈,「你們知道什麼?他……他根本就不碰我。」

  蓮兒的眼睛瞪得老大,「你是說,你們到現在還沒圓房?」

  梓欣羞不可抑,她低垂著頭,決定將心中的話一吐為快,「我知道他很喜歡親我,而我……也很喜歡他那樣待我,可是,他每次弄得我渾身燥熱又虛軟無力後,就放開我掉頭走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留住他。雖然我可以體會出他也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可是他為什麼又不行動呢?」

  這些閨房之事梓欣說來懵懵懂懂的,蓮兒和小玉聽了更是模模糊糊,都怪梓欣的母親太早去世,沒人教她這些,使得她想引誘他也不知從何開始,只能坐等男方主動。

  小玉和蓮兒互望一眼,實在愛莫能助,過了好半晌,梓欣才又開口:「我好想回家,回家就不用理會這些麻煩事了。他若是不要我做他的妻子就算了,叫他去娶別的女人好了,我不在乎。」

  「你當真能走得這麼瀟灑,完全不留戀?」小玉皺眉問道。

  「是啊,好不容易才嫁了人,現在又回代州,恐怕會成為全城人的笑柄!」蓮兒也在一旁憂心的說。

  「更重要的是,姑爺真的很喜歡你,你要是走了,他不是馬上追去,就是傷心一輩子。」小玉很確定趙鈺對梓欣的感情,只有梓欣這個粗線條的當事人反而體會不出,可是他又為何夜夜留嬌妻獨守空閨呢?難道……他有問題?

  梓欣破天荒的長歎了一口氣,嚇了她們好大一跳,「你們以為我離得開他嗎?我早已愛上了那個冷漠孤傲、又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人。」

  「既然如此,小姐就不能再枯坐空閨,等他自己上門了,應該主動出擊,去爭取他的愛。」蓮兒雙手扠腰,頗有女中豪傑的模樣。

  梓欣有些心動,望向素來沉穩的小玉。

  「小姐,我也覺得這辦法可行,至少應該把他為什麼冷落你的理由找出來,然後對症下藥,我相信姑爺欠你一個合理的解釋。」小玉附和道。

  梓欣不再浪費時間,挺直背脊便往書閣走去。她知道他這一陣子都睡在書閣,而她心裡也相信他是喜歡自己的。從第一次在代州城的大街上相遇那天,他以一種熾熱的眼神凝視著她,她就有種被珍視的感覺,一直到現在,他的眼神都沒變過,只是多了一份自制,而這又是為什麼?她非常想弄明白。

  推開書閣,裡面空無一人,她微覺失望,隨即好奇心又漲滿心田。梓欣從未仔細觀看過他的書閣,這兒像是他私人的禁地。

  她好奇的看著四周的擺設,雖然每件飾物都價值連城,但卻不顯驕奢,看來她的夫君是個有品味的人。梓欣看見滿桌堆積如山的奏折,其間還摻雜數本帳冊,心中惴想,他管的事可真多,他的父兄那麼依賴他嗎?

  蓮兒忽然驚呼一聲,她發現那幅畫了。「小姐,你看,這幅畫好像你哦,什麼時候畫的,我們怎麼都不知道?太奇怪了,這不是在莫家的大廳嗎?」

  小玉也看到了,「奇怪,依這畫紙發黃的程度來看,至少也有七、八年以上的歷史,但畫中人怎麼會這麼像小姐呢?」她仔細的分析道。

  「我明白了,姑爺喜歡的是這女人,只是因為小姐極像她,所以他才娶了小姐。」蓮兒得意地說,她總算明白一切了。

  梓欣恍若未聞的瞧著那幅畫,腦中似乎有片斷的記憶在旋轉,但她就是湊不起來。畫中那明眸皓齒的少女、那身宮裝、她足邊那只白狐、那雙漂亮的紫眸……對了,紫眸!她彷彿在黑暗中抓到了一絲曙光,但她的頭好痛呵,一陣昏眩襲來,她暈了過去。在閉上雙眼之際,她似乎又看到了那雙一直存在她內心深處,漂亮又詭異的紫眸。

  小玉和蓮兒拚命的叫喊,見主子沒有反應,小玉連忙四處尋找,把正在殿前和君儒閒聊的趙鈺拉了來。趙鈺發現一臉蒼白的梓欣時,全身就像拉緊的弦一般,差點就崩潰了。

  他連忙把梓欣抱回房中,習過醫術的君儒執起她的手,為她把脈。

  「想不到小姐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不過是一個女人的畫像而已,又不是真有人要來搶她的丈夫。」蓮兒小聲而擔憂的說。

  小玉噓她,「這個時候還說這個幹什麼?小姐平安無事才是最要緊的。」

  趙鈺雖然心煩意亂,但還是聽到了她們的談話。莫非梓欣看到那幅畫了?

  他為這個可能性而蹙緊眉峰,一見君儒放下她的手,忙問:「她怎麼了?有沒有大礙?」

  君儒搖了搖頭,「她是因為受了刺激,暫時暈了過去,我開兩帖藥,給她吃了就沒事。」他馬上開了方子。

  小玉和蓮兒終於放下心來,急急忙忙拿了藥方去抓藥,但趙鈺仍是憂心不已。「你不需要對我保留,她到底怎麼了?」他發現自己的聲音竟不爭氣地顫抖著。

  君儒歎了一口氣,「她記憶中被你封印的那一段,正在迅速的瓦解,顯然你當年做的並不徹底,再不就是她對你思念太深,以至於那段記憶並未自她腦中消去,只是沉埋在更深層。」

  趙鈺靜默了好半晌,他想起她曾在睡夢中囈語著紫色眼眸的事。「那我該怎麼辦?再消抹一次?」

  「不,我不認為這是個好法子。記憶封印的法術若是用在意志薄弱的人身上,或許是相當有效的辦法,但少夫人是個意志堅強的女人,再多用幾次,我怕會有後遺症。」君儒頓了頓,一字一字的說:「倒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一切告訴她,讓她自己決定要如何。」

  「不!」趙鈺痛苦的喊,「君儒,別逼我,你不是我,不明白我將面臨的是何等殘忍的考驗,失去她就等於失去我的生命。」

  「但你也有可能得到她的諒解、她的愛。」君儒馬上反駁回去,對他這種畏怯的態度十分不滿。

  趙鈺輕撫著梓欣的臉頰,只是搖頭。他怕極孤單的感覺,這些年來,不論在皇宮,或在狐仙洞,縱然身邊有眾多人服侍,他還是覺得孤單。他非常想念那段化身為狐,整天陪伴在梓欣身旁的日子,因為他真正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重視。

  君儒無言了,再堅強的人,遇到心愛的人也會化為繞指柔;只是,他非常不明白,趙鈺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不肯說,莫梓欣有可能明白他對她的愛意嗎?

  看來他必須好好替少主盤算、盤算,若有必要,他將不惜親自出馬解決這一切。

  但是,他必須先把那兩個膽大妄為的小丫鬟擺平了再說。方才在把脈之際,他也聽到了她們大膽的憶測,再不把這兩個女孩和莫梓欣分開,天知道她們還會說出什麼話,惹出什麼麻煩!

   ※   ※    ※

  梓欣幽幽醒來,入目是一臉焦急擔憂的趙鈺,他眼中的深情令她心動;感覺上,她好像已有許久不曾見過他如此的神情了。

  「梓欣,你哪裡不舒服?我再找君儒來幫你看看,好不好?」趙鈺關懷的摸著她的前額,手觸之處一片冰涼,他不禁又擔憂起來,深怕她有什麼不適。

  梓欣拉住他,「不,你別離開我,我不需要大夫,我只要你陪在我身旁。」

  「好,我不走。」趙鈺把她摟進懷中,語氣仍是十分不放心,「你身體若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梓欣乖巧的點點頭,「其實我根本沒病,只是有些頭暈而已。」剎那間,她想起了在書房裡的一切。「說,你什麼時候有了別的女人?」

  她情緒轉變得如此迅速,霎時令他慌了手腳。「我哪有別的女人?你別胡說。」

  「我明明看到了,你還要瞞我,難怪你一直不碰我,原來是因為那個女人。你既然這麼喜歡她,乾脆去娶她好了。」說到這,她不禁泫然欲泣。

  趙鈺有些啼笑皆非,但對她的眼淚實在沒有招架的能力。「梓欣,不碰你並不代表我不愛你,相反地,我是因為太愛你而不忍心傷害你。我們都太年輕,太早有孩子並不是件好事,難道你不想等我們彼此多瞭解一些之後,再生小孩嗎?」

  他的口吻是如此誠摯,梓欣此刻才發現,他有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嘴,但她可沒這麼好打發,「那書閣中那幅女人的畫像又是怎麼一回事?你既然愛我,為什麼又擺上那一幅畫,還每天晚上都去陪她?我不管,你既然已經娶了我,就不許你再三心二意,我要你每天晚上都陪我睡。」

  趙鈺失笑的望著懷中漸染紅暈的俏臉,她可真是個坦率的小東西呵!「我自然不願意拒絕你的建議,親愛的娘子,不過,我要先告訴你,那幅畫是你本人。」

  「我?!」梓欣驚訝的指著自己,「我什麼時候畫了那幅畫,怎麼會一點印象也沒有?」

  「還記得十年前代州城那個有名的畫師嗎?」趙鈺深吸了一口氣,「他當年替你畫了十張畫像,而非只有你手中那九張。」

  梓欣還是不明白,「可是我當年還只是個小女孩,和畫中少女的年紀差了一大截,怎麼說她就是我呢?」

  「那畫師是根據你的五官,推測出你成年後的容貌,這對會作畫的人來說根本算不上是特殊本事。」

  「哦,可是我還是不明白,那畫怎麼會在你手上?而且,我對自己曾畫過那張畫像一點印象也沒有,還有……」梓欣皺眉,「還有那只白狐,為什麼我一見到它,就有一股好熟悉的感覺,好像有一大堆東西在我腦中跳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趙鈺,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我一點也不喜歡。」

  趙鈺用力攬住她的腰。「梓欣,我發誓,我真的不願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若有什麼災難,就由我去承擔,我寧可你恢復以前那無憂無慮的模樣。」

  他暗自決定,必要時,他將不再消抹她的記憶,哪怕這樣做會使他終生痛苦。

  梓欣任他緊摟著自己,某種甜蜜、酸楚交雜的情愫頓起,他是在對自己表白嗎?這樣一個冷漠淡然的男人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了。她喃喃的說:「趙鈺,你今天好奇怪哦,難道你以前就認識我了嗎?」

  「是的,十年前我就認識你。」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聽起來像是經過一番掙扎後,才認命的吐露實情。

  「那我為什麼不記得你呢?」她的柔荑撫上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忘了這麼英俊的男人?」

  他捉住她的手,舉至唇邊親吻著。「你是忘了,不過,我會一一提醒你,直到你記起我們之間的一切,包括那雙紫色的眼眸。」

  梓欣柔柔的笑了,惹得他心神蕩漾。「我曾經想過那雙漂亮的紫眸是長在你的臉上呢!誰教我嫁的夫婿有這麼一張絕美的臉孔,令身為妻子的我好自卑哦!」

  趙鈺將她放躺下來,自己則翻身躺在她的身側。這舉動令梓欣感到好窩心,她不知道別的夫妻關起門來都做些什麼,但她就是喜歡偎入丈夫溫暖厚實的胸膛。

  「梓欣,你對畫中那只白狐有什麼看法?」黑暗中,他那深邃的黑眸顯得特別晶亮,像是野生動物才有的敏銳犀利,可是,梓欣根本不怕他,她靠在他胸前尋找最舒適的位置。

  「很可愛,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動物嘛,我一見到它就很喜歡。這樣好了,我們也養幾隻小動物,當你不在的時候,他們就可以陪我玩了,多好!」梓欣偏著頭想了一下,又說:「我記得小時候我隨身帶著的小荷包裡面也有幾綹白狐毛,爹說那是很珍貴的,所以我一直把它藏在家中,哪天我們回代州時,我再拿給你看。」

  看來,她雖然已失去那段記憶,但仍留有當年遺下的證物。趙鈺身上的肌肉又繃緊了,若她知道了真相,她又會有何反應?比家的陰謀、梓欣的記憶、狐族的安危,這些全都得在代州解決,他沉思了好半晌,終於決定了,「梓欣,三天後我們回代州去探望爹爹,好嗎?」

  「你是說,你要陪我歸寧?」梓欣驚愕極了,「可是你不是很忙嗎?」

  「再忙也要陪你走這一趟啊,放你一個人上路,我實在不放心,誰知道你會不會又在路上玩什麼找夫婿的遊戲?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我可不想再來第二回。」

  「你討厭,又取笑我……」

  她的哇哇大叫消逝在他的唇邊。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他們分享著彼此的心跳與呼吸,趙鈺一直緊摟著她,不肯鬆手,直到她沉沉睡去,他依然輕撫著她柔若凝脂的粉頰。「小梓欣,別離開我,別鄙視我……」

  過去二十五年的歲月裡,他過慣了孤獨寂寞的日子,如今有她陪伴,他已經戀上這種感覺了,真不知日後若失去她,他將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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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32: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蓮兒非常討厭眼前這個男人,不只是因為他常帶著那抹洞悉一切的可惡笑容,更因為他的自作聰明,使得她和小玉被困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蓮兒越想越氣,早將淑女風範甩在天邊。「喂,你到底有沒有問題啊?打從一出門,就拚命要我們趕路,我真不明白,姑爺和小姐歸寧需要這麼急嗎?」

  君儒好整以暇的撥弄著火堆,火焰照在他俊秀的臉龐更添魅力,這又是一項令蓮兒憎恨的理由——他美得不像個男人。

  「不是他們急,是我急。」他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蓮兒的聲音起碼比平時高了一倍。「你急個什麼勁兒?要歸寧的人又不是你。」

  君儒不禁失笑,這女孩的脾氣可真夠火爆的。「我急的事可多了,既要把你們和少夫人分開,又得替少主打點一切,還必須照顧你們這兩個大小姐,你說,我能不急嗎?而且,看這天色馬上會下起一陣大雨,再不趕到石家莊,我們准成落湯雞。」

  「你!」蓮兒氣得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你到底是何居心?為什麼要把我們和小姐分開?小姐什麼時候得罪你了?你說!」

  「是啊,毛公子,你匆匆地把我們從宮裡帶出來,只說小姐要歸寧了,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吧?我想,你欠我們一個解釋。」小玉在一旁平靜的說著,她不會像蓮兒那樣大吵大鬧,但對此事一樣有著莫大的疑惑。

  君儒聳聳肩,不答反問:「你們覺得少主對少夫人如何?」

  小玉仍在沉吟,蓮兒已經搶先開口:「情深義重、萬分寵溺,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那少夫人對少主又是如何?」

  「感情仍在培養當中。」說到這兒,蓮兒就不免暗罵梓欣笨,到現在還不懂抓住男人的心,若是讓姑爺這麼好的人跑掉了,看她如何再找到這麼完美的男人?

