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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軒]美女不出嫁(極品家庭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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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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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0: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美女不出嫁【極品家庭2】作者:喬軒

她向來是見義勇為的優良市民!
這搶匪被她當街逮個正著,她當然要好好讓他明白什麼叫作「做人的道理」!
可沒想到,正當她準備要「動用私刑」的時候,
一個路人甲卻露出一臉「中華民國法律的捍衛者」的嚴肅表情,堅決反對她動用私刑!  
她懷疑,他的DNA基因密碼就只有四個字:腳踏實地。
呵呵!這樣的人對向來喜歡冒險和挑戰的她而言,好像滿有趣的呢……
而她,實在是個以美貌欺騙世人的女惡魔!
他只不過是想阻止她動用私刑,卻慘遭「血光之災」,
這個美女下手之狠,他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豈不是很冤?
所以,當她提出說要負責帶他上醫院,他當然接受囉!
誰知,真正的折磨,現在才要開始,
且他一向奉行的規律生活,也被她搞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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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1:0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討厭,到底還要多久?

  禮壇前,身穿紅底白袍、白髮白鬚的神父捧著聖經,用他那顫抖,又帶著匈牙利腔的中文,為站在他前方的一對新人證婚。一身紅紗的反傳統新娘,不耐煩的頻頻朝教堂屋頂翻白眼。

  康唯晞扭著脖子,突然覺得別在發上的那頂鑲著幾百顆水晶的小皇冠異常沉重,胸口的紅寶石項鏈壓得她呼吸困難,還有沉重的耳墜,老天……到底是誰給她弄來這身行頭的?!  為了舒筋活骨,唯晞纖細的秀頸稍微往左邊傾三十度,沒想到頭上的水晶皇冠竟然開始緩緩移動──要命,快掉下去了!她低咒一聲,七手八腳地扶住,直立秀頸與地平線保持垂直狀態。神父投來奇怪的眼光,唯晞立刻丟出一朵媚媚的招牌微笑,害得清心寡慾的神父脹紅一張老臉,差點念錯經文。「請不要誘惑神父好嗎?」有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誰?誰在說話?」她大叫。

  觀禮席上,大哥康霆,三弟康捷,四弟閻皓及么妹康唯儂都十指交握,低頭為她的幸福祝禱,而神父像是沒聽見她的疑問般,帶領所有賓客為新人祈禱。唯晞只好轉向新郎──喝!他的臉……

  為什麼被打上馬賽克?!  她左探一下,右探一下,馬賽克竟然自動隨著她的動作左挪右移,硬是不讓她看見對方的臉。這是什麼玩意兒?!

    「……新郎先生,你是否願意娶康唯晞小姐為妻,不管貧富貴賤,生病或者健康,都能終生不變地愛她?」

  「我願意。」

  唯晞聽了,目瞪口呆。

  喂喂~~你是誰呀?

  「康唯晞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新郎先生,不管貧富貴賤,生病或是健康,都能終生不變地愛他?」開什麼玩笑,她連新郎是誰都不知道啊!

  「康唯晞小姐,請問你是否願意嫁給新郎先生?」

  「我幹嘛要?」

  啊~~她受夠了!

  新郎先生、新郎先生!他總要讓她知道他姓啥名誰吧?她幹嘛要跟一個不知名又不知道長相如何的男人結婚!唯晞把捧花往地上一扔,纖指指住那片「馬賽克」,揚高音調——「你給我聽清楚,本美女——今年不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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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連合報藝文快訊:被譽為台灣首席「謀殺女王」的知名女作家康唯晞,新作「第二張黑桃J」即將於七月下旬魅力橫掃全台。

  堵塞了七分鐘的車流開始緩緩向前移動,尉子京合上報紙放回副駕駛座,雙手放回方向盤,耐心等待前方小貨車拉出安全距離才駛動。憑良心說,他大概是全台灣最遵守交通規則的駕駛人。

  從他十八歲考取機車駕照,二十歲考取汽車駕照以來,他從來不曾被開過半張罰單。只要一上車,他就繫上安全帶,開車中他絕不接聽大哥大,停車時絕對停在停車格的正中央,絕不越界半吋,當然,闖紅燈、違規右轉之類這種事他是絕對不幹的。不僅僅是交通規則,他也遵守所有中華民國頒布的法律。

  他按時繳信用卡費,絕不逃漏稅,更不屑購買盜版品。

  上至選總統,下至選大樓管理委員長,他都盡足公民應盡的義務。

  他準時上下班,有假便休,絕不會積了一堆假然後再一口氣休掉,增加同事與客戶的困擾。在他的理念中,人類生活的最高指導原則就是服從法律。

  他認為沒有法治觀念的人,就像化外之民一樣的不可理喻。

  偏偏,這種人又佔了多數。

  「叭叭叭叭叭叭叭──」

  從後方傳來喇叭的囂張嘶吼聲,尉子京從後照鏡看見一輛銀色BMW像團流星似的從路肩一路呼嘯而來,旁若無人,囂張得不能再囂張!「滋~~」

  尉子京緊急轉動方向盤,把車子靠左行駛,讓那輛霸王車目中無人的呼嘯而過。「呼!」

  他呼出一口氣,不悅地瞪視著銀色BMW的車屁股。

  就是有這種不知交通規則為何物的人,「意外事故」才會年年蟬聯「國民十大死因」的榜首!又往前駛了一小段路,他看見那輛銀色BMW竟停了下來。

  算那傢伙還有點常識,記得停在白線內!

  還有兩秒紅燈就要亮起,尉子京慢下車速,規矩地將車子停在空無一人的機車等候區後方。停在路邊的銀色BMW駕駛座車門打開,噹噹噹!惡駕駛終於現身──一名窈窕美人伸出裹在迷你裙裡的修長玉腿,婀娜地跨出車外。

  呃,是女人?

  原本一臉嫌惡的尉子京表情被錯愕給取代。

  形容美女有很多種說法,但她的美貌卻讓他腦袋中的形容詞相形失色。

  她纖細高得有如國際名模,五官精緻絕美,雪白的肌膚毫無瑕疵,披散著一頭挑染成栗色的波浪長髮,穿著優雅簡潔的米色DKNY套裝,露出未著絲襪的誘人小腿,足蹬同色系三吋露跟涼鞋,手上提著橘色PRADA手提包。她用色妍麗。他想。

  然後,看見她用挺翹的臀部對著車門輕輕一頂──「砰」的一聲,車門被關上,再用手上的遙控器上鎖。

  也很性感。

  「咻~~」

  什麼聲音?尉子京望向後照鏡──老天!真是奇景。

  停在他車後,與他一同等候綠燈的車隊紛紛按下車窗,駕駛人全擠到副駕駛座上對著美女狂吹口哨。美女嫣然一笑,那笑容連百花都要羞澀得垂下頭,鈦合金也要熔成繞指柔。即使是坐在車子裡,尉子京也能聽見四周男人們傳來的歎息。

  她走上人行道,姿態美妙,昂首挺胸,宛如等待加冕的女王,高跟鞋的鞋跟踏在紅磚上,發出充滿節奏感的清脆聲響。綠燈亮了,他將車子往前駛去,在行經她身邊時車速不自覺的有點遲緩,卻沒有任何半個人對他急躁地狂鳴喇叭。他又看向後照鏡,才發現所有的車子都還停在原位,癡迷地目送她優雅的背影。尉子京突然擰起眉峰,不滿自己竟輕易受到影響,他下午還有一個客戶要到辦公室來,他得盡快解決午餐,提早回去把這件案子再review一遍。想到工作,理智全部回籠。

  他摒棄雜念,把那張艷光四射的臉蛋推出腦海,專心一志的開車。

  五分鐘後抵達目的地,他將車子駛進停車格停好,步入他經常光顧的小吃店。半小時後,尉子京解決民生大事,從店裡走出來,走向自己的Nissan轎車。他從口袋掏出車鑰匙,正要打開車門,他突然聽見一名婦女的尖叫。

  「搶劫啊!有人搶走我的皮包啊!裡面有我兒子的補習費呀~~」

  尉子京循聲奔過去,正好看見一個少年抱著一隻女用皮包飛奔過眼前。

  還來不及跨出步伐,一道米色香風刮過眼前。

  「站住!不要跑!」清脆的嬌斥熊熊穿入耳膜。

  啊!是那個絕世美女!

  尉子京詫異的看著她穿著迷你裙與腳下的三吋高跟鞋,不敢相信她竟可以跑得比男人還快,彷彿一隻飛躍在水泥叢林中的母豹,追得搶犯抱頭鼠竄。「聽不懂人話,那就讓你嘗嘗苦頭!」

  美女停下追逐的步伐,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將手中裝滿粉餅盒唇膏鏡子攜帶式香水及手機的PRADA手提包狠狠擲去──「~~」

  慣性乘上加速度,正中後腦勺的搶犯眼前一花,應聲倒地。

  「漂亮!」美女快步向前,聽見腳步聲的可憐搶犯連忙掙扎地想要爬起來,卻被後頭追上來的美女用高跟鞋一腳踹回地面。「嗚……」搶犯悶哼,痛得差點哭出來。

  「敢當街行搶,你眼裡還有沒有法律?!」她眼神兇惡,正義凜然地訓斥道。尉子京翻了個白眼。

  小姐,開車橫衝直撞的你,有什麼資格說人家?

  美女先撿回自己的提包,拍了拍灰塵,很滿意自己砸下大筆銀兩買的PRADA包包,降落傘尼龍布制的材質耐髒又耐磨──用這款來K人最沒有後顧之憂!她從倒地不起的搶犯懷中用力奪回婦人的皮包,還給隨後跑來的婦女同胞。

  「謝謝……謝謝你……」被搶婦女含淚鞠躬不停。

  她漾開微笑,柔若春風熏人,一掃方才凶悍的模樣。「不用客氣,小事一樁,下回小心點喔!」

  「是、是……謝謝你,小姐。」婦女再三道謝後,緊抱著失而復得的皮包離去。原以為事情會就此落幕,但他錯了!

  美女轉回頭望下趴伏在人行道上的犯人,驚人的美貌轉為惡鬼夜叉。

  「你,給我起來!」她揪住他的衣領,態度粗暴的將人拉起來。「跟我走!」搶犯露出害怕的表情,嚇得幾乎尿褲子。

  「去……去哪裡?」

  她摩拳擦掌,將纖指折得喀啦喀啦響。

  「我要好好教育你,讓你明白什麼叫作『做人的道理』!」

  可憐的搶犯渾身打顫,冷汗亂流,雙手亂搖。「哇啊~~不要、不要啊!我已經知道錯了……」

  美女瞇起漂亮的杏眸。「少囉唆!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你以為你隨便哀叫幾句我就會信你?屁!如果只要認錯就可以解決問題,這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

  搶犯指著她,驚懼得手指亂抖。「難……難道你是女警?」

  不會吧?他第一次行搶,竟然就踢到鐵板!

  「我是見義勇為的優良市民,『打擊』犯罪人人有責!」她特別加重「打擊」兩字,唇邊露出殘暴的冷笑。

  搶犯再也忍不住的哭叫起來。「啊啊~~救、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剛剛還是囂張的加害者,轉眼間就成了可憐的被害者,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現世報吧?終於看不過去的尉子京掏出手機向警局報了案,走向涕泗縱橫的搶犯與打算用私刑解決現行犯的超級美女。

  就在她的右鉤拳要揍上對方左臉時,尉子京及時握住她的手腕,用公事化的聲音道:「小姐,我已經報警了,剩下的就讓警方循法律途徑處理吧!」揪著犯人衣領的美女轉過頭,瞪視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高的男人。

  不簡單哪!能讓她仰頭的男人可不多,她身高一七○,足蹬三吋高跟鞋,這男人竟然還能讓她仰起脖子瞻仰尊容。

  「你是誰?」她不客氣地問。

  「我叫尉子京,是個律師。」

  「呵!」她輕哼一聲,笑了。「跟警方是一樣的。」

  尉子京發覺自己不太能理解她的語意。

  「請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禮貌地求教。

  她眼兒一瞇。「意思就是說,律師和警方的人馬都是在犯人被制伏後才出現。」律師本來就是在犯人被制伏之後才出現的好不好?

  不過,尉子京認為沒有必要在此時和她爭論。

  他採用柔性勸導方式。「請你不要對他暴力相向,等警方到了,自然會送他去吃牢飯。」美女瞪大眼眸,當場發飆。

  「你說什麼?他搶劫沒搶成算他好狗運,我私下了結也就算了,你以為我會讓這敗類去牢裡吃免錢飯,浪費納稅人的血汗錢嗎?!」話不是這麼說的好嗎?

  身為中華民國法律的捍衛者,堅決反對動用私刑的尉子京正想反駁,一旁的搶犯一聽她打算「私下了結」,立刻臉色煞白,顫抖不止地抓住他的西裝外套。

  「律、律師先生,拜託!請逮捕我吧!請對我判刑吧!只要別讓我跟她獨處,我非常樂意去坐牢啊~~」

  他又不是法官!尉子京蹙起濃眉。「別胡說八道了,你振作一點!」

  「我……我是說真的啊!律師先生,我承認我搶過三個婦女的皮包,這樣罪夠重嗎?不夠的話還有啦……我還曾經潛入×大女生宿舍偷過內褲拿去賣,也曾經夥同高中同學偷過一部豪邁機車……對、對了,前年偷走大學聯考的英文科答案卷的兇手不是還沒抓到嗎?那個人就是我……律師先生,我認了這麼多罪,應該可以進監獄吧?啊?」搶犯滿懷希望的詢問尉子京。

  「恭喜你,你起碼可以坐三年以上的牢。」

  若這些罪狀還不夠重到能去坐牢,只怕他連小時候偷拿爸爸口袋裡的一百元都要招認了。尉子京簡直歎為觀止──這位美女簡直是最恐怖的人形逼供機,他應該舉薦她去當檢察官或是法官的,保證可以降低犯罪率!

  「三年?!我們這些奉公守法的老百姓為什麼要平白無故養你三年?啊!聽了真讓人火大。」美女逼近抖得有如風中落葉的搶犯,一股無名火直往上衝。

  「律、律師先生救我!」他竟沒種的躲到尉子京背後。

  尉子京本著人道精神試圖阻止。「這位小姐……」

  「閃開!」

  火爆美女推開擋路的尉子京,甚至沒聽見他的悶哼聲,逕自兇惡的逼視縮成一團的搶犯。「你……你想幹、幹什麼?」好恐怖、好恐怖啊!

  她冷笑兩聲。「既然我即將成為你的衣食父母之一,收點利息不過分吧?」說完,一記力道十足的升龍拳轟上搶犯的下巴。「啊啊啊~~」

  搶犯慘叫著向後飛去,翻個白眼,當場昏死過去。

  尉子京看見因為自己搶救不及而癱平在地的搶犯,撫著額發出深深的歎息。

  「哼!你最好記住,這個社會不是這麼好混的!」她對著昏迷過去的倒霉蛋撂下最後一句訓斥,然後才轉過頭來。

  「啊!你的額頭流血了。」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嚷了起來。

  是嗎?可是並不痛啊!

  尉子京撫著傷處,摸到粘粘的液體,一看,還真的流血了!

  一定是剛才被她用力推開撞到牆所致。

  「真是的!這麼不禁撞。」

  她咕噥著,拿著繡有Burberry字樣的手帕幫他擦拭血跡,俏臉上是無奈多於愧疚的表情。

  「我又沒練過鐵頭功。」尉子京忍不住回嘴。

  「知道啦!本美女不會丟下你不管的。起來吧!我的車停在前頭,跟我走,我送你去醫院。」她拍著他的肩膀要他放心。

  為了謹慎起見,他也決定去醫院檢查一下。這個美女下手之狠,他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豈不是很冤?

  「我車就停在小吃店旁邊,開我的車好了。」他指指身後不遠處的藍灰色Nissan,並掏出車鑰匙來給她。

  「隨便。」她沒有意見。

  於是,兩人往最近的醫院出發。

  上了車之後,尉子京突然發現──真正的折磨,現在才要開始。

  「我不知道你會暈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拜託!這是什麼對話?!  尉子京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

  「請問你怎麼稱呼?」

  「我姓康,康唯晞,身高一百七,二十四歲,未婚。」她回答他問題的同時,沒打方向燈就給人家猛然右轉。

  她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尉子京閉上眼睛,覺得額頭滲出冷汗。

  他把安全帶勒緊,握住車窗上的把手,咬牙問道:「康小姐,請問你有駕照嗎?」她扔給他一記衛生眼,顯然他的問題侮辱了她的智能。

  「那當然!我二十歲那年就考到了。」

  天殺的!尉子京想道。到底是哪個沒公德心的傢伙發給她駕照的?!他要告他觸犯「公共危險罪」!

  「你問這做什麼?」

  他低喃。「我想,我有權利知道究竟是誰害了大家。」

  忙著超車的唯晞沒聽清楚。「嗯?你說什麼?」

  「我說我的頭越來越暈了。」

  「哎呀!那搞不好有腦震盪,坐穩了!我得盡快送你上醫院。」

  油門踩到底,唯晞把雙線道當成無速限的賽車場。

  尉子京以手掩面──是盡快送他上西天吧?

  不過,他們還是有驚無險的抵達醫院。

  「走走走,上三樓。」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臂彎扶著他,他聞到她身上傳來一股獨特的幽香。

  尉子京正在找尋健保卡的手一頓。「應該先掛號吧?」

  「不用,跟我走就對了。」

  她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在眾人驚艷的注視中,走過偌大的等候大廳,進入電梯。「三樓,謝謝。」

  她優雅的命令一個看著她美貌看到入神的右手骨折傷患。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骨折傷患竟呆呆地舉起他那行動不便的右手幫她敲下樓層鍵,而且竟然毫無痛感。

  太荒謬了,難道她的美貌有止痛效果?!  不過,當尉子京想到自己額頭上不痛不癢的血口,倏然領悟「事實勝於雄辯」這句話的涵義。

  「噹」的一聲,電梯門滑開,與他們同在一個電梯裡的兩、三名病患還是動也不動地癡望著唯晞美麗的容貌。她眨了眨眼,確定沒有人要出去,說了句「借過」就拉著尉子京步出電梯。

  「你沒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你嗎?」尉子京忍不住問道。

  她賞他一記「你有病啊!」的嬌嗔眼神,才開口。「廢話!這不是很正常嗎?」

  呃?很正常?

  世界上大概只有小姐她敢大言不慚地說出這句話,尉子京甘拜下風。

  唯晞拉著他像識途老馬一般走到腦外科部,不管外頭掛了號等待看診的眾多病人,一等護士宣佈「下一位」時,她立刻開了門就衝進去。

  她是土匪嗎?「康小姐,等等……」

  「等什麼?該你了!」

  她把他拉進診療室,大門「砰!」的一聲在她身後關上,還順道上了鎖,不讓任何人闖進來。穿著白袍的年輕醫師有些訝異地看著他們兩人,視線最後落在額頭掛綵的尉子京身上。

  「請問你應該不是林芬芳小姐吧?」病歷表明白寫著下一位是個女人,進來的卻是個高大的男人。

  「的確不是。」尉子京僵硬的回答。

  他歎了一口氣,轉向他身後的土匪婆。「下次請遵循正常程序來看診好嗎,唯晞?」顯然這位醫生和康唯晞是舊識,難怪她敢直闖。

  「別這樣嘛!冠臣,他傷得好嚴重,可能有腦震盪呢!」

  他從計算機裡叫出一份空白病歷表,一邊拿著尉子京自動自發掏出來的健保卡鍵入資料,一面調侃著唯晞。「又是你打傷的?」

  又?尉子京眼皮狂跳,胃部一陣痙攣。

  老天!康唯晞的存在,簡直是在嘲笑台灣的司法不彰!難道大家都不知道她是一顆美麗的不定時炸彈嗎?

  「我沒有打他!」她咬著下唇,覺得被冤枉得很委屈。「我只是……輕輕推他一下而已,誰知道他的頭這麼不禁撞?」

  說完,還白了尉子京一眼,好像在責怪他太過柔弱──唉!這天底下還有沒有公理?

  俊美的殷醫師同情的問道:「尉先生,你認識唯晞多久了?」

  「剛剛好兩小時。」夢魘般的兩小時!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那算你命大。」他拍拍他的肩。「上次有一個男人,認識她不到五分鐘就對她意圖不軌,現在還在……嗯!泌尿科住院。」

  問題是他什麼也沒做啊!他在心底大叫。

  「等一下你額頭上的傷要縫四針,我先安排你去照腦部X光,沒有凝血跡象的話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殷冠臣一聲令下,護士就帶著尉子京去X光室。

  「我也去。」唯晞自告奮勇。

  尉子京立刻拒絕。「妳留下!」又不是要去玩!

  可是等他拍完X光片出來,她就在外頭等他。

  「如果你住院了,我會來陪你的。」她跑到身邊來說道,讓他知道她會負起責任。

  尉子京忍耐地握緊拳頭,不知道是要感謝她的好意,還是要扭斷她可愛的脖子叫她不要詛咒他?最後,他嘴角抽搐地從齒縫中迸出三個音節──「謝謝,但是,不用!」

  認識她兩小時就讓他破相,有她的陪伴,他可能會死得更快。

  回到診療室,另一名護士已經開始準備針線縫合傷口。

  「請放輕鬆,尉先生,你的血壓飆高了!」正在為他量血壓的護士小姐注視著血壓計柔聲提醒著。他也想放輕鬆,可是……該死的!她居然還在旁邊哼歌!

