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大少爺光臨[全文完]

絕對官僚

大少爺光臨 作者：沈洛

第一次遇見韓英錫時，李妍曦還沒看清他有多帥，
便急著開罵──因為她皮包被搶，急著追小偷，
正要奔過馬路，他閃閃發亮的高級轎車便撞過來，
害她整個人「飛」到擋風玻璃上！嚇死人了 ~ ~
誰知道這男人不道歉，還不耐地表示，既然人沒事，
車也沒事，應該可以各自離開了吧──吧什麼呀吧？！
明明是個社會菁英，態度卻讓人想狠狠咬他，
只留下一張名片，「吩咐」她找他的特助索賠便走人；
喔，那她可要養精蓄銳、好好計畫他該怎麼賠償……
沒碰過這麼會爭道理的女人，他韓英錫真是開眼界了，
她自己撞上他的車，卻說不要賠償金，只要他的道歉，
但她分明窮得要命，偏要裝高姿態，實在……很可愛；
他難得對一個女人有興趣，結果她一惹他心動就逃了，
哼，他可不是普通男人，她想甩？哪有這麼簡單……

絕對官僚

第一章

　　「SK集團」旗下擁有包含購物中心、百貨公司、量販店、美容美妝與服飾品牌，近年則跨足電信、電器、影城、餐飲事業，在韓國，「SK」可是數一數二的知名企業，雖然這一波全球性的金融海嘯影響不小，「SK」卻仍在一片不景氣當中逆勢操作。

　　今天，位於韓國首都首爾市的「SK購物商城」不畏景氣寒冬，盛大舉辦開幕酒會，知名的影視紅星、商界要人，甚至甚少在商業場合露臉的政治人物都前來共襄盛舉，可見「SK集團」的影響力及規模。

　　會場一角，一身筆挺西服的男人手持香檳，梳理整齊的黑髮幾乎與陰暗的角落融為一體，濃眉下，一雙幽暗眼眸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會場內的衣香鬢影，薄唇微微上揚，是一抹令人無法辨別、含有深意的微笑。

　　儘管他隱身在角落，修長挺拔的身影卻仍吸引了經過身邊的女性，她們含羞帶怯，竊竊私語，不時回頭張望，明明眼中閃爍著渴望，卻沒有人敢靠近一步，只是遠遠觀望著。

　　「韓社長，恭喜，新商城開幕了，‘SK’的勢力版圖又多一塊了。」金會長踱步來到角落，鏡片後的單眼皮仔細打量著身旁的有為青年。

　　韓英錫，中韓混血，今年二十九歲，臺灣出生，十五歲回到韓國認祖歸宗，目前是韓國知名企業「SK集團」少東，擁有英俊的外表、不凡的身家，被媒體列為韓國十大黃金單身漢之一，也是眾家名媛淑女心儀的偶像。

　　若他有女兒，一定要韓英錫當女婿，可惜他只有兒子，唉……

　　身旁傳來寒暄，韓英錫略側過身，嘴角依舊掛著禮貌微笑。「金會長，您過獎了，和您的‘金石集團’比起來，晚輩要向您學習的還很多，往後希望您能多多提攜了。」

　　「哈哈哈哈——韓社長太謙虛了，金某不敢當，哈哈哈——」這番恭維聽在金會長耳裏看來十分受用，只見他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韓英錫但笑不語，眼中卻流露出一絲對這種應酬場合的厭煩。只是他迅速收起那分厭煩，以笑容隱藏，因此沒有人看得出來。

　　「現在的年輕一代有膽識又敢拚，真是佩服、佩服啊！」金會長對他讚不絕口。

　　繼金會長之後，其他與會人士紛紛上前，談話內容總是高來高去，不著邊際，著實令他感到越來越不想久待。

　　這時，身旁的姜特助正好接完一通電話，上前一步，在他耳邊低語：「社長，喜真小姐喝醉了。」

　　韓英錫聽了，眼色一凝。「知道了。」

　　「金司機已備好車，這裏我會照看著。」跟在韓英錫身邊多年，薑特助早已經明白金喜真對主子的影響力，也很俐落地安排好一切。

　　韓英錫悄然離場，披上侍者雙手奉上的灰色毛料大衣，讓他本就高大的身軀更顯英俊挺拔。

　　上了金司機的車後，他什麼都不用說，薑特助已經將目的地交代給負責開車的金司機了。

　　BMW的最新車款，在金司機的駕駛下，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

　　路邊商家閃爍的霓虹燈落在黑到發亮的車身上，反射出萬紫千紅，二月天的雪花片片灑落，而後座車窗內的韓英錫微蹙著眉，剛剛在會場中始終掛在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十五歲之前，他一直住在臺灣，與母親、妹妹相依為命，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因為怕母親難過，他也不曾過問。

　　直到十五歲那年冬天，母親拖著孱弱身體病逝，臨終前，才終於向他吐露有關父親的事。

　　當時的他一邊要平復突然失去相依為命的親人的痛苦，一邊安慰不斷哭鬧要找媽媽的妹妹，還必須接受自己的父親竟然是個事業有成的韓國人……太多的事情一起發生、互相糾結，到最後，很多時候他是茫然的，不知道未來該怎麼過下去。

　　直到母親出殯那天，一群黑衣人忽然出現在臺灣的家裏，為首的男人操著略微生澀的中文說明來意，並且讓他和從未謀面的父親通電話，父親表明願意撫養他們兄妹，但條件是他們必須到韓國重新生活。

　　當時遭逢母親去世的打擊，他們兄妹年紀還小，身邊也沒有任何親戚可以依靠，加上他自從得知父親的消息後，心中便懷著想見父親一面的念頭，於是，他決定按照父親的意思來到韓國。

　　踏上陌生的土地，他和妹妹乘坐著高級轎車來到一座豪華宅邸，總算見到了未曾謀面的父親。

　　從出生到十五歲，他從來沒見過父親的模樣，也不知道「父親」這兩個字的意義，一直到他見到了這個與他可說是面容一模一樣的男人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有「父親」的。

　　但是當他知道從前父親為了龐大的事業，拋棄母親，獨自回到韓國另外娶妻，讓母親落得抑鬱而終，如今卻又因為韓國妻子沒有替他生育兒女，才在母親走後接回他們兄妹，這件事便成為他心中的一個結，緊緊地揪著他。原來，他們兄妹對父親來說，也只是兩個「現成」的孩子而已——

　　因此，在韓國的他悶悶不樂、抑鬱寡歡，一天比一天還要沉默，甚至逐漸以叛逆的姿態與父親抗衡。

　　他在等，耐心等著自己有能力的那一天，一定要擺脫父親的掌控，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而金喜真，這個總是讓他掛記在心，卻又彷佛捉不住的女子，就是在那段反叛時期，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生活。

　　金家在韓國是政治世家，與商界素有往來，初見面的那天，她跟隨她父親到韓家作客，也讓他們結下了不解之緣。

　　她是第一個闖入他心中的女子，他從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好感，而她，雖然沒接受，卻也沒拒絕，多年以來總是與他保持著曖昧不明、忽遠又忽近的關係。

　　他們像朋友，也像戀人，有什麼快樂或不如意，她習慣找他傾訴，可以哭倒、笑倒在他懷裏，但是每一次平復心情後，她又像只蝴蝶般拍拍翅膀飛去……

　　他究竟還要等她多久？

　　或者，他該問自己，他還能等她多久？

　　「社長，到了。」金司機的聲音倏地打斷韓英錫的思緒。車子停在狎鷗亭的一家高級夜店門口。

　　韓英錫下車後，店經理馬上前來迎接，俐落地領著他往店內的高級包廂走去，一邊解釋道：「韓社長，不好意思要您跑這一趟，但我們問過喜真小姐，她誰也不找，就是要您……」

　　「知道了。你去忙吧。」從頭到尾，韓英錫的臉色緊繃，眼色深沈，將店經理打發離開後，他才推開包廂門。

　　就著包廂內昏暗的燈光，他看見那側倒在沙發上的身影。

　　因為側躺著，一頭烏黑及腰長髮遮去了她大半容顏。她穿著一套充分展現出美好曲線的紅色小禮服，腳上那雙黑色的紅底高跟鞋，可見得她今天是盛裝打扮……但，就為了一個人來買醉嗎？

　　「英錫，你來了……」紅色身影的主人因他的到來，張開了一雙迷蒙雙眼，沖著他笑得甜美迷人，嗓音因酒意而軟嫩香甜。

　　但韓英錫沒被這陣軟嗓給收買，他依舊繃著俊臉，上前幾步伸手攙扶起她，嗓音低沈清冷。「起來，我送妳回去。」

　　在他的攙扶下，金喜真好不容易站起身，兩隻裸露的纖細手臂便緊緊纏繞在他頸上。

　　她的臉埋在他頸窩，呵呵笑著。「英錫，你在生氣，對不對？」

　　從桌上的空酒瓶到她渾身的酒氣，看來她喝了不少，整個人軟趴趴的，幾乎沒有支撐自己的力氣。

　　「知道我在生氣，代表妳醉得還不夠徹底。」韓英錫冷哼。

　　「呵呵……我醉了呀！但是就是想見你……」她傻乎乎地笑著。

　　他略扯嘴角，卻未答腔，只是脫下身上的大衣覆蓋在她身上，將誘人的曲線包裹起來，不讓其他人分享。接著，他毫無預警地將她整個打橫抱起，大步走出包廂。

　　金喜真側首靠著他結實的胸膛，聽著那一下又一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覺得好安心、好安心，想起這男人無怨無悔的守護，她不禁更用力地緊摟住他。「謝謝你，英錫……」