  小玉忽然明白了,「原來如此,毛公子可真是個有心人,想來姑爺很倚重公子。」

  君儒讚賞的笑道:「不敢,姑娘謬讚了。」果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他不禁多望了小玉幾眼。

  蓮兒瞇起眼,來回望著他們,「你們在打什麼啞謎,為什麼我完全不懂?有誰可以幫我解惑的?」

  「毛公子的意思是希望小姐和姑爺獨處以培養感情,不希望我們跟在旁邊礙事。」

  「我們怎麼會礙事?小玉,你忘了嗎?小姐之所以會被姑爺選上,我們也有不少功勞呢!」蓮兒簡直快氣昏了,他們竟然不把她這個「媒人」放在眼裡!

  君儒悶笑著,「相信我,他們會在一起,全是因為宿命的牽纏,和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的意思是他們早就見過面了,而且是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小玉驚叫道,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君儒正想稱讚她聰明之時,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人來了。「快,把馬牽到樹林裡,把火踩熄,盡量弄成原來的樣子,有人來了。」

  小玉連忙收拾行李,蓮兒也懾於他難得流露的威儀,快手快腳的依命行事,但她嘴上仍不免嘮叨幾句:「人來了就來了,為什麼要躲?」

  君儒沒有理她,三個人才打理好一切,伏在草叢裡,就有數名蒙面人出現,還帶了一個茅山道士,他們蹲在火堆旁查看。

  「火還是溫熱的,想來人剛走不久。」

  那個聲音使得小玉差點驚呼出聲,是那個在汴京城外偷襲他們的蒙面人!

  君儒反應極快,立刻伸出手去摀住她的嘴。「別出聲。」

  他們的聲音雖低,但那茅山道士還是察覺出他們的氣息,「你們四下搜搜,他們並未走遠,而且說不定還可以逮到一隻修行千年的狐狸。」

  君儒大驚,忙施障眼法把他們三人隱在樹林之中,心想,這茅山道士不知是從哪兒跑出來的,連他修練得極似人的氣息都被視破,看來,留在這兒實在太危險了,他必須想辦法突圍。

  那群蒙面人四下看了看,「屠大師,人是沒找到,但在樹林裡發現了三匹馬,馬上還烙著二皇子的印記。」

  「哦,原來是趙鈺的人出現在這附近,難怪會有千年的修行。」屠雄示意屬下抬來一口大鐵箱,「聽著,不管你是否在附近,你的族人已有大半落在我屠雄的手裡,你若想救他們,就去通知趙鈺,要他來比家莊會會吧!」

  君儒運用法術望進箱內,他的族人、朋友果然全被屠雄的五行八卦陣困住,一點法力也施不出來,全擠在那狹小的空間中,動彈不得。一股憤怒的情緒在他的血液中流竄、燃燒,他幾乎失去理智,顧不得敵眾我寡,就要衝出去與他一決高下。

  驀然間,一隻冰涼的手蓋住他緊握的拳頭,使他渾身一震;他微轉過頭,見到小玉溫柔的眼神,她在告訴他:那是敵人誘你現身的毒計,你千萬不可上當。

  不知為何,他滿腔的怒火頓時消失無蹤,冷靜下來後,他也能看清屠雄的詭計。他對小玉微微一笑,抽出手來凝視敵人的動作,狐族中的智者可也不是好惹的。

  屠雄又等了一會兒,「哼,算你狠,不過,你不現身也行,咱們比家莊殺狐大會見。」他和這群蒙面人來去匆匆,卻在君儒心頭留下非比尋常的震撼。

  確定他們走遠以後,他才撤去障眼法,蓮兒已經捺不住性子了,「那群人怎麼老是陰魂不散的跟在我們後頭?他們說的怎麼我都聽不懂?這和姑爺又有什麼關係?」她連珠炮似的問題擾得君儒心煩,才別過臉,又望進了小玉欲語還休的雙眸,他不禁歎了一口氣,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們是比言的手下,和少主有些過節,這回是有備而來,打算消滅少主和我們一族。」他回答得簡單明快,完全符合他的個性。

  「什麼叫你們一族?你們是哪族,還不都是人?」

  小玉止住蓮兒的喊叫,沉著聲問:「毛公子,恕小玉直言,他們指的殺狐大會,可是指你和姑爺?你們是……狐仙?」

  蓮兒拉下她的手,「你胡說什麼?姑爺怎麼會是狐仙,他明明是個人。」

  「少主他是人,但也是狐,我也一樣。我們族人世居代州城郊的狐仙洞,和莫家正好毗鄰而居,你們還有什麼不瞭解的嗎?」君儒輕笑出聲,他很樂意見到她們愣呆了的模樣,好不容易終於讓她們安靜下來,他也可以藉機想想因應的對策。

  「那小姐知道你們的事嗎?」小玉整個心都亂了,湧上心頭的第一個疑問就是梓欣該怎麼辦?

  「不知道。不過,少主遲早有一天會告訴她的,只要她別鄙視少主就好。」

  「你希望我們去跟小姐說嗎?」小玉咬著下唇,這是她遇到心煩之事時的習慣動作。

  「不,少主自己會說,你們只要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就好了。」他對她溫柔的一笑,掃去了小玉心中所有的擔憂。

  「啊——」愕愣許久的蓮兒終於忍不住放聲嘶喊,把另外兩人嚇了好大一跳。

  「蓮兒,你這是幹什麼啊?」小玉摀住雙耳。

  「我心裡有氣不吐不快嘛!好不容易把小姐嫁出去,哪知道那個男人竟是隻狐狸,狐狸o也!誰知道他會不會睡到半夜突然把小姐吃了?天呀!唯一想娶小姐的男人竟不是人,我們小姐招誰惹誰了?!」

  小玉一邊拉著蓮兒的衣袖,一邊非常抱歉的望向君儒,希望他大人大量,別理會她的胡言亂語。

  哪知道君儒卻大笑出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不是說過嗎?他們是宿命姻緣,這段情早在十年前就種下了。」他長手一揚,一隻白鴿頓時出現在她們眼前,它揮一揮翅膀,便又往天邊飛去,看得她們目瞪口呆。君儒又忍俊不住的大笑起來……

  

  

  

   ※

  

  

  

  ※

  

  

  

   ※

  天空突然下起傾盆大雨,狂奔的馬兒無處可避,馬上的人們只好拉緊身上的披風加緊趕路。

  趙鈺攬緊懷中的梓欣,擔心她抵抗不了刺骨的寒意,又用自己的披風蓋住她整個身體。雨無情地澆打著他,梓欣卻連頭髮也沒濕。

  梓欣悄悄露出雙眸,滴溜溜的轉了幾圈,她聽見風在怒號,看見雨在狂飛,花草樹木在狂舞,心裡覺得有趣極了,只是在大自然如此瘋狂的驟變裡,還能讓自己無比安心的,全要歸功於她身邊的男人吧!

  他堅強有力的臂膀、溫暖厚實的胸膛把她緊緊的包圍著,使她能安心地靠在他懷中探索這世界,想到這,她的手不禁又撫上他俊美的臉。咦,他的臉頰怎麼會是濕的?一抬頭,她不禁叫了出來:「鈺,你都淋濕了。」

  趙鈺忙替她攏緊披風,「別管我,只要你沒淋濕就好,快躲進去。」

  「這怎麼可以?我們一起遮,有福同享,有難一起當嘛!」梓欣不依。

  趙鈺拂去額前一綹不聽話的濕發,「梓欣,我橫豎已經淋濕了,倒是你,體弱質嬌的,只要你沒事,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梓欣驀然臉紅了,「可是你對我也很重要啊!」

  她的聲音雖小,但趙鈺還是聽到了,他雙臂一緊,「能聽到你這麼說,我這一生已別無所求。」

  「真的別無所求了嗎?你不是說等代州之行結束後,還要帶我遊遍五湖四海、奇山勝景,難道這不算是『求』嗎?」梓欣俏皮的反駁他。

  趙鈺頓時語塞,只能以微笑掩飾心虛;心想,只要事情結束以後,她仍願意留在他身邊,無論任何條件他都會答應。

  「前面有一間破廟,我們快過去吧!」他雙腿一夾馬腹,快馬飛奔而去。

  不遠處果然有一座已荒廢的城煌廟,蛛絲糾結,看來已經有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梓欣脫下披風,愣愣的站著,正不知該怎麼辦時,趙鈺已經從鞍袋中取出一套乾淨的衣服要她換上。

  「我身上沒濕,倒是你,全身都濕透了,你先去換吧!」梓欣靠到他身邊,取出絲巾擦去他額上的雨水,心中滿是柔情。

  他握住她的手,頗有承受不住的昏眩感,「不,你先去換,我可以慢慢來。」

  梓欣拗不過他,只好拎了衣服,走到後殿匆匆換下衣衫。趙鈺給她的是輕便的男裝,這已經是她的「老朋友」了,所以她穿起來駕輕就熟。當她從後殿再走出來時,趙鈺已經生了火,滿室的溫暖包圍著她。

  他看了她一眼,「到這邊來,把換下來的衣服給我。」趙鈺將她的衣服晾在臨時搭起來的木架上,這才轉身走進後殿。

  梓欣這時總算明白了他的體貼,原來他是把一切打點妥當以後,才想到自己,瞧她嫁了個多棒的夫婿呵!她深情款款的望著換過衣裳的趙鈺,「鈺,我好愛你。」

  趙鈺晾衣服的手停住了,「梓欣?」

  「我說我好愛你。」雖然有些害羞,但她還是又說了一次,然後,猛地衝進他的懷中。「我好愛你,為你的多情、為你的好。」

  趙鈺摟緊懷中的妻子,驀然閉上酸澀的眼,「梓欣,我也愛你,愛你好久好久了。」

  在溫暖的火堆旁,他們互相擁抱,分享彼此的心跳與呼吸;趙鈺心中有股衝動催促他告訴梓欣,有關自己隱瞞的一切,但他還是閉緊了嘴,深怕這魔幻的時刻一不小心就會破滅,徒留心碎的回憶。他不敢冒失去她的危險,在他好不容易得到她的愛後,他更捨不得放開她了。

  梓欣放鬆心情,在他懷中沉沉地睡去,這快成為她的習慣了,只要倚在他懷中,她就會想睡,而且睡得很安穩。但趙鈺卻是一夜無眠,唉!有哪個男人能擁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而坐懷不亂呢?

  東方天色漸白,雨已停、風已止,他放下懷中的妻子,起身走到門邊查看,荒野已被雨水洗淨,散發著清新的氣息。忽然有一隻小白鴿停在他面前,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它便跳到他手上,趙鈺微覺詫異,因為他看到它腳邊綁著一張小紙條。

  他沒有猶豫太久,便拆開紙條,迅速讀著紙條的內容,臉色更難看了。

  梓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揉揉眼睛,喃喃的說:「哈,天亮了,我昨晚睡得真熟,你醒了怎麼不叫我?」

  她走到趙鈺身旁,和他並肩望著外面美麗的景色。「哇!好美哦!」她高興的跑出去,踩著帶有水珠的草地,在草原上奔跑嬉戲。天邊朝陽漸起,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肩上、臉龐,將她的嬌顏映襯得更加迷人。

  趙鈺動容的望著這一幕,自古以來,人們總是傳說狐狸化身的人是最完美的俊男美女,就像天界的仙子一樣,但眼前的佳人更像偶入紅塵的精靈,擁有擄獲人心的魅力。

  好不容易,她跑累了,奔回夫婿身邊喘息著,「好累,好久沒這麼盡興的奔跑了,若在以前,我可以再玩上半天的。」

  趙鈺愛憐的為她拭著汗,「你還是這麼小孩子心性,若是回到京裡,可不能這麼沒分寸,會讓人笑話你這個皇子妃的。」

  「哼,你會怕人家笑話嗎?」她嬌蠻的昂起下巴,「你要是怕別人說閒話,就不應該娶我,而應該去娶那些千金小姐才是。」

  他無奈的低喊:「梓欣,我以為關於這點我們早有共識。」

  梓欣聳肩道,「你活得太累、太辛苦了,凡事隨心所欲不好嗎?不過,你說得也有一點道理,若是將來我有身孕了,自然不能這樣奔跑。」

  趙鈺彷彿被點了穴一般,動也不能動,只能任手中的紙條飄落。他心中何嘗沒有幸福的遠景,然而……可能嗎?