  「啊,又升高了!」護士低呼。

  殷冠臣瞥了一眼血壓計上的驚人數值,作了一個令尉子京感激涕零的決定——「唯晞,你到外頭等。」

  「可是……」

  「去。」他的聲音並沒有提高,卻能輕易使任何人屈服。

  「好嘛!」

  唯晞只好不情願地踅出診療室,不過,當門一關上,她立刻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偷聽──可惜尉子京從頭到尾連哼也沒哼一聲,害她連個可以笑話他的把柄都沒有。

  二十分鐘後,他的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走出來,看起來像個傷兵。

  「你還行吧?」她媚媚的大眼目不轉睛地一直瞧著那塊紗布。好想看裡面被縫成什麼樣喔!

  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突然間「轟」的一聲,尉子京只覺得血壓數值彷彿又往上攀升了。

  「托你的福!」他僵硬地回答,自顧自的往前走去,臉色鐵青,加上頭痛欲裂,他只想盡快擺脫她。

  「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回事務所上班。」他揉著太陽穴,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到自己如此熱愛工作。

  「那我送你回去吧!」

  尉子京倏然停住腳步,然後掉過頭來看她。他深吸一口氣——很大、很大的一口氣,才開口。「不勞費心了,我打算搭出租車。」

  「是嗎?也好。」她低下頭,從手提包裡翻出一支筆及一張紙片,窸窸窣窣寫完後把紙片伸到他鼻端。「哪,給你!」

  尉子京下意識的拿住。「這是什麼?」

  「我的手機號碼和我家地址,你要是覺得身體不舒服,可要立刻告訴我,我會負責到底的。」她眨眨眼,拋給他一朵媚笑後獨自離開。

  照慣例,有她在的地方,就有分立兩旁、不知死活的人群癡迷的瞻仰芳容。他握著那張紙片,一瞬間萌生丟棄的念頭。

  到底要丟?還是不丟?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尉子京從西服內袋中掏出手機。「喂?」

  助理小姐甜美的聲音由話機傳出。「尉先生,您的當事人已經在辦公室等您。」該死!這麼晚了?

  「我立刻就回去。」

  他匆匆收了線,將手機塞回口袋──而那張紙片,也就理所當然的被一道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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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週六的早晨。

  尉子京一如往常在七點二十分起床,花十分鐘刷牙沖澡換衣服,再花十分鐘給自己煮了杯咖啡喝,而後拎起車鑰匙打算出門。

  尉子京是個生活規律的人,即使是假日也不曾縱情大睡。他固定在九點到飯店附設健身房游一小時的泳,然後跑一小時半的跑步機鍛煉肺活量,然後悠閒地在一樓的buffet享用豐盛的早午餐。

  以往在週末的下午他總是安排了約會,可是自從上一任女友受不了他的機械化與缺乏情趣,於半個月前憤而嫁給年過半百的富商之後,他美好的午後時光頓成一大片空白。

  也許他應該重拾停頓許久的書法課,或是再去學個第四語言,比如德文或法文什麼的……

  漫不經心的走出大樓,他瞄了一眼信箱,看見他的信箱裡頭夾著一封信。

  是台北市交通大隊寄來的。

  尉子京狐疑的打開,裡頭掉出一張照片與罰單。

  不可能!這一定是哪裡弄錯了,他絕不可能違規!

  但是,當他看清楚照片時,他的眼睛陡然噴出熊熊怒火——

  照片中,清楚地照出他轎車正面的車牌,而他本人則一臉視死如歸地坐在副駕駛座上,至於駕駛座上——

  是那個以美貌欺騙世人的女惡魔,康唯晞小姐!

  尉子京氣得眼冒金星。

  天殺的!那女人竟然讓他的行車紀錄留下污點!

  他是個律師,清楚知道警方在查案時,往往會將駕駛紀錄列為重要參考線索,據說通常作奸犯科的歹徒,十之八九都有違規紀錄,因為一個不遵守交通規則的人,大概也不會把守法當成一回事。

  他從小就循規蹈矩,在家守家規,上學守校規,當兵守軍規,如今他是律師了,自然將六法全書奉為圭臬。

  像他這樣一個極度自律的人,當然不可能允許自己有任何不守法的行為,如果不是遇上了康唯晞,他甚至預期自己會有一個完美的人生——但是,康唯晞的出現卻改變了一切!

  幾乎只考慮了一秒鐘,他就決定取消所有的預訂行程,把衝去康家將那個魔女捏死列為第一要務。

  尉子京衝回家,翻箱倒櫃地尋找康唯晞留給他的那張紙片,半小時後,他終於在即將送洗的那件西裝外套內袋中找到,然後像陣旋風般跳上車,目的地直指魔女所在的魔窟。

  一路上,尉子京因為過度憤怒,抓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緊得泛白,手臂上青筋暴突。

  但是,他仍始終保持在安全速限內,甚至沒忘記要保持安全距離。

  他始終是冷靜而理智的,任何事都不能令他失控……對!從前不可能,未來也絕對不可能!

  轎車駛入魔窟……不,康家所在的社區。那個魔女有可能住在這麼祥和的社區裡嗎?   

  尉子京突然不確定起來,但人都來了,只好硬著頭皮拿著已被捏皺的紙條對照著門牌一路駛過去。

  沒多久,他順著門牌號碼找到了歐式建築的康家。

  尉子京有點意外。康唯晞的衣著質感不俗,沒想到她的家設計感更是一流。

  車子還未熄火,康家的門便開啟,走出一男一女。

  女的是康唯晞,男人則身份未明——他記得她說過她未婚,所以,這男人不會是她的丈夫。

  以尉子京同為男人的眼光來看,對方絕對是個勁敵。

  那男人相貌英挺,器宇軒昂,身穿一件地中海藍襯衫,搭配全套手工制淺灰色亞麻西服,打著一條酒紅色真絲領帶,手中提著一隻名牌公事包,彷彿是從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男模特兒。

  但他的氣質沉穩,舉止優雅,若不是在事業上擁有某種程度以上的成功者,絕對淬練不出這種自信與氣度。

  唯晞與那名男子站在門外說話,但距離太遠,他又坐在車子裡,什麼也聽不見。

  尉子京捺著性子坐在車裡又過了十分鐘,冷眼旁觀兩人終於打住了話題,相視而笑。

  印象中,他不曾看康唯晞這樣對誰笑過。她的笑容不似平時的使媚,那純粹發自內心的笑意格外使人動容。

  他是她的男人嗎?

  這個想法竟讓尉子京隱隱覺得不悅。

  唯晞的視線落在男人的領口,她伸手忙碌地替他調整領帶,男人由著她弄,大手滑上她的腰間朝自己拉近,在她光潔的額上烙下極為珍惜的一吻。

  尉子京瞇起眼睛,發現自己竟把一口白牙咬得格格作響。

  領帶調整好了,吻也吻了,於是,男主角駕著銀色BMW——和上回他在路上看見康唯晞橫衝直撞所駕駛的是同一輛——優雅退場。

  今天是週六,這個男人為何一早就要匆匆離去?就算是男友也不需要如此。

  這個念頭,使得他倆的關係蒙上一層曖昧色彩。

  唯晞目送車子遠揚,正要返回屋內再睡個美容覺,眼角餘光卻映入一條熟悉的身影。

  呵!是那個「循規蹈矩」的律師先生。

  他一身休閒裝扮,神清氣爽得令人嫉妒。

  討厭!竟然被他看到她一夜沒睡、精神委靡的樣子。

  「嗨,真是稀客呀!大律師。」她打起精神,露出招牌媚笑,雙手橫在胸前笑看著他。

  尉子京這時才發現她的薄外套下是件低胸真絲睡衣,鑲著蕾絲的圓弧領口,若隱若現地半露出她白皙圓潤的胸前風光。

  「光臨寒舍有什麼指教嗎?或是你的傷口有異狀,需要我負起責任?」

  男人剛走,她又穿著睡衣出來相送,他倆的關係已經很明顯了。

  「我的傷沒事。」在血液衝上腦門前,尉子京禮貌地別開視線,抓住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問題就往外扔。「你住這兒?」

  「是呀!你不是看見了嗎?」

  看見他有些窘迫的樣子,唯晞不由得笑了出來。

  尉子京心中湧現出複雜的感受。她才二十四歲,卻住在近百坪的別墅裡,可想而知這幢歐式大宅是剛剛那男人所提供,更別說她一身昂貴的行頭。

  莫非她是那男人的情婦?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做了幾次深呼吸使自己鎮定下來,又道:「我明白現在的景氣不是很好,但要找工作也不是難事。我服務的律師事務所老闆缺一名助理秘書,如果你需要的話……」

  尉子京越說,唯晞的眼睛瞪得越大。

  「款、款,等等!」她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幫我介紹工作?」他有沒有搞錯?!

  「呃……」他端毅的五官有絲尷尬,在不能否認的前提下,他只好含混地點點頭。「算是吧!」

  「拜託!我有說過我是無業遊民嗎?」而且,她也沒拜託他介紹工作吧?這個大律師究竟是哪一根神經接錯線啦?

  「我上回見到你時,你似乎不急著回去上班,」還陪他上醫院,害得當事人在他的辦公室裡枯等了半個小時。

  唯晞理直氣壯地說:「那是因為我的上班時間比較彈性,而且以夜間居多。」

  「無業」與「自由業」之間可是有著天差地別!

  夜間?她……果然是在做那一行的!

  他尷尬地推推眼鏡。「夜間上班……對身體不好,我覺得你應該調整作息,利用白天的工作比較好。」

  「這麼多年下來,早就養成夜貓子的習慣啦!況且,晚上比較靜,我比較能集中注意力。」

  她打了個呵欠。啊,好睏!為了趕稿,她幾乎一夜沒睡,她好想窩回軟軟的被窩裡——

  「你昨晚沒睡好?」他看見她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錯!是忙得根本沒時間睡。」趕稿真不是人幹的,簡直脫去她半條命!

  想也知道她說的「忙」是什麼意思。

  她又打了個呵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不過,我的工作剛結束,我要去好好睡一覺,既然你沒有別的事的話,恕我少陪了。」

  她轉身要走回屋裡,突然又停下腳步,回過身來拋給他一記飛吻。「晚點等我體力恢復,你來載我去TU,bye啦!」

  TU?那是什麼鬼地方?

  他一把拉住她,唯晞沒料到他會扯住她,她穿著低跟涼鞋的腳步滑了一下,跌入他的懷抱裡,對上他有些陰鬱的眸子。

  唯晞有些驚訝,原來這個「循規蹈矩」先生也是有失控的時候呀?真好玩!

  「幹嘛?捨不得我走嗎?」

  她伸出彩繪指甲輕刮他的下巴,滿意地看見他的表情乍變,下巴繃緊,猛地放開她,害她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尉子京,你想害死我嗎?」她不滿地嘟起唇,轉了轉差點扭傷的足踝,不懂他這人今天怎麼陰陽怪氣的。

  「你吃過早餐沒?」他突然粗聲問道。

  「當然沒有。」她答得理所當然,況且,她也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走!」他突然拉著她,反客為主的走進她家門。

  「噢,好痛!你想幹嘛?」他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嗎?

  他瞪著她,不容反駁地道:「給你煮點東西吃。」

   ※      ※      ※

  看見廚房裡站著一個陌生男人為她做飯,那種感覺很是奇怪。

  康家的人,除了儂儂以外,每個人都是做菜白癡,其中又以康唯晞為最。

  身為業務經理的康霆,拿手菜是法式生菜潛艇堡——因為所有的材料都是現成的。

  而身為調香師的康捷,是標準的遠庖廚者,聽儂儂說他挺會做菜的,但是她跟他相處了二十幾年,也沒見過他拿起鍋鏟,因此不予採信,不過,他倒是很會煮咖啡。

  至於康家的養子,大概也會是未來半子的閻皓,更是個標準的遠庖廚者,他根本不能忍受一丁點油煙味。

  而她呢!完全繼承母親的真傳,在有一回燒開水差點燒掉廚房之後,全家人就嚴禁她踏入廚房一步,自此以後,她就只能望廚房而興歎。

  她似乎曾經對憂心她遊戲人間的大哥說過,對她而言,能夠在早晨為她做早餐,凌晨為她做消夜,比起情人節為她在凱悅訂一頓貴到不行的情人餐來得有情調多了。可是這種人直至今天以前她沒有碰到過。

  但這個稱不上熟識的男人,卻穿著儂儂專用的蘋果綠圍裙,尺寸不僅不合,搭配起來更是有種可笑的詭異感,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那背對著她的寬闊肩線,有力得像是可以撐起整片天。

  他俐落地在砧板上切蔥花,哆哆哆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呼應她的心跳,跳得那樣急促。

  拜託,誰來解釋一下這個「循規蹈矩」先生是怎麼回事?

  鍋子裡的粥滾了,冒出帶著香氣的白煙。

  尉子京放入切成小塊的雞肉,再放入玉米,倒入蛋汁,最後灑上蔥花與少許鹽巴,攪拌半分鐘後熄火,以湯勺盛了一碗到她的面前。

  「把稀飯吃了,然後立刻上床睡覺。」

  他的口吻,像個權威感十足的丈夫。

  但唯晞沒有異議,食物的香味早巳勾出她胃裡的饞蟲,她迫不及待地舉起湯匙嘗了一口。

  「好好吃哦~~」她滿足地撫著白嫩臉頰,享受著留在齒頰中的芳香。「沒想到你還滿會做菜的嘛!」

  「一個人住,免不了要自己動手,除非不得已,否則我不喜歡外食。」尉子京挽起袖子,開始動手清理流理檯與鍋碗瓢盆。

  唯晞端著Wedgwood的瓷碗走到廚房門口道:「不用麻煩了,東西放著就好。」

  他瞥了她一眼,又轉回去繼續收拾。「難道你要處理嗎?」

  她眨眨明眸。「我們家有洗碗機啊!」

  「那玩意兒耗水又耗電,還是手洗比較快。」他實事求是地說。

  唯晞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你一向都這麼務實嗎?」

  她懷疑他的DNA基因密碼就只有四個字:腳踏實地。

  「因為我從事一件再務實不過的工作。」連他的回答都這麼無趣。

  可是她竟然要命的對他感興趣。

  唯晞輕輕巧巧地靠近他,以手肘推推他,半開玩笑地問:「款!有沒有女人說過你很無趣?」

  說不定他連做愛做的事就只會那一百零一種姿勢,哈哈哈!

  尉子京突然轉過身來,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在他端毅的臉龐上,將他的五官襯得稜角分明,陽光理應是溫暖的,卻讓她有種冰寒徹骨的錯覺。

  糟糕!踩到地雷了!

  他眼神冷冽地朝她走過來,步步進逼,終於將她逼入角落裡。

  他一手撐著她頭頂上方的牆壁,陰沉地逼視著她。「我就是這樣的人,這樣你滿意了嗎?」

  康唯晞迎視他強自隱藏的受傷眼眸,清清楚楚地吐出。「不滿意。」

  他仰首閉目,雙手緊握成拳,極力克制被她激出來的脾氣,但一開口仍是火花四冒。「那你還想怎樣?」

  「我要親自試試。」說完,她攬下他的頸項,主動送上紅唇。

  「你——」他的低咆融化在她的唇舌中。

  她的氣息是那樣誘人,她的探索令他失控,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自制力有多麼薄弱!      

  他低吼一聲,奪回主導權,反糾纏住她的舌瓣,大手佔有的滑下她的纖腰,流連在她美好的曲線上。當他感覺到她的真絲睡衣下什麼也沒有時,火熱的慾望往下腹奔竄而去,使他幾乎呻吟出聲。  

  當他的手捧住她的臀部壓向自己,她被迫感受到他昂揚的灼熱,頓時羞紅了瞼,但唇邊卻不由自主地漾出微笑。

  老天!他才不是什麼「無趣」的男人呢!而且他……

  頸部驀地傳來一疼,使唯晞倒抽了一口氣,再也笑不出來。他的唇再游移到她的耳畔,舔吻著她敏感的耳垂,她從不知道自己的耳朵這麼敏感,使她腰部以下幾乎癱軟。

  不行了……

  她咬緊牙關,極力克制著幾乎逸出口的低吟,悲慘的發現因為自己一時的玩火不慎,恐怕要付出她的純真作為代價……

  就在此時,尉子京突然放開她,他的表情駭人,全身緊繃,像是瀕臨崩潰。

  唯晞突然覺得十分動心,因為他的理智;也覺得非常得意,因為他的失控。

  「要命了,你這個魔女!」他低咒著,不敢相信自己差點在廚房的牆上要了她。

  他學生時代練過近十年劍道,集中力與忍耐力比一般人更強,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個妖女的法力顯然比他的修為更強上百倍。

  對比著他近乎當場送命,她嫣紅的唇邊竟然還噙著笑。

  「你還好吧?」她走向他,手還沒碰到他就被他躲開。

  「離我遠一點!」他咬牙切齒。

  這女人!撩撥他撩撥得還不夠嗎?

  唯晞再也忍不住格格地笑了出來。

  天哪!他表現得真像是個捍衛清白的小處男!

  看來,她很有顛倒眾生的本錢,以後應該好好善加利用才不會浪費!

  「何必這麼見外呢?我們剛剛差點就——」

  「你給我閉嘴!」「循規蹈矩」先生聲色俱厲地大吼,胸口急速起伏,俊臉在三秒內脹成紅色,看樣子血壓逼近警戒範圍。

  哦喔!原子彈要爆發了,她還是別做得太過分,免得被他當場掐死。

  尉子京在廚房裡走來走去,每看她無辜的表情一眼,他的臉色就越是黑沉。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康唯晞是很美——好吧!他承認,她根本是美得很不道德,但是,他們也才見過兩次面啊!頭一次見面她就讓他遭受血光之災外加一張超速罰單,今天更誇張了,他差點讓自己變成色情狂!

  她不愧是在做「那一行」的!

  她的美貌加上她狀似無邪的挑逗,他懷疑這世上有哪一個男人忍受得了!

  但她到底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慾望的紓解?還是揮霍不完的金錢?

  尉子京終於停下腳步,站在她的面前。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男人!」他突然開口。

  唯晞眨了眨水眸,不解地問:「什麼?」

  「你自己也知道你長得很美,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吃這一套。」

  哪一套?她更迷惑了。

  她的表情令他緩下嚴厲的口氣,好言勸道:「你還年輕,但是青春不會是你永遠的本錢,你不應該隨意揮霍,而是應該好好把握機會,找個正當的工作。」

  火氣微微上揚。他到底是對她的工作有什麼不滿?話題扯來扯去,最後又扯回

  「我的工作哪裡不正當了?至少我自食其力!」

  「這種工作不久長。」他理性地指出。

  可惡,竟敢詛咒她!衝著他這句話,她偏要寫一輩子!

  「見鬼的!我就是要做一輩子不行嗎?」

  「你——」面對唯晞的不受教,尉子京氣結。「你難道不打算結婚成家嗎?你做這種工作有誰敢要你?」

  「轟!」的一聲,康唯晞發飆了!

  「什麼叫作『這種工作』?好像有多見不得人似的!做我這一行的滿街都是,招牌掉下來可以砸死一大群,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你又憑什麼對我們投以歧視眼光?你是律師就了不起嗎?說穿了律師還不是為有錢人跑腿辦事,滿身的銅臭味,又比我們清高多少?」

  她罵得口渴,倒了一杯白開水一口氣喝完,玻璃杯重重往流理台上一放,又繼續開罵。「還有,我結不結婚關你屁事?就算有一天我在這一行混不下去了,還是會有人願意養我一輩子的,不勞大律師你費心!」

  尉子京的一番好意卻被指為滿身銅臭味,氣得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算我多事!」他脫下圍裙往餐桌上一扔,跨著重重的步伐大步離去。

  該死的男人!虧她還有那麼一點點欣賞他……

  唯晞衝動地追了出去,剛好看到尉子京正打開車門,她提起一口氣,放聲大吼:

  「尉子京,你最好出去給雷劈到!」

  他回過身,冷眼看她,很快地上車絕塵而去。

  揚起的煙塵落進她的大眼中,她的眼眶突然發紅,俏鼻也過敏了起來,害她說話時氣有些不順。

  「臭男人,大笨蛋!」她有些哽咽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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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喂!什麼叫逃稅?」

  「就是非法的避稅。」

  「那什麼又叫避稅?」

  「就是合法的逃稅。」

  「靠!你以為在玩文字遊戲啊?」

  這番話一出,理昱律師事務所內傳出難得的大笑。

  此刻已接近下班時間,又是小週末星期五,不管是手上有案子的或是沒案子的,都已作好準時下班的打算。

  「其實,大企業中十有八九都有逃稅現象。商業上常見的逃稅招數有三種,第一是將稅款轉入空頭公司,第二是找來人頭頂替——之前新聞報導一名拾荒的流浪漢收了三千元借人圖章與身份證,最後卻背上一億元稅款就屬此類。第三則是轉入其他國家的帳戶裡。」事務所內唯一的女律師秦熳華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加入代糖與奶精。

  江偉蹺著二郎腿,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後問:「不過夜路走多了總是會碰到鬼吧?」

  精通稅務法的徐書齊搖頭晃腦地道:「是沒錯,但是被抓到有四種應變方法。」

  「哪四種?」江偉又問。

  徐書齊豎起食指。「第一種就是乖乖補稅。」

  「你這不是廢話嗎?」陳鼎風冷嗤,外加一個不層的白眼。

  徐書齊不鳥他,繼續說道:「第二種就是向法院申請宣告破產,第三種叫作脫產,也就是把存款轉人另一人名下藉以逃稅。」

  專攻刑法的張伯昂頻頻點頭。「嗯嗯!那第四種呢?」

  「第四種跟我們有點關係,就是找金融理財專家或律師來鑽行政法漏洞。」

  語畢,大伙發出長長的一聲。「哦~~」

  沈千智以指節敲擊桌面,深思地問道:「如果有人因此而找上我們,這case你們接不接?」

  「接啊!幹嘛不接,反正我不接也會由別人接,接了之後給他狠狠敲一筆!」江偉說得毫不猶豫。「書齊,你呢?」

  徐書齊搖頭。「不接,免得惹出一身腥。子京呢?」

  所有人的視線落在始終沒接腔的尉子京身上。

  聽到自己被點名,尉子京調回視線,望向人手一杯咖啡的同事們。

  「書齊,你說什麼?」他根本沒在聽。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幾天前康唯晞恨恨詛咒他被雷劈的畫面,他始終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讓她這麼火大,他只是勸她換個工作,不要出賣肉體,依附在男人給予的金錢中生活,這樣有錯嗎?