　　英俊的男人打橫抱著一個醉美人，一走出包廂，便引起店內陣陣騷動。

　　但他充耳不聞，目不斜視，直接走出夜店。

　　夜色中，金司機已經為他們打開車門，等兩人一上車，很快地將車駛離。

　　韓英錫轉頭，望著枕在他肩上熟睡的女人，眼神從冰冷轉為無奈與憐惜。

　　她不用說，他也知道，今天她會買醉，只是為了那個始終住在她心底，讓她捉不住，也抓不牢的傢伙。

　　多可笑，他們之間就像一種食物鏈，他愛她、她愛的卻是別人、偏偏那人又戀著其他女人……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累了，想放手了，但又不忍見她難過，想狠下心不搭理，卻還是敵不過她一通電話。

　　對她金喜真來說，他韓英錫到底算什麼？

　　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他將視線轉往窗外，望著不斷飛逝的街景，他只能無奈歎氣。

　　正當他閉起眼睛揉著泛疼的太陽穴時，金司機卻猛然踩下煞車，車子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後，略微打滑而停下。

　　事發突然，金司機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緊緊握著方向盤，瞪大眼望著前方，涔涔冷汗從他額際緩緩滴落……

　　「怎麼回事？」韓英錫皺眉問。

　　「社、社長……」金司機一手指著面前的擋風玻璃上一動也不動的人，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此刻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他、他撞死人了！

　　韓英錫冷靜多了，剛剛他只聽見煞車聲，並未聽見任何碰撞聲響，他很快地判定對方即使有受傷，應該也不如金司機以為的嚴重。

　　他不忍心要嚇得一臉蒼白的老司機自行處理，決定親自出馬。「我下車看看。」

　　李妍曦整個人趴在擋風玻璃上，一動也不動。

　　她驚魂未定地與車裏顯然已經嚇呆的司機對看，原本頭上戴著的那頂紅色龐克風棒球帽被甩落在一旁地上，一頭蓬鬆的波浪長髮散亂在臉旁，臉蛋被擋風玻璃擠歪，因驚嚇而瞠大的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也難怪金司機會嚇壞。

　　剛剛……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她只記得自己的皮包被搶，她發揮長跑實力追趕歹徒，正當要追過馬路時，這部閃閃發亮的高級轎車就迎面而來，刺眼的大燈照得她睜不開眼，事發突然，她腿也軟了，完全失去反應能力。

　　下一秒，她就正面貼在人家車上了……

　　下車後，韓英錫仔細看看現場並沒有任何血跡，心也放下大半。他趨前幾步，試探地道：「小姐，妳還好嗎？」

　　耳邊傳來一個好聽的低沈男性嗓音，總算喚回了李妍曦嚇飛的三魂七魄，但是一等魂魄歸位，她肚子裏便升起了一把火，戰鬥力瞬間暴增到百分之兩百。

　　「你這人是怎麼開車的？！你有看到燈號嗎？你紅燈，我綠燈！這位大叔，你幹麼亂闖？」李妍曦從引擎蓋上跳下來，顧不得自己還在頭昏眼花，劈頭便罵。

　　以前在臺灣，她個性還算安分，不愛惹是生非，但是到了韓國之後，她徹底領教到大韓民族的強悍性子，不嗆一點，還真的會被人壓落底。

　　「看來妳並沒有受傷。」韓英錫的淡哼，對比她的暴怒，明顯地極端。

　　他瞇著眼，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孩一番——

　　一頭棕褐色的波浪長髮夾雜著雪花散落在她臉旁，襯托出那雙燃著熊熊怒火的晶亮圓眸，因寒冷而凍紅的小巧挺鼻，不知道是天然美還是加工過的，因怒氣而噘起的唇，如草莓一般鮮紅，巴掌大的臉蛋上寫滿了不服氣。

　　她正氣呼呼地怒視著他，一副女戰士的戰鬥姿態，令人印象深刻。

　　不知為何，見她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韓英錫居然有點想笑。

　　但他當然不可能真的笑出來，畢竟那只會惹得她更火大而已吧？

　　「你看什麼，看我漂亮啊？」李妍曦不改嗆辣，雙眼一邊望向對街，焦急地搜尋著先前追趕的身影。雪特啦，經他一撞，那該死的小偷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被她一斥，韓英錫忽然察覺自己似乎浪費太多時間在觀察她，眼看周圍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其他車輛一直猛按喇叭抗議他們擋道，他看了下表，想起已經醉倒的金喜真，神色浮起一絲不耐。

　　「既然妳人沒事，我的車也沒事，應該可以各自離開了吧？」他將兩手插進西褲口袋，轉身欲離開。

　　「欸欸欸！你撞了人就想走？沒這麼容易！」見他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她連忙繞至他身前，這才仰起頭打量起這個害她追丟小偷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差一點——」

　　但她才剛開口，就因為映入眼簾那張太過英俊的男性臉龐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著。

　　這男人，雖然一臉淡漠，但不能否認，他長得好看極了，教她怔愣著無法轉移視線。

　　他微皺的濃眉底下，是自然、未經人工雕琢的漂亮雙眼，閃爍著銳利光芒的眼眸，正冷冷地睨著她，微抿的唇說明他有多不耐煩。

　　明明外表看起來像個斯文有禮的社會菁英，但表現出來的卻是討人厭的姿態，卻……該死地Man！

　　就算他脖子上的領帶鬆開了，襯衫也有點微縐，黑髮有絲淩亂，但他優異的外型，仍輕易將一些時下受歡迎的韓國男明星，或是伸展臺上的混血男模給比了下去，他站在夜色中，比任何一顆星都要耀眼奪目。

　　他身上有一股渾然天成的男性魅力，讓人見了莫不被震懾。

　　「車沒撞到妳，是妳自己倒下來的。」他利眸一掃，瞧她全身毫髮無傷，罵人的嗓門也大得很，分明沒事。

　　「沒撞到我？」李妍曦一時語塞。這……也是事實，可是他一副得理不饒人的姿態，連一句簡單的道歉也沒有，她心裏也很不舒服。

　　「還有疑問嗎？」他淡淡問。

　　「有！」李妍曦輸人不輸陣，挺了挺胸道：「是啊，你沒撞到我，那是因為你技術好，加上我命大，如果真的撞上我了，你怎麼賠？可惡！闖什麼紅燈啊？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在追扒手？他扒走了我所有的家當，事態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

　　「嗯，所以呢？」韓英錫臉色更難看了。他實在不想多花時間耽擱在這裏。

　　所以呢？最起碼也陪個不是吧？既然他不懂，那她就直說了。「你知不知道我所有家當都在那個包包裏？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追丟人，你難道不需要道——」

　　「妳要多少？」明明是迷人的低沈嗓音，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嘲諷，怎麼聽怎麼刺耳。

　　李妍曦真的徹底傻眼了。

　　什麼叫做「妳要多少」？難道他以為她要的是錢？這人以為她是假車禍真詐財集團的一員嗎？她要的是道歉，不是要他賠錢！

　　「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讓個路吧！」她要杵著發愣是她的事，但他可沒時間在這裏跟她瞎耗。

　　這……他到底憑什麼用這麼跩的口氣說話啊？她今天真的是大開眼界，這男人是她見過最囂張的韓國人了！

　　她仰高下巴不甘示弱地回道：「誰、誰在看你啊？」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難道錯的是她嗎？還說什麼她就是要錢？什麼鬼！這種傢伙，就算帥到翻也無法原諒！

　　韓英錫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起她。

　　「看我看得目不轉睛的，不就是妳嗎？小姐，如果妳沒受傷，請讓路，我趕時間。」

　　「我剛剛也在趕時間啊！我在追扒手耶！是你們不守規矩闖紅燈差點撞上我，才會害我追丟人，難道全是我的錯嗎？」李妍曦為之氣結。

　　見她還擋在車前，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韓英錫閉眼深吸了口氣，再次張開眼，眸色更冷。

　　「妳要多少錢？」他掏出皮夾。

　　她是不是遇上了火星人？怎麼說地球話，他都聽不懂？

　　這一來一往無意義的對話，讓韓英錫耐性盡失，他順手抽出幾張大面額鈔票，打算用錢打發她。「小姐——」

　　李妍曦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我的錢包、我的手機、我家鑰匙、我的護照、我的銀行存摺、提款卡……全部都在裏面，我要的不過是一句道歉，有這麼難嗎？」她深吸一口氣，無言怒瞪他。

　　韓英錫瞇眼審視起她。

　　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怒火太熾，這小妞雙頰脹紅，雙眼瞠大地瞪著他，微啟的唇隨著話語不斷呼出白霧。看她緊緊捏著拳頭，該不會是想呼他幾拳吧？

　　韓英錫突然上前一步，只見她很快地倒退一步，眼神帶著防備，卻又一副不認輸的倔強模樣，他不禁低笑一聲，又引來她的不滿。

　　「笑、笑什麼？」李妍曦脹紅著臉斥道。剛剛他那樣毫不遮掩地打量她的眼神，已經夠教她渾身不自在了，現在他又靠過來，到底想幹麼？

　　韓英錫收起笑意，從身上掏出名片和鋼筆，在名片背面書寫上一些字，然後夾在兩指間遞給她。

　　「幹麼？」她拿過名片。

　　「明天到‘SK集團’總部櫃檯，拿出這張名片找薑特助，他會替妳處理。」見她瞠目結舌說不出半句話，他不忘補充：「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會受理。現在，請讓開。金司機，上車。」

　　「是。」金司機重回崗位，發動車子準備離去。

　　這人……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惡劣的人了！

　　李妍曦緊捏著名片，用一雙火眼金睛瞪著那男人的背影，忍不住用母語中文罵了句：「王八蛋——」

　　但才剛罵完，她就愣了下，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是她的錯覺嗎？剛剛這男人的腳步似乎頓了下？她幾乎以為他聽得懂她的話，而且正要轉過身了。