  代州城內,四處可見獵戶拎著狐狸在大街上叫賣,小玉和蓮兒不忍的蹙起眉頭,「沒想到才幾個月不見,城裡就成了刑場,太可怕了。」蓮兒眼裡看著,嘴巴仍是抱怨個不停。

  君儒略微放心,在大街上叫賣的都是普通的狐狸,其中並無他的族人,不過,這情形顯示背後藏有一個更大的陰謀,不露痕跡的引人往陷阱裡跳。不知道少主可有因應對策?他最好別出現,免得曝露真實的身份。

  小玉掏出身上的銀兩,遞給其中一個獵戶,「這位大叔,這些銀子夠不夠買下你手中的狐狸?」

  「夠夠夠,這位小姑娘,你買下這些狐狸作什麼用啊?需不需要我再去多獵幾隻?」那獵戶滿臉討好的模樣。

  「我買來自是有用,還請你將它們送到凌雲園,比家的人正在大肆收購狐狸,你可以通知同行,這是難得的機會,錯過可惜,比家老爺和小姐出手可比我大方多了,絕不會少給你們的。」小玉詭異的一笑,那獵戶絲毫未覺有異,千謝萬謝後拔腿就走。沒多久,代州城因這項傳聞而熱鬧起來,凌雲園前面更是聚集了一堆獵戶和狐狸。

  「這下比家老爺可頭痛了。」蓮兒為比言感歎,惹了狐族是他不智,惹到小玉可就要倒大楣了。

  君儒躬身向小玉行禮,「姑娘仗義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小玉斂衽回禮,「公子不必多禮,我也沒做什麼,只是給比家找些晦氣罷了!他們早有完善計劃,我們硬碰硬沒有勝算,想來這種小把戲也撼動不了他們,公子還是另尋妙計為要。」

  君儒聽了連連點頭,「姑娘說得是。」

  蓮兒左看看、右看看,「喂,你們兩個別再文謅謅的,我都起雞皮疙瘩啦!現在填飽肚子最重要,我們去找個地方吃飯好不好?還要想辦法通知老爺,小姐和姑爺就快回來了。」

  不等他們回答,她率先走向城裡的升來客棧,君儒和小玉相視一笑,也跟著走進去。

  用餐之際,君儒說出一件令她們震驚的事,「少主他們說不定不會來了,我的飛鴿傳書上寫得很清楚,希望他們別出現在代州城裡。」

  「為什麼?他身為狐仙洞的掌門人,族人有難,他怎可袖手旁觀?」蓮兒嘴裡塞滿食物,仍忍不住想與他爭辯,這一路上他們鬥嘴已成了習慣,一天不鬥上幾句,她就會覺得不舒服。

  「比言要的只是少主一人,他不出現,族人也許有救,他若現身,一場人狐大戰就免不了了。」他有些擔憂,但馬上振作起來,「所以,這場劫數就由我這個狐族的智者來化解吧!」

  「憑你?!哈,狐族就快沒有未來了。」蓮兒的嘴挺惡毒的。

  小玉倒是一片摯誠,「這樣妥當嗎?他們召集了那麼多江湖惡客,公子勢單力薄,我和蓮兒又幫不上忙。」

  君儒對她溫柔的一笑,「這是鬥智不鬥力——」

  話未說完,客棧內突然掀起一陣騷動,店小二敲鑼打鼓的宣揚,「殺狐大會快開始了,大家趕快到廣場集合,看比家老爺殺狐祭祖吧!」

  君儒皺眉,「怎麼這麼快?」

  「哎呀,不好了,一定是剛才那些獵戶洩漏了我們的行蹤,使他們提前下手,都怪我不好,弄巧成拙了。」小玉深深地自責著。

  「不怪你,他們遲早要下手的,我們見機行事就是。」君儒帶著蓮兒和小玉匆匆趕到比家祠堂外的廣場,由於顧忌屠雄,君儒便在三人四周布下結界,隱去他們的氣,還隱了形,使外人看不見他們。

  三人一站定,君儒放眼望去,三隻大鐵籠裡關了不少族人,就連族中的聶長老也在其中。他不禁有些心驚,不知道屠雄動了什麼手腳,竟連身手非凡的聶長老也著了道。

  蓮兒和小玉也面面相覷,想不到比家莊一年一度的盛大祭典竟吸引了那麼多人前來觀看,就連向來高傲苛刻的代州縣令高天賜也來了。

  比言首先上台,他得意洋洋的說:「感謝各位鄉親父老今日撥冗前來,更感謝這些年來各位鼎力支持咱們這項優良的傳統。曾有人質疑,我們比家為什麼世世代代堅守殺狐的祖訓,相信大家都知道,比家的先祖比甘被狐族妖女妲姬剖腹挖心,一代賢臣就這樣死於非命,因此,任何有志之士都該將它們趕盡殺絕,防止狐狸精作怪。」

  眾人鼓掌叫好,君儒低斥一聲:「狗屎!」蓮兒挑著眉看他,想不到這人也會口出惡言。

  比言繼續發表高論,神態不可一世,「也許各位會覺得殘忍,認為狐狸精只存在稗官野史、鄉野傳說之中,並不見得真正存在,但是各位,請看清楚你們眼前這群狐狸,這些都是已成精、會妖術、會變成人形的怪物。」

  大伙議論紛紛,投向鐵籠的眼光是好奇、鄙夷、厭惡、害怕等等情緒兼而有之。

  「大家若是不信,在下可以當場證明。」比言向旁邊點點頭,滿臉凶殘之氣的屠雄便走出來,由鐵籠中抓出一隻半大不小的黑狐,拋在地上念起咒語。

  「可惡,他在行驅魔大法,向陽,你可千萬要忍住,叔叔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君儒急得額邊鬢角皆冒出冷汗。

  小玉驚訝的看著那只黑狐痛苦的在地上打滾,「他是你的……」

  「侄子。他叫毛向陽,今年剛滿十六歲,法術不高,只喜歡吟詩作畫,吹的蕭更是冠絕天下。可惡的屠雄想使他在眾人面前變身,好讓大家確信狐族果然有法術,仍存有害人之心。」君儒沉聲回答。他拚命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穩住陣腳才能對抗他們;但他的心越來越亂,黑狐的嘶吼聲也越來越淒厲,他就快要受不了了。

  就在黑狐伏在地上大聲喘息,就要變身之際,一位面貌姣好的少年忽然竄到它的身邊,打斷屠雄的咒語,君儒這才鬆了一口氣,但隨即眼睛又瞪得老大,她……她不是少夫人嗎?

  這表示趙鈺也來到場中了,但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又隱身何處,他竟一無所知。此刻,顯然是夫人掙脫了少主的箝制,自作主張的衝上前去解了向陽的圍;君儒為此大感欣慰,直想立刻現身向她當面道謝。

  「比言,停止這項舉動,這太殘忍也太荒謬了,狐狸怎麼會變成人呢?你不要拿這個當借口大開殺戒。」梓欣雙手扠腰,無畏的望著他們。

  比桃霍然站起身,她認出梓欣了,「莫梓欣,你不待在汴京當你的皇子妃,跑來這做什麼?難道二皇子趙鈺也來了?」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嘩然,二皇子及皇子妃什麼時候到了代州城,怎麼之前全無聽聞?

  梓欣不擅說謊,但也不是蠢蛋,「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快把這些狐狸放了,否則,別怪我無情。」

  「哼,就憑你?今天就算二皇子來了,我也不會放過它們,你以為你的威脅對我們有用嗎?」比言陰森森的笑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梓欣瞇起雙眸,有些惱怒在代州城裡,王法竟然遠比不上比家的信條。

  「你莫梓欣的丈夫,當今的二皇子,他不是人而是狐!」比桃挑釁的說道,她倒要看看莫梓欣還能囂張到幾時!

  眾人面面相覷,皆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原來當今的二皇子是狐狸幻化而成?!

  梓欣深吸一口氣,「你胡說!我丈夫明明是個正常人,你再胡言亂語,當心我以欺君之罪治你!」

  「是不是胡說,見了你丈夫便知。」比桃下令,「把黑狐丟進油鍋裡,就算變不成人,它也該死!」

  梓欣被推到一旁,幾名大漢將黑狐舉至鍋前,一鬆手,那黑狐頓時被燙得皮開肉綻。梓欣一時心慌,忙衝至油鍋邊,伸手把它撈上來,只見它氣息微弱、生命垂危,剎那間,她的腦中似乎閃過一個影子,彷彿她以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她一時又想不起來。

  趙鈺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他連忙解開結界就要往她身邊衝去,君儒眼明手快地衝上前去拉住他,兩個結界一收一張,還是把他們圍在中間。

  「快放手,不要阻攔我,梓欣的手都燙出水泡了,我得趕快替她療傷才行。」

  「少主,你再忍耐一下,你這一出去,少夫人的一番心血就白費了!」君儒死命拉住他。

  這時,梓欣已被侍女小玉和蓮兒扶至一旁,蓮兒甚至從村人那兒搶來一桶水,把她的雙手泡在水裡,趙鈺看了稍稍放心,只是那黑狐……

  「向陽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幸好我們都在此,待會兒療起傷來效果會比較好。」君儒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雖然少主和他都具有運功療傷的能力,但向陽還是得找個地方好好靜養。

  「可惡的比言,我絕不繞過他們!」趙鈺忿忿的說。

  「還要注意那茅山道人。」君儒低聲的在他耳邊說出他們一路上所見。

  而另一邊,梓欣又和比言對上了。

  「莫梓欣,你別管這裡的事,就算二皇子來了也救不了它們,在代州城,我說了就算,這些狐狸一隻也跑不掉。」

  「哦,是嗎?」梓欣連連冷笑,突然高聲叫道:「高天賜,他說的可是真的?在代州城裡,究竟是你這個縣令大,還是比言大?」

  「這個嘛……」高天賜來回望著僵持不下的兩人,心中難以抉擇。這比言是絕不能得罪,他還有好多生意得和比家莊來往,而且比言平時也很照顧他。

  而莫梓欣呢,「她是不好惹的」這個印象早已根深柢固地印在他腦海裡,加上如今又和皇族沾上關係,得罪了她,這一輩子就別玩了。一個是錢,一個是權,好難抉擇啊!

  「高天賜,你還想不想陞官發財啊?我夫婿雖是個二皇子,但皇上和太子都很仰仗他,只要他為你說幾句好話,你也不用窩在這偏遠的代州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上進之心。」梓欣邊說邊吹著雙手,好疼啊,兩隻手好像要燒起來似的。幸好是她衝出來,要是換成趙鈺,以他那種斯文的個性,哪會是他們的對手?她越想心裡越得意。

  高天賜聽她這麼一說,馬上臉色一變,神氣活現的對比言說:「在代州城裡我最大,我的命令才算數。現在,我命令你馬上打開鐵籠,放這些狐狸回歸山林,以後別再以狐狸精作祟的名義來蠱惑村民,否則,我治你個妖言惑眾之罪!」

  比言大怒,「高天賜,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難道你忘了,你妻妾每個月的花費都是我提供的?」

  高天賜輕咳一聲,虛張聲勢誰不會?「你敢威脅我?哼!再不照著命令去做,我就送你進代州城的大牢,享受坐牢的滋味。」

  比言氣得臉色發青,眼看情勢不利,他只好下令開了鐵籠。一隻隻狐狸飛奔而出,連昏厥的黑狐也被它們叼走。他簡直快氣瘋了,想不到第一次交手,連趙鈺的面都還沒見著,就慘敗得一塌糊塗,這都該怪莫梓欣那女人,他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趙鈺趁眾人不注意,將梓欣帶離這是非之地,在走之前,他還不忘向屠雄擲去一刀,警告他別再在暗地裡搞鬼,最好光明正大的來一場對決。

  屠雄只覺得左肩一痛,一柄飛刀已插在肩頭,他強忍痛楚拔起一看,那刀只有一張紙那麼薄,可見使刀之人武功非比尋常,若再加上狐族慣用的法術,此人確實難惹,莫非是傳說中的狐仙洞掌門人?他手握那柄飛刀,雙眼發出邪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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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3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棟富麗堂皇的別苑與代州城僅有一河之隔,是君儒僅費一刻鐘的時間施展法術變出來的。

  梓欣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房內的擺設所吸引,暗自疑惑著代州城怎麼會有如此美麗的地方。突然,雙手的劇痛使她皺緊雙眉,眼眶湧進豆大的淚珠。「鈺,輕一點嘛,好痛哦!」

  「再忍耐一下,誰教你這麼衝動任性,那是一鍋滾燙的油呀,你就這樣毫不猶豫的伸手進去,你……」他接觸到她那雙含淚的眸子,所有的言語頓時化為一聲長歎。

  梓欣那雙潔白粉嫩的手已被燙得紅腫,甚至浮起細小的水泡,看得他心痛莫名,當下不假思索地執起她的手,施起療傷的魔咒。

  君儒一見,只是揚起雙眉,不發一語,小玉和蓮兒則是瞪大了雙眼,看著梓欣的雙手被一團柔和的光線圍住,而那紅腫的部分竟逐漸褪去、變淡,直到只餘一絲暗痕。

  梓欣仍是不知不覺,她嘟著小嘴,可憐兮兮地說:「我心急嘛,看到那小黑狐被丟進油鍋,難道你不急嗎?我只是沒想到油那麼燙,下次我不敢啦,人家已經這麼可憐了,你還要罵人。」

  「梓欣,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你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幸運的。」他仔細地為她纏上布巾後,語重心長的扳過她的臉,面對著自己,「你不知道,當你受傷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疼、有多亂,恨不得代替你受這一切。」

  梓欣用那纏著布巾的手輕撫他的臉,這麼焦灼的眼神、如此愛戀的神情,光是瞧著就讓她心疼。「對不起,鈺,我不是有意的,可是當時我若不這麼做,那黑狐必死無疑,所以我認為自己沒做錯;我向你道歉,是因為我讓你憂心了。」

  「光道歉還不夠,我要你答應我,下次絕對不可以再這樣貿然行事,凡事都要和我商量。」代州城處處有危險,他又是比言父女眼中欲除之而後快的異類,為了保護單純的梓欣,他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我不要,這樣我一點自由也沒有,這次是意外,下次不會那麼倒霉了嘛!」梓欣扁了扁嘴,狻不高興他的專制。

  「梓欣,別這麼任性,你忘了出嫁從夫的道理嗎?」趙鈺再三的深呼吸,捺住性子不對她發脾氣,好不容易才獲得她的愛,他不想嚇著她。

  可惜梓欣根本不情,「哼,還有臉說是人家的丈夫,至今還沒履行做丈夫的義務呢!蓮兒,你們來評評理,像這樣不合格的丈夫下的專制命令,是從還是不從?」

  趙鈺的臉色一沉,黑亮的雙眼掠過一絲深沉的悲哀,「莫梓欣,你是存心要吵架嗎?」

  「有何不可?趙鈺,你別太過分了,我雖然嫁給你,可並不代表我就矮你一截,凡事都得聽你的。我是個有思想、有主見的人,而且,我不是小孩子!」梓欣越講越氣,她沒想到嫁人後就得喪失自由,早知如此,當初任蓮兒、小玉說破了嘴,她也不嫁。

  「不經思考便衝動行事的,就是不成熟的小孩子。」趙鈺不理會她的尖叫,一把抱起她往樓上的睡房走去,順便告訴那三個在一旁看好戲的「閒雜人等」:「你們沒事可做了嗎?還是要我親自指點你們?」

  君儒等人連連搖頭,拔腿就走,「不不不,我們自己去找事做,不勞您費心了。」他們異口同聲的說。

  趙鈺叫住了蓮兒,「待會送點東西進來,梓欣要多吃一點,她太瘦了。」

  猶在與夫婿的雙臂戰鬥的梓欣冒出漲紅的俏臉,「蓮兒,別聽他的,我不餓。」

  「蓮兒,還不快去?!」趙鈺溫和的聲音依舊,但其中夾雜著一絲脅迫,使得蓮兒馬上丟開對梓欣的忠誠,倒戈相向。

  趙鈺不理會君儒的竊笑和小玉深思的眼神,大踏步的走上樓,一腳踹開房門,把梓欣放在軟綿綿的大床上。即使在盛怒之中,他的舉動仍是輕柔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傷害她。

  「梓欣,這回我是認真的,你必須學會聽話,而且學會保護自己。像今天這種荒唐的意外根本可以避免,你只要再冷靜一點,就不致弄傷自己,而且就算你不出手,我也會想辦法。記得在你出面之前我曾告誡你什麼?」

  「不要輕舉妄動。可是當時情況危急,我怎麼知道等你出手時是否還來得及,那是我唯一能想到最快的辦法。」她的手已經不那麼痛了,他還一直說教,真想拿本書敲他的腦袋。

  他長歎了一口氣,「你還是這麼衝動,為什麼就不想想你若有什麼閃失,我該怎麼辦?」

  「這麼笨的妻子,既不會辦事又會丟你的臉,若我真有個三長兩短,豈不遂了你的意?」梓欣哼了聲,別過臉去懶得理他,明明她做了一件好事,他卻不願褒獎她,虧自己這麼愛他,想想還真不值得。

  趙鈺好半晌都沒出聲,她好奇的轉回頭,只見他一臉的陰騖與無奈,此刻的他是危險與陰沉的,更是她從未見過的。他沉重的問:「梓欣,你是真的想離開我?還是想以這個方法來懲罰我?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太殘忍了些?還是我在你的心根本一點份量也沒有?」

  他的語氣還是那麼平順,但眼中卻蓄著風暴,梓欣被嚇住了,她不知道發起脾氣來的他是如此的可怕,她嚅動雙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鈺的臉色益加森冷了,他的一生癡心竟換來一場夢,到頭來終究夢醒成空,他又該向誰抗議呢?