  「你不會是撞傷頭的後遺症發作了吧?」沈千智蹙起眉問道。

  尉子京從來不會把事情浪費在發呆上,他總是有條理的列出當天行程,然後有計劃的實踐每一件項目,完成度高達百分之百。

  他是那種立法院一頒布新法規就立刻身體力行的人,他倆在法學院念法律時,他是唯一一個遵守宵禁準時返回宿舍的人,而且沒有一天例外。

  不光如此,拿到律師執照後一起受聘到理昱律師事務所的這三年來,他未曾在休假以外的日子請過假,也沒有一天遲到,但是從不早於五點下班;他絕不像其他人一樣,在上班時間看報紙,或者趁著老闆不在偷偷使用公司專線打私人電話,而他的個人電腦,也是公司裡唯一一台沒有安裝遊戲軟體和MSN或ICQ線上聊天系統的標準型。

  所以,這樣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國民,理所當然在上班時是不會隨便發呆的。

  「沒有,我的傷已經復元得差不多了,剛剛我只是……在想一件棘手的案子。」尉子京這句話一出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居然說了謊!

  喲,不得了!竟然有案子可以難住尉子京,怎不教大家好奇?

  所有人全圍攏到他身邊來,六雙盯住他的眼睛閃爍著同樣充滿興味的光輝。

  「要不要說出來大夥兒參詳參詳?」江偉興奮得摩拳擦掌。

  嘿嘿!總算給他逮到機會,「指導」一下這個法律界的模範生了,哈哈哈哈!

  「人嘛!就是要互相幫助,看在咱們同事一場,有困難就說,千萬別客氣!」陳鼎風也拍著胸脯掛保證,表情一派誠懇。

  「謝謝,但是我已經想出來了。」經過深思後,他已判定女人是最不可理喻的生物——特別是那個美貌的魔女,他決定從今以後別再和她扯上任何關係。

  對!就是這樣,那女人的事再也與他無關!

  「耶?!」

  頓時哀鴻遍野,錯失揚眉吐氣的良機,眾人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尉子京掃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噹噹噹!中原標準時問,五點整。

  他將PDA與文件收進公事包後起身,將椅子挪進桌底。

  「我要下班了,」他宣佈。「下週一見。」

  大伙目送尉子京離去,七個知名律師的表情都一樣的……呆。

  「他……他今天竟然準時下班!」秦摱華捧著臉發出尖叫。「現在才五點啊!」

  「那個傢伙不會是被什麼給附身了吧?」沈千智一臉的不可思議。

  「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張伯昂轉向窗外以確定天地沒有發生異象。

  專門處理離婚協議案的江偉像發現斬大陸似的嚷道:「對了!女人!以我接過數百件離婚案得來的經驗,我敢說他一定是有女人了!」

  「一定是個氣質美女,」徐書齊搓著下巴想道。「搞不好還會吹橫笛咧!」

  尉子京的前任女友就是這一型的!

  「而且是具備中國傳統婦德的那種大家閨秀,叫她往左,她絕不敢往右的那一型!」陳鼎風又多事的補了句,「反正就是跟熳華相反的類型就對了!」

  一本厚重的精裝本六法全書飛過來,正中陳鼎風的臉部。

  「你去吃屎吧!」

   ※      ※      ※

  一樣的週六早晨。

  尉子京一樣在七點二十分起床,花十分鐘刷牙沖澡換衣服,再花十分鐘給自己煮了杯咖啡喝,而後拎起車鑰匙到飯店附設的健身房去運動。

  走出大樓前,他刻意瞄了一眼信箱,看見他的信箱裡頭夾著幾封信。

  裡頭是一些廣告單,例如大潤發的特賣會,百貨公司的夏末大拍賣,五星級飯店為了七夕情人節推出套房燭光晚餐的宣傳單。

  沒有任何交通違規單。

  嗯!這很正常。

  尉子京將手上的廣告信件投入大樓的紙類資源回收筒,走向停車場。

  四小時後,他已在健身房游完泳,跑完跑步機,讓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充分獲得汗水洗禮,然後沖了個澡,最後到一樓的buffet區享用豐盛的早午餐。

  五星級飯店推出的餐點很美味,可是他卻覺得食之無味。

  尉子京告訴自己,這是因為自己已經吃膩了這裡的口味的關係,絕對與那個女人無關。

  吃了八分飽,他招手向服務生要來一份報紙。

  時事新聞,枯燥乏味。他再翻到生活版,上頭全是有關於一周後七夕情人節各地所舉辦的應景活動,百貨公司的折扣血拚情報。

  這些都與他無關。

  他正準備合上報紙,不意一張黑白照片映入他的眼角餘光。

  尉子京猛然抓起報紙翻回去,終於在藝文花絮版找到那張照片,照片裡的女人看著鏡頭,媚媚地笑著。

  老天!是她!他沒看錯,真的是康唯晞!

  尉子京又低下頭,火速吞噬照片下方的文字——

  「被譽為懸疑小說界『謀殺女王』的暢銷小說作家康唯晞小姐,將於本日下午兩點在敦南誠品舉辦新書籤名會。康唯晞小姐的新書《第二張黑桃J》於七月下旬上市至今兩周,銷售量已突破一萬五千本,攜帶出版社總編輯表示,為了回饋讀者,將推出兩千本《第二張黑桃J》的燙金精裝限量版,書中另附康唯晞小姐熱騰騰的新稿,一萬字的懸疑極短篇——『遭受雷殛的名律師』,加量不加價……」

  尉子京一掌用力的拍在餐桌上,桌上的水杯跳了起來,臨座的一對夫妻也給他嚇得跳起來,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

  該死的!她根本不是被包養的情婦,她居然是一個暢、銷、作、家!

  難怪她說她的上班時間比較彈性,而且以夜間居多!

  她還說她經常為了工作整夜沒睡。

  她還說她要做這一行做一輩子!

  她還說……該死,她還說了一大堆,可是他卻沒想到,原來她是個作家!

  而他竟然自以為是的教訓了她一頓,指責她揮霍青春,要她去找個「正當工作」……他還做了什麼?對了,當她對他調情時,他還道貌岸然的告訴她,他不是她以為的那種男人……

  最後,尉子京想起他臨走前康唯晞氣紅了眼的大吼——

  「尉子京,你最好出去給雷劈到!」

  看著報導裡康唯晞最新的極短篇篇名「遭受雷殛的名律師」,他苦笑起來——可不是嗎?他已經遭到現世報了。

  「服務生!」他喊。

  「是。」菜鳥服務生戰戰兢兢的跑來,惶恐地彎著腰。「先生您對我們的餐點有什麼不滿嗎?」剛剛他還氣得拍桌子咧!

  尉子京眉頭一皺。這小子在說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現在幾點了。」

  「啊?」服務生茫然,腦袋一時之間有點轉不過來。

  尉子京懶得廢話,他捉起他的手腕,看見手錶上的指針指著一點四十分。

  他並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不管怎麼說,他欠她一句道歉。簽名會是兩點整,現在趕過去或許還來得及!

  他抽出一張千元鈔給服務生,匆匆丟下一句話:「找的錢算是小費。」

  說完,他抓著報紙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等服務生追到門口,已經看不到尉子京的蹤影。

  「走那麼快幹嘛?好歹也讓我知會一聲,我手錶的電池早沒電了……」

   ※      ※      ※

  「抱歉,康唯晞小姐的簽名會已經結束了。」

  「你說什麼?!」

  書店裡,圍得水洩不通的人潮已逐漸散去,工作人員正在收拾用來簽名的桌子與簽字筆。

  尉子京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他抓著那張藝文報導,像是握有證據的法官在逼問口供般說道:「報紙上明明寫著簽名會在兩點整舉行,你們卻提早結束,小姐,這是欺騙消費者的行為!關於這一點,你有什麼要辯駁的嗎?」

  年僅十九歲的書店工讀生眨了兩下眼睛。

  「可是先生,現在已經快三點了。」

  尉子京當場傻眼。「什麼?!」

  「這位先生,請你不要難過,同為書迷的我完全可以瞭解你的心情。」書店工讀美眉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本書,笑嘻嘻地道:「我買了兩本康唯晞的新書,都有簽到名喔!不然我賣你一本,原價兩百八,加上珍貴的簽名,湊整數算一千好了。」

  他來晚了,唯晞已經離開了。

  尉子京說不出來心中的感覺,彷彿有些失望,又有些釋然。

  「喂!先生,你要不要買啊?很多人要喔!算你一千塊其實很便宜啦!」

  他無意識的掏出錢,書店美眉開開心心的將簽名書交給這個凱子,然後吻了吻那張千元大鈔——

  呵呵!她愛死康唯晞了,她是她的招財貓!

  尉子京拿著書正要走出書店,一個時髦的短髮都會女子突然攔住他。

  「請問你是不是律師?」

  「我是。」他認識她嗎?

  「再請問一下你是不是姓尉?」

  「是。」他奇怪地看著女郎。「請問你是……」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的外貌跟唯晞筆下那個被雷劈到的姓尉的律師一模一樣,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尉子京當場哭笑不得。

  「我姓錢,錢雅容,是唯晞的編輯。」女郎伸出手來。

  尉子京禮貌的握手為禮。「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只是想向你道謝。」

  「道謝?」道什麼謝?

  「因為你的關係,讓唯晞文思泉湧,創造了一個有潔癖外加變裝癖的英俊變態殺人魔律師,所有的讀者都愛死這個角色,我們出版社又要賺大錢了,哦呵呵呵呵~~」錢雅容興奮地高聲笑著。

  殺人不見血,算你狠,康唯晞!

  尉子京離開書店後,立刻開車前往康家,一路上,他的詛咒聲一刻也不曾停過。

  好不容易飛奔到康家門前,他迫不及待地按了電鈴。

  他滿腦子都想著要對康唯晞說什麼,他希望她能原諒他曾經說過的混帳話,也希望她給他一個好理由——什麼不好寫,為什麼把他寫成變態殺人魔?

  他等了又等,等得滿心焦慮。

  許久以後,終於有人前來開門。不是唯晞,而是一個穿著卡其圍裙,紅紅的臉頰還沾上一小塊泥土的少女。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看起來很嬌小,清新得像是草地上的瑪格麗特,眨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望著他。

  她可能是康家的園丁吧?他想。

  「請問康唯晞小姐在不在家?」他客氣地問。

  「她不在家喔!」少女笑瞇瞇地說道:「她去陪寧寧了。」

  尉子京愣住,完全沒發現自己竟不自覺的重複著。「寧寧?」

  「寧寧是她的女兒。」

   ※      ※      ※

  她有孩子了?!她有孩子了?!

  猛然一記霹靂,讓尉子京的三魂七魄少去六魄。

  不知道為什麼,康唯晞有了孩子的事實讓他如此震驚。

  他驚得忘記自己原本來找她道歉的目的,甚至忘記向那位少女道謝,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開著車在返家的路上。

  她有孩子了……

  這說明她很可能有過婚姻關係,孩子不與她住在一起,於是,他推測她與丈夫可能已經離異。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嗎?

  以她的美貌,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何止萬千,她早早結婚又離婚,在這個無奇不有的時代裡,也算不上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叭叭!」

  他竟然想得出神,連紅燈轉為綠燈好一會了都沒注意,排在他後頭的駕駛者不耐煩的用喇叭叭他。

  尉子京連忙將車子往前開去。不過,當他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又被後方來車給狠狠叭過之後,他決定將車子開到一旁停下來。

  馬路旁是座公園,午後的陽光下,老人們跟隨帶頭的師父打拳,並發出中氣十足的喊聲,幾個孩子圍著遊樂設施尖叫嬉鬧著,那些聲音再混合著車輛往來的喧囂,嘈雜得令尉子京的眉頭鎖得更緊。

  他閉上眼,揉著眉心,覺得整個人煩躁得幾乎抓狂。

  拜託,能不能讓他靜一靜?

  老天像是聽見了他的祈求,突然問,老人們不喊了,孩童們不叫了,城市的喧囂彷彿在一瞬間退得好遠。

  嗯,就是這樣,靜多了!他滿意地想,但下一秒鐘岑寂又被打破。

  「老ㄟ啊,緊看喔!是仙女、仙女下凡溜!」一名老婆婆興奮的拉扯老伴高聲嚷道。

  仙女?

  尉子京睜開雙眸,循著眾人的視線望去,一抹婀娜麗影映入眼簾。

  是康唯晞!

  她穿著一身白色風衣式七分袖繫腰帶洋裝,領子豎起,挑染成栗色的波浪鬈髮綁成簡單的馬尾垂在腦後,只以唇蜜妝點的白玉容顏依然艷光四射,教人看得目不轉睛。

  一群孩子靠近她,像是被香草霜淇淋所蠱惑那般,睜大眼睛看得一瞬也不瞬。

  在尉子京的眼裡看來,那畫面活像是白雪公主與七矮人。

  突然,一個紮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女孩天真地問道:「大姊姊,你是不是公主?」

  「哦呵呵呵!你真可愛,不過我不是公主,」美女不可一世的宣佈。「你可以叫我女王!」

  尉子京頓時滿臉黑線。

  要是普通女人說出這句話,肯定會被當成神經病,但是出自她口時,這句話卻又變得那麼理所當然。

  他很難想像這樣的女人竟然已身為人母。   

  想到這裡,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腰際——那不盈一握的纖腰,怎麼看也不像個生產過的女人,難道是她得天獨厚?

  他的視線隨著她的身影移動,看見她牽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那應該就是她的女兒寧寧吧?她仍舊像個等待加冕的女王,在一群小蘿蔔頭的簇擁下,以及只要她登場就會自動左右分開的人群注視中,優雅地踱進公園涼亭裡。

  涼亭是尉子京的視線死角,他幾乎沒有多想的就下了車,也走入公園裡。

  「女王」雍容地坐在大理石凳上,她的周圍圍了一圈孩童,孩童外圍又圍了一圈練拳練到一半的老人家,然後被重重人牆堵在最外圍的是尉子京。

  四歲的寧寧將兒童繪本放在康唯晞的膝上,看起來略有病容的小臉上浮現難得的紅暈。

  「媽咪,念故事。」寧寧催促著,觸不到地的細瘦小腿歡快地晃呀晃。

  寧寧是她認養的孩子,只要她有空,就會到育幼院把她接出來,帶她去遊樂園玩,陪她一起看故事書。

  每回唯晞與寧寧見面,都會帶一本書給她,此刻躺在唯晞腿上的故事書,是一本獲得英國格林威大獎的翻譯繪本,書名叫作《頑皮公主不出嫁》。

  唯晞打開書本,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更往前湊去,睜大眼睛、拉長耳朵,只差沒有屏息以待。

  這奇異的景象對唯晞與寧寧來說,好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於是,唯晞開始念了。「史瑪蒂公主喜歡做一個『單身貴族』,從來就沒想過要結婚。因為她美麗又有錢,所有的王子都想娶她做太太。但是,史瑪蒂公住卻只想和她心愛的寵物一起住在城堡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有一天,皇后媽媽對公主說:『現在是你好好打扮自己的時候了,別再整天只愛穿長褲,成天和那些怪物鬼混,你應該趕快去找一個好丈夫才對。』

  城堡外,總有一大堆討厭的求婚者,史瑪蒂公主向所有的求婚者宣佈:『誰要是能完成我交給他的任務,我就嫁給誰。』首先,她要肯恩王子別讓鼻涕蟲怪物吃掉花園裡的花……」

  唯晞說的有表情有動作,為了扮演各式各樣的角色,她可以縮頭縮腦作怪物狀,也可以板起臉來扮演嚴肅又呆板的求婚者,完全不怕破壞自己美美的形象,連聲音都變化無窮。

  寧寧蒼白的小臉因為笑容而染上紅潤,整個人看起來有活力多了。所有的人也和寧寧一樣,津津有味的看她表演生動的獨腳戲,有的張大嘴,有的瞪圓了眼,還不時發出「哦!」、「啊!」的聲音。

  尉子京發現,此時的康唯晞,比平時更美。

  他的副駕駛座旁裡,還放著那本燙金精裝限量版的《第二張黑桃J》,原本想要先向她道歉,再責怪她竟然用她的筆把他正常的人格給狠狠扭曲,寫成一個變態殺人狂,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那根本不重要了。

  因為他倏然領悟了一件比什麼都重要的事——

  他愛上了這個女人!

  「轟」的一聲,這個事實像是一噸TNT火藥在他腦中爆炸,炸得他七葷八素,腦中一片空白。

  他驚恐地倒退兩步,下意識抗拒這個不幸的事實。

  「……沒想到,王子因這一吻變成了青蛙!就這樣,凡是聽過史瓦斯遭遇的其他王子,再也沒有人敢打史瑪蒂公主的主意,史瑪蒂公主從此與她的寵物們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說完了故事,涼亭裡掌聲如雷。

  此時的魔女……不,康唯晞露出笑顏,優雅的一一點頭回禮。

  她的笑容令人傾心,尉子京感覺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催促他快走,但他的腳卻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動也動不了。

  唯晞的後腦勺彷彿長了另一雙眼,她轉過頭來,黑白分明的杏眸對上了尉子京。

  那雙眸子似笑非笑,在看見他時沒有任何意外,但他卻因為這雙眸子而深深的震撼了。

  她站起來,人群再度分立兩側,讓她毫無阻礙地走到他的面前來。

  尉子京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他的頭頂上好像有顆太陽,釋放出耀眼的光亮,而那顆太陽,是她。

  她終於走到他的面前,兩腿分立,雙手環胸,仰起頭不馴地注視他。

  即使是這麼挑釁的姿勢,她看起來仍是那麼要命的美,當他的視線落在她那張嬌倔抿起的蜜唇,一陣燥熱感頓時流過全身。

  等上老半天,尉子京都沒有開口,於是唯晞就率先開炮了。

  「有什麼指教嗎?大律師。」她的忘性大,但唯獨記恨可以記上很久。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啟口,又擔心自己說錯話反而把情況弄得更糟,想了想,他回到車裡拿出那本小說遞到她的面前。

  唯晞瞥了一眼書的封面,視線又回到他的臉上,所不同的是,這一回還免費奉送一抹甜笑。

  「哎呀呀!大律師竟自掏腰包購買敝人的拙作,真是太感激了!我今晚作夢也會笑呢!」唯晞尖酸地自諷諷人,「真想不到像我這種見不得人的小小作者寫出來的東西,也能蒙受大律師的青睞……哦!真抱歉,我太過得意忘形了,說不定你是來退書款的……」

  「唯晞!」他開口了。

  唯晞總算閉上嘴,眼光調向別處。

  「對不起。」尉子京輕聲說道。

  她愣住,隨即又生起氣來。

  討厭!誰希罕他的道歉!竟然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擅自說出對不起,討厭討厭!唯晞倔強地抿著唇,不肯接觸他充滿歉意的目光。

  「我可沒說我會原諒你!」附帶一個輕哼。

  上星期六他走後,她睜著無眠的眼睛望著天花板前思後想,終於明白他之所以瞧不起她職業的理由——因為他以為她是被人包養的情婦!

  這男人從來不看書的嗎?他難道不知道她的大名從七、八十歲老爺爺到十七、八歲青少年都如雷貫耳嗎?