　　怎麼可能？這裏是首爾，最好隨隨便便一個路人都聽得懂中文！李妍曦，妳不要自己嚇自己好不好？

　　見男人上了車，她松了口氣，怒斥自己大驚小怪。

　　叭叭！

　　金司機重重按了兩下喇叭，見她側身讓路，BMW重新上路。

　　「有夠倒楣，一個晚上遇到扒手又遇到不講理的男人，真的有夠衰……我今年到底是不是犯太歲啊？」李妍曦癟著嘴，無語問蒼天。

　　她攤開手裏被捏縐的名片，眼睛瞬間瞪得老大。

　　「SK集團」社長韓英錫？！

　　剛剛那個男人，居然是韓國首屈一指的大企業「SK集團」的社長？！

　　態度這麼的趾高氣昂，就是因為他有錢有勢吧？

　　好啊，沒關係，她一定要讓那傢伙知道，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錢買的，不僅如此，她非要聽到他親口道歉不可！

絕對官僚

第二章

　　「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快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李妍曦才剛拖著疲憊的身軀進門，室友兼好友擔心的聲音便劈頭而降。

　　「怎麼啦？」

　　她在玄關脫鞋，噪音獺洋洋的。喚，一想到被扒走的重要物品，她就提不起勁。

　　「你還問我怎麼啦？批貨批到一半，一轉眼你人就不見了，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呢！人不見了，手機也不接，是想嚇死我呀？」

　　蓄著一頭悄麗短髮的何語茉瞪圓了眼，看起來氣呼呼的。

　　「批貨批得太認真，包包就被偷啦，我去追小偷，情況緊急，來不及跟你交代嘛！」

　　她無辜解釋，同時也為語茉如此擔憂自己而感到窩心。

　　當年，她為了和在臺灣學中文的韓籍男友申樹秀雙宿雙飛，在他歸國後不久，她也辭去工作，申請了學生簽證，帶著所有家當，不

　　顧家人的反對，堅持飛到韓國，邊上語言課程邊打工，說好聽一點是留學，實際上則是與男友愛相隨。

　　豈料，等她到了韓國之後，卻沒見過申樹秀幾次面，他總說創業初期很忙，還因為資金不夠向她借貸，她也傻乎乎地把臺灣帶來的存款統統領出來雙手奉上。期盼著他事業有成的那一天，兩人的愛情也會開花結果。

　　豈料一有天她走在路上時，居然撞見申樹秀大剌刺地摟著一個女人，兩人模樣親密，她一怒之下上前質問，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徹頭徹尾當了個大傻瓜！

　　什麼創業初期很忙、什麼成功了就娶她回家……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一個謊言罷了，全都是屁！

　　原來申樹秀在韓國早就有論及婚嫁的女友，而她，笨蛋李妍曦才是不折不扣的第三者—傷心欲絕之下，她每天過著行屍走肉的

　　日子。在韓國，她沒有半個朋友，畢生積蓄在付完學費與房租後，剩下的全掏出來給那個王八蛋了，韓文不夠靈光的她，根本找不到打工的地方，可她也沒臉就這樣回臺灣，那陣子壓力大得幾乎快得憂鬱症了。

　　直到她認識了也是來自臺灣的何語茉，在同一間教室上課的她們很快地成為好朋友，在開朗活潑的語茉陪伴之下，她逐漸走出情傷，還和好友一起創業，在網路上幫忙臺灣網友代購韓國商品。

　　最近，在拍賣網上廣受好評的她們逐漸擴大經營。帶領來自臺灣專賣韓貨的商家到東大門等地批貨，為語言不通的臺灣商家們當翻譯，因為態度親切、配合度又高，商家們口耳相傳之下，她們的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

　　今晚，她就是和何語茉一起到東大門批貨，卻倒楣地遇上小偷，所以才會發生車禍驚魂記。

　　「什麼？追小偷？很危險耶！結果呢？追到了嗎？」

　　何語茉雙手按住胸口。

　　她不過認真地和老闆討價還價，怎知一回過頭，妍曦就不見了，她找不到人，只好回租屋處等待。

　　「沒有！」

　　李妍曦氣憤地說。「你知道為什麼沒有嗎？全是這個人害的！」

　　她唰地亮出名片。

　　何語榮疑惑地接下名片，放在眼前流覽。「‘SK集團’，社長，韓英錫……你哪來的名片？路邊撿到的？」

　　「要不是他們，我早就逮到那個小偷了……」

　　李妍曦氣呼呼地把原委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你、你居然差點SK集團社長的車子撞到？老天！你在拍韓劇嗎？他本人怎麼樣？跟雜誌上一樣帥嗎？本人像誰？是像蘇志燮還是李敏鎬？」

　　何語榮一雙眼頓時化成兩顆愛心，她所說的兩位韓國男星都是她個人十分崇拜與仰慕的。

　　「你怎麼會認識這個叫韓英錫的傢伙？」

　　「廢話！韓國女性誰不認識他？報紙雜誌都有他的報導啊！喚。也難怪啦，你心裏只有你的申樹秀，哪里裝得下其他男人？」

　　何語茉狀似同情地搖搖頭，然後婉惜道：「可惜啦，能遇上韓英錫，這是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你居然有眼不識泰山？」

　　是啦，她在韓國的日子不是在上課就是批貨和打工，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注意什麼八卦新聞。

　　「喂！重點不是那個吧？他差點撞上我，又不道歉．一副老子就是有錢、趾高氣昂的模樣，看得我一把火。」

　　「可是……他說要賠你錢啊。」

　　「我希罕啊？哼，還好已經批了些貨才被搶，裏面沒多少錢了。可是手機、證件什麼的都在裏面，那些比較麻煩。」

　　「可是他都說要賠償了，不要自不要嘛！」

　　其實是她私心也想見見鼎鼎大名的年輕企業家本人，畢竟這機會可說是千載難逢啊！

　　「可是……」

　　李妍曦搔搔艙頰，有點遲疑。

　　「怕什麼？我陪你去！」

　　何語茉拍拍胸脯，一副挺她到底的模樣。「你不是很氣不過嗎？我們去找他討回公道！」

　　也許是好友義氣相挺的模樣激發了她的憤慨，李妍曦想了想，用力點點頭。

　　「好，我們去爭一口氣！」

　　「SK集團」總部位於首爾市的江南區，不少國內、跨國企業總部皆位於此。

　　而「SK集團」門口設置的一座噴水池，讓整個總部大樓在各式各樣的辦公大樓中看來特別醒目，也突顯了集團的氣勢。

　　這天一早，「SK集團」大門外的噴水池邊，兩名穿著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鬼鬼祟祟徘徊不去，似乎在計畫著什麼。

　　「語茉。真的要去嗎？人家可是大集團的社長耶……」

　　喚，算她李妍曦俗辣，都踩在人家地盤上了，才在那邊怕東怕西。沒辦法，這棟大樓真的太嚇唬人了，她鼓舞了自己半天，但一看到「SK集團」總部，整個人就變成消氣的氣球……

　　「喂！李妍曦小姐，昨天是誰氣呼呼地嚷著要找人算帳，現在又怕得半死，這樣一點也不像你喔！」

　　何語茉拍拍好友的背，算是替她加油打氣。

　　「可是人家是大集團耶，只要捏捏手指，就可以捏死我們這些小螞蟻了。」

　　李妍曦搖搖頭。「我覺得不妥，我們還是先閃吧！」

　　「喂，那你那些損失就這麼算了嗎？」

　　何語茉還不死心。開玩笑，她還沒見到韓英錫本人耶！

　　「算了啦！」

　　李妍曦胡亂揮揮手，拉著好友的手打算掉頭離開。

　　突然間，一陣刻意拉長的喇叭聲響徹雲霄，刺耳的聲音教她們同時煞住步找，緊緊皺起眉。

　　只見她們身後五十公分處停著一部黑色高級轎車，很顯然地，喇叭聲是來自這部車，而鳴笛的目標也正是步行在車道上的她們。

　　停妥的轎車駕駛座上，一名服裝整齊的司機下車後，俐落地來到後座，替乘客開門，半躬著身，看得出來訓練有素。

　　他們的視線內先是出現了一雙黑色男用皮鞋，接著是一抹修長的身影。一套黑灰色的合身手工西服搭配梳理整齊的俊俏短髮，英俊臉龐上的那雙跟中滿是蓄勢待發的氣勢．在上午的陽光照耀下整個人閃閃發亮得不像話。

　　頓時，周遭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所有人都望著他，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全世界只剩下他是活著的。

　　愣了幾秒後，李妍曦指著那個奪去所有人目光的男人，咬牙切齒地指認。「就是他……」

　　昨晚他差點撞上她就算了，今天他的司機居然又狂按她喇叭，他跟她簡直像結了仇似的！

　　「是韓英錫……我的老天！他太迷人了，雜誌上的照片根本不及他本人十分之一……簡直是……Perfect！」

　　何語茉看傻了，滿嘴止不住的讚歎。

　　「完美歸完美，態度惡劣就是要扣分啦！」

　　李妍曦對發癡中的好友念了句後，這才發現目標不知何時已經走入大樓，急得她撇下發呆的好友連忙追了過去。

　　「誒，那個……那個……韓韓韓……」

　　「小姐，請問你要找誰？請登記換證。」

　　這時，兩名集團的保全人員圍上前來，擋住她們的去路。

　　「喂喂！那個……那個……」

　　眼看韓英錫就要被蔟擁進入專用的電梯，李妍曦心一急，連名帶姓地喊道：「韓英錫，站住！」

　　這一喊，所有大廳裏的人仿佛玩起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一般，全部靜止，雙眼瞪得大大的，直啾著這個敢大吼大叫要"SK」社長站住的瘋女人。