  在這微妙的一刻,君儒推門進來,見到他倆一坐一站,神色有異,一時之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少主,向陽昏過去了,長老說他的傷已破去他的法力,那鍋油是下過符的,向陽就快不行了,少主,請你大發慈悲,救救他吧!」

  趙鈺微微頷首,沒有再看梓欣,便隨著君儒走了。

  梓欣頹然坐倒在床上,淚水不停地滾落,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只知道她的心在滴血,好像自己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錯事。

  入夜,晚風微涼,蓮兒端來的晚餐依然原封不動地擺在桌上,梓欣趴在床上斷斷續續的抽噎著,直到敲門聲輕輕地響起,她一躍而起,臉上堆滿笑容,「鈺,是你嗎?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好久……」

  她的話語倏地噎住了,因為站在門外的是溫文儒雅的君儒。「少夫人,少主有事耽擱了,吩咐屬下務必請少夫人先歇息。」他抱歉的說。

  梓欣滿心地失望,起身走出門外,赫然發現今天是滿月。日子過得真快,她嫁給趙鈺已經一個月了,可是他們宛如夜空中兩顆距離最遠的星星,只能遙遙相望,卻永不能接近。

  「他有沒有告訴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君儒站在她身後三尺之遙,不敢逾越。「少主辦完事後就會回來,請少夫人放心。」

  梓欣歎息著,「什麼事比我還重要?我要等他回來,親口告訴他一些心底的話。」

  君儒挑起雙眉,愛管閒事的本性蠢蠢欲動,「少主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這句話是試探,也是推測。

  「是嗎?我可不敢確定,我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上我這個一無是處又其笨無比的女人當妻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為他所愛。」梓欣覺得好洩氣,她發覺自己越來越依賴趙鈺,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所以她很傍徨;相對的,她也不明白只是一件小事,他為何對她發這麼大的火?

  「少夫人,你可以質疑這世界上任何一件事,就是不能質疑少主對你的愛。」

  君儒忍不住管起閒事來,他覺得這兩個人的問題不大,挺好解決的。「其實,少主有太多顧忌與苦衷,所以不敢大膽的把他內心珍藏的情感全部釋放,他一直在壓抑自己,深怕你終究會有離開他的一天。」

  「離開他?不,我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可怕的事,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不是嗎?」梓欣愕然的抓緊欄杆,拚命的搖著頭,她還擔心他會嫌棄她、不再愛她呢!

  君儒對她一笑,溫和的笑容極有安撫人心的作用,「雖然如此,但當你得知真相時,你還是可以自由離去,這就是少主一直不碰你、壓抑自己情感的原因。」

  「他隱瞞我什麼?為什麼不在婚前就告訴我,讓我有心理準備,甚至考慮要不要接受這個婚約呢?」她疑惑的問。

  「因為他想搏一搏,看能不能獲得你的愛。這也是他極矛盾的地方,他一直想把你留在身邊,但又確信當你得知真相後,一定會選擇離去永不回頭,所以他寧可隱瞞,也不願冒險。」

  君儒這一番話使她若有所悟,「你一定知道他隱瞞了什麼,你可否告訴我,讓我自己決定那秘密對我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君儒的雙眸閃了一下,「這是少主和少夫人的事,在下實在不便多言。」

  「少來了,我看你是特地來為我解惑的吧?否則,憑你不受拘束的個性,怎會只為了傳我丈夫的一句話,就踏上絳風軒呢?」她眸光流轉,嫵媚頓生。

  君儒笑了笑,「少夫人果然精明,我的確是想趁少主未歸的這段時間,和夫人徹底談談,不過,關於少主的事,我能說的不多,剩下的就要靠夫人自己體會了。」

  「這是當然,你也當我是小孩子嗎?快告訴我,趙鈺到底在怕什麼?」梓欣正色道。

  君儒又是一笑,對她這小孩心性實在沒轍,看來,少主幸福與否就在這孤注一擲中了。「少主其實是狐仙洞掌門,他的父親是當今聖上,母親則是個狐仙,這種特殊身世促使他在十年前,遇見了仍是小女孩的你。」

  「十年前?!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梓欣有些茫然,趙鈺好像也說過他們早就見過面,可是為什麼她總是想不起來?

  「你不覺得他的身世很……匪夷所思,和一般人不一樣?」君儒對於沒見到預期的反應,感到有些無法理解。

  梓欣白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對我來說,他是人或是什麼,都不影響我對他的感情,他就是他,獨一無二的趙鈺,總之,我就是喜歡他。」

  君儒全然沒想到,原來趙鈺日夜擔心的一切全不存在。呵,這下子他可有糗趙鈺的題材了,一個陷在愛河的男人有多愚蠢,看趙鈺就知道了。

  「可是少主他……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因為他有狐仙的血統,我就會視他?他未免把我看得太幼稚了,代州城每年都會舉辦殺狐大會,我從小就看不起這種行為。我們要生存,狐狸也要生存,任意殘害生物都是不仁的行為。」梓欣輕鬆的笑了,「鈺竟然以為我會因此而視他,真是太可笑了!其實,能擁有這麼與眾不同又出類拔萃的丈夫,我求之不得呢!」

  「可是你們以後很可能會生出和他一樣的孩子。」

  「那更好,鈺長得那麼俊美,孩子像他有什麼不好?要是像我才不妙,長相平庸。」梓欣越想越欣喜,心中已經開始計劃未來了。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明白狐仙和人有什麼不同,瞧趙鈺的外表和正常人無異,甚至較一般人出色。

  君儒怔愕許久,看來少主這回可撿到一個寶貝了,夫人根本不以他為恥,反而以他為榮,這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這你都不在乎,其它的也沒什麼不可理解的。十年前,他在比家莊被比言父女逮住,是你出手救了他,事後還替他療傷,那個時候他就對你印象深刻,暗下決心非你莫娶,但為了日後你能重拾平靜生活,他抹去了你的記憶,帶走刻有你名字的手鏈,也帶走那幅畫像。」「原來如此,那你可以為我恢復記憶嗎?我好想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你的封印只有少主能解,我只能告訴你事情的始末。少主複雜的身世使他的處境極為艱困,當他是狐的人想要殺他,而當他是人的人,又對他狐族的血統感到夷和害怕;其實他並不如我們所見到的那般淡漠和平靜,那只是他的保護色。」

  梓欣聽了,連連點頭,如此說來,趙鈺一切怪異的行為都能解釋了。他不碰她,是因為愛得太深;他把她帶回比家莊,是因為他內心一直催促他坦白;

  而他限制她的行動,也是因為怕比言的手下找上她。

  「原來如此,他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寧願獨自忍受這一切的痛苦?」她倏地想起比家多年來對狐的仇恨,還有比言在廣場上惡毒的言語。「那他不應該回來的,比言要對付的就是他。」

  「聰明!」君儒猛一揮手,忿忿的說:「比言招兵買馬,想揭穿少主的身世,使少主在朝中待不下去,甚至影響皇后娘娘,最好連太子也被排擠。這一招連環計極為歹毒,偏偏世人無法分辨是非,一聽到狐仙之名,就認為一定會對人類有害。」

  梓欣滿腹心事地蹙起秀眉,宮的事本就複雜,再加上趙鈺的身世……唉!真想拋開一切,只隨他遨遊五湖四海。

  君儒倏地笑開了,「少主回來了!你千萬不可告訴他我今晚對你說過的話。」

  「知道了。」隔了一會兒,梓欣才看到趙鈺俊逸的身形出現在絳風軒,她的心開始不爭氣的猛烈跳動,光是看著他,她就能感受到自己被他牽引著。當他走近時,她才發現趙鈺白色的衣衫上滿是血跡,臉上則有著明顯的倦容。

  「鈺,你受傷了嗎?」她忙衝到他身邊,不避嫌的檢規他的身體。

  趙鈺有些愕然,有些驚喜,也有些不自在,他輕輕拂開她的手,「我沒事,沾到別人的血了。」他轉而望向君儒,「向陽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再休養兩、三個月就可以完全康復,你帶他們回去吧!」

  「是。」君儒走前猶望了梓欣一眼,只見她全副心思都放在趙鈺身上,對他的離去根本毫不在意,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

  趙鈺褪下一身髒衣,泡在熱水中洗去全身的疲憊,他並非因為施用療傷法術而感到疲倦,而是因為白天那場爭吵;原本以為梓欣不會再理他了,沒想到她竟主動偎上前來噓寒問暖,就像一個溫馴的小妻子服侍晚歸的丈夫一樣。他失笑地搖搖頭,他的梓欣從來不是這種個性,她在想什麼呢?還是這又只是個幻象?

  水有些涼了,他站起來拭乾身上的水珠,正在著裝時,梓欣突然衝了進來。

  「對不起哦,小玉她們都睡了,我只好自己動手,本想炒些飯的,可是飯被我炒焦了,爐子上的火也熄了,你只能餓上一夜……」看見他赤裸結實的胸膛,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只能瞪大了眼。

  他長得真是好看,平滑的胸肌引誘人撫觸,而那有力的臂膀又似在召喚她的靠近,她突覺有些口乾舌燥,一股莫名的感覺在她內心蠢動。

  趙鈺也被她嚇了好大一跳,他才穿上褲子,她就衝了進來,一臉的暈紅與嬌羞使他明白她心所想的。在這一刻,他的眼神變得深邃,柔和的情緒在他體內跳動。他的理智倏地喊停,他不能這麼做,兩人之中定要有一方是理智的,而他的小梓欣什麼都不懂,只好由他來扮演這個角色。

  「梓欣,我真的不餓,你別替我張羅了,快去睡吧,夜深了。」

  梓欣臉上的紅潮始終未褪,「我只是想盡作妻子的職責,你嫌我笨手笨腳嗎?」

  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他不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我們是夫妻o也,如果連我都不能看,那就太沒道理了吧?我想服侍你,別拒絕我。」她想來想去,只有用「引誘」這個老辦法。蓮兒早就說過,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創造,既然他有顧忌,那就由她主動吧!

  她取過他的長衣,走到他身後,赫然發現他背上有一道自左肩斜斜而下、長達三寸的紅色疤痕。她心悸的撫著它,「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背上怎會有這麼深的疤痕?」傷痕雖已變淡,但傷口卻是瞞不了人的,那道傷在當時肯定幾乎要了他的命。

  趙鈺慌忙轉過身來,徒勞無功的掩飾那道傷痕。他原以為會看到她嫌惡的表情,孰料她只是以清澄的美眸凝視著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都快把它忘了,要不是被你看到,我還真以為那道疤痕早已不存在了呢!」他取回自己的衣服,想要走出絳風軒,他今晚實在不該回來的,見到梓欣只會讓他明白自己有多脆弱。

  她拉住了他,「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弄傷的?」她執拗的神情宣示著想要明白事情真相的決心,趙鈺歎了一口氣,安慰自己,告訴她也沒關係,反正只是一道傷口。

  「我四歲時,有一回在御花園和宮女、太監們嬉戲,好像是玩躲貓貓吧,我被蒙著眼睛,追著他們的身影,玩著玩著,我抓住了一個宮女的裙子,興奮的大叫,接著,事情就發生了,一名太監在我身上砍了一刀,眾人四散尖叫,我當場暈了過去。」他隱瞞了部分的情形,其實是在抓住宮女的裙子時,他竟當場變身,宮的人何嘗見過白狐,一陣喧嘩過後,父皇送走了他,撤換所有宮女,而那太監自然也被處以極刑。

  這些他當時全不知曉,醒來後人已經在狐仙洞,長老們都告誡他不可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會為自己惹來莫大的災禍。年紀尚小的他雖不甚明白,但他知道,他的變身會引來人們的厭憎,就連素來疼他的宮女也不例外。長大後,他開始學會保護自己,也學會避開他人,因為他怕身邊的人會發現他的秘密,視他為怪物。

  梓欣熱淚盈眶,他雖未說明一切,但她能約略猜出內情。「鈺,怎麼會有人忍心向你下手?你那時一定很疼吧!」

  「我已經忘了。」在她含淚深情的凝睇下,他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必須盡快離開,以免克制不住自己的衝動。「梓欣,別為我擔心,我沒事的。」他轉身想離去,她卻猛然抱住了他,在他身後忘情的低喃——

  「鈺,我心疼你,心疼你所受的一切,我多想早些認識你,替你抹去那些傷痛,我愛你。」

  細細綿密的吻落在他的傷疤上,似乎想以此撫平他的傷痛。趙鈺的雙拳握緊了,他痛苦地閉上雙眼,「梓欣,別這樣,我會忍不住想要你的渴望。」

  她只是不斷的親吻、不斷的低喃,「我愛你……」溫柔的吻不住地落在他背上、落在他的心坎,趙鈺倏地轉身,擄獲了她的紅唇,忘情的吻著,貪婪而霸道的侵入她口中,舌與舌糾纏起舞,直到慾望吞噬了兩人。他彎身抱起她,走向床邊,放下粉紅的紗帳,這晚,梓欣終於從少女晉身為少婦。