  尉子京面露苦笑。「但是,你也用你的筆報仇了不是嗎?附錄在書裡的極短篇『遭受雷殛的名律師』,寫的就是我吧?」

  和錢稚容道別後,他坐在車子裡翻了一下極短篇的內容,發現那個以他為樣板寫出來的變態殺人魔律師,最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美麗女警綁在樹上,此時下了一場大雷雨,殺人魔就這麼慘遭天打雷劈,被活活電死,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說真的,這篇小說看得他冷汗直流,唯晞以精湛的文筆活靈活現地形容殺人魔被電得渾身焦黑,慘不忍睹的模樣,好像自己真的死過一回。

  唯晞咬了咬唇,抵死不承認。「主角只是湊巧和你同姓,又身為律師而已,姓尉的律師又不只你一個,是你自己對號入座,別算帳算到我頭上來。」

  尉子京歎了一口氣,拿這個嘴硬的小女人沒轍。

  「唯晞,你很氣我吧?」

  唯晞這次毫不客氣的承認。「沒錯!」

  「只能用一支筆修理我,很不痛快吧?」

  唯晞壓得十指啪啪響,咬牙切齒地吐出。「對——極——了!」

  「既然如此,」他清了清喉嚨。「你要不要再報復得狠一點?」

  唯晞聽出他將任她宰割,她冷冰冰的表情頓時變得格外和顏悅色。

  「你有什麼好建議嗎?」報仇報仇,她要報仇!

  「有一個。」他微微一笑,盡可能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自然。「讓我養你和你女兒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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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2: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要嫁他嗎?」

  面對康家的大家長,也就是她大哥康霆的問題,穿著CAP細肩帶黑色貼身T恤,與寬鬆的麻紗米色長褲的康唯晞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窩在康家大廳的單人真皮沙發上死命地啃指甲。

  她瞥了康霆一眼,悶悶的回答。「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困擾她一整天了,卻還是得不到解答——

  她平均一天最少遇上一次求婚,經年累月下來,她早就練就一套獨門退敵法。

  對於那些油嘴滑舌的少年郎,她是這麼說的——

  「請問你有工作嗎?年收入多少?名下有幾棟房子?」

  通常大多數人會摸摸鼻子,自己識相走開。

  對於那些自命風流的都會種馬,她是這麼說的:

  「抱歉,我是蕾絲邊,而且我對男人有性冷感。」

  性冷感?那可不行!

  都會種馬可以忍受妻子胸部是假的,雙眼皮是割的、美麗的外表是靠神奇化妝術撐起來的,但是性、冷、感——謝謝,再聯絡!

  至於那些癡情種子,她則是殘忍的奉送一句——

  「你介意有一個喜歡爬牆的老婆嗎?」

  通常她一說完,就可以聽見癡心碎了一地的聲音。

  若是不屬於上述任何一種類型,卻還是打動不了她的男人,她只好使出殺手鑭:

  「啊~~太好了,我和孩子們的下半輩子有依靠了!」

  不願被當成永久提款機與現成爸爸的男人,一個個跑得像是背後有鬼在追。

  以上的招數,向來無往不利,足以幫她刷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追求者。

  可是,尉子京偏偏是一條漏網之魚。

  他比她年長,也不曾油嘴滑舌,她知道他是法律界出名的模範生,鐘點費高得嚇人,說不定他的月薪比她的稿費更可觀。

  也就是說,第一招對他沒用。

  第二招也派不上用場,她曾經誘惑過他,而且他的吻技還不差……好吧!她根本就是喜歡得要命!所以,基於這個理由,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她是個蕾絲邊,更不會相信她冷感。

  第三招也可以直接剔除了。

  他是個律師耶,誰會找死爬牆,然後被他告上法庭?

  第四招……唉,甭提了!在他以為寧寧是她女兒時他就決定要娶她,而在他知道寧寧是她認養的孩子後,甚至願意肩負起資助育幼院的責任,並無條件的擔任育幼院的終生顧問律師。

  想到這裡,唯晞掩面哀歎。

  老天啊!報應終於降臨了。這款男人,簡直就是生來克她的!

  憑良心說,尉子京的優雅敵不過康霆,狂猖及不上康捷,調情的功力更是遜色閻皓一大截。

  可是,不管她怎麼想,就是想不通——

  她想不通,她到底是對他哪一點感到心動?

  「嗚嗚……」她挪到康霆的位置旁,悲痛欲絕的倒在兄長的肩上假哭。「我想不出來要用什麼理由拒絕啦!」

  「為什麼你非要拒絕他不可?」那天尉子京送她回來,他在屋裡看見了,感到有些驚訝。

  他這個妹妹一向以女強人自居,從不接受護花的。

  「可是,我一直以來就沒打算要結婚啊!」

  康霆倒是有些訝異。「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她委屈的看他。「你又沒問過我。」

  「好吧!算我疏忽了。」他在心中盤算著,改天也要把康捷、閻皓和儂儂捉來問一問,天知道他這些弟弟妹妹的腦袋裡都在想什麼。

  發現英明的大哥竟然不知神遊到何處去,唯晞趕緊把他搖回來。「別發呆了!時間緊迫呀!快幫我想一個拒絕他的好理由。」

  妹妹慌亂的口吻,讓康霆不禁好笑,他拍撫妹妹的秀髮道:「既然想不出來,就乾脆答應了吧?」

  唯晞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戳戳他的肩膀叫道:「原來你這麼急著把我嫁出去呀?」

  他笑著拉住唯晞,重新將她的小腦袋安置在他的肩上。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這樣想有什麼不對?」

  可惜康唯晞不領情。她推開康霆,一手插腰、一手指著他作茶壺狀,正義凜然地道:「老兄,在你急著把妹妹送出去前,應該先搞清楚尉子京是什麼型、什麼款的人才對吧?再說,你對他又瞭解多少?」

  「是沒有多少。」康霆承認。「不過,他曾是我們公司的顧問律師之一。」

  「曾是?這麼說來,現在不是囉?」她轉了轉眼珠子,鬼靈精怪地問:「該不會是他出了什麼紕漏所以被解聘吧?」

  「正好相反。有一回我們公司的稅務……嗯!出了點問題,上頭的人情商他幫點忙,由於那是遊走法律邊緣的事,他一口就回絕,惹惱了老闆,便不再續聘。雖然他丟了這份顧問律師的工作,但那無損於我對他的評價。」康霆端起紅茶啜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道:「總歸一句,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對象。」

  「單憑這一點,你就鼓吹我嫁給他?」她也挺喜歡尉子京正直到不知變通的個性,可是這一點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的。

  「當然不止,主要是因為……」康霆揚起一抹饒富深意的笑,深邃眸光透過紅茶香氣四溢的氤氳望入她的眼中。「你的眼神。」

  「什麼?」

  「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其他男人的眼神不同。」康霆眼光,犀利得穿透人心,一下便點出她不肯承認的盲點。

  唯晞無法自制的臉紅,卻還是不肯面對。

  「討厭!哪有這回事!」她矢口否認。

  不過,等她背過身去,卻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好急。

  「是嗎?」康霆輕笑一聲,將古典的瓷杯放回桌面,不急著揭穿她。

  「討厭,你不相信我嗎?對我而言,最特別的男人就只有你一個!」她窩回康霆身邊,像牛皮糖一樣的環住康霆的頸項,霸道地道:「全世界的男人我都可以不屑一顧,但是我絕對是你的死忠擁護者,誰來搶我都不讓的!」

  「唯晞……」他歎息。

  她哪!總是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管不管我不管!」唯晞像是心愛的玩具就要被搶走般,埋進康霆胸膛裡開始要賴。「我不要嫁啦,我要一輩子跟你住在一起,嗚嗚……」

  康霆一手扶在她無瑕的雪背上,凝神思索片刻。

  「那個姓尉的律師,看起來像是個腳踏實地的人。」他毫無預警的轉了個話題。

  唯晞在他懷裡點頭。「他就是那樣的人。」

  康霆又繼續說:「他外型不錯,職業也很熱門,應該是很搶手的丈夫人選。」

  唯晞一時不察,又點了點頭。「應該沒錯。」

  康霆抬起她的下巴,單刀直人地問。「唯晞,他的條件不比你差,你認為那樣高傲的男人會等你一輩子嗎?」

  「……」唯晞咬住下唇想了想。

  的確……是不可能。

  「這樣的男人,你捨得把他拱手讓給別的女人?」康霆的試探,果然換來唯晞杏眼一瞇,全身繃緊。

  誰敢打他的主意,先要通過她這一關!

  康霆笑了。「你的眼中好像隱隱露出殺機?」

  唯晞連忙回過神,以甜笑帶過。「不,你看錯了,絕沒有這回事!」

  康霆懲罰地捏了捏妹妹的俏鼻,換來她一聲痛呼。

  「霆,好痛喔!」她拍打著他的手。

  「別再否認了,你是喜歡他的,不是嗎?」他的神情認真,不讓唯晞再逃避。

  唯晞垂下長長的睫毛,看起來有些喪氣。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嘛!」

  說著說著,她自動自發挪了位置,一屁股坐在康霆的腿上——那是她孩提時代的專用座位,連小妹儂儂都不許跟她搶,也因此她經常被弟弟康捷取笑。

  康霆笑歎。「都幾歲了,還像娃娃似的任性。」但還是摟緊了懷中的人兒,他知道,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這樣擁著她。

  這大概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情吧?

  唯晞嘟起紅唇。「誰教我有個太完美的哥哥。」

  她三歲的時候還發誓要嫁給康霆呢!誰知道等她長大後發現親兄妹是不能結婚的,害她傷心得連最喜歡吃的焦糖布丁都吃不下。

  康霆抱著她,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我也捨不得你,但是,如果對象是那個尉子京,我會很放心。」

  「……」她仍是嘟著嘴不說話。

  「就這樣吧!我今天就打電話請媽立刻從日本趕回來,嗯?」

  這一次,唯晞沒有反對。

  一切就這麼定下來了。

  於是,在那一年的七夕情人節,一身艷紅婚紗的康唯晞,在神父以及雙方親友的見證下,嫁給了尉子京為妻。

   ※      ※      ※

  「我的天……」

  早上十點十分,尉子京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痛,而且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痛,他的頭部更是脹得快要裂開來。

  他撫著沉重又劇痛的頭部坐起身來,在看到自己的模樣後倒抽了一口氣——

  他竟然穿著一身皺巴巴如醬菜的燕尾服!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是躺在浴缸裡!

  他的新婚之夜,該不會就這樣躺在浴缸裡度過的吧?!那……唯晞呢?

  想到美麗的嬌妻,尉子京身手矯健地跳了起來,衝出浴室,然後,他在大床上看見穿著性感真絲睡縷,睡得有如嬰兒般甜蜜的妻子。

  她在這裡,就躺在他的大床上。

  尉子京輕吁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朝她走近。

  望著唯晞甜美的睡顏,他的心中竟湧起一股無以名狀的幸福感。

  說實話,對於「結婚」一事,他還沒有很真實的感受——除了被灌酒灌得很慘以外,昨天的婚禮與喜宴對他而言宛如在夢中。

  就在此時,熟睡的唯晞翻了個身,露出大半截粉漾漾的雪白大腿,與滑下肩帶的大片雪肩。

  活色生香的美景刺激了生理功能,尉子京突然緊繃了起來。

  現在他對結婚一事,總算有了「很深刻」的感受,

  他又返回浴室,沖了個冷水澡降溫,等他走出浴室,已經是十點半鐘了。

  他一面擦乾濕髮,一面走向床邊。

  床上的妻子,又換了個姿勢,繼續熟睡著。

  她睡著的樣子簡直像個天使,他捨不得喚醒她,又踅出臥房。

  肚子有點餓,他給自己烤了兩片吐司,從冰箱裡拿出一顆雞蛋……他思考了一秒鐘,再拿下一顆。他挽起袖子煎了兩顆蛋,兩塊香噴噴的培根,之後切了一大碗酸醬生菜沙拉,又煮了一壺咖啡。

  他吃完了他的早餐後,突然覺得無事可做。

  平常這個時候,他不是在寫狀子,就是在庭上辯論,可是拜結婚之賜,他得到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婚假。

  因為這個婚結得匆促,光是忙婚禮的事就讓他人仰馬翻了,竟然忽略要計劃如何度過為期一周的婚假。

  這星期要怎麼打發?難道這一星期都在床上度過?

  他緊鎖的眉宇陡然鬆開,一絲笑意躍上他的唇角。

  這樣……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他拿起書櫃裡最近一期的天下雜誌,開始靜下心來閱讀。

  然後,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三小時過去了,此時已是下午一點半,他也差不多把櫃子裡半年份的月刊都看完,他的嬌妻卻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再也坐不住,丟開雜誌回房,擔心地看著依然沉睡在床上的妻子。

  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再摸摸她的手腕——脈搏也很平穩。

  她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為什麼她能睡這麼久?

  「唯晞?唯晞?」

  他喚了她幾聲,她在被窩裡蠕動幾下,眼睛睜也沒有睜開過。

  怎麼辦?有沒有人可以告訴他,新娘在婚禮結束後都是這麼能睡的嗎?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四下張望許久,終於把淹沒在新娘晚宴服下的手機給挖出來。

  「喂?」不想吵到唯晞,他接了電話後就走到客廳去。

  一陣霹靂狂吼衝出話筒。「我咧X  X  X!住在A棟五樓十號的,你以為停車場是你家開的啊?快點下來把你的車移走!」

  然後「嘟」的一聲掛斷電話。

  尉子京覺得自己被罵得莫名其妙。

  住在這幢大樓的每一戶都配備了一個與門牌號碼相同的停車位,尉子京從來就不是那種會佔人車位的路霸——

  可是昨晚他喝到掛,所以,他怎麼也想不起來昨天是誰把他的車開回來的?

  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尉子京不敢再多想,連忙抓起鑰匙就奔出去——

   ※      ※      ※

  二十分鐘後,尉子京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剛剛在停車場,他見到一群芳鄰正圍在他的車位附近竊竊私語,等他走近一看,臉差點沒綠掉——

  別人的車是直著放,只有他的車子囂張地橫在那裡,一次給人家佔去三格停車位……而且這三格之中還沒有一格是他自有的。

  他——被譽為「法律界模範生」的尉子京,第一次因為違規停車乖乖洗好耳朵聽罵,然後一個個道歉,最後把車子停回自己的停車格內——當然停得規規矩矩,絲毫不敢越界半分。

  等他回家後,一口氣還沒緩下來,就被空空如也的床鋪驚住。

  老天!他的老婆不見了!

  「唯晞?」尉子京喊著,他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房裡迴響。

  屋裡的格局是很標準的三房兩廳,他找遍了屋子上下,就是不見她的身影,只有地上留下的晚宴服,證明她確確實實曾在他的屋裡待過。

  一醒來見不到人,她該不會是負氣回家了吧?

  尉子京煩躁地爬梳著頭髮,猶豫著要不要打通電話到康家,就在此時,一聲門鎖的輕響震住了他,他閃電般回過頭,看見那個讓他差點找到抓狂的美麗妻子,穿著一小截浴巾正走出氤氳迷濛的浴室堂堂登場。

  看見坐在床沿呆若木雞的丈夫,唯晞大方的拋給他一朵微笑。

  「嗨!」大睡一場後,唯晞的心情很好,自然也就不介意展露笑顏。

  尉子京眨眨眼,下意識的回應。「嗨!」

  她……她沒走!這個事實讓三魂七魄在瞬間回歸本位。

  連尉子京都沒有意識到,他妻子對他的影響力,已比自己所願意承認的還要多得多!

  「我剛起床,卻沒看到你。」她一面擦著頭髮,一面坐到他身邊來,語氣有些抱怨。

  她的香味攫走了他大半的理智。

  「我去挪個車位。」他自動接過她手中的毛巾幫她擦起濕髮。

  「這樣啊!」她享受著老公的服務,舒服地半瞇著眼睛。

  他們的相處,意外地自然。

  他拿來吹風機吹乾了她的長髮,享受它們有如流泉般在他掌中披瀉而下的模樣。

  「唯晞,從今天開始,我有一個禮拜的婚假。」尉子京很聰明的不把話說完,先拋出一顆風向球,觀看太座的意願再拆招。

  唯晞不著痕跡的把球扔回去,刻意表現新婚妻子的溫馴。

  「嗯~~你有什麼計劃嗎?」語調帶著迷人的傭懶。

  尉子京只好硬著頭皮接招。「有A計劃與B計劃。」

  「噢,然後呢?」唯晞不由好笑。還分A計劃B計劃?要不要再擬份條列式的狀子呀?

  「A計劃是蜜月旅行,地點由你決定;B計劃則是和我回老家。」剛沐浴過後的她,全身散發著誘人的性感,他忍不住在她肩上吻了下。

  「這不是很簡單的選擇題嗎?」呵呵呵!

  「所以你選A?」他並不意外。

  「開什麼玩笑!我當然是選B。」她語出驚人地說:「我個人偏愛尋求刺激,哪兒有好玩的就往哪兒去。」

  他咳嗽一聲。「咳咳!唯晞,我希望你明白,我家既不是龍潭,也不是虎穴。」哪來的刺激好尋?

  「這你就不懂了!」

  冷氣吹得她香肩發涼,她毫不客氣地蹦到丈夫懷中取暖。「根據連續劇不成文的規定,媳婦都要與婆婆惡鬥上七八十回合,然後把丈夫夾在中間拉來扯去,多好玩呀!你不知道我幻想了多久……」

  有人會熱中於婆媳大戰的嗎?她的腦袋瓜裡到底都裝了什麼?

  尉子京對她皺眉。「我母親不是那種惡婆婆,她脾氣好得很。」

  或許身為人子,這麼說並不客觀,但他不是尉家的獨子,他上有一個大哥,下有一個么妹,他們說的話或許只能供作參考,但嫁給尉家長子的媳婦逢人就豎起大拇指稱讚自己的婆婆「比親娘還親」,大嫂說的話,可信度自然比他的保證來得高。

  「不會吧?」她瞪大眼睛,捶胸頓足,一副痛徹心扉的模樣。「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我明明看見婆婆在婚宴上一直僵著臉,難道她不是在給我下馬威嗎?」

  對生性好戰的唯晞而言,擺臉色給她看就等於是對鬥牛揮舞紅布,是會激發出她好鬥的本性的。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媽媽那天是太緊張了,因為有人騙她說要讓她上台致詞。」下馬威?他那個看到流浪貓狗會流淚的母親?

  「不~~」她的幻想破滅了!

  她揪住老公半敞的衣襟,發狂似的搖撼著他。「快!快告訴我!你家到底有哪一號人物是最難纏、最難搞,最有可能跟我大戰三百回合的?」

  尉子京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有一個。」

  唯晞眼中綻出星光,整個人跨坐到他的大腿上,湊近他興奮而急切地催促答案。「誰?是誰?」

  是公公嗎?還是同為尉家媳婦的大嫂?

  當當!謎底揭曉——

  「你老公。」他咧嘴一笑,俯下頭來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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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10-31 2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不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但絕對是最銷魂的一個。

  尉子京的唇舌帶著誘惑的氣息,覆上唯晞柔軟甜蜜的雙唇。

  四唇相接的瞬間,唯晞輕歎一聲,伸出皓腕環抱住他的後頸。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渴望他。

  他的每一個撫觸都讓她的細胞顫抖,彷彿有一股電流直竄心窩。

  他輕咬著她的唇瓣,以舌細細描繪她細緻的唇形,然後他敲開她的唇,搗入她絲滑的口中,糾纏住她的舌瓣,與她的舌尖起舞。

  他的亢奮抵在她柔軟的一處,蠢蠢欲動。

  她試探地動了動身子,換來他壓抑的低咆。唯晞羞紅了臉,卻因他的反應而感到得意,唇邊不由得露出壞壞的笑。

  「你這個魔女!」他低咒一聲。

  他不想將他倆共有的第一次草草結束,但這個惡魔般的女人對他的好意不但不領情,還擅自加快了節奏。

  他進退不能的模樣使她開懷的大笑出聲,沒想到自詔自制力高人一等的尉子京會被她逼得汗涔涔。

  「你還好嗎?你流了好多汗。」

  嘻嘻!她不懷好意地伸出舌尖,舔去額頭滴落的汗珠,還頑皮地在他的耳垂輕咬了下。

  「你很得意是嗎?」尉子京拉下拉鏈,報復似的腰桿往上一頂,闖入她溫暖的甬道。

  「噢……」痛感隨著他的入侵貫穿了她,唯晞倒抽一口氣,沒想到乖乖牌的新婚丈夫竟禁不起挑釁,立刻就使出殺手鐧。

  現在輪到他露出惡魔般的微笑。

  她攀著他的肩,雙頰酡紅,眉心微蹙,劇烈地喘息著。

  他的表情誠懇,語氣中充滿關心。「怎麼樣?你還好嗎?」可是他的眼底卻洩漏了一絲邪氣。

  她狠瞪他一眼——真是錯看他了!

  她還以為他是那種最食古不化的男人,在床上也一板一眼,沒想到如今短兵相接,他還佔了上風。

  「壞人!」她罵道。

  「壞人配魔女,天生一對。」他輕笑著啃咬她彷彿初雪般細膩的香肩,大掌扯開那條根本遮掩不住什麼的浴巾,放肆地在她的肌膚上游移。

  可惡!竟敢叫她魔女……

  唯晞還來不及反駁,一種有如電流通過般的感覺使她再度蹙起眉頭,呻吟不自覺地從唇中逸出,他的啃咬帶來微疼的酥麻感,未曾有過這種經驗的唯晞幾乎因止不住的顫慄而投降。

  「天,別再咬了……」她無力地推著他。

  「為什麼?」他笑看她兩頰的嫣紅。「這樣就受不了了?」

  唯晞生平最受不得挑釁。

  「好,這是你逼我的。」她的唇兒一彎,拋給他一個風情萬種的笑意,尉子京還來不及沉醉,就感覺在她體內的自己被一股力量束縛住。

  尉子京笑不出來了。

  要命!這魔女竟然使出這種高段伎倆,她不是處子嗎?