　　韓英錫也頓住了腳步，緩緩回過頭，銳利視線越過身邊的幹部們，看見後頭一抹有些眼熟的身影。

　　趁著保全也傻眼的時候，李妍曦很快地突破重圍來到韓英錫面前，她仰起頭，逼自己面對他充滿壓迫感的氣勢及目光，說個話卻結結巴巴的。「你……我、我……你還記得我吧？」

　　韓英錫略微不悅地緩緩打量起她，仔仔細細，那如利刃般的目光幾乎像是從她身上削去一層皮。

　　不一會兒，他總算認出來了，嘴角隨即躍上一抹饒富興味的笑意。

　　「喔，是你。」

　　昨晚那個冒失的女孩。

　　今天的她有點不一樣，也許是略施了淡妝，又或許是紮起了頭髮，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該不會是養精蓄銳了一整晚，就等著今天上門來找他算帳吧？

　　喔，是你？就這樣？這人還真是平靜啊！李妍曦恨得牙癢癢地，直言不諱道：「我今天是來討回公道的。」

　　面對他天生的懾人氣勢，她也挺了挺胸，不服輸。

　　「討公道？」

　　他重複這二個字。

　　「你昨天把我當成想要敲詐你的人，這讓我非常地不舒服。」

　　不舒服？所以？重點是？韓英錫理了理領帶，嘴角持續上揚。「喔？那你今天來的用意是……」

　　「我……請你跟我道歉！」

　　此話一出，周圍的那些木頭人更加傻眼。

　　這小妞沒搞錯吧？居然登堂入室，要SK集團的社長跟她道歉？她是哪根蔥「道歉？」

　　韓英錫挑了挑濃眉，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在這裏和她瞎扯，只要使個眼神，保全就會請她出去，他也能落得耳根清靜，可以立刻上樓開會，可是，她的一言一行實在有趣，他完全看不透她下一步要做什麼、說什麼，這奇妙、特別的經驗讓他破天荒在這裏與她瞎攪和起來，也許……是因為昨天他臨走之前，她脫口而出的那三個中文字吧！

　　令他覺得熟悉，對她不禁多了一股荒謬的親切感。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我的賠償？我記得你說過皮包裏有一些重要的東西，包含現金。」

　　「我……我……」

　　靠，她在幹麼？明明就心疼死了那些現金和手機，證件重辦也要不少功夫，那她現在是在擺什麼高姿態？說不要他賠償？

　　韓英錫平靜地打量她。果然是個小女生，表情藏不住心裏真正的想法，不過，逗著她玩也玩夠了，昨天差點撞上她也是事實，他不會吝嗇得連一點賠償都不給。

　　「薑特助。」

　　他淡淡喚著身邊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

　　「我知道了，社長。」

　　事實上，薑特助昨晚已經接到社長電話，也大略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明白怎麼處理。「小姐，請您跟我來。」

　　他對李妍曦說。

　　韓英錫看了下表，自己已經沒多少時間繼續浪費了。「薑特助會替你處理，下次過馬路小心點。」

　　「呃……喔，好。」

　　怪了，他溫和的叮嚀居然讓她不由自主地乖乖回應。

　　她其實有點傻了，衝動過後，她才發覺他身邊圍繞著的都是一些看起來很了不起的人物，那麼被這群人簇擁著的他，應該是更了不得的人吧？

　　而她，居然敢指著人家鼻子叫著要討公道，甚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他站住……喔，老天，她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件很要不得的事？

　　韓英錫正要踏入電梯，卻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回過頭，勾起嘴角玩味笑道：「對了，你那句「王八蛋」……是第一次有人當著我的面這樣罵我。」

　　說完，他就這樣帶著那抹意欲不明的笑容進了電梯。

　　聞言，換成李妍曦成了木頭人。

　　她脹紅著臉，瞠圓了眼，看見他莞爾的笑臉隨著緩緩關上的電梯門而消失，卻回不了神，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是電影畫倆被按下暫停鍵。

　　她額聞逐漸冒出涔涔冷汗．雙手緊握著，心臟抖個不停……

　　他……他剛剛……進電梯前的最後一段話……他是不是……是不是說了中文？

　　而且，還是標準的、字正腔圓的中文？

　　從那天之後，李妍曦開始不自覺地關心起「韓英錫」這個人。

　　從報紙、雜誌到網路消息，她逐一流覽過，原來韓英錫是中韓混血兒，十五歲以前生長在臺灣，喔……難怪他聽得懂「王八蛋」，真的沒什麼好意外的。

　　老天，她真是糗斃了，這和跑到郭台銘面前指著他鼻頭大罵有何不同？

　　可是……得罪了郭台銘，她也許還不會如此懊惱，但她得罪的可是韓國女性的夢中情人韓英錫！

　　「那天不是大叫要人家站住，還把人家批評得像是冷血無情只會欺壓百姓的企業家嗎？怎麼現在卻成天望著人家照片發呆啊？哼！後悔了吧？」

　　似乎是嫌她不夠灰頭土臉似的，語茉還這麼揶揄了她一番。

　　唉，她也搞不懂自己是怎麼回事，那天還氣衝衝地去找人家算帳，幾天之後卻捧著有關於他的報導訪問讀得津津有味，對他這個人產生了越來越多的好奇。

　　所以她也無法回嘴，只好把成疊的報章雜誌都抱回房間裏慢慢啃。

　　「……妍曦，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

　　李妍曦正在發呆，身旁忽然傳來一個溫文好聽的男音．是她在韓國結交的異性好友尹成勤。

　　受他之托，最近她在他工作的服飾店幫忙代理晚上的時段，因為原本晚班的人員出了車禍．腳部受傷要休養一個多月，於是成勤便拜託她先來頂一頂。對她來說，可以多賺點錢的機會，何樂而不為？而她上班幾天下來，倒也得心應手。

　　話說這間服飾店也不是普通的服飾店，在韓國算是數一數二的設計師品牌，服裝頗受年輕時尚女性的歡迎，近期還登上國際雜誌，逐步邁向國際，光看店面明亮雅致的裝潢，就知道品牌價位元並不便宜，服務客人的也全是身著整齊時髦的黑色套裝的店員。

　　而說巧不巧，開始上班後，她才知道這位在韓國名氣響亮的設計師「金喜真」，似乎和韓英錫是緋聞對象。

　　據說韓金兩家是世交，男的俊、女的美，很配呢……果然是天生一對……

　　埃，她最近是得了「韓英錫病毒」不成？怎麼剛遇上他，風波好不容易平息，又到他緋聞女友的店裏上班……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可是……可是剛剛她明明看見傳說中的金喜真小姐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上了她二樓的居所兼辦公室，這又是什麼複雜的三角關係？

　　「誒……成勤，跟你說．我那天遇到「sK集團」社長韓英錫耶！」

　　李妍曦悄悄地說。她本來沒打算說出來，可是今天剛好在店裏翻到一本時尚雜誌有韓英錫的報導，又被成勤看見她在翻閱，索性把秘密跟好友一起分享。

　　「喔？」

　　尹成勤聽完來龍去脈．這才發現她手邊翻閱的雜誌就停留在韓英錫的頁面。

　　「很誇張吧，我居然能和這樣一個大人物面對面說話……」

　　而且還臭駡了人家一頓呢。

　　「我也跟他說過話喔。」

　　尹成勤微微一笑。

　　「誒？真的？"

　　她看來不太相信。

　　「你忘了這間店的老闆是誰嗎？」

　　見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才續道：「偶爾韓社長會到這裏來找金小姐，所以我也有幸和他說過幾次話，他是個彬彬有禮的紳士，如果我是女生，應該也會喜歡他。」

　　「什麼？他會來這裏？」

　　不知為何，得知這個消息，李妍曦心中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就在這時，店門口的自動門輕快地向兩旁滑開，尹成勤訓練有素地微笑喊道……「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李妍曦連忙把雜誌收在櫃檯下方，雙手交叉擺在腹前，跟著成勤的腳步。頗有朝氣地招呼著上門的客人。

　　尹成勤眼尖地發現進門的客人居然就是他們上一刻還在討論的主角，連忙用手肘頂了頂李妍曦。

　　「是韓英錫。」

　　未免太巧了，才剛在談他昵！

　　「什麼？」李妍曦一聽，失態地低喊出聲。

　　不會吧？她連忙定睛一看，那個甫進門，一手插在西褲口袋，以近乎伸展臺上的優雅男模姿態走過來的男人，不正是她這幾天時時刻刻關注的韓英錫嗎？

　　她……她不是在作夢吧？

　　當下的她既緊張又興奮，眼看他逐步逼近，她的下一個反應居然是整個人蹲下，就這樣躲在成勤腳邊，努力往櫃檯下縮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卻不自覺地選擇躲起來，或許，是覺得太丟人了吧？

　　尹成勤有點錯愕地看著她的舉動，但因為韓英錫已經站定在櫃檯前，他沒有多餘的時間關注好友異常的舉動。

　　「韓先生，您好。」

　　尹成勤斯文的臉上掛著溫和笑容。

　　「喜真小姐外出了嗎？」

　　方才打電話給她是關機狀態，剛剛在店門外也沒看見她慣開的紅色跑車，但既然人來了，他還是進來看看。

　　「她……不在。」

　　因為不習慣說謊，尹成勤雙眼閃爍了下，這個細微的反應並未逃過韓英錫銳利的目光。

　　「我知道了。」

　　韓英錫淡淡應道，隨即以來時一般優雅的姿態離開了。

　　「尹成勤，金小姐人明明就在樓上……」

　　確定他離開後，李妍曦從櫃檯下站了起來，不解地說。

　　「我只能選擇說謊，讓三個人強碰，場面會很尷尬。」

　　他是說謊了沒錯，但當下的他只想得到這麼做。

　　「喔……也對。可是，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嗎？為什麼金小姐卻和別的男人待在樓上一整晚？」