  激情過後,他緊擁著她沉沉睡去,但在東方尚未大白之時,他已經醒了;

  昨晚彷彿受了愛神的魔咒,美妙而甜蜜的事就這樣發生。

  他支起手肘,凝望著妻子熟睡的容顏,雪白的身子仍在誘惑著他,但他只能痛苦悔恨的閉上雙眼。該死!他不該如此衝動的,佔有她將是他永不能原諒自己的罪,她是那麼的單純善良,根本不知道這麼做會付出多大的代□,而且萬一她有了孩子……他實在不敢再想下去。

  梓欣睡眼惺忪的翻過身來,碰到他的臂膀,她甜甜一笑,吻住他的唇。「鈺,我愛你。」說完,她又翻身睡去。這不自覺的舉動使他一躍而起,穿好衣裳後衝出絳風軒,獨自在竹林冷卻自己的慾望。

   ※   ※   ※

  梓欣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渾身的痛與青紫是昨晚狂歡的後遺症,但她並不後悔。反而覺得早該把自己交給他了,他是她最愛的人。

  小玉見她醒了,忙扶她起身,看著她佈滿吻痕的肩頭曖昧一笑,「小姐終於醒了,昨晚過得可愉快?」

  「臭小玉,你敢笑我。」梓欣拉起衣襟,滿臉羞紅,「趙鈺呢?這麼晚了怎麼不叫醒我?」

  「姑爺一早就和毛公子出去了,說是要去見代州縣令,晌午才會回來,臨走前他還特別交代不要吵醒你。看姑爺那副心疼的模樣,想必他昨晚累壞了你,不知今晚拿什麼做補償哦?」小玉賊兮兮的湊在她耳邊問。

  梓欣羞窘的低垂著頭,任小玉梳著她的長髮,「他才沒有對我不好,他……他昨晚對我很溫柔,我知道他是要我的。」

  「嘖嘖嘖,溫柔就已經這樣了,姑爺若粗暴點,小姐不就給他拆了?」小玉一臉促狹,她們好久沒有聚在一起說些大膽的話了,今天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能不好好玩玩嗎?「小姐,如今已遂了你的心願,不知小姐對姑爺那些敵人有什麼打算?」

  鑒貌觀色,她猜想梓欣可能已經知道了真相,不然,她不會一直帶著一臉神秘的笑容和柔情。

  「鈺的敵人?!你是說比言他們?」她突然尖叫一聲,抓住小玉的手,「你……你全都知道了?你知道鈺的身世了?」

  「沒錯,我和蓮兒都知道了,只有你一人被蒙在鼓。不過,我們也是聽毛公子說的,姑爺他什麼也沒透露。」小玉神秘一笑,「本來我們還想找個機會告訴你,哪知道你已經跟姑爺圓了房,這下子不跟你討論也不行了。小姐,你到底有什麼打算?是站在姑爺這邊,還是站在比言那邊?」

  梓欣白了她一眼,「你當這是做莊押寶嗎?原來你們早就知道,就丟下我一個人空煩惱,真是太絕情了!蓮兒呢?我要跟你們好好算這筆帳。」

  「蓮兒回莫家去了,這回你是以皇子妃的身份歸寧,當然得先回家準備準備羅!」小玉在梳好的髮髻上插入一支玉釵,「好了,既然你已得知事情真相,心究竟有何打算?快說出來好讓奴婢盤算、盤算。」

  「我就知道你不問到水落石出,是絕不會放過我的。」梓欣撇撇嘴,眼光放溫柔了,「我現在身心都屬於鈺,不幫他還幫能誰呢?」

  「瞧你這勉為其難的模樣,其實心高興得很,是吧?」

  「小玉!」梓欣又臉紅了,真是氣人,為什麼她老拿這丫頭沒轍呢?小玉明明小她數歲,卻較她聰明內斂許多,將來誰娶了她,誰就要倒霉了。

  「好啦,不提韻事,那就說說正事吧!」小玉拖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早上,我和蓮兒上街逛了一會兒,本來想重遊舊地、緬懷舊情的,哪知道竟聽見街上的人都在議論姑爺的事。比言拿姑爺的身世大作文章,代州城的民風本就保守,加上天高皇帝遠,不少人迷信二皇子會給國家帶來災禍。」

  「什麼?!這太過分了!」梓欣嬌羞的情緒立刻轉為憤怒,「趙鈺不希望旁人得知他的身世,比言卻到處宣揚,分明是要讓他無立足之地。」

  「是啊,別人都惹到咱們頭上了,我們豈能坐視不理?所以蓮兒馬上去請老爺前來,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我們不能讓姑爺一人孤身應戰。」

  「對,還是你們想得周到。」梓欣著急的在房中踱步,最後,還是頹然的坐在椅子上,「我真是沒用,遇到事情只會幹著急,什麼忙也幫不上,鈺不會想要我這種妻子的。」

  「是這樣的嗎?也許是他的個性怪異,只喜歡小姐這種女人吧,否則怎麼會對你一往情深,至死無悔呢?」

  「小玉,你越來越大膽了,看來,我不僅是個不懂事的小妻子,還是個不會管教下人的小姐!」她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小玉笑了,「反正這事是急不得的,可不要比言還沒開始行動,咱們就先亂了陣腳,何況毛公子他們也在想辦法。對了,我和蓮兒還聽到一件可怕的事,比言不知從哪聽來姑爺法術高強,所以在比家莊養了一大堆會符咒的道人,其中最厲害的就屬屠雄。」

  梓欣蹙起雙眉,「鈺的法術究竟如何,我實在不太清楚,但屠雄的底細倒要好好查查。這樣吧,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偷溜出去看看屠雄到底有何厲害之處。」

  小玉正點著頭時,大嗓門的蓮兒大剌剌的闖了進來,「小姐,老爺來了,姑爺也回來了,正在大廳上聊著,姑爺要我來看看你醒了沒,若是醒來……」

  不等她說完,梓欣已經衝了出去,全沒個淑女模樣。小玉看了連連搖頭,拉了蓮兒一把,「走吧,別愣在這兒,跟去看熱鬧吧!」

  梓欣奔至大廳,看到許久未見面的父親,欣喜得忘了腳前有道門檻,只喊了一聲「爹」,就往前栽去。

  趙鈺連忙衝到她身邊,但距離實在太遠,只來得及扶起她的身子。「有沒有受傷?哪摔疼了?」他拂起她額前的劉海,看見額上有些青紫,當下心疼不已的揉著,那些要和她保持安全距離的誓言全被拋在一旁。

  「鈺,沒有這麼痛,不過,你來抱我,我很高興。」她順勢偎在他懷,悄悄說著親密話,大廳中的人全都不解的望著一臉紅暈的趙鈺,他顯然相當的不自在。

  莫剛呵呵笑著,「乖女兒,別一見面就賴在丈夫懷,爹爹來了理都不理,再這樣爹可要走羅!」

  梓欣不依的昂起下巴,「爹,你再這麼說,我可真的不理你了!當初沒出嫁時,一直逼我嫁人,現在真嫁出去,又來和我夫婿爭寵,我才不管你呢!」

  她仍賴在趙鈺懷,不肯移動半步。

  趙鈺尷尬的笑了,「爹,梓欣她摔疼了,說話有些不得體,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莫剛又是大笑,只見梓欣的小拳頭拚命捶著趙鈺的胸膛。

  「去你的,竟敢說我不得體,信不信我晚上把你踢下床去,這輩子永遠不再理你。」

  一聽到她不理自己,趙鈺馬上失去冷靜,「信,我信,梓欣,我是說著玩的,你不要當真。」

  眾人又是堂大笑,蓮兒更是笑彎了腰,在笑聲中,梓欣偎進趙鈺的懷,輕聲道:「我才捨不得不理你,我已經好愛、好愛你了,昨晚你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嗎?」

  趙鈺動容的望著她深情的眼,低頭忘情的覆上那嬌艷欲滴的紅唇,這輩子他永遠放不開她了。

  經過大宋嚴格禮教的洗禮,他們竟然還在大廳中公然做出這等親密之事,雖已是夫妻,卻也使得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莫剛有些安慰,也有些尷尬,蓮兒和小玉開始在腦中編織命定之人的形影,君儒的眼光則始終定在一人身上,當他發現那竟然是只有十五歲的小玉時,不禁被自己的行為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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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33: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夜深露重,比家莊最為華麗的凌雲園外牆邊,兩個小小的身影緩緩地移動著。

  「哎喲!蓮兒,別推我嘛!」梓欣一身男裝,壓低了聲音抱怨。

  蓮兒一臉的興奮,「沒辦法,太久沒出來了,我都快忘了偷溜的美妙滋味。」

  「好了啦,這又不是出來玩,我們是要來查探敵情的,你該不會忘了吧?」梓欣搜尋了半天,終於在牆角發現了一個狗洞,她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小姐,這太沒面子了吧?好歹你也是個皇子妃,做這等不體面的事……」蓮兒搖了搖頭,頭可斷、血可流,鑽狗洞則萬萬不可。

  梓欣的聲音從狗洞中傳來,「你來是不來?不來的話,乖乖站在這邊等我,我要走了。」

  「不,等等,小姐,我跟你一起去。」她還能說什麼?有這等怪異的主子,教她不鑽狗洞也難!

  梓欣才由狗洞的另一頭直起身子,便被眼前的一大片房舍震住了。乖乖,這比言家到底有多少人?弄了這麼一大堆房子給誰住啊?蓮兒也看得心驚,身子一低又要往狗洞鑽去。

  梓欣拎起她,「你幹什麼?才來就要走,你當下次還有這麼好的機會,讓我們再溜出來嗎?」

  「可是,小姐,這有這麼多房間,我們要從何找起?還是回去研究研究再來吧!」蓮兒身子又彎了下去。開玩笑,難道小姐看不出來這有多危險嗎?別的不說,光是比桃那根鞭子就夠嚇人的了。

  「蓮兒。」梓欣瞇起雙眼警告侍女,「你知道為什麼我找你來而不是小玉?」

  見她一臉茫然,梓欣滿意地頷首,「就是因為你耐力夠、腳力強,遇到緊急情況跑得比任何人都快,要不然,你以為我幹嘛不帶小玉這個智多星,而帶你這個糊塗蛋?」

  蓮兒聞言張大了嘴,哭笑不得,「小姐,這話也未免太傷人了吧?原來我在你眼中只有干苦力的份,我還以為你是看上我的忠心呢!」

  「好啦,別埋怨了,你在我心目中的確是忠心耿耿,不過只適合當苦力,有什麼辦法呢?」梓欣雙手一攤,惹得蓮兒拿出全身力氣追打她,兩人便不知死活的在凌雲園內鬧了起來。

  牆頭上出現兩道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人正揶揄著另外一人,「好膽量,天下女子中敢在敵人的地盤上嬉笑遊戲的大概就屬她們兩個,少主可真是好福氣。」

  趙鈺俊美的臉龐泛起一絲苦笑,「少挖苦我,等你自己也有了心上人後,再來請教我吧!」

  「她們太天真了,還以為自己走得神不知、鬼不覺,若這點小把戲就能騙過我們,那狐仙洞早被敵人剷平了。」

  「不知道梓欣為何到凌雲園來,又為何不讓我知道?莫非她已經查到了什麼?」趙鈺百思不解,梓欣的心思向來單純,從未有什麼事瞞著他,但這次潛入凌雲園卻未和他商量,這就令他訝然了。

  君儒輕咳了一聲,「這我怎麼知道,也許你應該去問她。哦,她們移動了。」

  趙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正好見到她倆站直身子,大搖大擺的走向前方。趙鈺只能苦笑,她們到底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若不是他早在她們身上施了眼法,這主僕二人恐怕在一踏進凌雲園就被逮了。

  君儒狻有同感的拍著他的肩,「別哀歎了,快跟上去吧!還不知道少夫人會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他們閃動身形,僅隔五尺之遙地緊跟在她們背後,而她們卻毫無所覺。

  梓欣憑著她微薄的常識,毫不猶豫地往南方走去。在宮住了一段時間,多少知道富貴之家特有的方位象徵。南屬尊貴之方,所以往南方去必能找到比言的房間;她要給他點教訓,讓他以後少來找趙鈺的麻煩。主意既定,梓欣的腳步更加沉穩有力。

  「天哪!」蓮兒眼明手快的抓住她,「小姐,你瘋了啊,這是什麼地方,你走得這麼大聲,萬一把人引出來怎麼辦?」

  「哦,我忘了嘛。」梓欣吐了吐舌頭,四下張望,忽然見到右側房中亮了起來。「那邊有人還沒睡下,我們去碰碰運氣,說不定會碰上比言那傢伙。」

  她們湊上半掩的窗欞,定神一看,差點把都嚇飛了。原來這是代州城的母夜叉比桃的房!兩人雙腿發軟地跌坐在窗外,互相交握雙手為自己和對方打氣。

  「不怕、不怕,我們這回又沒惹她,她應該不會再拿那條鬼鞭子追殺我們。」梓欣低聲安慰蓮兒。

  「可是,小姐,我們這次是未經主人許可,偷溜進來的,你想,她會不會把我們送交官府?」

  「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我們只是進來看看又沒有偷東西,她應該不會這麼狠吧!」

  「可是,小姐,你的手怎麼抖得這麼厲害?」蓮兒直言道出事實。

  梓欣賞了她一個大白眼後,才鼓起勇氣地湊上前查看,只見比桃坐在桌前,癡癡的望著某處,房中另有一名丫鬟正在為她鋪床。

  「小姐,該就寢了。」

  比桃應了一聲,卻不移動,久久之後才歎了一口長氣,嚇了梓欣好大一跳,原來這兇惡之人也會歎息?「阿芳,你說爹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小姐是指暗殺二皇子的事?」

  「嗯,爹和屠雄處心積慮地想致趙鈺於死地,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只知道我非常嫉妒莫梓欣,嫉妒她能擁有那麼出色的男人。」

  「小姐,二皇子是一支狐狸啊,你先前不也覺得莫梓欣嫁給一支畜生是件可悲的事,怎麼現在又有這種想法?」阿芳一臉不能苟同的模樣,令梓欣氣得牙癢癢的,嫁給趙鈺有什麼不好?他溫柔善良,遠勝過他們這些濫殺無辜的殘繪人類。

  比桃又歎了一口氣,姣好的臉上滿是後悔。「我以前一直以這個為借口,告訴自己應該要恨他、討厭他,但我發現自己做不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深深愛上那個俊美飄逸的狐仙了;可恨的是,他的心全在莫梓欣身上,而我竟然一點辦法也沒有。」

  梓欣驀地羞紅了臉,聽到旁人說起她和趙鈺,就讓她心醉神馳、全身飄飄然如站在雲端一般……不對,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她搖搖頭強迫自己專心。

  「可是老爺真的打算取他的性命,還花了好幾百兩怠子請人找到了那把月紅刀,打算乘其不備偷襲他。」

  「什麼?!你是說那把專破奇門八卦、神通法術,由干將、莫邪夫婦打造的千年神器月紅刀?」

  「是啊,那把刀連屠大師都不敢去碰,光是那迫人的光芒就足以使人望之卻步。」

  梓欣越聽越心驚,手心全是冷汗。

  比桃不語,阿芳又接著說:「破了二皇子的法力也沒什麼不好,如此一來,以後他就任咱們老爺擺佈了。小姐盡可放心,你得不到的,莫梓欣也不能得到。」

  梓欣的臉色益顯蒼白,她實在無法想像失去趙鈺的日子。她正想推門而入,質問比桃這樣做究竟對自己有何好處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突然由背後摟住她的腰,她驚得就要大叫,隨即兩片熟悉而熾熱的唇又覆上她,兩人忘情的擁吻,僨張的情慾放肆的升高……

  半晌,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梓欣害羞的不敢望他,嚶嚀一聲,將臉埋在他的頸邊。「鈺,你什麼時候來的?」

  「跟在你後頭來的。」他撫弄著她的耳垂,有些惱怒自己的失控。他竟想在敵人的地盤上和她纏綿,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狂野的情緒。

  「原來你早已發現了?」梓欣瞪大了眼。她還以為自己這回發揮了莫家的嫡傳本——英勇救夫的偉大行徑呢!