  親愛的丈夫忍得滿頭大汗,呼吸變得沉重而紊亂,她覺得好有成就感,竟然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駕馭了他。

  像是玩上了癮,她時而放鬆、時而緊繃地掌控所有的節奏,幾乎逼得他失去理智。

  他激烈的咆哮出聲。「你這個小妖女!」

  該死的!為什麼就連做愛都要像鬥法一樣?

  是該給她一點教訓的時候了!

  他握住她柔軟的腰肢,深深地衝入她——

  「啊!」

  唯晞驚呼一聲,他的入侵有如排山倒海的浪濤,淹沒了她每一處感官,不管她在婚前惡補了多少「閨房秘辛」,終究還是個生手,面對尉子京真槍實彈的演練,她只有豎白旗討饒的份。

  她作夢也沒想到,外號「循規蹈矩先生」,又受封為「法律界模範生」的新婚夫婿尉子京,本領竟如此驚人,事實證明,她臨時惡補的知識根本不夠用!

  隨著他的衝刺加快,她即使咬著下唇,也抑止不了喉嚨深處的嬌吟。

  他咬緊牙根,熱汗揮灑,與她氣息交融。

  他完全放開自己,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放縱自己與她合而為一。

  絢爛歸於平靜。

  此刻的康唯晞已經沒什麼力氣逞強,疲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不過……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嬌笑,她能確定的是——她的丈夫,絕對不只會一種姿勢。

  尉子京低下頭,憐愛地望著癱軟在他懷中的嬌妻。

  「看來,我把你累壞了。」他拂開她的波浪長髮,在她的額上印下謝罪的一吻。

  她咕噥。「這只是第一回合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日子還長遠得很,大家走著瞧!」。雖然無法威風的說出什麼挑釁之語,但她康唯晞可不會輕易認輸。

  尉子京笑了。她呀!是個從不認輸的女人。

  可是,他卻發現自己很期待她的「反擊」。

  他舔吮著她小巧可愛的耳垂,一個構想突然躍上心頭。

  「想不想知道,我剛想到一個C計劃……」

  「什麼C計劃?」她打了個呵欠,模糊不清地問著。

  「C計劃就是……」他反身將她壓入大床中,「親切」地解說他的新計劃。

  一分鐘後,臥房內又唱起了「喘息的樂章」。

  於是,就這樣,這對在七夕訂下終生契約的新婚夫妻,開始了生命中嶄新的一頁。

   ※      ※      ※

  結果,尉子京的A、B、C計劃統統沒有實現,他們的「蜜月」幾乎是在臥房內進行的。

  「該起來了吧,老公?」她用腳尖踢踢他。

  「唔!讓我再睡一會……」他含混不清地說著,大手無意識的一伸,把她鎖進自己的懷裡。

  唯晞好笑地看著睡得不省人事的丈夫,日光斜斜地灑入臥室內,落在尉子京全裸的背部上。

  好一幅美男春睡圖!只可惜他的右臉上黏著一張黑桃A,感覺上有點破壞畫面。

  唯晞忍著笑把撲克牌拿下來,突然玩心大起,把撲克牌湊到他鼻尖搔他癢。

  只見尉子京咕噥了一句什麼,半睜開惺忪睡眼,像揮蒼蠅似的把撲克牌揮開,揉揉鼻子又繼續睡了。

  「哈哈!」沒睡醒的尉子京真好玩。

  昨晚兩人因為太過無聊打起蜜月橋牌——就是輸了得脫一件衣服的那種。一開始唯晞沒有很認真打牌,連輸三局,脫得只剩內在美之後,才發現她的老公是很認真的想把她剝光。

  接下來她全力應戰,發揮驚人的賭技……呃!事實上是她偷偷作弊,但她那老實的丈夫竟一點也沒有察覺,就這樣輸得全身光溜溜。

  還來不及為自己的勝利歡呼,就被輸家狠狠地報復一頓——在被窩裡,於是,他們兩人酣戰一夜,幾乎沒睡。這對身為夜貓子的康唯晞沒有多大影響,但對「心力交瘁」的新郎倌而言,消耗掉的體力可不是開玩笑的,此刻的他,累得像條老狗。

  她瞥了一眼壁鐘,下午一點半,她覺得餓了。

  一向負責做飯的老公,此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顯然昨晚被壓搾得太徹底。

  唯晞決定大方的讓老公繼續補眠,心想:不過是一頓飯而已,有什麼難的?看我洗手做羹湯!

  她滿腦子幻想著尉子京一面享用她的愛心早午餐,一面露出幸福的表情……

  「哦呵呵呵呵——」她以手背掩唇,縱聲大笑了起來。

  她要讓尉子京知道,他是個多麼幸福的丈夫!

  唯晞披著晨縷向戰場……不,廚房出發,至於睡在大床上,不知死之將至的男人在睡夢中突然打了個大噴嚏,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尖,第三度昏睡過去。

   ※      ※      ※

  咦?有煙味?

  尉子京被某處的不明黑煙嗆醒,他頭昏眼花的下床,在看見黑煙來源竟然是自家廚房之後,瞌睡蟲一下子飛到九霄雲外。

  「怎麼回事?」

  他嗆咳地奔向廚房,在濃濃黑煙繚繞中,看見一個朦朧不清的雪白身影在那兒飄來蕩去。

  女、女鬼?!

  他揮舞著雙手,想揮開煙霧把對方看清楚,沒想到女鬼先回過頭來了。

  濃霧中,他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親愛的,你起來啦?」女鬼的語氣中還帶著笑。

  腦袋恢復運作的尉子京立刻就分辨出那嬌媚的聲音。

  「唯晞?」

  老天!竟然是他老婆!

  尉子京衝進去把老婆抱出來,然後立刻關掉瓦斯,拔掉頻頻冒出黑煙的微波爐,然後拿起濕抹布就往幾乎著火的平底鍋蓋上去——他還聽見抹布燒焦的啪嘰聲——最後火速打開所有窗戶,讓煙霧散出去。

  唯晞見狀,惱得連連跺腳。「噯、噯,你在幹嘛?」

  好好的一道宮保雞丁就這樣被他毀了,她做了好久說!

  好!總算控制住了。

  尉子京抹去額上的冷汗,又奔回來將老婆上上下下都打量過一遍,確定她沒有燒焦半根頭髮,或是燒傷一身細皮嫩肉,整個人才鬆口氣把她抱到懷裡,安撫自己差點衰竭的心臟。

  「廚房著火了,你怎麼還待在裡頭?要是受傷了怎麼辦?」休息過後,尉子京總算有力氣和老婆算總帳。

  「誰說廚房著火了?」唯晞莫名其妙地橫了他一眼,用手指戳戳他不知變通的死腦筋。「我是在做菜!」

  做菜?!尉子京一臉茫然。      

  他剛剛進廚房,好像沒有看到任何長得像青菜魚肉的東西吧?只看到平底鍋裡有一堆正紅紅火火的煤炭。

  尉子京用手搓著下巴,深思道:「難道……你想在廚房裡煙窯?」

  我咧~~

  「煙你的頭啦!我在炒宮保雞丁!」

  「宮保雞丁!」他跳起來,倒退三大步!「你說那堆煤炭是宮、宮保雞丁?!」

  唯晞瞇起杏眸。「你那是什麼表情?」

  不管在法庭上情況有多麼不利,他都不曾像今天這般啞口無言。

  「呃,我……」一滴冷汗悄然滲出毛細孔。

  「我在為你洗手做羹湯,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侮辱我做的菜?」她這次可是「畢其功於一役」,將畢生所學都投入到這道宮保雞丁裡了,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要感恩!

  冷汗接二連三的滑下面頰。

  「可是,鍋裡明明快著火了……」

  唯晞小手往桌面一拍!

  「你不懂,那是我苦心營造出來的火候!」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了弄出大火,往鍋裡倒人多少橄欖油,竟然在她快要起鍋的時候把濕抹布丟進去,壞了她的傑作!

  不、可、原、諒!

  震驚到了極點的尉子京,陡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嬌妻是個家、事、白、癡!

  沒關係沒關係!尉子京立刻安慰自己。他的老婆是人,是人就會有缺點,她就只有這麼一個小小的缺點,他不介意,一點都不介意……

  「我很抱歉,老婆。」老公守則第一章有教,不管有沒有錯,老公永遠要先認錯。「是我一時疏忽,破壞了你的煤……宮保雞丁,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再送上兩記香吻。

  氣嘟嘟的美人果然被他哄轉,眉目一柔,笑意橫生。

  「那就算囉!這回就原諒你吧!」攬下老公的脖子,賞給識相的尉子京一記香吻,誤會盡釋。「你去梳洗一下,我再去另起爐灶,重新起油鍋做宮保雞丁。」

  「等一下!」尉子京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慌張,連忙用騙死人不償命的穩重笑容作掩飾。「我的意思是,做菜這種小事,讓我來就可以了,唯晞,你到客廳去看電視吧!等我做好飯菜就叫你。」

  她顰眉輕蹙,看起來好為難。「這怎麼可以?為你洗手做羹湯是我對你的一片深情啊!」

  「老婆,」他露出一個最明亮、最誠懇的笑容,深情款款地將她的小手包入他的掌心中。「根據醫學報告指出,油煙是毀掉女人青春的元兇,對皮膚的傷害尤其大,我怎麼忍心讓你為了我而成為黃臉婆?為女人做菜是男人的光榮,你願不願意把這份光榮賜給我?」

  尉子京在心匠歎了一口氣:他果然是靠嘴巴吃飯的律師,說起謊來非但不用打草稿,就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奇怪,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練就這一門功夫的?

  太座被這番文情並茂的即興演說深深打動,露出春花般的粲笑,同時感動地以纖指拭一下閃爍晶光的眼角。

  唯晞拍了拍他的裸肩,再掃了眼他很有看頭的裸體,最後媚媚地笑道:「既然你這麼有心,那,以後廚房的工作,就全~~部交給你了。」

  尉子京面露僵笑。全、全部?!

  「嗯?」她斜睞他,傭懶輕哼一聲,好像在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不,完全沒有。「謝女王恩典!」

   ※      ※      ※

  「嘿咻,就是這裡了!」短髮女孩氣喘吁吁的將行囊放在陽光天廈A棟五樓十號門前,疲憊的小臉掩不住唇邊的笑意。

  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她總算飛回台灣了,想到可以跟許久不見的心上人見面,她的皮膚因為過度興奮而冒出一層細微的雞皮疙瘩,

  千萬記得要端莊,要淑女……一再告誡自己後,她終於深吸一口氣按下電鈴。

  「叮咚!」

  她趁著等門的空檔撥了撥頭髮,準備以最甜美可愛的姿態見心上人,可是等了好半晌,就是沒有人來應門。

  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就不信這個時間沒人在家,我再按!

  「叮咚——」

  仍是靜悄悄。

  哇咧~~不會真的沒人在吧?女孩抓了狂,伸出食指猛戳。

  「叮咚叮咚叮咚——」

  這回,她清清楚楚聽到屋裡傳來一聲砰然巨響,然後是跌跌撞撞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最後,白鐵門裡的那扇防火門終於開啟。

  「哪一位?」好事被打斷,尉子京的表情不可能有多好看。

  「子京哥!是我呀!」短髮女孩興奮地拍著白鐵門,什麼端莊、淑女全被拋到九霄雲外,只差沒有搖起尾巴。

  有輕微近視的尉子京半瞇起眼眸,總算看清楚來者。「茜茜?」

  「是我、是我!」她喊著,「快開門呀!」

  尉子京一打開門,杜茜茜就開心地撲上去,撞得尉子京倒退兩大步才穩住。

  看著懷中像顆小跳豆似的女孩,尉子京有些微的詫異。「茜茜,你不是應該在美國唸書嗎?」

  「是呀!」她快樂地宣佈道:「可是我已經休學了,我決定要給自己放個長假!子京哥,你看到我高不高興?」

  休學?尉子京臉色當場沉下來,握住她的雙肩,稍稍推開懷中的茜茜。「你休學?這件事阿姨也同意嗎?」

  茜茜心虛地垂下頭。「呃,我還沒有對她說——」

  「你來找我的事呢?」

  「她也不知道……」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尉子京臉色一沉,抓起沙發上的無線電話開始撥國際碼,茜茜驚呼一聲,奔過去按住他的手,一臉的驚惶失措。「你不會是要打給我媽吧?」

  「我當然要告訴她,她現在一定擔心死了!」說著,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停。

  茜茜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硬搶過來,關掉電源扔回沙發上。「不必打了!」

  「茜茜!」

  「哼,她才不在乎呢!爹地過世後,她每天跟她那個二十八歲的拉丁情人廝混,哪有多餘的精力來管我?」說著,她的眼眶不覺紅了起來。

  尉子京終於有些明白茜茜逃家的理由,當他看見她紅通通的眼眶,一顆心也軟了下來。他環住這個小時候老是跟在他後頭跑的小表妹,在她的頭頂心輕吻一下。

  「你剛下飛機嗎?」見她點了點頭,他又道:「先在我這兒住下吧!你一定很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茜茜笑逐顏開,她用力地抱住尉子京歡呼。「我就知道子京哥對我最好了!」

  上帝保佑!她的作戰計劃第一步成功了!

  「這裡怎麼這麼熱鬧?」嬌慵的聲音傳進客廳,接苦一名穿著黑色蕾絲性感睡衣的美女赤裸著雙足出現在客廳的一隅。

  她在床上等得幾乎睡著,是客廳傳來女孩子的笑叫聲才把她給吵醒。

  茜茜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絕世美女,她簡直不能想像女人的五官可以完美到這種程度!

  尉子京一見嬌妻,唇邊立刻綻出笑意,將她摟入懷中,為兩個初見面的女人作介紹。「唯晞,這是我的小表妹杜茜茜,她是我姨丈前妻所生的女兒,十五歲那年他們就舉家搬到美國去了;茜茜,這是我的新婚妻子,也是你的表嫂康唯晞。」

  換言之,這個小表妹和尉子京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就對了。

  「你好,茜茜。」倚在丈夫懷中的唯晞大方地打招呼。

  騙人!表哥結婚了?!茜茜滿臉驚訝,彷彿被雷劈中。

  「你結婚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收到喜帖?」如果子京哥真的結婚了,身為阿姨的媽咪不可能不知道呀!

  一見到茜茜意外又難以置信的表情,同為女人的唯晞敏銳地感應到她瞬間流露出的傷心。

  「抱歉,我們結婚結得有些匆忙,所以沒有發帖子,但我打過電話告訴阿姨,阿姨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說——」茜茜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激動,連忙以難為情的乾笑掩飾。「抱歉,表嫂,我只是……太驚訝了。」

  「我瞭解。」心上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對於這樣的女性同胞她深表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她的老公她可不會送出去分享的,呵呵!

  茜茜的情緒還未從「表哥結婚了」的震驚中回復,只見尉子京已將茜茜的行李提進客房。「很晚了,先去睡一覺吧!要敘舊明天有的是時間。」

  是因為結了婚的關係嗎?她總覺得他不再是她熟悉的子京哥了,以前的子京哥總是很有耐心,才不會說不到幾句話就急著打發她,這一定是因為表嫂在的關係吧?這麼一想,茜茜覺得更委屈了。

  不行,她一定要想個法子!

  她突然彎下腰,雙手按住肚子,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這樣會不會裝得太辛苦了點?唯晞實在很想痛快的挖苦這個小表妹,想想還是作罷——就當她新婚期間善心大發好了。

  「茜茜,你怎麼了?」尉子京關心的扶住她——也只有像這種心地善良又老實的男人才會上當。

  「我……」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看起來楚楚可憐。「我沒事,你知道飛機餐有多難吃的,我只是因為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所以鬧胃疼……」

  這個好解決。「我記得家裡有胃藥。」唯晞說著,就要去拿。

  尉子京勾回她,不讓她去拿藥。「先別給她服藥,我想她需要的是食物。」

  茜茜難為情地吐吐舌頭。「是啦!我的確是餓了。子京哥,我好想念你的手藝,你下碗麵給我吃好不好?」

  尉子京被她嘴饞的模樣給逗笑了。「好,我馬上去煮麵。」

  茜茜見機不可失,立刻自告奮勇。「我去幫忙!」

  「呵~~」唯晞打了個呵欠,沒興趣在這出肥皂劇中摻上一腳。「那麼請容我失陪,因為我想睡了。」

  尉子京吻吻嬌妻的額頭。「累了就先回房吧!這裡的事我來就可以。」

  「嗯!」唯晞仰起小臉接受老公的親吻,這才心滿意足地躲回房去偷笑——因為,那一記親吻,已經成功把這位遠道而來的小嬌客給氣得七竅生煙了。

  老天爺對她真好,雖然沒給她一個惡婆婆,此刻倒冒出一個難纏表妹來,看樣子,接下來的日子會更有趣!

  唯晞臉上帶著惡魔般的甜笑入睡,準備精神飽滿的應付這位小表妹的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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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10-31 20:03: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杜茜茜一手拿著平底鍋,一手拿著湯勺,躡手躡腳地闖入主臥房,看著熟睡中的康唯晞,擺好陣式,唇邊揚起惡作劇的笑。

  現在是中原標準時間八點整,她好不容易等到早起的子京哥下樓拿報紙,她就迫不及待地趕來報仇。

  她竊笑地看著好夢方酣的唯晞,唇邊的笑意咧得更大了。

  睡!你再睡呀!嘿嘿嘿!待會兒就要你好看!

  她猛吸一口氣,用盡吃奶的力氣將湯勺敲在平底鍋上,演奏足以把死人吵醒的起床號,同時扯著喉嚨大嚷。「起床了!起床了!表嫂,太陽曬屁股了!」

  茜茜在唯晞耳邊大鳴大放,鏗鏗鏘鏘的聲音,只怕連聾子都聽見了,可是床上的睡美人卻仍然發出規律的呼吸,自顧自地睡得香香甜甜。

  一陣噪音過後,主臥室裡依然平靜如昔。

  她詫異的瞪著床上的女人——不可能!沒有人可以在一百二十分貝之中還能睡得著的!

  不信邪,再試一次!

  又是一陣足以把人逼瘋的鏗鏗鏘鏘,茜茜滿頭大汗,雙手酸麻,連平底鍋都被她敲得凹下去,但結果相同——康唯晞仍然睡得不省人事。

  老天!這女魔頭真是睡功一流,無人可比啊!

  突然聽見大門被開啟的聲音,茜茜心想可能是尉子京回來了,連忙把變形的平底鍋與湯勺藏進床底,佯裝幫唯晞蓋被子的模樣。

  「茜茜?」走進臥室的尉子京正巧看見這一幕,寵溺地揉揉她的短髮。「謝謝你幫她蓋被。」

  「這……沒什麼啦!」

  茜茜有點心虛,也暗叫一聲好險!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能換來尉子京的感謝,要是給他發現她本來是想把她吵醒的……後果簡直難以想像。

  「唯晞非常怕熱,因此很容易踢被,夜裡我總要起來幾次幫她蓋被子,像個大孩子一樣。」尉子京無奈地歎笑著,但他輕柔地將覆在唯晞臉上的髮絲拂開,讓她睡得更舒適的動作卻是那樣的溫柔。

  茜茜在一旁將尉子京滿溢著寵溺的眼神全收進了眼匠,驀地,一股酸楚的感覺直冒上鼻頭,她拚命的吸氣,不想讓某種熱辣的液體奪眶而出。

  她認識他那麼久了,從沒有看過他對哪個女人露出那麼……那麼關心、呵護得唯恐不周全的溫柔模樣,若不是親眼見到,她不會相信子京哥真的愛著康唯晞。

  茜茜眨眨眼睛,覺得眼睛越來越酸澀。

  她……她好希望子京哥也能對她這麼溫柔!

  都怪父母當年決定舉家移民美國,害她錯失了守在子京哥身邊趕走蜜蜂蝴蝶的機會。本以為子京哥會等她變成一個大美女回來,把他迷得暈頭轉向,誰知道她晚了一步,她的子京哥竟娶了別人,新娘不是她!

  一顆眼淚掉了出來,她慌忙抹去,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哭泣的模樣。

  就在此時,床上的睡美人欠動了身子,在眼兒尚未完全睜開時,便嗅到丈夫身上清爽的香味,自動自發地蜷進他的懷裡,咕噥不清地問:「幾點了?」

  「還早,再睡一下。」他摩挲著她背脊的動作,如同愛撫一隻受盡寵愛的貓咪。

  「嗯……」沒聽見回答,她半睜開雙眼,奇怪地看向俯視她的俊容。

  「不睡了嗎?」他的聲音裡滿是笑意。

  她掏了掏耳朵,從耳中拔出兩顆耳塞。「你說什麼?我什麼都沒聽見耶!」

  茜茜瞪大眼睛,繼而心火上升——

  好你一個康唯晞,原來她早就有備而來!