　　意識到這段複雜的關係的瞬間，李妍曦忽然同情起韓英錫。怎麼會有女人捨得放過他這麼一個優秀又耀眼的男人？捨得如此傷他？這金小姐到底在想什麼？

　　奇怪的是，這一切也不關她的事，但是一種為他心酸、不值的滋味悄悄地浮上她的心頭，她不解為何看似擁有一切的韓英錫，卻還是有愛不到的女人。

　　這個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懂得他的感受，那種明明喜歡對方，但卻得不到回應，明知應該放棄，卻又斷不了思念……既痛苦又難受，卻還是離不開、放不下，只能任那份感情變成纏在心上的荊棘，一邊痛著，一邊糾纏。

　　「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還是認真點上班吧，再一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

　　尹成勤伸指推了推她的腦袋，要她別再胡思亂想了。

　　李妍曦點點頭。「也對，又不幹我的事，我想這麼多幹麼？」

　　那種呼風喚雨的大企業家，還輪得到她這小小平民為他煩惱嗎？

　　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可方才那個念頭卻莫名地緊緊掐住了她的心！

絕對官僚

第三章

　　韓英錫坐在駕駛座上，隔著車窗玻璃默默望著金喜真一手打造的服飾店。

　　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一樓店面的燈光關了三分之一，正在為打烊做準備，而二樓那個屬於她的空間依舊一片漆黑，代表它的主人尚未回來。

　　那麼，她去哪了？

　　過去，即便他不主動，她也會兩、三天來一通電話，儘管有時只是無意義的閒扯，她從不間斷，他也從不嫌煩，可是最近這種例行性的電話卻消失了，換他主動撥打給她，卻總是沒有回音。

　　平日，白天他還能神色自若地處理公事，但是每當夜幕低垂之際，他發覺她整天都不曾來電，心中無法克制地有些空蕩。

　　金喜真，她就是個像風一樣的女子，總是突然掠過他身邊，不一會兒卻又消失不見……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在這裏等待，只為了那個飄忽不定，總讓他即使張開雙手也抓不住的女人。

　　明知道該對她死心，不能再任她予取予求了，偏偏心裏總是放不下。在他還算順遂的人生當中，她是那一抹唯一的不確定，總是輕易地攪得他心煩意亂，想逃也逃不開。

　　到底他該怎麼做，才能不再被她制約呢？

　　就在韓英錫伸手揉著泛疼的額側時，服飾店不知何時已經打烊了，鐵門拉下，員工們也陸續下班離開。

　　忽然，寂靜的街道上傳來一陣突兀、刺耳的爭吵聲，引起他的注意。

　　「妍曦，你聽我說，你聽我解釋！」年輕男人焦急地囔著．扯往女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放開我！」

　　李妍曦奮力地想甩脫他的掌控。

　　她才剛下班，最後一個離開店裏，卻沒想到一走出店門口，申樹秀已經在門外等了不知多久了。前男友的出現令她措手不及，她想不通申樹秀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裏上班，他來這裏又想幹麼？可偏偏今天成勤剛好休假，現在的她可是孤立無援。

　　「聽我說，妍曦，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是她……是她威脅我，如果我敢離開她，她就死給我看，所以我才……」

　　申樹秀連忙解釋道。

　　「不要說了！我根本不想聽！我現在想離開，可以嗎？」

　　她怒瞪著他抓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一股酸意忽地沖上鼻間，屈辱的淚光隱隱在眼底閃爍。她不是為了他的挽留而感動落淚，而是為當初如此傻氣的自己感到委屈與不值！

　　「如果你是氣我騙你，我是有苦衷的……對了，我今天來……今天來是來還你當初借我的錢，你看！」他從口袋掏出一把紙鈔．強硬地要塞進她手裏。

　　「這些錢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就當作是我們之間的分手費，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傻過一次，就不會再傻第二次！」

　　李妍曦咬著下唇，總算肯正眼看他。

　　她望著這個卑微地挽回她的男人，他不特別醜，卻也不特別耀眼，當初她是得了失心瘋嗎？居然會為他如此執著，搞到現在家也不敢回，獨自一人在異鄉生活，若不是有好友的加油鼓勵，她恐怕已經撐不下去了。

　　「不要這樣，妍曦……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

　　申樹秀說著說著居然跪了下來，抱著她的大腿，聲音都哽咽了。

　　要不是美善甩了他，他也不會吃回頭草，但……無論如何，他說什麼都要留住妍曦，否則，他就真的無路可走了。如果她肯重新接受自己，那麼他就不怕沒地方住、沒人供他吃穿了。

　　「放開我！」

　　李妍曦使勁地推開他，深吸了一口氣，平緩情緒後才道：「從前為了你，我付出得夠多了。你失去我，這是你的損失，我不可能再回頭，所以你不要再來了！」

　　「妍曦！妍曦！」

　　她說完掉頭就走，但申樹秀還不放過她．連忙從地上起身繼續糾纏。

　　「我說不要碰我！」

　　李妍曦終於失控地叫了出來。一旦愛情消失了，一個小小的肢體觸碰都令她不舒服。

　　「妍曦，別這樣……」

　　這一次申樹秀甚至過分地攬住了她肩頭．決心纏她到底。開玩笑，萬一連她都不理他，他就乾脆去死一死算了！

　　「申樹秀！」她氣得咬牙切齒。

　　「放開她。」

　　突然間，一個冷靜到幾乎沒有溫度的噪音憑空落下，竟奇跡似地讓糾纏的兩人停下了動作，同時回頭看去。「啊！啊啊啊？？痛？？」

　　申樹秀連對方是誰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原本放在李妍曦肩一上的手就被一個擒拿，反轉到他自己的後腰，那極度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痛得他哇哇大叫。

　　是……韓英錫！李妍曦傻了。

　　她略張著嘴不敢置信，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儘管濛濛矓矓的，但他的身影卻是如此清晰。

　　怎、怎麼回事？

　　韓英錫微微一笑，但那抹笑容之中卻連一絲暖意也沒有，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帶著濃濃警告。

　　「知道會痛，以後別再來找她了。」

　　他淡淡地說，嗓音低沉、有禮，卻強勢得令人無法忽視。

　　「你、你是誰？我來找、找妍曦，關、關你什麼事？啊，痛……」

　　申樹秀本想逞強，但因為這男人更加重了力氣，他懷疑自己的手就要骨折了。

　　「我這人最討厭麻煩，而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我的麻煩了，你懂嗎？」

　　韓英錫湊近他．用一種近乎無聲、充滿危險的嗓音警告他。

　　「啊……啊……你、你到底是誰？」

　　申樹秀痛得唉唉叫。

　　「我是一個你惹不起的人。」

　　突然，他鬆開手，將申樹秀推離一公尺遠，冷冷低斥：「滾！」

　　申樹秀甩著快被折斷的手．整張臉因為疼痛而脹紅，連額頭都冒出滴滴冷汗，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妍……」

　　他本想再說些什麼。

　　韓英錫一個跨步，修長挺拔的身軀便橫在申樹秀和李妍曦之間，遮去了申樹秀的視線，也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申樹秀以為韓英錫又要動手，嚇得不一會兒就逃得不見人影。

　　「沒用的傢伙。」

　　韓英錫嗤笑一聲，這才發覺一直沒聽見李妍曦的聲音，他回過頭，卻見她一臉癡呆地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剛才他在車裏聽到吵鬧聲，並不知道是她，但也看得出來是男人一直苦苦糾纏。他的注意力被這個意外吸引過去，才發覺那抹嬌小的身影越看越熟悉，他終於確定了，她就是那個差點被金司機撞上、會說中文的女孩。

　　其實他可以選擇袖手旁觀不多事，畢竟他也沒心思管別人的事，但是看到她陷入男子的苦苦糾纏而露出的驚惶，奇異地揪緊了他某一根神經。前兩次見面時，她表現得是那麼強悍、不認輸，但眼前的她看來卻如此軟弱，莫名地挑起他心中的一絲怒火，讓他衝動地決定出手干涉。

　　就當是……做一件善事吧！韓英錫替自己的行為作了個解釋。

　　「沒事了。」

　　他很自然地用中文安慰道。

　　李妍曦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她不懂自己的心跳為什麼在這一瞬間快到要爆表，雙頻也不自覺地脹紅起來，面對他含笑的目光，她連忙垂下視線，不敢直視他，只好訥訥道謝。「呃……謝、謝謝。」

　　「你認識他？」

　　「呃……嗯。」

　　她緊張地理理頭髮，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立即低下，倉皇地點點頭。

　　老天，她真的不是在作夢吧？真的是韓英錫！

　　而且這一回他還出手救了她，簡直……簡直太不真實了，那個只會在雜誌報紙上出現的韓英錫，居然又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且他還為她解圍，這是真的嗎？

　　第一次的車禍事件，韓英錫冷淡又趾高氣昂的模樣讓她氣得牙癢癢。第二次見面，她去找他，卻意外被他脫口而出的標準中文給狠狠驚嚇；第三次，她在店裏看到他，覺得很糗，直覺地閃躲他。而這一次……是他們第四次見面了，也算是緣分的一種嗎？