  趙鈺笑不可抑的輕撫她的臉頰,「我才一個時辰沒看住你,你就溜到這來了,那我要是一整天不見你,你不把代州城給鬧翻才怪。」

  梓欣氣得咬他的手指出氣,她是在擔心他吧,竟說出這種沒良心的話!

  但她隨即又抱緊了丈夫,「鈺,我們快回家好不好?待在這我會害怕。」

  趙鈺挑高了眉,不發一語地帶她躍出凌雲園,蓮兒和君儒早已在外頭等候,見到他們出現,這才放下心來。回絳雲軒的途中,趙鈺那深沉的黑眸一直凝望著梓欣,因為她從離開凌雲園後便眉頭深鎖,那心事重重的模樣令他神經緊繃。

  他不敢問她在比家聽到什麼,怕她終會知道那秘密,而選擇離開。

  梓欣這幾天一直心神不寧,終日亦步亦趨的跟在趙鈺身邊,小腦袋不停思索到底該怎麼辦?蓮兒卻只是輕輕鬆鬆的丟下一句:「姑爺很厲害的,那種神話傳說信不得,誰知道那是從哪兒找來的一把破柴刀,如果我們自己先亂了陣腳,不是讓他們看笑話嗎?」

  可是她能不急嗎?萬一那果真是月紅刀,又該怎麼辦?她要如何救他呢?

  趙鈺放下書來。「梓欣,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呃,沒有。」她心虛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不敢抬頭看丈夫。這幾天他問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但她能說嗎?若是讓趙鈺知道他的身世已為她所知,他不嚇壞了才怪。趙鈺將嬌妻摟入懷中,以深不可測的目光凝視著她,「你在凌雲園究竟看到了什麼?什麼事讓你這麼憂心忡忡,甚至連我也不能說?」

  她捧起他絕美的臉龐,輕吻了一下,「還不就是說我夫婿是個狐仙羅!這事有誰會相信?喂,你是嗎?」她柔媚的笑了,他想瞞多久都行,反正大家來玩嘛!

  趙鈺的瞳孔明顯的收縮了,雙臂益加收緊。「你認為呢?如果你丈夫正是別人口中的異類,你還能接受他碰你的身子嗎?」

  「為什麼不?我只知道我愛他的全部,至於別人怎麼看我,我才不在乎。」她不住地親吻他的嘴角,小手爬上他的衣襟,拉扯他的衣帶。

  他連忙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氣息急促地開口:「梓欣,別這樣。」

  「咦,你看不出來我是在引誘你嗎?誘惑自己的丈夫有什麼不對?」她益加大膽,湊上紅唇吻著他的頭。

  他呻吟一聲,轉身抱起她,飛快地走向床邊,粗魯地拉下紗帳,修長的身子覆上她的,兩人盡情地纏綿……

  過了許久,梓欣依偎在丈夫懷中,聽著他漸漸平緩的心跳。

  「不許說,我不要聽你那些後悔的話,我只知道我很喜歡這樣,你不要破壞了。」她臉上的嬌霞未褪,伸出玉手止住丈夫將要脫口的話。

  趙鈺一個翻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上,心中有無限的憐惜。他取出珍藏已久的手鏈遞給她,「這是你小時候送給我的,今日總算物歸原主。」

  她好奇的趴在他胸膛上,仔細地看著他手中的鏈子。「我的確有這麼一條手鏈,但很久以前就不見了,原來是送給了你!」

  「嗯,你當時還說,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要我好好收藏,千萬不可以弄丟。」他輕柔地來回撫弄她赤裸光滑的背脊,讓自己的思緒回到很久以前,他大概是在那時候就愛上了擁抱她的感覺。

  「所以你就一直保留到現在?」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明白了,你當時就愛上了我這個小女娃,所以說你有戀童癖,可絕不冤枉。」

  趙鈺難得的臉紅了,雙手開始攻擊她的嬌軀,「這還不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把我迷得團團轉,我又怎會愛上你?還有,我鄭重申明,我絕對沒有戀童癖。」

  梓欣嬌媚的趴在他身上笑,她希望他能在沒有內疚、沒有遲疑的情形下告知她一切,因為她希望丈夫能信任她的愛。但這要時間,急不得的,至少他已經開始談當年的事了,這是個好現象。

  正當梓欣享受著丈夫的溫柔時,他倏然眉頭一皺,坐起身來。「梓欣,你待在房千萬別出來。」他飛快地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鈺,怎麼回事?」梓欣擁被坐起。

  他沒有回答,只反手關上了門。「朋友,現身吧,三更半夜闖進絳風軒,總不會是來串門子的吧?」

  梓欣一驚,攏緊身上的薄被,撲到窗口一看,只見十數名大漢圍著趙鈺,沒說幾句就動起手來。天啊,比言的手下果然來了,不知那把月紅刀是否也跟著殺手而來?該死!她一邊穿衣服一邊詛咒著,為什麼君儒他們全沒聽見?大家都睡死了嗎?還是已中了暗算?

  她無暇顧及他人,拉開門便衝了出去,發現圍在趙鈺身旁的蒙面殺手已有幾個倒下,剩下一半不到的人還在纏鬥著。

  趙鈺奪過對方的劍,輕鬆的閃過他們的攻擊,長劍一揮,又打倒了一人。

  梓欣看了直想拍手叫好,原來他的功夫那麼厲害,倒教她白擔心那麼久。

  她才稍稍放下心來,突然看見一個蒙面人揚起一把三寸長的飛刀,那刀身火紅似血,映著月色,既耀眼又詭異,她猛然一驚,莫非那就是月紅刀?

  那人手一抬,飛刀離手,梓欣看得分明,不暇思索地衝了上去。「鈺,小心!」

  她嬌小的身子撞開趙鈺,卻迎上了刀尖,一陣尖銳的刺痛直上心頭,她蹙緊雙眉,緩緩倒在趙鈺的懷。

  趙鈺驚恐的大叫,無法置信的抱著妻子,她背上的血濡濕了他的雙手,但他卻不能動也不能思想,只知道自己竟然流淚了。

  梓欣虛弱的望了他一眼,費力的抬起手來觸摸他俊美的面容,「還好你沒事,我可疼慘了。」

  「我馬上為你療傷,你撐著點,待會兒就不疼了。」他嘶啞的說,一邊告訴自己,要鎮定,梓欣還要他。

  那剩下的蒙面人仍不知死活的衝上來,趙鈺頭也不回地單手向後一甩,射出一串怠針,那針細如髮絲又輕如柳絮,蒙面人只感覺似被蚊子咬了一下,又走近來,但就在他們移動的剎那,卻又紛紛倒地,七孔流血而亡。

  君儒好不容易脫離設在他院內的五行八卦陣來到絳風軒,一看到那群蒙面人的死狀,不禁皺緊了眉頭。這分明是趙鈺大動肝火而痛下的毒手,但他向來不輕易取人性命,如今又是為了什麼而大開殺戒,還使出狐族最凶殘的利器呢?

  他不及細想,施起法術把刺客的屍體移到代州城東郊五十深的地下。他搖了搖頭,走到臥房前。「少主。」

  打開了門,趙鈺一臉凝重和毫無血色的神情嚇住了他,「少主,我被屠雄的五行八卦陣困住,好不容易才趕來這,卻見門外一堆屍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鈺把他拉進房,「你來得正好,梓欣受傷了,但她背上的刀我一直沒辦法除下來,再不診治,我擔心她有危險。」

  君儒走至床邊,只見梓欣雙眸緊閉,俯躺在床上,背上一片殷紅,一柄血紅色的小刀正插在她的背上。他伸出手去,還未碰到那刀,就感到一陣暈眩,忙扶住床柱,調勻呼吸。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和你還沒碰到這刀就感到頭昏眼花,強要碰觸還會力量全失?」趙鈺已經試了好幾次,卻都徒勞無功,看著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心中簡直在滴血。

  君儒沉吟了半晌,「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月紅刀。」

  「月紅刀?!」趙鈺愣了好一會兒,「你的意思是,此乃干將、莫邪所鑄,能破神通法術的月紅刀?」

  「八九不離十。你不覺得那批刺客來得突然,又有五行八卦在後相助,這是個早已預謀好的計策。」君儒念了一串咒語,但沒有用,月紅刀還是插在梓欣背上一動也不動。

  趙鈺神情一冷,推開了君儒。「待會兒刀子一拔出來,你馬上幫她止血。」「少主,使不得,我們只要碰一下它,就有可能神通盡失,甚至飛魄散的。」君儒恍然明白,趙鈺是想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他拚著一死也要救她!

  君儒還想勸阻,趙鈺已經走上前,強忍著五臟六腑翻騰欲爆的痛楚,雙手握緊月紅刀,使盡全身氣力往上一拔,刀子應聲落地,大量的血急湧而出。君儒來不及思考,快速封住了梓欣的穴道,施起療傷的法術護住了她的心脈,使她不致因為傷口劇痛而昏死過去。

  趙鈺面色蒼白如紙,吐了幾口血後,虛弱的倒在椅子上喘著氣,地上那柄月紅刀正對他閃著妖艷的血色,卻絲毫感受不出它有破除法術神通的魔力。他深感不解,但梓欣的安危大於一切,他將刀子一踢,只顧奔到床邊,「她怎麼樣了?傷口深不深?血止住沒有?」

  君儒拭去梓欣背上的血,「幸好沒有傷到心肺,只是那刀刺得太深,得休養好一陣子才能復元。倒是少主有沒有感覺哪不舒服?要不要回狐仙洞請長老們幫你看看?」

  趙鈺不耐的揮揮手,「我很好,不用這麼麻煩,只要梓欣沒事就好。」他溫柔地為她拂開臉上的髮絲,心疼她背上有傷,只能如此不舒服的趴著。

  君儒撿起那把刀,仔細地打量著,「奇怪,這明明是傳說中的月紅刀,為什麼會失去效力?我拿回去請長老看看。」他將刀握在手中,卻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

  趙鈺自是沒有異議,「快去快回,我怕比言又會使出什麼奸計,這次暗算不成,難保不會有下次,我一個人的力量不足以保護梓欣。」

  「不用回狐仙洞,我們就在此地任憑少主差遣。」倏地,一陣風帶來了三名老者,他們雙目炯炯有神的望著趙鈺。

  「君儒,它的確是月紅刀,但你怎不想想月紅刀和鑄刀之人有著什麼樣的淵源?」其中一位長老對君儒說。「月紅刀是干將、莫邪夫婦所鑄,凡是這兩人的後代都可以操縱這把刀。」

  君儒這才恍然大悟,「長老,您是說少夫人正是……他們的後代?」

  「沒錯,正因為少夫人有操縱此刀的能力,所以刀尖入體後,她的心願便明明白白地傳到刀身,漸漸削弱它的魔力,使它成為一柄不足以破除神通的刀,對咱們狐族再也沒有威脅了。」

  「原來如此。對了,不知長老們前來有何貴幹?」趙鈺心神略定,拉高妻子身上的薄被後,轉身招呼他們。

  「屬下是特地來恭賀少主和少夫人新婚大喜的。」三位長老聲說。

  「少主娶了這樣一位至情至性的奇女子,實是狐族之福,大家都對少夫人在廣場上的義行感佩不已。」

  「同時,大伙也知道比言一直在與少主作對,因此決定誓死保衛少主。咱們受比家的氣也有數百年了,現在該是了結的時候。」另一名長老說道。

  「尤其是他身邊的爪牙屠雄,仗著自己懂幾分法術,常常和我們作對,我們已經忍無可忍了,請少主下令向他討回公道。」第三位長老接著說明。

  趙鈺聽了心中好生為難,他本不想把事情擴大為人與狐的戰爭,畢竟他是當朝的二皇子,很多事不能光為狐族著想,況且比言正想把事鬧大,好讓天下人笑話,他豈能讓比言如願?

  「長老,這事得從長計議,屈屈一個屠雄,少主還不看在眼。如今少夫人又受了傷,很多事少主不便貿然決定,還是等少夫人痊癒了,大家再商量出一個妥善的對策,您們看如何?」君儒婉轉的替趙鈺解圍,兩眼還一直瞄向床邊,送客的意味十分明顯,惹得三名長老不滿的瞪著他。

  「是的,三位長老,我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解決比言的事,沒有辦好這事我是不會回宮的,請大家稍安勿燥,我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趙鈺也允諾道。

  三位長老面面相覷,既然少主都這麼說了,他們也只好打道回府;主子的命令已下,誰敢造次?