  他微挑左眉。「你什麼時候戴起耳塞睡覺了?」

  唯晞嬌笑起來,杏眸無意問瞥見茜茜不悅的表情,更加變本加厲的攀住老公的頸項,紅唇「啾」了一下他的薄唇,軟軟嗲嗲地撒嬌。「人家怕吵。」

  說到「吵」這個字眼時,她又笑睨了茜茜惱怒的小臉一眼。

  「轟!」熊熊烈火終於蔓延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她粉拳緊握,把一口貝齒咬得格格響。

  唯晞別有所指的言語,對茜茜而言無異是挑釁!

  英文有句話說:「Big results require big ambitious。」

  意思就是說,想要造就多大的結果就需要多大的野心;中文也有句話說:「要怎麼收穫,就先怎麼栽。」

  因為不瞭解敵人的奸詐,她輸掉了第一回合。不過沒關係!她杜茜茜的座右銘是「勇往直前」,為了奪回心上人,她將重新準備作戰計劃,將康唯晞這個魔女像害蟲一樣徹、底、鏟、除!

   ※      ※      ※

  「子京哥,我決定今天去找工作。」

  為期一周的婚假結束,尉子京銷假上班的第一天早晨,杜茜茜就在餐桌上投了一顆變化球。

  尉子京吃驚地放下喝到一半的咖啡。「你要去打工?」

  「嗯!因為你得去上班,表嫂白天幾乎都在睡覺,那我會很無聊的。」她開心地拿出報紙,展示她的成果。「看!我在求職欄找到好多適合我的工作喔!」

  尉子京接過報紙,密密麻麻像蜂窩似的求職欄上,有好幾處被茜茜用紅筆圈起來做了記號。

  一看之下,尉子京差點沒把口中的咖啡吐出來——她圈選的全是輕鬆、高薪、免經驗,工作地點寫得模糊不清的類型。

  「台灣真是個好地方,有那麼多輕鬆又免經驗的工作,台灣的失業率應該很低吧?」茜茜眨著無辜的大眼,注視著表哥越來越陰沉的表情。

  「茜茜,這些都不是什麼正當職業。」她在涉世未深的年紀就離開台灣,自然不知道台灣報紙求職欄上的打工陷阱多。

  「哪有!我選的是攝影助理、平面模特兒和服務生!」她理直氣壯地道。

  尉子京掩面低歎。「竟然還有『公主』……」

  「那是『夢幻舞團』在招募舞台劇演員,薪水給得好高呢!我覺得自己很有表演天分,應該可以……」

  「這種『公主』和那種『公主』是不同的。」他嚴肅地說。

  「哦?」她托著下巴,滿臉好奇,「有什麼不同?」

  尉子京重重地咳了咳。「總之很不同就對了。你如果要打工,可以選擇麥當勞或是便利超商……」

  她輕哼一聲別開臉。「我才不要!那種工作又累、薪水又不高。」

  尉子京倏地瞇起眼眸。「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我……我要籌機票錢啊!」她肩膀一聳一聳的,眼淚開始在眼底凝聚。「我總要回美國的,這次是我偷偷跑回台灣,媽咪一定不肯幫我出機票錢……」

  尉子京一看到她淚光閃閃,心立刻就軟了,再也無法疾言厲色。

  「別哭……你媽咪不出,還有我啊!」他的手輕搭在她的肩上,茜茜立刻就往尉子京那副寬闊的胸懷裡投懷送抱,哭得好不可憐。

  尉子京哪裡知道女孩兒家彎彎曲曲如萬里長城般的心思?只是一心三思拍撫她的背心,抽了張面紙給她。「別哭了,哪!把眼淚擦擦。」

  「嗚,子京哥……」她壓根就不理那張面紙,很努力的把用力擠出來的眼淚往他襯衫上擦,同時傚法無尾熊攀木,將他攀得緊緊的。

  「咦?冷氣的溫度有冷到要抱在一起取暖嗎?」嬌媚的聲音殺風景的從臥房門口傳來。

  程咬金來得正是時候!

  「表……表嫂!」她做作的倒抽一口氣,一副見鬼貌。「表嫂請不要怪子京哥,都是因為我一時感傷,所以他才安慰我,我們真的沒什麼……」

  茜茜激動的撇清之餘,雙手卻仍死摟住尉子京,一副護郎心切的模樣。

  好傢伙,給我來這套!

  「哦呵呵呵!親愛的表妹,你想太多了,我當然知道你們沒什麼呀!」她款款走向丈夫身邊,玉手搭住他的肩,同時不著痕跡的掃除「障礙」,順利讓茜茜離開她的「勢力範圍」,這才含笑繼續說道:「我們家子京一向心腸軟,又富有同情心,只怕他在路邊看到流浪貓狗,也要一掬同情之淚吧!」

  尉子京的臉上冒出三條黑線。看到流浪貓狗會哭的是他母親好不好?

  雖然如此,他並沒有反駁太座的話,反而欣然接受了妻子主動送上來的早安吻。

  可惡的妖女!竟然將我比喻成流浪貓狗?還在我面前以吻示威?!茜茜狠瞪笑裡藏刀的康唯晞。

  小妹妹,這是「我的」老公,妄想染指?下輩子吧!唯晞也毫不客氣地瞪回去,順便奉送一個鬼臉。

  一時間,無形的電流在空中辟啪交纏,只怕蚊蠅經過都會被高壓電流給電死。

  女人間的戰爭,一開始男人總是毫無所覺的,尉子京自然也不例外。

  尉子京握著妻子的柔荑,親暱地捏了捏。「今天怎麼這麼早起?」

  「想到今天起碼有八個小時以上見不到你,我怎麼還睡得下去?」唯晞一不做、二不休,一屁股坐上老公的大腿,同時向氣綠臉的茜茜投去挑釁的微笑。

  這實在不太像獨立自主的唯晞會說的話,對於老婆的過度熱情,尉子京覺得受寵若驚,但也不免浮現出一絲男性的虛榮。

  「我會盡早回來。」他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輕拍她的臀部示意她起身。

  她不甘不願地站起來。「不可以黃牛。」

  唯晞嘟起紅唇難得撒嬌的模樣,讓尉子京幾乎想再請一天假,但在不願造成同事負擔的前提下,理智終於戰勝感性。

  「好,不黃牛。」他輕啄了下她的額,然後揉揉茜茜的發對她說道:「你難得回來一趟,讓唯晞帶你去逛街。」

  茜茜的一口氣險些岔去。跟情敵?!

  唯晞立刻抓住機會歎了一口氣。「看樣子,表妹不大願意呢……」

  「誰說的?我當然去!」說完,她懊惱的發現自己中了對方的激將法。

  武俠小說有數,說出去的話不能反悔,反悔的多半是奸佞之輩,她可不想讓康唯晞譏笑她!

  「好好玩,晚上見,」尉子京微微一笑。「我走了。」

  「表哥再見!」

  「老公再見!」

  在娘子軍的甜甜道別聲中,暈陶陶的尉子京拎著公事包出門去了。

  當門一闔上,兩個女人的笑容同時斂起,對峙在大門邊整整五分鐘。

  「你想怎麼樣?」茜茜口氣很沖,一副防備她會撲過來的模樣。

  唯晞打了個呵欠掩飾想笑的衝動,還伸了伸懶腰,「不想怎麼樣,我要去睡回籠覺,你請自便吧!

  「可是表哥要你帶我去逛街!」她在她背後喊道。

  她既然答應了表哥,就一定要做到,這魔女別想害她失信!

  「小姐,今天都還沒過完呢!你急什麼。」她擺擺手,逕自走回臥房,在房門關上前,唯晞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來。「對了,如果有人自稱是編輯打電話來找我,一律說我不在。」

  可惡!這女人竟敢把她當傭人使喚?!

  茜茜氣鼓兩頰,朝她的臥房揮舞著小拳頭。

  「哼,等著瞧,我要報仇!」

   ※      ※      ※

  茜茜開始後悔跟康唯晞出來逛街了。

  倒不是唯晞故意把她撇一邊,或是擺著一張冷臉讓她不好過,而是——自尊心嚴重受損!

  腰高腿長的康唯晞,一襲波西米亞風白色麻紗上衣,下身搭著一件日系品牌卡其色短褲,襯托出她那雙修長傲人的瑩白玉腿,她的腰問鬆鬆垮垮地繫著駝色流蘇皮帶,著手上挽著LV白底七彩單眼兒蝴蝶包,足蹬CHANEL半透明果凍平底綁帶涼鞋,露出擦著金橘色蔻丹的完美蓮足,左腳第二根腳趾上還騷包的戴著綠黃藍三色趾環,披散著一頭直順黑髮隨風飄揚,琥珀色漸層的CD太陽眼鏡半遮住她艷光四射的小臉,反而盡顯神秘風情。

  就在她們坐上計程車前往東區開始,所有台北雄性動物的眼睛就變成原來的兩倍大,如同探照燈似的盯著她。

  不僅如此,她所經之處猶如摩西分紅海,不管大男人小男孩……甚至還有女人,像突然被點了穴一樣,全部自動退至兩旁,張大嘴巴呆呆看著她,而站在她身邊的茜茜就好像是隱形人一般被徹底忽略。

  三十分鐘內,前來搭訕的狂蜂浪蝶高達九人——其中一個還追上來送花!兩小時後,有三名自稱星探的傢伙遞上名片,聲稱她要是步入演藝圈將會大紅大紫,又過了一小時,竟然有兩個紅著臉的高中小女生拿苦一本封面看起來有些詭異的精裝書要她簽名。

  好吧!她承認康唯晞打扮起來是頗有幾分姿色,但這些人的表現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走在前方的唯晞走到一半發現茜茜沒有跟上來,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過頭。

  「抱歉抱歉,我的腿太長,常不自覺的走太快,」唯晞虛情假意地問:「需要我走慢一點嗎?」

  茜茜被她帶著炫耀意味的話激得火冒三丈。

  「不必!我渴了,我要喝飲料!」然後昂首率先走進星巴克。

  五分鐘後,她們各自點了杯冰咖啡,在露天咖啡座坐了下來。

  唯晞傭懶地靠著椅子,將太陽眼鏡推到發上權當髮箍,長腿在膝蓋處交疊,足尖悠閒地晃呀晃。

  乍後的陽光灑落在唯晞身上,投射出絢麗的光芒,若非她有溫度會走會動,她一定會被誤認為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喂!你不覺得你的打扮太過火了嗎?」茜茜終於按捺不住,不客氣地指責。「你又不是模特兒,穿成這樣簡直就像在招蜂引蝶!」

  唯晞低下頭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而後懶懶的瞥視她。「這樣穿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上衣薄得近乎透明,褲子又那麼短,活像是在賣肉一樣!」茜茜重重一拍桌子,星巴克的綠色紙杯在桌上彈跳了一下,咖啡濺出少許。「你不在乎自己的外表,好歹也給子京哥留點顏面!別忘了你是已婚婦女,難道你就不能穿得正常一點?」

  全天底下的女人就算脫光了在路上裸奔也不干她的事,但康唯晞就是不行,她不允許她丟子京哥的臉!而且,她根本配不上子京哥!

  唯晞掩唇縱聲大笑。「哦~~呵呵呵呵!親愛的表妹,你是在嫉妒我嗎?」

  茜茜的臉上染上一抹狼狽的徘紅。

  「誰、誰嫉妒你了?」聲音陡然提高八度。

  唯晞一手輕托香腮,望著茜茜的媚眼中滿是逗弄。「可是你的聲音酸溜溜的呢!」

  「你少顧左右而言他,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唯晞無奈地一攤手。「我的打扮源自於我對時尚的執著,我對時尚的執著則源自於我本身的自信,追求美麗有錯嗎?」

  「少這麼神氣巴拉的!你哪裡是追求美麗,你根本是追求名牌!」想到康唯晞竟把表哥的薪水如此揮霍,怒氣就不由自主的往上街。「你自己數數看,你身上有多少叫得出名號的行頭。」

  「只有一樣——那就是我。」唯晞揚起下巴。「我就是名牌!我身上的行頭全都是為了襯托我的美麗而存在的,哦~~呵呵呵!」

  「你……你……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噁心死了!這種話只有她說得出口,真是的不要臉的自戀狂。「也不去照照鏡子,你當真以為你是天仙下凡啊?」

  唯晞掠了掠黑瀑般的髮絲,戴著藝術指甲的纖指點住紅唇,凝神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根據我的愛慕者表示,我根本就是美的化身!」

  茜茜更加唾棄。「我呸!那人一定是瞎了狗眼!」

  唯晞訝異地瞪大眼眸。「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子京?」

  該死!她居然挖陷阱給她跳?!

  茜茜當場氣綠了小臉,指著她的手指因為過度忿怒而不停顫抖著。「你……你竟敢……」

  唯晞推開她的手。「喲!幹嘛那麼氣,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就回美國修行個十年再來找我復仇吧!別氣壞了身子喲!哦~~呵呵呵呵呵呵!」又是一串白鳥麗子式的高分貝笑聲。

  茜茜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的拍桌而趄,因為動作太劇烈的關係,她身後的椅子還因此應聲倒地。

  「你根本不配當子京哥的妻子!」她的子京哥是何等的完美、優秀,不論是外在或是內涵,都無可挑剔,而這個虛榮又花枝招展的女人,到底是憑哪一點擄獲子京哥的心?

  面對茜茜的指責,唯晞皮笑肉不笑的反問。「難道你想說你比較配嗎,親愛的表妹?」

  「我比你還要愛他,因為我愛了他整整十年!」她的眼睛突然有了淚意,聲音也變得哽咽。「如果不是你這個壞女人,子京哥的新娘一定是我……」

  唯晞瞇起杏眸瞄準,將空紙杯丟進斜前方五步遠的可燃垃圾筒,「唰」地一聲,空心命中。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茜茜含淚泣吼。

  「有啊!我想說的是,這真是令人遺憾的結果哪!」唯晞用盡她每一分演技展示她的誠懇,可是不管怎麼看,表情都比較像是幸災樂禍。

  真是夠了!這女人根本把她當成呆子耍。

  「康唯晞,我最討厭你了!」茜茜重重跺了下腳,轉身跑開了。

  唯晞眨了眨水眸,看著一下子就消失在人群中的杜茜茜,根本沒想到她會情緒化地跑走。

  莫非茜茜以為她會追上去嗎?

  別傻了,氣候熱得要死,她可不想流汗。

  「失敗者自動消失,這倒是很適合她的結局,呵呵!」

  如果硬要說唯晞缺少了一個東西,那麼大概就是「同情心」吧?

  唯晞笑了起來,突然覺得——偶爾兼差當個壞女人,感覺挺不錯的!

   ※      ※      ※

  牆上的時鐘指著晚上九點整,尉子京與茜茜都還未回家。

  唯晞懶懶地蜷在真皮沙發上,手中拿著遙控器無聊地轉換頻道,每隔幾分鐘就抬起頭來看看時鐘。

  說實話,她是不怎麼擔心茜茜,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至於在台北迷路回不了家。但是,說到她親愛的枕邊人……

  他今早還答應她會「盡早回來」的,害她還打電話到知名川菜館叫來一堆外賣,結果等到九點,等得菜都涼了,卻連個影子也沒看見。

  又過了半小時,她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進來的身影映入眼簾——果然是她的親親老公回來了。

  「親愛的,你回來啦?」她如翩翮彩蝶般迎上去,正要勾下他的頸給他一記香吻,尉子京卻淡淡的避開。

  「唯晞,到房裡來一下好嗎?我有事想跟你說。」他的語氣嚴肅,眼下有著疲倦的黑影。

  唯晞立刻就知道老公想和她談什麼——因為她看見站在尉子京後面,眼睛腫得像核桃,卻又對她大擺鬼臉的杜茜茜。

  真是失算!她沒想到這小妮子會去找子京訴苦。

  「失陪一下。」尉子京對茜茜說完,牽著老婆的手走進臥室。

  當門在他們身後闔上,尉子京先將公事包放在一邊,而後順手扯掉領帶放在床頭櫃上。

  唯晞一面將髮絲旋繞在食指上,一面玩味著丈夫臉上的表情。

  好半晌,房間裡沒有人開口。

  最後是尉子京主動打破沉默。

  「今天下午是怎麼回事?」他沒有生氣,他是個律師,在事實未弄清前,他只想瞭解事情發生的經過。

  今天下午茜茜跑到他的律師事務所來,哭著說唯晞撇下她時,他覺得不可思議——他不認為唯晞會蓄意放茜茜鴿子。

  唯晞鬆開手,看著長髮在指間迴旋飛揚,而後仰起小臉注視他。

  「你那可愛的小表妹是怎麼說的?」她撫上他寬闊的胸膛,眨著無辜的眼眸問。

  尉子京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牢牢地包覆在掌心裡。「她說你放她一個人在東區,身上又沒有台幣,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跑到事務所來找我。」

  「是嗎?」她掙開他的掌握,頑皮地解他襯衫的衣扣。

  尉子京此刻完全沒有歡愛的心情,他再一次拉下她忙碌的小手,托起她的下巴鎖住她的眼眸。「唯晞,你有在聽嗎?」

  她踮起腳尖,舔吻他的唇角。「我句句都聽進去了,然後呢?」

  天哪!她真想念他的吻。

  「唯晞,」他捧住她的小臉,那表情幾乎是嚴肅的。「茜茜說的是真的嗎?」

  唯晞看了他半晌,而後給了他一個甜美得近乎虛假的笑容,伸出食指對他搖了搖,緩緩地倒退拉開彼此的距離。

  「哦喔~~別人可以問我這種問題,但是你不可以。」

  他試著與她講理。「我只想弄清事實。」

  「好,你要事實,我就給你事實。」她的聲音平靜得教人不安,望著他的眼神深沉得令人無法捉摸。「事實就是她在說謊,被放鴿子的是我。以上是我的答辯,你滿意了嗎,庭上?」

  察覺出唯晞平靜語氣中的怒意,他大步上前將她摟入懷裡。

  但她沒有回應他的擁抱。

  「走開。」他倆之間的信任感薄弱得教人心寒。

  「唯晞,我不是懷疑你,而是想聽聽你的說法。」此刻他擔任仲裁的角色,必須公平聽取雙方的說詞,不管他心中偏向誰。

  唯晞倔強地抿唇。「就算你的本意如此,你也已經拿你的問題侮辱我了。」

  她或許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品德,但她一向自豪於自己的光明磊落,就算是要對付敵人,她寧可選擇正面迎戰,也不要陰的,身為她的丈夫,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才是!

  「唯晞,」他吐出一口氣,將自己的下巴貼在她頰邊,極其無奈又疲憊地道:「你知道我的本業是什麼,這就是我處理爭執的方式,我們要為這件事弄得不愉快嗎?再說,茜茜是我最疼愛的表妹,我幾乎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前來投奔我,我不能不管她的。或許她有些任性妄為,但那是因為她渴望被關心,唯晞,你們對我而言都很重要,我不願見你們之間有誤會,你明白嗎?」

  聽見他累極的聲音,再看見他眼下的黑影,唯晞的心早就軟了。

  她終於轉過身,回摟住他尺寸恰到好處的腰身。

  見她態度軟化,尉子京終於揚起一絲笑意,無限寵溺地輕啄她的粉頰。

  「我還沒原諒你。」她嘟著唇說。

  「這樣呢?」他把吻印到她的唇上。

  「沒誠意。」她仍有抱怨,但笑意已在眸中閃現。

  尉子京終於笑了起來,打橫抱起她將她壓在柔軟的床上,開始解她的衣裳。

  「看來,我勢必得身體力行,將歉意訴諸於行動了……」他的聲音膠著在她的唇瓣上。

  「嗯哼!這聽起來是個好主意。」她愉悅的接受丈夫的求和,在他的撫弄與衝刺中發出嬌喘與呻吟……

  很顯然的,杜茜茜所要弄的那點小心機,並沒能順利破壞尉子京與康唯晞兩人的感情。

  當子京哥沉著臉把康唯晞那魔女拉進臥房裡,茜茜匆忙從櫥櫃裡拿出一隻玻璃杯貼在門板上偷聽,滿心期待著裡頭傳出爭執聲。卻沒想到,從頭到尾,除了模糊的交談聲以外,臥房裡都沒有傳出任何針鋒相對的吵架聲,她越聽越是狐疑,不明白他們兩人到底在幹什麼。

  又聽了十幾分鐘,裡面終於有比較清楚的聲音傳出來了,她連忙豎起耳朵,拚命湊近杯子,當她終於明白時,驀地羞紅了臉——

  他們夫妻倆竟然在、辦、事!

  茜茜氣得幾乎尖叫。老天!她真不敢相信,在她這麼賣力演出之後,這對夫妻竟然還有閒情逸致「敦倫」?!

  很明顯的,她的作戰計劃又失敗了!

  茜茜咬著下唇,憤怒地在客廳裡重重踱步。

  她不會放棄的!比起國父革命失敗了十次,她這兩次小小的敗績是可以被容許的。

  茜茜仰頭向天,揮舞著拳頭宣告。「哼!等著瞧吧!康唯晞,我一定要把子京哥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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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說也奇怪,自從那天茜茜意圖嫁禍給她卻沒能成功之後,她竟然變得非常的乖巧,不再試圖興風作浪。

  唯晞透過車子的後照鏡,看著安靜坐在後座的杜茜茜,只見她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規規矩矩,完全像個小淑女,但是——她壓根兒就不相信這個小禍星會突然間轉性!