　　她的手心開始冒汗，不自覺緊張起來，但因為意外再碰見他，還有一股矛盾的興奮在胸腔間蔓延開來……

　　他說中文好好聽，而且好標準，在這異鄉寒冷的夜晚，聽起來真的有股暖暖的感覺。

　　這種又快樂又興奮又緊張不安的滋味同時湧上心頭，真的快把她搞亂了，但她唯一清楚的是，這個人……現在的她並不討厭，甚至覺得他……很順眼。

　　「你剛好經過嗎？」

　　要不，怎麼會出現在喜真的店門口？

　　「其實……其實我在這裏上班，你上個禮拜來過。」

　　李妍曦自己招了，不想對救命恩人說謊。

　　韓英錫驚訝揚眉。「喔？我沒看到你。」

　　「我有看到你啊，只是不好意思打招呼。」

　　她赧然一笑，突然意識到他的出現太過突然，旋即聯想。「你……是來找金小姐的吧？她已經很多天沒來店裏了，他們說她出國了。」

　　「出國？」

　　「嗯，但我不清楚她去了哪里，不好意思喔……」

　　看他若有所失的神色，她不禁為自己幫不上忙而感到有些歉疚。

　　「沒事。」

　　韓英錫搖搖頭。

　　他和她，在短短時間內三番兩次遇上，也算有緣，也許是因為她那一口中文，讓他感到無比熟悉，因此對她多了一份親切感。

　　平時身邊能用中文溝通的，就只有妹妹恩喜，現在又多了一個她，讓從前那些在臺灣時雖苦卻又幸福的生活片段仿佛又鮮明了起來，也讓他心情跟著漸漸好轉，緊繃的神情柔和了下來。

　　他極其自然地伸出手，像對待一個小妹妹般，拍了拍她頭頂，暖著嗓叮嚀：「很晚了，早點回去吧！」

　　韓英錫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像觸電似地呆在原地，心臟一下又一不用力地撞擊著胸口，連呼吸都不順了。

　　「呃……喔。」

　　她傻乎乎地應道。

　　「要我送你嗎？」

　　見她呆站著，以為她害怕自己獨行，於是他問。

　　李妍曦連忙用力搖頭，把頭發給搖亂，好遮住自己火紅的臉。「不、不用了，謝謝，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小心點。」

　　「嗯！」

　　她連頭都不敢抬起，更別說注視著他了，應完這一句，她便悶著頭往回家的方向沖去。

　　這種臉紅心跳、想多看他一眼又怕被他識破的感覺，曾經心動過的人都知道，她……她對韓英錫有了感覺！

　　有沒有搞錯？他是韓英錫，是韓國前十大企業「SK集團」的社長，是韓國女性的夢中情人，是一個對她來說好遙遠好遙遠的一個人！她喜歡他？不會吧……果然，當李妍曦把心事吐露給語茉聽之後，馬上得到語茉極大的反應。

　　「你瘋了？他是韓英錫耶I「SK集團」社長耶！韓國女性的夢中情人耶！你喜歡他？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我摸摸看？？」

　　何語茉把手心用力貼在好友額前探額溫，顯然以為她病得不輕。

　　拜託，前一陣子才氣呼呼地找人家算帳，現在居然變成喜歡人家？這李小姐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

　　李妍曦沒好氣地拍開她的手，悶悶地說：「你夠了喔！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很誇張。」

　　畢竟他是高高在上的韓英錫，而她不過是個來自臺灣小康家庭的平凡女李妍曦，差異在哪，她真的懂……

　　「那你知道誇張還喜歡人家？」

　　被好友一句話堵得無法回嘴，她只好縮著肩膀，無力地辯駁。「就……就當作是喜歡偶像嘛！又不犯法……」

　　既然這樣，她幹麼感到心酸酸的？

　　何語茉拍拍好友，安慰她。「是啦，也好啦，這樣才正常。你乖，你這種情形我也有過啊，像我剛喜歡上演「花樣男子」的李敏鎬，那時候也是成天茶不思飯不想，只想著會不會哪天在路上跟他遇到……」

　　她並不確定好友的這番安慰到底有沒有用，因為就在她代班的最後幾天，臺灣家裏突然來電話了，說媽媽生病了，短期內必須住院療養，家裏人手不足，要她立刻結束在韓國的學業回臺灣。

　　她一聽，急了，趕緊訂機票，處理學校的事，打包這一年多來的行李，準備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臺灣。

　　今晚，是她在首爾的最後一夜。

　　回首這一年多來在異鄉的日子，雖然與她原本預期的完全不同，懷抱美好憧憬的愛情也破滅了，嘗盡酸甜苦辣，卻也讓她的人生歷練豐富了不少，不算是全然沒有收穫。

　　最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事，就是被「SK集團」社長的車撞上，想起那晚簡直是個奇遇，或許，也是她人生至今最值得回憶的一件事。

　　晚間，李妍曦獨自一人走在街上，手裏拎著一個紙袋，裏頭裝著服飾店的制服，她已經清洗乾淨，正要送還店裏。

　　當她快抵達服飾店時，忽然發現路邊停著一部令人無法忽視的高級轎車，駕駛座上的人，居然是那個將她心思擾亂的始作俑者。

　　韓英錫並未注意到她，因為他正專注地凝視著服飾店的門口，濃眉略微糾結，眼神陰鬱，渾身一股風雨欲來的沉重氣息……

　　他怎麼了？

　　李妍曦很疑惑，遂跟著他的視線看去，服飾店門口停著一部炫目跑車，一抹紅色的身影從店內飛奔而出，很快地上了跑車，車子卻沒立刻駛離。

　　紅色身影的主人無疑是金喜真，而駕駛座上的男人，應該就是上次她帶回住所的那個男人吧？那是她的男朋友嗎？那韓英錫呢？對她來說，韓英錫到底是什麼身分？

　　李妍曦腦子好亂，心卻有點酸，思緒繞著這一段三角關係打轉。她不是當事人，也不可能知道內情，但她知道現在韓英錫的表情一點一滴地牽動著她的心，隨著他每一次蹙眉，她的胸口仿佛也跟著扯痛了。

　　她沒想太多便朝他走去，故作不知情，身影遮去他愈顯鬱悶的目光，也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在這時，跑車駛離的聲音也傳來，代表那一對男女已經結束熱吻驅車離開了。

　　「哈羅，又見面了。」

　　李妍曦靦腆地笑著朝他揮手。

　　聽見熟悉的聲音，韓英錫抬跟一看，是她，原本凝重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些，卻仍是有些淺淺的憂鬱。

　　「真巧。」他淡淡道。

　　「你又來等金小姐？」

　　「如果我說是我湊巧經過呢？」

　　韓英錫挑挑眉，索性跟她抬杠。

　　反正喜真離開了，他今晚來的目的也消失了……想起剛剛車裏那一幕，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縱使明自她的心情歸何處，卻還是無法以平靜的心情看待，所以才說，他被制約得太徹底了。

　　但這是他心甘情願的，能怪得了誰？

　　盯著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李妍曦猶豫了下，才鼓起勇氣開口：「你……等一下還有事嗎？」

　　「怎麼了嗎？」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想……請你吃飯。」

　　見他詫異揚眉，她脹紅了臉，連忙揮手解釋道：「你你你不要誤會喔，我是想說，上次你的特助給了我賠償金，總讓我有點良心不安，哪有人賠償金額給這麼多的……加上上一次你替我解圍，我還沒能好好地謝謝你，如果你等一下沒事，我想請你吃個飯，這樣我心裏才不會有負擔。」

　　呼？？解釋了一長串，聽起來是不是很合理、很合乎常情？

　　其實……其實她只是不想看見一個應該意氣風發的男人臉上出現那樣憂鬱的神情，那不適合他。

　　上次，韓英錫解救她的時候，那種強勢和魄力，讓他渾身閃閃發光，讓她的腦海中從此充滿了他，每每想到他，心中就會溢滿酸酸甜甜的滋味。那樣神采飛揚、自信得有些驕傲的男人才是他，所以她不自量力地想讓他開心，想要他再露出那種充滿自信的笑容，即使是嘲笑她也好……她是不是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

　　但是她不管，反正……反正今天是她在韓國的最後一夜了，以後也不可能再與他碰面，不如就大膽一點，算是替自己的回憶多添上一筆。

　　自我安慰過後，李妍曦有些不安地交纏十指，等待他的回答。

　　「我食量很大喔。」

　　韓英錫突然冒出這一句。

　　她楞了下，忽然意識到他並沒有拒絕自己，甚至是答應了，她旋即開心地笑了出來。「哈哈……我不怕。」

　　「那就好。」

　　她爽朗的笑聲間接感染了他，讓他也露出今晚第一抹笑容。

　　其實，這並非是他第一次目睹喜真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畫面。

　　以往，他總是鬱悶了一整晚，再藉由隔天滿檔的工作行程來忘記心中的不愉快，但是這一次，很不一樣。

　　在他就要陷入情緒低潮的時候，她像天使一樣憑空冒了出來，雖然這位天使有點吵，從一出現就喳呼喳呼個沒完，卻也正好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她是不是察覺到他情緒低落，所以才主動上前邀約？又或者真如她所言，是要謝謝他上次的幫忙？

　　她是個很神奇的女孩，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卻已經跟她見過好幾次面，說過許多話，明明相處的時間那麼短，他卻好像已經認識她很久了，和她簡短的幾句談話，便能讓他放鬆下來，掃去那些不愉快。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孤獨地坐在車裏，因為喜真，他內心的溫度快要降至冰點，但是因為她的出現，他周圍突然充滿了暖意。

　　他不明白為什麼，可是看著她爽朗明亮的笑容，他忽然覺得沒有追根究柢的必要了……

　　「在這裏吃？」

　　韓英錫略帶遲疑地問。

　　此刻，他的車停在不遠處的停車格裏，由她領著來到一處公園旁的路邊攤。

　　攤商是開著一部小貨車就地停妥，搭上幾個遮雨棚便開始營業，也許是夜晚寒風陣陣，攤販用透明防水墊從雨棚頂遮蓋到地上，增加防風防寒效果。

　　在這小小的棚子裏頭吃著暖呼呼的食物，是寒夜中的幸福，難怪能吸引一些剛下班的上班族三三兩兩地報到。

　　老實說，他已經十多年沒在路邊攤用過餐，這是到韓國之後的第一次，難免有些遲疑。

　　「你不要小看這間路邊攤，東西可是好吃到舌頭都會吞下去喔！」

　　李妍曦拍胸脯保證。

　　「好吧！」

　　既然來了，她又熱情推薦，那他……就勉為其難試試看好了。

　　「等等！」

　　她突然扯住他的袖子，下一秒，一頂帽子就覆蓋在他頭上，她還使勁壓了幾下，幫他把帽子戴牢。

　　面對他有點錯愕的目光，她忍俊不禁笑了出來，解釋道：「你太顯眼了，萬一被認出來那就麻煩了，帽子借你變裝，不用太感激我，走吧！」

　　她悄皮地眨眨眼，領著他找位子坐。

　　頭一、兩次見面，還以為她是不講理的人，這女孩，說她粗枝大葉，卻又會注意到一些細微的事，像是怕他被認出，為他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把帽子借給他。望著那抹背對他、正在跟老闆點餐的身影，韓英錫笑了，心中有股暖意淌過。