  送走三位長老後,天已大白,君儒檢視那月紅刀一番後也告辭離去,趙鈺終於可以冷靜的思考一切。梓欣蒼白的臉依舊毫無血色,那雙令他心疼的眼依然緊閉,這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她也不會受這種苦。痛定思痛後,他終於決定對她坦白,然後,他必須送走她。不管她回宮也好,回到莫家也罷,只要她不在身邊,她就不會再遇到危險。

  除了這個辦法,他實在想不出來還能怎樣保護她。她這麼嬌小,又這麼柔弱,豈能忍受再一次的傷害?更何況這情形若再發生一次,他定會瘋狂的。閉上眼睛,他一再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但不知為什麼,他還是感覺到一陣錐心的疼痛侵入四肢百骸,連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心防也變得不堪一擊……

  「什麼?!一個也沒有回來?屠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那月紅刀是上古神器,絕對萬無一失的嗎?」比言一拳敲在那□值不菲的桌上,引來一陣碗碟的碰撞聲。

  「話是這麼說,可是你也別忘了,月紅刀有接受干、莫兩人後代命令的禁忌。」屠雄看著桌上的卦象,緩緩地說,「真想不到那莫梓欣竟然是他們的後代,還莫名其妙地毀去了月紅刀的神力,真是令人訝異。」

  「哼,又是那小丫頭惹的禍!屠雄,我要你把她一併除去,不留任何活口。」

  「不用你說,我也早想和他們較量了。我當狐仙洞的掌門人是怎樣厲害的角色,原來是個美麗的小伙子!想和我鬥?還差遠了!」

  「你這次可別再讓我失望,逮著他後,我們即刻上京向皇上討回公道。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他在宮養了這麼一個異類,看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比言邪惡的笑著,忽然又問:「你打算怎麼做?要不要我再找幾個人幫你?」

  「不用了,我只要在一處靜的房間扎幾個稻草人就行了。當月亮消失在天□的時候,正是狐族法力最弱的時刻,我若在那時施法,諒趙鈺插翅也難逃!」屠雄貪婪的笑了開來,「不過,老爺答應我的條件,事成後可不能反悔哦!」

  「那是當然,只要你助我抓到趙鈺,我就把我那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許配給你,這是早就說好的條件,我樂觀其成。」比言乾笑兩聲。反正事成之後,他就能「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這小小的茅山道士,豈能容他如此囂張?

  正好送茶進來的阿芳無巧不巧的聽到這句話,她不動聲色的奉上茶後,馬上飛奔回比桃房。

  「小姐,你快想個辦法,老爺要把你許配給屠大師呢!他的年紀都可以做你爺爺了,你再不想辦法,一輩子就都完了。」阿芳緊張的說。

  比桃一聽,也是手腳發軟,她早知道父親為了奪權,什麼都可以不顧,但這回真是不可原諒。「他們還說了什麼?」

  「嗯……好像還是對付二皇子的事吧!老爺一直視二皇子為眼中釘,不除不快,而且還答應屠雄除去二皇子之後,就把小姐許配給他。」

  「哼,我爹打的好算盤,犧牲一個女兒,換來日後的大好前程!」比桃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不愧是我的好爹爹,看我沒有當后妃的希望,就把我當成賞賜的肥肉,哈哈哈,好聰明的爹爹啊!」

  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阿芳在一旁急道:「小姐,現在不是埋怨的時候,你快想想辦法啊!對了,我們可以去佛堂請夫人為你做主。」

  「找我娘?!我娘早已不管我爹的事了,她幾年前就說我爹殺業重,因此茹素念佛為他贖罪;這回她是幫不了我了,我必須靠自己。」比桃拭去臉上的淚水,勇敢地面對挑戰,誰教她當初選錯了路,若是不理會爹那一套殺狐的言論,又怎會落到如今的地步呢?

  「小姐打算怎麼做?」

  「阻止屠雄殺趙鈺,他若是不成功,想來我爹也不會硬逼我嫁他。」說是簡單,可是屠雄那些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看了就令人害怕,也不知道趙鈺有沒有本事對付他?

  阿芳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聽府的人說,屠雄經常喝酒,而且每回都喝得酩酊大醉,我們若想從他口中套出計策,應該不難。」

  「好,就這麼辦,你去邀請他來這,就說我有要事與他相商。」見阿芳仍有遲疑,她立刻催促道:「快去啊!順便吩咐膳房拿幾瓶最好、最烈的酒來。」

  阿芳命而去,過了片刻,屠雄果然興匆匆地來到。面對如玉美人和一桌好酒、好菜,他不飲就先醉了,幾杯黃湯下肚後,舌頭也大了。

  「屠大師,聽說你已經有了對付二皇子的計策,可不可以說來聽聽,讓小女子也高興、高興?」

  「呵呵,我找來他的生辰八字,釘在小草人身上,施起法術,不出七天,他就會心神俱失,任我們擺佈了。他們狐仙洞最厲害的就屬趙鈺,一旦操縱他,全窩的狐狸都將歸我們管,這計策不是比月紅刀更有用?」

  比桃又灌了他一杯酒,「可是,你怎能確定那生辰八字一定對呢?說不定趙鈺刻意隱瞞。」

  「錯不了的,我找來當年替他接生的產婆,幾番嚴刑拷打,她什麼都說了,還怕有假嗎?何況他的不靈,還有他妻子的,莫梓欣的生辰八字總錯不了吧?他唯一的弱點就是那女人,看到她吃苦,比殺了他還難過,所以控制那女人也等於控制趙鈺了;小美人,你說是嗎?」他輕摸她的手。

  比桃心中惱怒,卻也不好發作,再灌了他幾杯酒。「天色已晚,屠大師也醉了,請你回房休息吧!」

  「不,我今晚要睡在這兒,小美人,你問了我這麼多,我也什麼都說了,你忍心再趕我走嗎?」屠雄也不是傻子,他早懷疑比桃邀請他的目的。不過,她和她爹應該是站在同一邊的,今晚這機會他不能放過,生米煮成熟飯也才能確保比言不會反悔。

  比桃使盡全身氣力推著他沉重的身體,直到此刻才驚覺把他引進房中有多危險。「嘶」的一聲,她的外衣被扯破了,比桃開始驚慌的喊叫。

  突然,屠雄身子一,趴在她身上不省人事,比桃使勁地把他推開,只見阿芳手上拿了根粗大的木棍,顫抖的說,「小……小姐,你沒事吧?我……殺死他了?」

  見她實在嚇得厲害,比桃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他只是昏過去,死不了的,找幾個人把他抬回房。」

  「是。」阿芳拔腿就跑,不一會兒,幾名壯丁就把屠雄給抬了出去,阿芳也收拾好房中的一切。

  比桃托著腮坐在窗邊,仔細地回想方才聽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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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0 23:34: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梓欣嘟著小嘴,皺起眉頭縮進趙鈺懷。「我不喝,那藥好苦哦!」

  「不喝怎麼行?」他接過那碗苦澀的藥汁,「快,一口把它喝了,良藥苦口嘛!」

  她還是搖著頭。「鈺,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甚至還可以下床走動呢!

  我不要再喝藥了。」這幾天他們老把她當病人看,叫她吃這、喝那的,弄得她好煩。

  「梓欣,你的傷雖然好了大半,但身子還是很虛弱;你瞧,如今雙頰都不似以往紅潤了。乖乖喝了這碗藥,你要什麼我全答應。」趙鈺支起她的下巴,溫柔但執著地把那碗藥端到她面前。

  梓欣就著碗邊,倒是挺爽快的喝光了,他抬起衣袖,為她抹去唇邊的藥漬。

  「說吧,你有什麼心願?」

  「當真什麼都肯答應?」她雙眸一轉,晶亮的眼神看得人心慌。趙鈺轉念一想,這幾天她哪兒都不能去,使她失去好幾天的自由,想來她是要求這個吧!

  他忙不迭地點頭,「沒錯,只要你說得出口,我全都做得到。」

  梓欣滿意的笑了,「那我要你陪在我身邊,永遠。」

  他愣了好半晌,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梓欣,『永遠』這個字眼對我們來說太過沉重,你不該要求這個。」

  「我不管,你答應過什麼要求都可以,難道你想反悔?就算你想反悔我也不准,你已經承諾過了。」她緊咬著下唇,死命地拉著他的衣袖。看見他的黑眸盛著滿滿的痛苦,她就知道他又想逃了,但她不准,她就是要逼他把話全說出來。

  趙鈺無奈的別過臉去,「你要我怎麼說?我不能、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你有你大好的人生,而我……也有我的日子要過,當初我實在不該招惹你。」

  「現在才說這種話不嫌太晚了嗎?趙鈺,你是個想愛又不敢愛的懦夫!」

  梓欣氣得翻過身子趴在床上痛哭,「你要是不愛我,就不會千方百計把我弄進宮去;你要是不愛我,就不會委屈自己選我為妃,現在你又說這種話來氣我,難道以前對我的好全都是假的嗎?」

  趙鈺的心立刻揪緊了,他左思右想,只有說出事實一途。他咬緊牙關,艱難地開口:「梓欣,你想知道一切?好吧!我現在就告訴你。」他扶起她,飛快地在她額上解了封印,「你閉上眼睛想一想,把你十年前遺漏的那段記憶找回來。」

  她依言閉上雙眼,「那一年比家莊的殺狐大會上,我遇到了一支白狐……那白狐滿身是血,它的紫色眼睛好漂亮……我把它帶回家,它成了我的好朋友……但是沒多久,它又不見了。」

  「那支白狐……就是我。」他低沉的聲音響起。

  梓欣猛地睜開雙眼,清亮的眼神盛滿疑惑,「不可能,那白狐……雪梅它是女的。」

  「你弄錯了。」他溫柔地說,卻沒有多加解釋,因為他不以為再多的言語能挽回一切,或者扭轉事實。

  「可是,你不是紫眸。雖然你的眼睛很漂亮,但絕不是那雙紫眸。」她的柔荑撫上他的眉眼,愛戀的眼神停留在摯愛的男人身上。

  趙鈺微微一笑,閉上雙眼再睜開時,那雙熟悉的紫眸乍然出現在她眼前。

  「現在你相信了吧?我不是人也不是狐,我是人與狐結合生下的後代,隨時可以變身,也有強大的法術。」

  他終於說了!梓欣甜甜一笑,偎進他的懷,「原來你是當年那支小白狐,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我當年還叫你雪梅。雪梅,我以後還是這樣叫你好不好?」

  趙鈺萬分的驚訝,他曾想過告知她真相後,她可能會有的反應,但唯獨這一種他不敢奢想,他不以為老天會如此眷顧他。「你……你不會嫌棄我嗎?」

  他輕柔地抬起她的下巴。

  「為什麼要?你不以你特殊的身世為榮嗎?既有人的聰明,又有狐的敏銳,這世上有幾個能比得上你?我能遇上這樣的夫婿是我太幸運了,難道你嫌我不好,配不上你這位尊貴的狐公子?」她嬌媚的眨著眼,帶著誘惑的笑容瞅著他。

  「怎麼會?我愛你,愛得這麼久、這麼深,愛得好怕會失去你。」他擁緊她,把有些濕潤的眼埋進她雪白的頸間。「我好怕失去你,所以一直不敢告訴你真相,梓欣,我愛你。」

  「我也愛你。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優秀的男人,蓮兒一直對我說,不要讓你溜出我的手掌心,否則以後就再也找不到肯娶我的男人了。其實我才不在乎這些,我只在乎你喜不喜歡我,要是你當真選了別的女人當妃子,我一定會詛咒你下地獄的。」梓欣害羞地偎在他懷說著情話,還不時偷襲他的臉頰。

  趙鈺捧起她暈紅的俏臉,深情的許諾:「除了你,我這輩子絕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不是因為感恩,也無關身份貴賤,我就是愛你,這個雄不分的小糊塗蟲。」

  梓欣正想抗議,他迅速地佔有她的唇……

  「不,我不要先回去,鈺,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你說過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怎麼才過了三天,你就出爾反爾了?」梓欣在廳中來回踱步,平坦的地面都快被她開出一條路來了。

  趙鈺小心地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梓欣,留在這真的很危險,你先回宮等我好不好?我不想再經歷一次錐心之痛,看到你受傷,我比誰都心疼。」

  「鈺,那只是意外,何況月紅刀由我來受總比你受好吧?」她不住地親吻丈夫,希望他改變心意。

  趙鈺俊秀的臉龐微紅,立場卻不變。「不行,梓欣,你還是先回去,你走了我才能定下心來對付屠雄。」

  「我不回去,除非你陪我。」她嘟起小嘴。

  眼看他倆持不下,君儒只好出面打圓場,「少夫人,少主是擔心你的安危,若你再出事,少主會承受不住的。」

  「是啊,你難道願意讓我因為掛念你,而無法全心對付屠雄嗎?」趙鈺長歎一聲,「比言對我的敵意相當明顯,光是一把月紅刀澆不熄他的憤恨,看來,我和他終免不了一戰。」

  「可是,我也擔心你,不想和你分開呀!」梓欣可憐兮兮的喊,眼光求救似的望向侍女們,蓮兒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姑爺,我看你就答應小姐吧,你若不看著她,難保她不會給你惹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為免日後麻煩,你還是自行看管比較好。」

  梓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一旁半天不吭聲的小玉也忽然開口:「姑爺,奴婢認為還是將小姐留在這裡較為妥當。比言對我們的行蹤若指掌,小姐又在代州城住了那麼多年,她的習性、慣有的行為早被他們掌握,若在這個時候貿然送小姐回京,恐怕會遭他們挾持,以此威脅姑爺。為了日後動起手來沒有任何顧忌,小姐還是留在姑爺身邊為要。」

  趙鈺沉吟著,小玉的話也不無道理。

  「好不好嘛?鈺,我保證不給你惹麻煩。」梓欣一臉的期盼。

  他一把摟住了她。「好吧,你就留在這裡,但一定得聽我的,不許再有半夜偷溜的事發生。」

  梓欣甜甜一笑,才跳下他的膝頭,還未站穩,心頭就掠過一陣尖銳的刺痛。她抓緊丈夫的手,撫著胸口輕喊:「好痛……」

  眾人相覷而驚,趙鈺更是恐慌,「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突然這麼蒼白?