  有陰謀!絕對有陰謀!

  「真是見鬼了!」唯晞下意識脫口而出。

  正在開車的尉子京沒聽清楚,挑眉問道:「唯晞,你說什麼?」

  唯晞立刻揚起比蜜糖還要甜美的笑靨。「噢!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今天提早下班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有特休。」尉子京打了右邊的方向燈,將方向盤右轉。「今天是茜茜十九歲的生日,我們三個應該一同慶祝。」

  茜茜彷彿受到撼動,大眼中還泛著淚水。「子京哥、表嫂,你們對我太好了,我好感動喔!媽咪她……她根本就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連通電話也沒打來……」她揉揉發紅的眼,強迫自己擠出一抹勇敢堅強的笑。「但是有子京哥和表嫂陪我也是一樣的,我覺得我好幸福!」

  不知人心險惡的尉子京立刻就被感動了。「說什麼傻話?我們是一家人啊!」

  茜茜梗聲低喊:「子京哥……」

  唯晞打了個哆嗦,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幾時改演親情倫理劇了也不通知一下,害她差點當場反胃。

  「怎麼了?冷氣太強嗎?」注意到妻子打了個寒顫,體貼的尉子京立刻就要調弱車內的冷氣。

  唯晞用最深情的眼神看他,並用最嬌嗲溫柔的聲音道:「親愛的,你真是太體貼了,能夠嫁給你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事!」

  一面說著,一面往他的肩膀靠去,一雙狡黠的眼兒同時瞟了後照鏡一眼——哈!果然看見茜茜嘴角抽搐,雙眼噴火!

  哈!破功了吧?她沒猜錯,茜茜根本沒有放棄剔除她的決心。

  不過一瞬問,激憤的表情又立刻被平靜取代,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冷靜!冷靜!茜茜告訴自己,為了今天這一場戲,她可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千萬不要因為康唯晞那魔女的挑釁,就破壞了這幾天來的努力!

  「你們的感情真好!太好了,我真擔心上次的誤會害你們心中有疙瘩,不過,看樣子是我想太多了。」

  她說得真心誠意,只有唯晞聽出她在暗暗咬牙。

  「哦~~呵呵呵呵!那是當然,我和子京的愛情是絕對經得起千錘百鏈的。」唯晞得意洋洋地宣告著,同時在老公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唯晞,我在開車。」子京的聲音雖然有絲無奈,但表情卻是甘之如飴。

  連尉子京自己都沒發現,自從娶了康唯晞之後,他已不自覺地被潛移默化了。

  唯晞才不管!

  「有什麼關係嘛!警察不會這麼不識相跑出來開罰單的。」呢噥說完,再補上兩記香吻。

  尉子京幾乎被吻得心猿意馬,不過幸好他還能把持住,在發生交通意外之前抵達日式料理餐廳。

  尉子京在餐廳前放下兩名嬌客,道:「你們先在這裡等我,我去泊車。」

  「松籟庵」是極負勝名的日式料理餐廳,建築與內部裝潢皆采江戶時期風格,裡面的侍者全作和服打扮,菜色則是道地的京都小吃,雖然地點偏僻,但為了美食不遠千里而來的饕客可是大有人在。

  松籟庵左右兩旁,是特意栽種的松樹林,每當晚風吹過,便傳來一陣松濤聲,煞是宜人。但可惜的是,即便鬆濤聲再怎麼美妙,也衝散不去兩個女人之間高漲的敵意。

  唯晞在欣賞自己藝術指甲的同時,也打破沉默。「我說……親愛的表妹呀!為了橫刀奪愛偽裝了這麼久,還真是辛苦你了。」

  茜茜心中有氣,但還是擺出無辜表情。「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耶!」

  「嘖嘖!連裝蒜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茜茜張大嘴巴,鼻頭泛紅,很快的眼眶就聚集了淚水。「表嫂,我知道我曾經陷害過你,可是我已經改過自新了,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嘲諷我?」

  「省省吧!你的哀兵政策對我無效。」她可不是被唬大的。

  「我是真心悔改,想要彌補我的過錯,表嫂為什麼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俗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又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唯晞不耐地打斷她。「想要別人原諒你,踉文是沒有用的,你如果真想彌過,今晚回去包袱款款,搭上明天最早的一班飛機回美國去吧!說白一點,這是唯一能夠讓我原諒你的辦法。」

  真心不是長在嘴巴上,她康唯晞豈會聽信她的一面之詞?未免把她看得太扁了吧?

  「嗚……你……你太過分了……」

  冷眼看著假哭的茜茜,唯晞冷笑兩聲,用一種和善得過火的聲音道:「親愛的表妹,你要是哭不出眼淚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呀?」

  說完,她還亮了下拳頭。

  看著茜茜氣到說不出話的表情,唯晞不由得發出勝利的大笑。「哦~~呵呵呵呵!」

  笑聲未歇,突然有兩條人影從松樹林裡竄出來,一個抓住茜茜,另一個則從背後扣住康唯晞。

  茜茜被嚇得魂不附體——「啊~~救……」

  還沒喊完,歹徒A的低吼就讓她住了嘴。「要命就閉上嘴!」

  「把錢交出來!」戴著口罩遮住口鼻的歹徒B惡聲惡氣地命令,同時拿著一柄亮晃晃的藍波刀橫在唯晞頸上。

  這兩個歹徒看起來像是預先演練過一樣,竟然不慌不忙,眼神問沒有任何唯恐被逮到的不安。

  「兩位先生,要錢沒有,可是我有比鈔票更養眼的東西,你要不要看?」說著,唯晞撩高裙擺,露出模特兒級的修長玉腿。

  兩名惡徒垂涎地瞪大眼睛,被那只瑩白長腿分去心神。

  「喏!這其實不算什麼,我還有一招更火辣的喲~~」

  唯晞含笑說完,下一秒,倒楣的歹徒就發出駭人的慘叫聲——

  唯晞舉起長腿,賞給茜茜身後的歹徒A一記俐落狠踢,歹徒A毫無防備的被一腳踢倒,眼前金星直進,唯晞得意一笑,在落地時順勢狠命將高跟鞋鞋跟往歹徒B的腳背上一踩。

  「哇~~痛啊~~」刀子從歹徒B手上掉落,立刻鬆開唯晞,抱著腳在一旁亂跳。

  唯晞足下一踢,將刀子踢到草叢裡,這才柳眉倒豎地放狠話。「敢勒索本大小姐,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也不去打聽一下,人稱『謀殺女王』就是我——」

  此時,歹徒A從地上爬起來,從唯晞背後猛力抱住她。

  「混帳東西!」女人的力氣畢竟比不過男人,一時間她竟掙脫不開,情急之下,她將手中的提包拋給茜茜。茜茜,快打電話給子京……」

  那只提包在空中化成一道弧奔向茜茜,唯晞不敢相信,她竟然側身避開,還帶著看戲般的表情,與歹徒B一同笑看她與歹徒A的纏鬥!

  Shit!她早該知道,這件意外根本是她一手導演的,目的就是要賞她一頓排頭!

  怒意陡然爆發,唯晞一記拐子用力戳上歹徒A的腹部,讓毫無抵抗能力的惡徒淒慘的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但這樣還不能消除唯晞的怒火,她無情的逼近,將高跟鞋踩上對方的喉嚨。

  歹徒A再白癡也知道唯晞一用力的話,自己就沒命了,他嚇得臉色青筍筍,雙手合十拚命拜託。「饒命啊~~女王!饒、饒命啊!」

  歹徒B嚇得目瞪口呆,連滾帶爬的衝到茜茜身邊,一手扣住她的頸子,挾持她當作人質。

  「快……快把他放開,不然我就殺了她!」

  開什麼玩笑?他們兄弟倆只不過是客串的歹徒,領的報酬又不多,他才不要把小命也給賠上……

  當茜茜發現抓住他的人不是在開玩笑後,她嚇得尖叫起來。「表嫂!救我,我不想死啊!」

  唯晞冷哼一聲,完全當作沒聽見,腳下則是踩得更用力了。

  笨女人!玩火自焚了吧?活該!這是你惹出來的麻煩,應該讓你多受一點教訓才對!

  她故意忽略茜茜求救的聲音,睥睨著歹徒B,哈哈一笑。「你殺啊!我無所謂。」

  「你、你說什麼?」歹徒B當場慌了手腳。

  唯晞杏眸一瞇。「你聾子啊?我叫你動手,不用客氣!」

  聽見唯晞不打算救她,茜茜整個人頓時歇靳底裡起來。「不、不要啊!救命!救命啊——」

  就在此時,一個硬物猛然砸上歹徒B,他悶哼一聲,痛得放開茜茜。

  接下來的畫面,在唯晞的眼中成了慢動作。

  「子京哥!」茜茜叫了一聲,彷彿見到天神降臨,哭著撲進他的懷裡。

  尉子京抱住茜茜,將她護到自己身後,憤怒地瞪著歹徒B。

  「還不快滾!」

  唯晞從來就不知道,個性溫文的丈夫會露出那樣懾人的表情。

  躺在地上皮皮銼的歹徒A見唯晞分子神,身子一翻,逃出唯晞的奪命高跟鞋,與同夥兩人沒命的落跑。

  她呆站在原地,看著尉子京走向茜茜。

  「茜茜,你沒事吧?」尉子京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確認她是否受傷,完全沒有想到站在一旁的妻子是否安然無恙。

  那一瞬間,唯晞的胸中彷彿被什麼擊中般,隱隱作疼。

  在他的心裡,她這個妻子甚至比不上毫無血緣關係的表妹來得重要嗎?

  茜茜顯然是嚇壞了,整個人腿一軟,幾乎跌坐在地。

  「茜茜,你沒事吧?」尉子京立刻抱住她,像抱著什麼寶貝。

  「我……我好怕!我怕死了!嗚嗚……」她埋入尉子京胸膛,嚎啕大哭起來。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會發飆,可是偏偏今天情況不同。

  不想目睹丈夫擁抱別的女人的模樣,她竟很鴕鳥的低下頭,別開了視線。

  無意問,她看見自己斷裂的藝術指甲淒涼地躺在地上,乏人問津……

   ※      ※      ※

  那晚,他們一行人並沒有在松籟庵用晚餐,而直接返家了。

  唯晞沒有意見,她猜想經過了這一場事故,除了她以外,大概都失去了胃口。

  回程的路上,茜茜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一路上不停發出煩死人的低泣與嗚咽,尉子京必須不停低聲的安慰她,而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卻孤零零地獨自坐在後座,沒有人想到她也是受害者,也需要慰問與關切。

  一回到家,尉子京就抱著不停發抖的茜茜進了客房,一進去就是一小時。

  餓得發慌的唯晞叫來披薩,等了老半天沒有人出來,她決定先行享用晚餐與可樂,等她酒足飯飽後才用瓷盤盛了兩份到客房門口。

  她敲了敲門,等待著房裡的人來開門。

  「我叫了披薩,你們要不要吃一點?」她對前來開門的丈夫說道。

  這情況實在很怪異,要是三年前有人告訴她,她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會做出「送晚餐給在別的女人房間的丈夫」這種事,她一定會大笑三聲並嗤之以鼻——但這件事卻發生了,而且千真萬確!

  尉子京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嚴肅,他接過托盤放在茜茜的床邊,低聲囑咐她吃點東西後,折回她的面前。

  「我們談談。」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客廳。

  唯晞猛然憶起,上回茜茜誣賴她放她鴿子時,尉子京也是用這種表情、這種口氣,要求和她「談談」!

  唯晞的表情變得充滿戒備。「是不是茜茜又說了我什麼小話了?」

  尉子京一臉意外。「你怎麼會這樣想?她不是那種女孩子。」

  她「就是」那種女孩子,只是你這老實人不知道而已!

  唯晞負氣地別開小臉,雙手交抱於胸前,

  尉子京繞到她的面前,專注地凝視她的雙眼問:「你和茜茜處得不好,是不是?」

  「謝天謝地你『終於』發現了!」她還特意強調「終於」這個字眼。

  她誇張的說法惹得尉子京有絲不悅,因為他的眉峰蹙起來了。

  「唯晞,我希望你不要用開玩笑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

  「我發誓我很認真,而且,我說的話字宇出於肺腑。」唯晞已經不想再隱瞞她與茜茜不合的事實。

  她承認,她的肚量還沒有大到可以容許情敵生活在她勢力範圍之內的程度。

  「唯晞,你會不會太誇飾你的感覺了?」

  雖然唯晞臉上還帶著一抹看起來像是笑容的表情,但她的心已經被刺傷了。「相信我,親愛的,我一向有幾分證據就說幾分話。」

  尉子京搭住她的雙肩,語重心長地道:「她還是個孩子,或許有時候有點任性,但她沒有惡意,只是需要我們多付出一點關心。」

  「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子京,她已經十九歲了。」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有點疲憊。「是你一直當她是你記憶中那個永遠十五歲的小表妹,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尉子京不喜歡唯晞這麼批評茜茜,立時反駁。「她沒有無法無天。」

  「她沒有嗎?」唯晞生氣了。他這麼駁斥她,倒像是她在蓄意抹黑!「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她對我所做的種種,全都是為了要得到你吧?」

  尉子京擰起濃眉。「不要胡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我與她之間只有兄妹之情,再說,我已經和你結婚了,她不可能對我抱有任何遐想。」

  「我胡說?」唯晞冷笑,指著客房對他叫道:「你要不要親自去問問你那可愛的小表妹,聽聽看她怎麼說?」

  「唯晞,」他的手煩躁地爬梳過頭髮。「這就是造成你對她有偏見的原因嗎?你懷疑她愛上我?」

  她笑了一下,有些寥落。「你覺得很不可思議,是嗎?」

  為什麼男人在面對自以為荒謬的情況時,只會歸咎於女人的神經質?

  「天啊!我真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尉子京抹了把臉,無法相信這就是妻子排斥表妹的理由。「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比較好過?」

  「我要她離開我們的家。」唯晞深吸一口氣,說出她唯一能接受的方法。「如果她真的無意造成我的懷疑,那麼你請她走。」

  一向耐性十足、脾氣溫和的尉子京在聽到她的要求後,旋即變了瞼色。

  「你要我拋下她,就像今晚你為了痛懲歹徒而不顧她的死活一樣?!」

  唯晞臉色一白。

  很好,她總算知道她的丈夫為什麼一整個晚上都把她當成透明人了。

  「你學過武術,又有著正義感,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想要親自懲戒惡人,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和你一樣擁有自保的能力,茜茜她落在歹徒手裡時,她已經嚇壞了,當她向你求救,你竟然還要對方儘管動手?」

  今晚親眼目睹那一幕時,他只覺得自己的血液都涼了,他甚至不能相信那是嫉惡如仇的唯晞會說的話!

  「你真的這樣恨她嗎?恨她恨到不在乎她的死活?」

  尉子京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條鞭子,狠狠地鞭笞在她的心上。

  眼前的男人,是她心甘情願托付一生的丈夫,可是她悲哀的發現,這個男人像是從來不曾真正瞭解過她。   

  還有——他們之間那薄弱得禁不起任何考驗的信任。

  「她根本不會有事,」唯晞覺得眼眶熱辣,卻倔強的不肯讓眼淚流下來。「因為那兩個歹徒就是她找來的!」

  尉子京聞言,愣了一下,繼而露出痛心的表情。

  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的表情,卻讓唯晞覺得自己彷彿捱了一記巴掌。

  他不相信她!

  「早知道你是不會相信的。」她在眼淚即將滴落前背過身去,佯裝輕快語調說道:「算了,本姑娘不屑說謊,我就老實告訴你吧!沒錯,我的確恨她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她最好消失在我面前,所以,我一開始就打算見死不救,你的猜測完全正確。」

  「唯晞……」尉子京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

  「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吧?或許你很訝異,但那卻是事實。」她脫下高跟鞋,露出赤裸的蓮足,依然背對著他。「我今晚睡書房。」

  尉子京沒有挽留她。

  當書房的門板在她身後關上時,洶湧的淚水漫出眼眶。

  她緊貼著門板,驕傲地咬著下唇,拚命地想要忍住淚意,卻不能夠。

  從來就不肯哭泣的女王,第一次在黑夜裡痛哭失聲……

   ※      ※      ※

  翌日,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的康唯晞被書桌上的電話鈴聲給吵醒,一聲接著一聲,尖銳地直竄耳膜。

  唯晞憤然抓起抱枕蓋住頭部,捉狂尖叫:「煩死了,不要吵我~~」

  響了近十秒鐘,「滴」的一聲,電話自動轉到錄音功能。

  「我的女王啊!你的稿子寫好了沒?總編快要砍死我啦!偏偏你的手機又沒開機……喂?喂?唯晞女王,你在家嗎?你該不會還在睡吧?你如果醒著聽到我的聲音,拜託你快點接電話……」

  唯晞拿開被她當作枕頭睡了一夜的抱枕,從婚前新添購的歐式躺椅中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書房。

  屋裡靜悄悄的,沒有半絲聲息。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壁鐘,上頭明白顯示著下午一點五十分。

  她覺得喉嚨又乾又渴,踉踉蹌蹌地到冰箱裡拿出冰涼的礦泉水,扭開瓶蓋大口大口灌著,好像是在沙漠中瀕臨渴死的旅人。

  她在冰箱上看見尉子京留下的字條——

  唯晞:

  我去上班了,從今天開始茜茜會在事務所打工,我們將在七點前回來,今晚一起幫茜茜補過生日。

  子京    上午七點四十分

  唯晞冷嗤一聲,扯下字條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中,喝光了六百CC的瓶裝水後,她總算覺得清醒了些。她在客廳裡打了幾通電話後走入浴室,怔怔望著鏡中的好醜的臉。

  她的眼睛腫得像核桃,眼袋浮腫,一臉殘妝,連她引以為傲的一頭烏髮,看起來都失去了光澤。

  看看她的樣子,有誰會相信她是艷光四射的康唯晞?

  「哈哈哈……」她陡然笑了起來,聲音卻嘶啞乾澀。

  多麼淒慘啊!簡直像個下堂婦。

  她打開蓮蓬頭沖了個澡,讓溫暖的水流包裹住她的全身,直到此刻,她才覺得自己的心臟恢復了跳動,不再像個活死人。

  裹著浴巾走出浴室,她走回她與尉子京兩人共同的臥室。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依然飄浮著屬於她的芳馨,也能嗅出子京常用的古龍水味,可是這兩股味道,卻不再諧調。

  拉開衣櫥,她挑了件V字領黑色洋裝,但當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時,被自己那毫無血色的臉龐與唇瓣嚇住了,她的樣子活像個鬼!