　　還好今晚有她，否則，他不知又要承受多少煎熬……

　　點完餐後，李妍曦在他面前落坐，見他笑了，那嘴角微揚的弧度好迷人，連帶地她也跟著傻笑，覺得自己可以與他面對面坐在這裏，真的好幸福！

　　糟了！還以為對他只是對偶像的迷戀呢，怎麼現在她好像越陷越深了？

　　不過，她明天就要回臺灣了，這種失控的心動，應該在見不到他之後就會慢慢地淡去吧！

　　「來來來？？你們點的年糕和燒肉，燒酒一瓶。」

　　圓圓胖胖的老闆娘俐落上菜了，頓時間，食物的香味在鼻端蔓延開來。

　　「哇！好香喔！」

　　李妍曦一臉饞樣。沒辦法，連幾日忙著打包，她好久沒坐下來好好吃一餐了。

　　「你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嗎？」

　　滿桌的食物令他面露驚訝之色，隨即忍不住搖頭失笑。「來，這是你的燒酒，我告訴你，燒酒配燒肉，簡直絕配！來？？我敬你！乾杯喔！」

　　她舉杯與他對飲，豪爽的姿態就像是酒國女英雄。

　　韓英錫不太喝酒，只淺淺品嘗，然後笑看她捧著裝有透明酒液的小杯放在眼前搖晃，語氣誇張又感傷。「唉？？可愛的小東西，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在首爾品嘗你的味道了，我回臺灣後一定會很想念你的。」

　　最後一次？

　　「你要離開了？」

　　不知為何，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見識過各種大場面的韓英錫也錯愕了。

　　除了面對妹妹和喜真，他對外人、甚至是互動冷淡的父親．幾乎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是他慣性的自我防禦，畢竟他要面對的人有千百種，是敵是友，一時之闖很難分辨出來，而他選擇先保護自己。

　　但是她……卻讓他破例了，他連她的名字、背景都不清楚，卻在這一個寒冬的夜晚，和她面對面坐在路邊的小攤子上喝燒酒、吃宵夜，甚至聽見她將要返國的消息時，心中有那麼一點失落，好像某位相熟的朋友即將離開，未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見面……這些舉動和複雜的心思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也不i是他會做的事。

　　她一愣。接著乾笑道：「對啊，明天就要走了，我媽生病了．我要回去照顧她。」

　　一想到過了今晚，她就看不到他了，李妍曦又乾了一杯，那熱辣的口感嗆得她眼眶冒起水光。

　　見韓英錫盯著自己，卻不說話．那雙黝黑的眼眸，瞅得她心慌意亂，她連忙乾笑道：「你在發呆喔？是在想公事嗎？」

　　她的嗓音喚回心思神游的韓英錫，他略略斂眸。「在這裏的最後一晚，不是應該去做些有意義的事嗎？」

　　看她一杯接著一杯，好像有什麼心事，看來找他吃飯的原因並不單純。’

　　她豪邁地甩甩手，可語氣已經略帶酒意。「我當初來這裏的意義早就消失了。」

　　能跟你坐在這裏一起吃宵夜，就是最有意義的事了。她在心中說道。

　　「喔？」

　　韓英錫挑了挑眉。雖然有點好奇，他也不急著追問。此刻她眼神有些朦矓，雙頰微紅，顯然已經有幾分酒意，喝了酒的人要藏話是很難的，她等一下自己就會說出來了。

　　「你還記得那天糾纏我的傢伙吧？就是那個王八蛋！他讓我來到這裏，卻又甩了我，讓我想回家也回不去，就怕人家笑我，追到韓國來還被甩，真是蠢斃了……哈哈哈……」

　　她笑趴在桌上，已經顧不得形象了。

　　「能這樣消遣自己，看來是真的走出情傷了。」

　　韓英錫有點為她心疼。

　　看來她和自己一樣，都是屬於愛上以後就奮不顧身、飛蛾撲火的類型，只是她已經清醒過來，把那個不適合她的人給狠狠甩開了，不像他，還沉溺其中爬不起身。

　　說到底，他還比不上一個小女生的灑脫。

　　不過，經過今晚目睹的那一幕之後，他應該要跟她看齊才是，那種好像抓握在手中卻又隨時會溜走、不確定的感情真的令他感到身心俱疲了……

　　「我說，韓英錫！」

　　她突然皺著眉，神色嚴肅地喊他的名字。

　　「怎麼？」

　　她明明已經不勝酒力，還要強裝鎮定的模樣，惹得他無端想發笑，忽然覺得這樣的她十分可愛。

　　「你啊，也該學學我，早點清醒吧！那個女人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你不要傻得再對她忠心耿耿了，今晚你也看到了．她已經有了別的男人……你這麼優秀的人，為何這樣糟蹋自己？以你的條件，會找不到更好的嗎？你說四不四？」

　　說到後來，她已經有點口齒不清了。

　　韓英錫靜靜地聽著，這才豁然明白她今晚突然找他吃飯的原因。

　　其實她是想引開他的注意力吧？但為什麼？他們素昧平生，頭幾次見面也不算愉快，難道……是他曾幫她解圍嗎？所以她覺得欠他一次？，而他的心事，居然輕易被一個小女生看穿？她明明看穿他的心情，卻不戳破，反而與他東拉西扯，讓他忘了不開心的事，他一個大男人，心情競如此簡單被一個小女生的幾句話給撫平，也太不可思議了。

　　韓英錫歎了口氣，望著趴在桌上朝他傻笑的那張臉，無奈地低低笑了。

　　「看來你幫我上了一課。」

　　「也是最後一課了喔！以後你也聽不到了，哈哈……」

　　她呵呵傻笑，從包包裏掏出原子筆，朝他勾勾手。

　　「嗯？」

　　他不解。她又有什麼花招？

　　「手，借我一下！」

　　喝了酒，膽子也大了起來，她不由分說地抓起他的手，攤開他偌大的掌心，提筆在上頭寫了一串英文字。

　　韓英錫一看，是一個電子信箱的位址。她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呵呵……為了怕你以後還想聽我上課，這是我的282帳號，記得把我加入好友喔！雖然你是韓社長，但社長應該也會用282吧？」

　　他怔了下，然後搖著頭笑了，拿她莫可奈何，卻又帶著一點包容。他身邊從沒有過這樣一個女生，能讓他全然地放鬆，跟著她一起瘋狂。

　　可惜她要離開了，要不，多一個像妹妹一樣的朋友，似乎也不錯……

　　李妍曦再次朝他舉杯。「來，韓英錫，我們來喝酒！祝韓大社長早日走出情傷，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祝我李妍曦，回到臺灣重新開始，創造屬於我的一片天！哈哈！」

　　韓英錫聽著她的祝福，望著她單純的笑臉，有些失神了。

　　他周圍從沒有能和他談論感情或心事的人，她是第一個，能夠滲透他的心，能把話說得一針見血，教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困境。

　　雖然他不見得能夠立刻做到斷了感情，但他並不孤單、不寂寞，起碼有人懂得他的感受，這一點點親近的感覺，讓他第一次從他人身上得到溫暖。

　　可惜……她就要離開了。

　　他的心忽然有點不舍。如果可以，他想要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和這個女孩一起坐在這間小攤子上，看她喝了酒，臉色紅撲撲的，眯著眼笑得好燦爛，仿佛一道豔陽在寒冷的冬夜，照暖了他原本陰霾密佈的心。

絕對官僚

第四章

　　三個月後

　　今晚，一場宴會在某知名企業家位於陽明山上的私人豪宅舉行，與會人士都是業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宴會現場的佈置和食物當然也不馬虎，全部都是最高規格．表面上是慶祝主人生辰，實則為各企業界人士商談合作事宜的場合，許多難纏的案子皆是在這種狀似輕鬆愉快的場合上搞定。

　　李妍曦也在這群人裏面。

　　憑她這平民百姓，理應是沒有機會涉足這種高級場合，今天之所以能參加，全是托她大學時代的學長時俊宇的福。時俊字是「實宇開發」的少東，在公司內擔任開發部經理一職，而她則擔任時俊宇的秘書。

　　為了配合高級宴會，她很難得地穿上斜肩銀色亮片的及膝小禮服和匹配的高跟鞋，向來不聽話的波浪長髮全綰在腦後，乖乖梳成一個嬌俏卻不失優稚的髮髻，露出白暫纖細的頸項，更襯托出她耳垂上那副隨著燈光變化而閃閃發光的水晶耳環，略施脂粉的臉蛋搭上這身裝扮，讓平時清純的她多了一分豔麗，吸引了不少男士的注目。

　　但她本人並未注意到這一點，趁著學長和某位商界大老高談闊論時，獨自一人開溜，躲在角落啜飲金黃色帶著氣泡的香檳，不一會兒，杯已見底，她也滿足地發出籲歎。

　　時間過得真快，她回臺灣已經三個月了，最不能適應的，就是天氣吧！

　　時值五月，位於北半球的臺灣每天都熱得不像話，豔陽成天高掛天空，好似要把人曬到脫去一層皮，讓人只想待在冷氣房裏。明明該是梅雨季節不是嗎？怎麼今年的雨量卻少得可憐，就連晚上吹來的風都顯燠熱，讓人心浮氣躁，她不禁懷念起首爾涼爽的天氣了。