  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梓欣咬緊下唇,搖頭不語,過了一會兒,她又奇跡似的覺得不疼了。她虛弱的對趙鈺笑笑,「我沒事,只是剛才心頭震了一下,呼吸有點困難,我還以為自己快死了呢!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儘管她如此說,趙鈺還是抱起她走向內室,小玉和蓮兒連忙跟去服侍,一路上只聽到她不時的叫道:「鈺,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又不是病人,多難看。」

  「你的臉色這麼難看,還是我抱你的好,別勉強。」

  將她放至床上後,趙鈺為她把了脈,頓時臉色大變,他知道剛才是怎麼一回事了。放下紗帳,他低聲的交代侍女:「你們待在這裡,就算用強迫的也要把她留在床上,她要休息。」

  趙鈺向君儒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走出房間。

  「怎麼樣?看出什麼了嗎?」君儒問。

  「五毒穿心術。」趙鈺沉聲的說,剛才為梓欣把脈時,他發現她的心搏異於尋常,這表示某處有人在操控她的心神。

  君儒聞言大吃一驚,「你確定嗎?五毒穿心術會漸漸侵蝕人的心性,到最後被施法者利用,完全喪失人性。他們竟用這種卑的法術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實在太可惡了!」

  趙鈺重重的一拳打在身旁的木柱上,「可惡,他們竟對梓欣下這種毒手,我實在忍無可忍了!君儒,我們上凌雲園,旱一刻除去屠雄和比言,我和梓欣才能早一天獲得安寧。」

  君儒大表贊同的點點頭,他早想和屠雄算一算帳了,屠雄加諸在向陽身上的痛苦,他可沒忘。

  就在他們上馬之□,一位意外的訪客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僕人奉上茶後,君儒終於忍不住地問向那名嬌客:「比大小姐突然來訪,不知有何貴事?」

  「我來自是有要緊的事和你們商量。」比桃從容不迫的笑道。

  「我不認為狐族和你們比家有什麼好商量的。」君儒冷冷的回答,趙鈺只是望著她,毫無表情的臉看不出任何反應。

  比桃咬著下唇,明知這一趟不該來的,但她還是來了。「你們別拒人於千里之外,我來是要告訴你們一個消息,屠雄對你和莫梓欣施了法術。」

  趙鈺終於有反應了,他的眼神益加森冷,眉頭也緊皺在一起。

  「他還說,月亮消失之□就是你們的力量最弱之時,他要在那時控制你的心神,使狐族完全聽命於他。」比桃絞著雙手,羞怯的模樣完全異於平常的囂張乖戾,「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我說的全是真的,以前是我不對,不該找你們麻煩,現在我已經後悔了。」

  趙鈺和君儒互望一眼,終於開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又是你爹的另一項奸計嗎?」

  「不,我來這我爹並不知情,我只是想提醒你們留心屠雄,他是個可怕的敵人。」

  「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趙鈺又問。

  「我可以不用嫁給那個可怕的男人。」比桃夷的撇撇嘴,「屠雄向我爹邀賞,事成之後要我嫁他為妻,我怎肯屈從如此安排?」

  「所以你寧可向我們求救?」君儒有趣的挑起眉,「你們這對父女也太奇怪了吧?每天處在爾虞我詐之中,不嫌累嗎?」

  趙鈺沉思著,比桃此來當真只有這項目的嗎?五毒穿心術對他根本沒用,因為他的生辰八字從未透露出去,就連宮的紀錄也是遲了三個時辰。但梓欣可就慘了,有什麼辦法能救她呢?

  「二皇子,我言盡於此,信不信隨你,只希望將來你們動上手時,務必除去屠雄這惡賊,讓他無法再來糾纏我。」比桃起身,見趙鈺一直不太理睬她,心湧起一份自憐,若能從頭來過,她一定不會選擇這樣的相遇方式。

  「比姑娘,請留步。不瞞你說,梓欣確實中了屠雄的妖法,剛才已經發作過,所以,我想請姑娘伸出援手,救救梓欣。」趙鈺誠懇的說,「只要梓欣能好轉,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比桃萬分詫異,向來冷漠待她的趙鈺如今也會求她?為了那個女人,他竟什麼都不顧了。「你要我怎麼做?我對那些神通法術完全不瞭解。」

  「這倒不難,我想請姑娘找出一個三寸長的小草人,那草人身上貼著梓欣的生辰八字,只要那草人在我們手中,梓欣就不會受人控制。」

  她側頭想了想,而後嫵媚的笑了,「若是找到小草人,你當真什麼條件都答應我?」

  趙鈺覺得她的笑容有些詭異,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梓欣是他唯一的弱點,為了她,他百死無憾。「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好,我就幫你去偷小草人,事成之後,我們再談。」比桃暗自竊喜,她就不信過了這次,趙鈺不會屬於她。兜了這麼大一圈,最後還是繞回原點,看來,老天還是疼惜她的。

  「慢著,比姑娘,我跟你一起去。」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大廳門口響起,小玉竄了進來,直挺挺地跪在趙鈺面前。「姑爺,你讓我和比姑娘一起去吧,我以前不常隨小姐出門,比家的人不認得我,而且我個子小,要偷東西也比其它人方便,我們倆若一行動,比姑娘只要纏住屠雄和比家老爺就行了。」

  趙鈺素來知曉這丫鬟有謀略、夠沉穩,如今說出的這番話更是思慮周全,同時又能堵住比桃的嘴,讓她不好提出過分的要求。但是……「小玉,這是很危險的事,梓欣若是知道你為她冒險,她不會心安的。」

  君儒更是著急,小玉還這麼小,若是有什麼萬一,他會痛苦一輩子的。

  小玉接收到兩人關懷的眼神,她對君儒笑了笑,然後針對趙鈺唯一的弱點下手。「姑爺,小姐絕不會怪我的,她剛才又發作了,直嚷著心口疼,這會兒已經厥過去了,你還是快回到她身邊,免得她醒來見不到你。」

  果然,趙鈺的臉色遽變,他掏出一顆雷鋒石交給她。「小玉,你進入凌雲園後要小心點,找出那小草人後,就把這顆雷鋒石丟到空中,我們會立刻去接你。記住,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若這次不成,我們再想其它辦法,不要勉強,知道嗎?」

  小玉笑得有如春花初綻,「知道了,我一定會把讓小姐痛苦的草人帶回來。」

  比桃站在一旁,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輸給莫梓欣了,光是梓欣身邊的丫鬟她都比不過,更別說是莫梓欣本人了。唉,難道真是蒼天捉弄,紅顏總是薄命?

  趙鈺站在迎風處,微風吹起他白色的衣衫,更顯得他面如冠玉、衣袂飄然,但他此刻卻散發出一種欲致人於死地的殺氣,令一旁的人為之心驚。

  相較於趙鈺的瀟灑,屠雄就顯得醜陋不堪,矮小的身子甚至不到趙鈺的肩膀,五官全皺在一起,只有那對如鼠的目光閃著詭異的神色。他不是不怕趙鈺的怒氣,而是有自信能使這男人屈服,因為莫梓欣的性命還掌握在他手中。

  「屠雄,我今天來,是要你放了梓欣。」趙鈺冷冷的開口。

  屠雄狂笑起來,「二皇子,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若解了莫梓欣的毒咒,那我不就再也控制不了你了?」

  趙鈺心頭火起,「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囚我族人的那筆帳還沒跟你算,現在又加上梓欣的事,你真當以為我狐仙洞沒人了嗎?」

  「哈哈!你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好了,我比言奉陪到底。狐族有什麼真本事?還不就是靠一張美麗的臉魅惑人心。如今大宋先出了一個狐皇后,又生出一個狐皇子,真是天將亡大宋!」一旁的比言譏嘲道。

  「胡扯!你們不要以為控制了梓欣,我就不敢動手。」趙鈺蓄勢待發,就等那顆雷鋒石升天;不管如何,他絕不會拿梓欣的性命開玩笑,所以他一直在拖延時間,等待小玉完成任務。

  正當屠雄和趙鈺對峙的同時,比桃帶著小玉在屠雄的房翻箱倒櫃地找尋小草人,卻一無所獲。比桃氣極,拿起鞭子在房中胡亂揮打,突然,牆上一幅畫被她揮落,露出一個小香爐,爐中正插著一個小草人。

  小玉驚呼一聲,忙衝過去一看,小草人上的白布條寫著——莫梓欣,癸丑年二月二十六日未時生。

  就是這個!小玉和比桃匆匆一握手後,又各自離開,比桃衝到後院觀看決鬥情形,小玉則放出雷鋒石,靜候君儒來到。

  突然間,半空中揚起一陣火花,同時發出巨響。比言和屠雄兩人看得目瞪口呆,趙鈺則是心頭一陣狂喜,提起長劍便和屠雄打了起來。

  他快速而犀利的向屠雄攻去,根本不讓他有喘息和施咒的機會,三兩下便制住他的穴道,廢去他全身法力,使他不能再作怪。

  比言見了大為吃驚,怎麼屠雄如此不堪一擊?而屠雄仍在作垂死的掙扎,「趙鈺,你敢廢了我的功力?!你忘了莫梓欣的命還操縱在我手中嗎?若沒有我幫她解咒,她是死定了!」

  趙鈺露出冷笑,「這不勞你費心。」他高亢的聲音揚起,「小玉,你找到了嗎?」

  「是的,姑爺,我拿到了。」小玉應聲而至,見她手中高舉著草人,屠雄頓知大勢已去。

  君儒跟在她的後頭,接過那草人,口中喃喃念著咒語,不一會兒,那草人身上冒出火花,瞬間化為灰燼,飛散在空中。

  屠雄看了又是一陣驚駭,「三昧真火?你竟然練成了這等功夫?」

  「你這雜毛老道還滿有眼光的,我使的正是三昧真火,怎麼樣?想不想也試試看這滋味如何?」

  「不,不用了,這位狐少爺,不用了。」屠雄連忙搖頭拒絕,做人要識時務,看這「人」面容秀美,想來個性必然溫和有禮,說不定討饒幾句就會放他一馬也不一定。

  君儒冷冷一笑,「是嗎?那你加諸在我侄兒身上的熱油滋味就好受嗎?為了讓你牢記這個教訓,我是絕不寬容的。」他舉起手來,一絲火花便躍至屠雄胸口,雖不足以致命,但已經讓他失聲哀叫,苦不堪言。

  比言父女見了直吞口水,他們早知道惹怒狐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如今親眼見了,才知那報復有多可怕。「二皇子,請恕小老兒失禮,我無意冒犯你們,還請見諒。」

  「只是冒犯而已嗎?你三番兩次派人到狐仙洞搗亂,又一再向少主挑釁,意欲暴露少主的身份,這種種行為就只算冒犯?」

  比言雙眼閃爍,「這……小老兒知錯,還請兩位原諒!」

  比桃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倒想看看趙鈺打算怎麼做。突然,她身後走出一位婦人,比桃驚叫:「娘,你怎麼出來了?」

  比夫人不理會女兒,逕自走到趙鈺身前「咚」的一聲跪了下來。「少主,請原諒老身的家人,比言並不真是那麼壞,他只是怕桃兒被你們帶走。桃兒和少主一樣,也是人與狐的後代,只不過,她並無法力,也不會變身,而我正是狐族流落在外的雲兒。」

  「雲姨,你是當年服侍我娘的雲姨?」趙鈺實在太驚訝了,他也聽說過雲姨的事,但萬萬沒想到失蹤已久的她竟會在此時出現,且還是比言之妻。

  「少主,這事說來話長,總之,我當年受傷被他所救,一顆心便懸在他身上,我明知愛上敵人不對,怎奈我肚已有桃兒,只好跟他走。之後,他怕我帶桃兒遠走高飛,遂處處找我們族人麻煩。小姐當年忍無可忍,便集他種種貪婪的罪證,把他貶到代州來,沒想到卻惹出這麼多事,少主,老身真是罪該萬死。」比夫人涕淚縱橫的說著,趙鈺親手將她扶起,不知事情的發展怎會急轉直下,更可笑的是,原本厭惡狐狸的比桃,還是他們的族人!

  比桃瞪大了眼,拉著比言的衣袖,「爹,這怎麼可能?娘一定是在說笑,對不對?我怎麼可能跟那些狐狸有關係?我是人啊!爹,我是人,是不?」她已經有些歇斯底里,她怎麼能接受這種可怕的說詞?

  比言歎了一口氣,撫著她的長髮。「桃兒,你娘說得沒錯,你的確是人狐的後代;但這一切並無不同,你還是爹的乖女兒啊!」他神色一變,轉向趙鈺。「我現在還是很討厭你們這群狐狸,你要是有本事就殺了我,否則,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你們。」

  「爹!」比桃驚叫。

  「你……你這又是何苦呢?」比夫人暗暗垂淚。

  「我的事你們別管。趙鈺,你怎麼還不動手?我不要你的同情!」比言厲聲喝道。

  「我不同情你,我只可憐你眼盲心也盲,看不清事實真相,也聽不見雲姨內心深情的呼喚。你只是一昧地相信自己的看法,不願相信其實人與狐也可以和平共存。幾百年來,狐族一直清廉自守,從不涉及人世的事,也不介入人的命運,你以為雲姨為何不顧戒律族規,而屈就為你的妻子?還不是因為她愛上你這個混蛋!若不是因為你,她在狐仙洞過得有如神仙般,為什麼要到紅塵中陪你吃苦受累?還有,你三番兩次找我們麻煩,若不是我們一再容忍,你還能活到今天嗎?若說我們有禍國殃民之實,倒不如說是人類天性中的貪婪凶狠毀了你們!」趙鈺一面說,背上一面冒著冷汗,想起自己前一陣子也是這樣庸人自擾,以致差一點就失去梓欣。他發誓絕不再犯同樣的錯。

  比言靜默了半晌,而後終於豁然開朗,「二皇子說得是,過去是我不對,還請兩位大人有大量,別再計較。」

  「哼,算你運氣好,死到臨頭竟冒出雲姨來替你求情,否則,我定要你嘗嘗三昧真火的滋味,看你還敢不敢玩油炸狐狸的遊戲!」

  君儒的戲言使得大家都笑開了,比夫人乘機留客,「少主和毛公子今晚就留下來一同用膳吧,讓我們略盡遲來的地主之誼!」

  「不了,我想趕快回去看看梓欣,不瞞你說,我對她掛心得很。」趙鈺淡漠的臉因提起妻子而溫柔許多,令人好生羨慕那個能贏得他心的女人。

  「既然如此,老身也不便強留。」比夫人直到把趙鈺等人送出莊外,才轉回頭,只見女兒兀自癡癡地望著路的盡頭。

  「傻孩子,人都走遠了還看,該是你的跑也跑不了,不是你的,強求也求不來。」

  比桃臉上一紅,賴在母親懷撒嬌,「真不可思議,昨天我和他還是仇人,今天卻成了同類,感覺上我和他又接近了一些。」

  「不怨恨自己有狐族的血統啦?」

  「娘,不跟你說了,你光會取笑人家!」比桃輕快的飛奔進房。比夫人在她身後連連搖頭,這孩子怎麼還在作不可能的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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