  她駭然的拋開那件黑色洋裝,發狂似的將所有鮮艷色彩的衣裳拉出來,一件件抓在身前比對,最後挑了件sisley的紅色削肩連身裙裝。

  換了衣服,她到妝台前坐下。

  她的膚色一向白裡透紅,從不需要累贅的粉底,以往她只需要塗上唇膏即可,但今天她必須利用粉底與較濃的眼影遮掩她浮腫的眼袋,並且撲點腮紅,好讓自己看起好一點。

  噴上CD的「Jadore」香水,她拎著黑色手提包就要出門,但此時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唯晞不予理會,十秒鐘後,電話再度轉變為答錄機功能。

  「唯晞?是我。」

  正在玄關穿鞋的唯晞陡然僵住。

  是尉子京的聲音。

  「你起床了嗎?我在冰箱上留了張字條,別忘了晚上七點我會回來接你……」

  唯晞沒有聽完,抓起茶几上的粉紅色漸層太陽眼鏡就奔出家門,把尉子京的聲音拋到腦後。

  她招來計程車直奔天母。

  計程車司機不曾看過那麼美的女人,一直不停和唯晞說話,但她卻難得答上一句,連笑容都不太由衷。

  到達目的地,唯晞強迫自己先露出笑容才按下門鈴。

  門很快的被人打開,迎出來的是一個穿著改良式旗袍的古典美人。

  「喲~~瞧瞧誰來了?我們的女王陛下終於從蜜月中出關啦?」

  「我來晚了,虞姬,抱歉抱歉!」唯晞笑著和好友相擁。「大喬和小喬都來了嗎?」

  正與小喬坐在紅檜木椅上品茗的大喬笑道:「早來了,就差你這個武則天!」

  唯晞揮著手中的太陽眼鏡,朝在場的三位美人眨眨媚眼。「現在則天女皇駕到,可以開始準備廝殺了!」

  眾美女們發出一聲歡呼,一起往牌室湧去。

  牌室裡,骨董麻將桌早巳被擺了出來,鑲貝的麻將牌子正放在桌上引誘人上陣一較高下。

  四人紛紛就了定位,開始洗牌。

  大喬一面搓著牌,一面笑著問道:「女皇陛下,你的新婚生活如何呀?」

  唯晞眸色一合,但迅速堆起的笑容卻掩蓋了一切。「那還用說,我挑的男人能差到哪兒去?」

  小喬掩唇輕笑。「我想也是,否則你怎麼會捨棄我們這些牌搭子結婚去呢?」

  「哎呀!說『捨棄』未免太嚴重了吧?」虞姬訝異地接口。

  「應該說『見色忘友』才對!」大喬接了句,把大家都逗笑了。

  唯晞發出哀嚎。「你們就饒了我吧!別談這些事了,打牌打牌。」

  唯晞今天的牌運不佳,但是下的注卻都很大。

  只見滿桌花花綠綠的塑膠籌碼越堆越高,四位美女的鬥志全被高額的賭注挑起,戰得難分難捨。

  被她們四美人奉為圭臬的教條——「優雅到死為止」——完全被拋諸腦後,不管是誰贏了,贏家一定會撲上骨董牌桌,將大把大把的籌碼掃入懷中。

  虞姬的髮髻散了,大喬的迷你裙裂了,全沒人在乎,大家都笑得東倒西歪。

  她們玩過一輪又一輪,直到天色都暗了,虞姬的丈夫項宇倫從公司回來,大夥兒才意猶未盡的散場。

  走出項家,小喬看了下表,才發現此刻已是八點鐘。「糟糕,我和我男友約在  V—Mix,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我也該回去了,晚了我婆婆會念我。」大喬揚了揚手中的保時捷車鑰匙。

  「我家老爺新買的座車喔!有沒有人要搭便車?」

  「我要!」小喬立刻舉手。

  「女王陛下呢?」

  唯晞挺了挺她傲人的胸部。「我等我老公來接我。」

  大喬甩手肘頂頂小喬,溫和的揶揄道:「看到沒?果然是新婚的女人,瞧她那股親熱勁!」

  「真是夠了。」唯晞又好氣又好笑,指指反方向。「我到那邊等老公,先走囉!」

  「拜拜!」

  唯晞含笑揮了揮手,灑脫地轉身就走,直到保時捷的引擎聲遠去,她才慢下腳步,笑容也從她的唇邊消失。

  她獨自走在街道上,晚風涼涼的很舒服,她沒有叫車,也不想回家。她沒有戴錶,但她知道此刻已經過了尉子京與她約的時間,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

  她在公車站附近找了張長椅坐下,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霓虹與街燈閃閃爍爍,交錯出毫無美感的光華,也映照出她失去光彩的臉龐。

  唯晞不知道自己在那兒坐了多久,一輛銀色BMW房車在公車站牌前停下,不透明的車窗降了下來。

  「唯晞!」

  杏眸因為這嗓音重新聚焦,她望向聲音來源。

  那是康霆,她最親愛的大哥。

  「霆……」她低喊,壓抑了一整天的難過化成淚水,從眼眶中滾落。

  他按開車門,凝視她滿臉的淚痕,說道:「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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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0-31 20:04: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門鈴響起時,躺在歐式四柱大床上的唯晞陡然驚醒了過來。

  昨夜,當她茫然而不知道往哪裡去時,她在公車站遇見了大哥康霆。

  他帶她回家,並且善體人意的沒有問她什麼,只提供了溫暖的胸懷讓她哭泣。

  是的,她蓄意爽了尉子京的約,甚至連手機都沒帶出門,這全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不肯信任她的丈夫。

  樓下隱約傳來交談聲,她生平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也會緊張。

  是子京嗎?

  他終於猜到她回娘家,所以特地來接她回家?

  這個念頭讓她從床上跳了起來飛奔下樓。

  但,她失望了。

  隨著康霆進屋裡來的,是個與儂儂年齡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緊抓著手上的籐編小提包,看起來像是非常緊張,當她抬起水汪汪的眼兒對上她的視線時,唯晞看見了寫在她眼中的驚艷與自慚。

  「啊!好可愛的女孩兒,霆,她是你的新歡嗎?」她一手掩唇,誇張地驚呼。笑意在康霆眼中一閃而逝,真服了她的想像力!

  「別胡說,她是來找康捷的。」康霆下巴一抬,自有一股年輕的威嚴。「去叫他下來。」

  她噘起紅唇,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可是我剛從他房裡出來,他還在睡。」康捷的睡品有多差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才不想去當炮灰。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當她故意說她從康捷房裡出來時,那女孩像是鬆了一口氣。

  這可好玩了!難道她並沒有喜歡上康捷?

  見唯晞一直盯著客人看,把人家都看得臉紅了,康霆不得不輕咳兩聲,喚回妹妹的注意。「唯晞,你帶這位小姐到客廳去,我去叫康捷起來。」

  「是是是,遵命!」她在經過康霆身邊時,還撒嬌地摟了他一下。

  他們毫不避諱的動作顯然嚇住了嬌客,她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好像真的被嚇著了。唯晞不由得笑了起來,主動自我介紹。「嗨!你好,我叫康唯晞,康捷那渾小子的姊姊,以後叫我唯晞姊就可以了。你呢?」

  她一面自我介紹的同時,一面領著她到客廳去。

  「你好,我叫梁淨眉,不過大家都叫我小慢。」

  這個小甜心又臉紅了,唯晞幾乎是有些羨慕起她來了——她可是很少臉紅的。

  「小慢?真有趣的綽號。」唯晞拿起桌上Wedgwood的瓷壺倒了杯英國早餐茶給她,嬌媚的貓眼中滿是興味與好奇。「小慢,你和我家那渾小子是什麼關係?」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康捷過去會交往的那種對象,反倒是標準規矩人家的孩子,是康捷打死不碰的類型,難道……他這回是認真的?

  梁淨眉連忙搖手否認。「沒、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有過一面之緣——」別把她和他扯在一起啊!

  看樣子,康捷落花有意,人家小慢流水無情哪!

  怎麼搞的?這個家裡所有人的感情,目前都面臨了前所未有的不順遂,莫非是被詛咒了還是怎地?

  不行,就算是一對也好,她也要努力撮合。

  「可是難得他這麼有心,」唯晞顯然沒把話聽進去,她托著下巴,以塗了紅色蔻丹的玉指輕點著帶笑的朱唇,用一雙饒富深意的眸子笑望著手足無措的淨眉。「我從沒見過他給哪個女孩子我們家地址呢!」

  梁淨眉無措地低下頭。「呃,那是因為——」

  唯晞開心地雙手一拍,不分青紅皂白的作了總結。「就這樣決定!康捷就交給你了,請把他調教成好男人吧!」

  她慌張地叫了起來。「不!事情不是這樣的……」

  唯晞不由分說的打斷她。「別客氣了,以後要常來玩喔!」

  啊?怎麼會這樣?這個美女姊姊從來不聽人說話的嗎?染淨眉越聽越是害怕。

  就在此時,康霆下樓了。「梁小姐,我已經把康捷叫起來了,他請你上樓去。他的房間在三樓,上三樓右轉到底那間就是他的房間。」

  房、房間?!

  梁淨眉看起來更慌張了。「你們可能誤會了,我和康捷其實……」

  可惜唯晞根本不給她說完的機會。

  「啊!」唯晞突然花容失色地驚呼。「天哪!已經這麼晚了?我得出門了,我和美容師有約。」

  康霆抬手看了看腕表。「我也該去機場了。」

  明白自己孤立無援的梁淨眉,只好懷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上樓討債。

  「放心吧!你儘管去,不過——」唯晞抱住哥哥的手臂搖啊搖地撒嬌。「記得到Heathrow機場的免稅商店幫我帶個Burberry最新款手提包回來。」

  「知道了!」說完,他突然微蹙起眉,試圖提醒她。「唯晞,你確定你不想和我談談?我這一趟去英國要待上一星期,難道你不想在……」

  「不想。」她倔強地抿起唇,在面對與逃避中選擇了後者。

  「好吧!那就等我回來我們再談。」康霆在妹妹的髮心印了一吻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補了一句:「子京要是來找你,別把他拒於門外,知道嗎?」

  康霆還真是瞭解她!

  她嘟起紅唇,敷衍地道:「再說吧!」

  想起尉子京,她的心就像有千百隻螞蟻在咬似的,一抽一抽地疼著——

  她徹夜未歸,難道他一點都不擔心、不心急嗎?雖然她昨天故意不帶手機出門,但他總可以打個電話到娘家問問吧?他卻連試一試都沒有。

  他根本不在乎她!

  「唯晞。」康霆擔心地托起她的下巴,將她臉上每一分表情都收入眼底。他歎了一口氣。「你這樣教我怎麼放心得下?」   

  唯晞強迫自己揚起笑容,推著他朝玄關走去。

  「哎呀!放心啦!我是這麼容易被打倒的嗎?我可是你的親妹妹呢!」

  康霆拿她沒轍,明白她若是不想說,他是什麼也問不出來的。

  「好吧!那我走了,有事打手機給我,抵達英國後,我會二十四小時開機。」他不厭其煩地再三叮囑。

  「Yes,sir!」她行舉手禮的模樣逗笑了康霆。

  唯晞揮別了她最依賴的哥哥,目送他的車子直到小得看不見,才卸下偽裝的笑意回屋裡。

  她已經為尉子京哭兩次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要忍住……

   ※      ※      ※

  尉子京是在康唯晞離家後整整一星期,才想到要到康家來拜訪。

  堆積了一周的相思氾濫成災,可悲的是唯晞連個避難處都沒有——當逃避再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時,她只能別無選擇的面對。

  一開始,她還能夠保持冷靜——

  「請坐。」她竭盡所能的營造出「許久不見的老友」般的氣氛,很可惜尉子京並不領情。

  「唯晞,跟我回家。」他臉色陰鬱,單刀直入的把來意說出來。

  沒有問候、沒有道歉、沒有解釋,他怎麼會以為她會乖乖跟他走?

  她端著盛有紅茶的Wedgwood瓷杯,垂下眸子注視著琥珀色的茶水,熱氣氤氳籠罩了她的目光,讓尉子京無法看清。

  片刻後,她突然微笑了。「我住這兒很舒服,不大想回去。」

  那笑容疏遠得讓尉子京以為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推銷員。

  他蹙起眉,站在她面前俯視她。「但這裡不是你家。」

  「這是我家,」她抬起完美的小下巴,不馴地回嘴。「而且是我永遠的避風港。」

  「你已經嫁給我,你永遠的避風港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家,而不是你的娘家。」

  唯晞真想放聲大笑。

  「兩人?你確定只有我們兩人,不包括你親愛的表妹嗎?」

  對!她承認她的心眼很小!常言道:戀愛的女人眼中容不下一粒砂,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女孩子!

  尉子京歎了一口氣。

  「你不是一直希望你嫁給我以後,能與婆婆大戰三百回合嗎?現在只不過將角色換成表妹,你就不能接受了?」

  「當然不能接受!」她用力放下瓷杯的力道,大得幾乎將杯子震碎。「電視上有演,婆媳大戰最後贏的都是媳婦,因為婆婆最終一定會接受兒子有了另一個女人的事實,但是,你的表妹不會!因為她自始自終都認為你是她未來的丈夫,在她眼裡,我才是那個橫刀奪愛的女人,也就是說,在她還沒達到目的以前,我必須投入我所有的精力去和她周旋!而我沒有那麼閒!」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唯晞又渴了。尉子京很識相的替她倒了杯溫開水,遞到她的面前。

  唯晞拿起杯子豪邁地一口灌光,最後把玻璃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總之,我已經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的結論就是——我們最好分居一陣子!」

  「分居?!」聽到這兩個字,尉子京氣得眼冒金星,用力抓住她的雙肩,「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們結婚甚至還不滿一個月你就提議分居?你以為結婚是在扮家家酒,說分居就分居的嗎?」

  唯晞的火氣也上來了。

  「我不覺得我是在兒戲,而是在挽救我們的婚姻!」她想要推開他,可是他的力氣大得讓她推都推不動。

  尉子京一字一字地從牙縫中進出:「我們的婚姻沒有任何問題,我絕對不會因為你一時的任性就同意分居!」

  轟~~心火竄升,直衝腦門,那一瞬間,唯晞氣得幾乎想尖叫!

  「任性?你說我任性?」

  他那是什麼表情?事情會變成這樣,好像全都是她的錯!搞清楚,這件事從頭到尾她是受害者耶!

  「如果我真的任性行事,你那可愛的表妹早被我趕出門去了,哪輪得到她賴在我們家作威作福?」

  尉子京沉下臉。「她是我的親人,她來投靠我,難道你要我拒絕?」

  「沒錯!尉子京,你的問題就是出在你不懂得拒絕!」她怒氣沖沖,真想一棒敲醒這個笨蛋!「凡事總有個限度,你難道看不出來,茜茜就是吃定了你絕不會趕她,所以她就大大方方賴下來不走了?難道你不知道,就因為你一味的偏袒,所以她就更不掩飾她的意圖,存心把我氣走!」

  尉子京重重地閉眼,深吸一口氣,竭力平復胸中的怒氣。

  「唯晞,你這麼說根本就不公平。」

  「哪裡不公平?」

  「你嫁給我,就是尉家的一分子,你與茜茜同樣是我的親人,我能不對她付出同樣的關懷嗎?如果今天立場交換,是我嫁入你家,面對你最親最依賴的大哥,我是不是也要計較你關懷他比較多還是關懷我比較多,你覺得這樣才叫作愛你嗎?」他凝視她,聲音幾乎是疲憊的。「唯晞,這樣的愛會令人窒息,如果你是我,你也會抓狂的。」

  「我……」她想反駁,但是卻說不出口,她知道他是對的。

  「我們回家吧!唯晞!」他伸出手,輕撫她依然美麗如昔的臉龐,低聲吐出。「我想念你。」

  這一個禮拜,他過得很不好。

  他從來就不知道,沒有了唯晞,他的生活會更加混亂。

  她沒有告知他一聲就回娘家住,這件事讓他氣了好幾天。但是,當怒氣過去後,在心裡發酵出來的是濃濃的思念。

  所以,他來了,來接她回家。

  唯晞的喉頭突然哽咽,幾乎想哭了。

  她望著尉子京,突然發現他瘦了一圈,眼眶下有著黑影,一點都不像是那個整潔有效率的「模範生」了。

  她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一個禮拜不見他,她想他想得發狂,可是她又那麼驕傲,怎麼也不肯先打通電話回去問問他現在好不好,有沒有一點想她……可是當她想到茜茜生日當天晚上,他用一種陌生又心寒的語氣問她「你真的這樣恨她嗎?恨她恨到不在乎她的死活?」時,她的心又開始發疼了。

  不行,他們之間的問題根本沒有解決啊!

  她別開小臉,退出他的懷抱。

  尉子京的下巴倏然繃緊。「唯晞——」

  她握緊了拳頭,決定再問一次。「子京,你還記得我們在松籟庵前遇到歹徒的事嗎?」

  「我記得。」尉子京溫柔地低語。「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相信你不是真心要那樣說的——」

  他以為她想要道歉,說她不應該見死不救。

  但他錯了!

  「你以為我想道歉?」唯晞笑了起來,笑得有點悲哀。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她歇斯底里地叫了出來。「我說過了,那兩個歹徒是茜茜找來的,她想要找人修理我,為的就是給我教訓,要我識相一點別再和她作對!」

  「唯晞!」尉子京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煩躁地爬梳過頭髮,用一種接近壓抑的聲音一字一字地道:「我真的不想再聽你編的故事了。」

  要他怎麼相信,單純得連「公主」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茜茜,會找歹徒來對付唯晞?就算唯晞是他所深愛的女人,他也不能原諒!

  唯晞先是一怔,然後乾澀地笑了。

  「你記不記得,在你向我求婚當天,我曾對寧寧說了一個叫《頑皮公主不出嫁》的故事?」

  「唯晞——」她為什麼要把話題扯遠?

  唯晞不管他,繼續說道:「史瑪蒂公主美麗又富有,如果不是女王的命令,她原本可以不用結婚的,所以她想出一大堆怪點子,讓所有追求她的王子知難而退,可是偏偏,她的命中就是有那麼一個人,破解了她所有的難題,於是,她破例給了史瓦斯王子一個吻——」她笑了起來,邊笑邊流淚,「可是史瓦斯王子卻變成了癩蛤蟆,他氣死了,當場跳上豪華轎車就離開城堡。」

  她拭去眼角的淚,望向尉子京陰鬱的眸子。

  「你知道嗎?在我的想法中,肯為了迎娶史瑪蒂公主而冒險犯難的王子,應該是所有王子中唯一一個真心的求婚者才對,可是,他卻因為公主使他變成了癩蛤蟆而掉頭離開。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他搖搖頭。

  唯晞強忍傷心,對他綻出一朵最美麗的微笑,低語。「這可以解釋成——因為這份愛傷害了彼此。」

  毫無預警的,尉子京的心狠狠一震。

  唯晞走向他,伸出雪白皓腕攬下他的頸項,給了他一個深深的吻。

  她眨眨盈滿水氣的眼眸,告訴自己,這一場謝幕儀式,無論如何她都要堅強地完成。

  「子京,我真的好愛你,所以,我們分手吧!」

   ※      ※      ※

  英式PUB「THE   DANK」中,電視節目正在討論最新的藝文圈八卦。

  廣告過後,知性的女主持人手持麥克風道:「歡迎回到『戀愛百分百』!相信大家都知道,知名懸疑小說女作家,被譽為『謀殺女王』的康唯晞在本週一與結婚剛滿一個月的丈夫尉子京協議離婚了,這件事轟動了整個文壇,不知道各位特別來賓對於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兩性專家布凱莉首先發言。「我認為這結局固然令人遺憾,但並不令人意外,身處於事事追求效率的二十一世紀,愛情也變成了一種速食品,大家盲目的投入戀愛中,接著步入禮堂,但可能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從床上醒來,發現你不再愛你的枕邊人了,於是大家就當是作了一場噩夢,夢醒後各分東西。」

  「所以,凱莉你認為……康唯晞小姐與尉子京先生兩人的愛情一開始是盲目的?」

  布凱莉撩撩波浪長髮。「Well……我想沒有錯。據聞他倆是一見鍾情,而我對這樣的感情,基本上抱持著不信任的態度,通常一見鍾情的婚姻也是死得最快的一種。」

  「呵呵……凱莉的言論不代表本台立場。」女主持人乾笑數聲,接著轉向精通東西方命理的命相專家夏綠蒂小姐。「夏小姐,以命相學的角度來看,您對康唯晞與尉子京的婚姻走向惇離的道路有什麼看法?」

  「噢!我必須先說這件事真是令人遺憾,」她眨著夢幻般的大眼睛,用非常非常同情的聲音道:「我想這對前任夫妻檔的命盤上有很多對沖的地方,各位請看——

  夏綠蒂拿出一張複雜得沒有人能看懂的命盤圖,用毛茸茸的原子筆末端指在夫妻宮的位置。「這裡,康小姐的夫妻宮在這裡,而尉先生的夫妻宮在那裡,不管從紫微斗數還是星座來看,這一對夫妻就是徹頭徹尾的不和,勞燕分飛是遲早的事。」

  女主持人急著發問:「你認為這對夫妻日後會不會再復合?」

  夏綠蒂堅定地搖了搖頭。「如果你是問這對夫妻將來會不會破鏡重圓,二度攜手步向禮堂,答案是絕對不會!」

  女主持人乾笑地面對鏡頭道:「呵呵……照例,夏小姐的言論不代表本台立場,身為律師的尉先生請不要告我們。接著我們請問性愛專家沙曼珊小姐。請問沙小姐,您認為這對人人稱羨的佳偶為什麼會在短短一個月就宣佈離婚?」

  沙曼珊挺了挺那傲人的酥胸,風情萬種地一笑。「嗅!如果是我的看法,我當然會認為問題出在床第之間。」

  「果然是這樣嗎?」

  「當然是的,寶貝!有許多人離婚的理由是個性不合,那完全是因為他們不好意思說出『床第之間無法配合』這樣的理由,根據資料顯示,台灣的女性在考慮擇偶條件時,也將男友的性能力列入考量,畢竟在床上無法配合,結婚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真是一針見血之論啊!接下來讓我們請教一下專辦離婚訴訟的米蘭達小姐,女性該如何在協議離婚之中為自己爭取更大的保障呢?」

  米律師頂著一頭剛染紅的俐落短髮,穿著合身的灰色套裝,無比專業地道:

  「各位女性朋友,離開一個男人對你而言絕對不是壞事,特別是當離婚能夠拿到贍養費時,那更是不必心慈手軟,請儘管壓搾你的前夫,因為那是他浪費你的青春所應付出的報酬!如果你的男人不肯給你高額的贍養費,甚至想把小孩子也賴給你時,請不要猶豫,立刻打螢幕上的這支電話,由我米蘭達親自出馬,一定幫你搞定!」

  女主持人滿臉黑線。「呃,米律師,在節目中是不可以打廣告的,你會害我們被新聞局罰……」

  米蘭達用力拍桌。「他們敢?我告死他們!」

  「呵呵呵……」這一段節目讓趴在吧檯上的康唯晞笑不可抑。「真討厭!全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傢伙……」  

  她手隨便一揮,還將她面前的空酒杯酒瓶揮倒。

  與唯晞相熟的酒保Nick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把她面前的易碎品統統收走。

  她突然抬起頭來,醉眼惺忪地看著酒保。「喂!Nick……」

  「幹嘛?」

  「再、再來一杯……」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少囉唆!你不給我就去……嗝!去別家!」她兇惡的威脅說到一半,還打了個酒嗝。

  拿她沒轍的Nick只好問:「好吧!你要喝什麼?先說好,酒精性飲料我不給!」

  「那……給我蜂蜜檸檬汁,裡面不要加蜂蜜也不要放檸檬……」

  「#☆※*……」

  她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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