　　當初，一聽到老媽生病住院，遠在首爾的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趕緊把手續辦一辦就立刻圓臺灣。

　　老媽平日說話可是聲若洪鐘，身體硬朗得可以徒手打死一頭牛，她真的很難想像如此健壯的老媽會生病。

　　果然吧，當她提著行李回到家，來應門的就是她媽。「你……你不是生病了躺在醫院裏嗎？」

　　她指著老媽，眼睛瞪得好大，說個話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你才頭腦有病勒！」

　　李媽媽用食指用力猛戳女兒的額頭，雖然微笑著，但有種笑裏藏刀的感覺。

　　「可是……可是他們說你病了啊！」

　　「不這樣說你會回來嗎？看到你站在這裏，我還慶倖自己有點作用，起碼我那個走失的女兒聽到我生病了還知道要趕回來！」

　　總而言之，她被騙了，老媽根本沒生病，不僅如此，身體還健壯到可以狠狠毆打她一頓。

　　但她人都回來了，也不可能再回韓國，畢竟這裏才是她的故鄉，她早該回來了，只是在這個時間點離開韓國，總有那麼點不甘心！

　　況且回了臺灣，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恐怕也不得不放下那個她在韓國最後的短短日子裏，輕易闖進她心扉的人。

　　一開始，她每天忙著投履歷、找工作，確實是沒時間想韓英錫。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身影又會浮現。他總是在她最沒有防備的時刻，悄悄地潛入她的心中，好像是要提醒她，千萬不能忘了他……

　　現在，她的工作已經上軌道了，閒暇之餘，她又開始上網找他的新聞，想知道他最近的動向。

　　不難找，真的，雖然身處在不同國家，但有關他的消息幾乎沒有時差，看著他的近照，她常常不自覺傻笑，可以心花怒放一整天。

　　「埃……」

　　她不禁歎口氣。如果這是一種病，那看來她是沒藥醫了。

　　「唷！小妞，一個人躲在這裏，不寂寞嗎？」

　　突如其來的粗嗄嗓音在身後響起，李妍曦回過頭一看．是個已經喝到微醺的中年男子，正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

　　他身上的西裝扣子解開了，領帶也松了，但以這身裝扮看來，他也是與會人士之一，大概是喝多了，才這麼輕佻。

　　這情況讓她覺得有些麻煩，不管她搭不搭理，似乎都不對，但眼看他顛簸的腳步越來越近，她還是覺得先閃為妙。

　　不料，她才剛起身想開溜，手腕就被捉住了。

　　「呃……先生，可以請你放手嗎？」

　　李妍曦帶著尷尬笑容，一邊略施勁道．想掙脫他捉握住的手。

　　因為不清楚他的身分，她也不想擴大事端，只想快點離開，息事寧人。但對方似乎不這麼想，還把她抓得更緊。

　　「是誰、誰帶你來的？他出多少錢？我、我付雙倍！」

　　他忽地湊近李妍曦，在她纖白的頸項問大歎特喚，醜陋的模樣惹得她反胃。

　　可惡！要不是顧及學長，她不想惹事，要不她就一巴掌揮過去了！李妍曦強忍著怒氣，臉蛋因而隱隱抽搐。

　　「先生，這位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她正在考慮要不要用高跟鞋的鞋跟來對付他。

　　「我包養你！你開個價，一個月多少？貴一點沒關係，看看這細皮嫩肉……」

　　他持續胡言亂語，還把飄滿酒氣的身體逐漸逼近她，甚至伸手撫摸她裸露的手臂，像個發情的變態。

　　「你？！」這一次李妍曦是真的被他嚇到了，雙眸圓瞠，一時間無法反應。

　　「她的價碼，很貴喔。」

　　一道低沉冷靜的男性噪音從她身邊冒出來，她還來不及看清楚對方，只感覺到手腕一熱，下一刻，她已經成功擺脫色狼糾纏的手，被安置在一抹挺拔的身影背後，阻絕了再被騷擾的可能。

　　她揉著泛疼的手腕，望著眼前那道背影，眼神蒙朧，心跳漏了幾拍，整個人還回不過神。

　　這一幕似曾相識，那噪音、背影，更是熟悉……

　　是他嗎？！不會吧？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這裏是臺灣，不是首爾，不可能有這種事。可是……真的好像是他，那個讓她念念不忘的人……

　　醉漢眼看好事被破壞，氣得一把揪起男人的衣領。「你、你算哪根蔥？敢跟我搶女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

　　「是「廣和百貨」的業務經理陳大銘先生對嗎？」

　　就算衣領被狠狠揪著，男人的嗓音依然平穩，冷靜地自我介紹。「您好，我是「SK」的韓英錫，請多指教。」

　　一聽見他的名號，醉漢瞬間清醒過來，李妍曦更是激動地握緊雙手，心跳和呼吸瞬間靜止了。

　　「韓、韓社長，您、您好。」

　　陳大銘顫抖著手，趕緊鬆開剛剛還緊揪著的衣領，豆大的汗珠從他的太陽穴滑下，從他蒼白的臉色、無措的眼神看來，他很清楚自己惹到不該惹的人了。

　　在臺灣，百貨公司都屬於日本體系，可是近年來韓風在臺灣逐漸盛行，韓星、韓劇、韓貨大舉入侵，許多集團為了尋求突破，紛紛和韓系百貨公司合作，在台成立韓系百貨，而在韓國百貨界數一數二的「SK」本就是各集團兵家必爭，連他們「廣和」也不例外，而現在，「SK集團」社長就在面前，他身為「廣和」的業務經理，非但沒談起合作的事，還先得罪了韓英錫……

　　「如果陳經理沒事，可以讓我跟這位小姐單獨說個話嗎？」

　　對陳大銘手足無措的模樣，韓英錫視而不見，僅是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韓、韓社長……」

　　陳大銘還想挽回些什麼，急聲叫著，但韓英錫已別過頭沒多看他一眼，他抹去了汗珠，自討無趣地離開。

　　確定陳大銘離開了，韓英錫眼中的警告意味才退去，他轉身，目光落在自己身後的小女人身上。

　　從她一進場，他就注意到她。第一眼是因為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讓人不得不行注目禮，但他仔細一看，發現她像極了一個認識的人，所以不由得更加留意起她。

　　韓英錫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甚至為了自己的錯認而感到莫名好笑，但視線依然整場跟著她轉，似乎不死心，想再次確認，究竟是她，還是他看錯了？

　　直到陳大銘纏上她，她無力擺脫。臉上的驚恐正像是上一次被前男友糾纏時一樣，這仿佛重現的畫面，讓他確認了是她沒錯。

　　眼看陳大銘越來越肆無忌憚地吃她豆腐，一股不悅倏地緊抓住他的心，他立刻結束與某位重要人士的談話，以最快的速度、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來到她身邊。

　　要是他再慢個一秒，她豆腐都快被吃光了吧？

　　他緩緩走到李妍曦面前，雙手閒適地插進西褲口袋，見她持續瞪著自己，一臉活見鬼似的表情，惹得他好笑，剛才胸口燃燒的那把怒火也漸漸熄滅了，緩緩被一股愉悅取代。她的表情說明了－她記得他。

　　「又見面了。」

　　韓英錫勾起嘴角笑道。

　　李妍曦持續地瞪著他，一時半刻無法反應。

　　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句話一點也沒錯，白天她腦子常常繞著他轉，所以連睡夢中都想著他。

　　可是，這一刻好真實，他就站在她眼前，對她笑著，他們之間的距離好近！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昧。是不是他的味道太迷人，她頭有些暈，但又不甘心地眨眼，想把他看清。

　　今天的他看起來還是一樣，舉手投足間充滿男性魅力，只是頭髮好像長了一些，臉瘦了一點，卻絲毫不減他的英氣與俊美，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璀璨得令她無法移開視線。

　　而那專注瞅著她的黑眸，像極一團黑影壓在她胸口，就快讓她窒息了……

　　韓英錫見她持續沒反應，笑著皺了下眉。「想裝作不認識我嗎？剛剛那一幕，你不覺得有些熟悉？」

　　他低沈的嗓音像海浪一波波緩緩傳進她耳朵裏。喚回李妍曦已不知神遊到哪去的心思。

　　她迷蒙的眼神越來越清晰，也把他看得越來越清楚，他所在的背景，就是今天的宴會，所以說……他是真的！她不是在作夢，他是真的站在面前！

　　意識到這一點，李妍曦完全回過神了，她瞪大眼。搗著唇．伸手指著他，嚴重結巴。「你……你你你……韓韓……韓英……錫？」這一回，韓英錫滿意地笑了。「好久不見。」

　　她還記得他。

　　從來，他覺得「韓英錫」這個人被記住是應該的，是理所當然的，一個人見了他，都能喊出他的名字，他也習慣了，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他因為自己被記住而喜悅，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被一個小女生記住是如此重要。

　　但不能否認，能再次遇到她，是他近來的生活中最好的一件事。

　　李妍曦從呆滯、回神到驚喜，一瞬間各種情緒交錯衝擊，她興奮得雙手發抖，上揚的嘴角也隱隱顫抖。

　　「你？你怎麼會來？怎麼、怎麼會在這裏？」

　　「難道我要進出臺灣，都必須要向小姐你報告嗎？」

　　他沒好氣地嗤了一聲。

　　「也不是這樣說……只是……只是我真的太驚訝了。」

　　她略顯不好意思地說。

　　見她赧紅了臉，韓英錫的服神放柔了，不再繼續逗她，正經地道：「我來談一椿合作計畫。」

　　「喔……那你應該很快又要離開了吧？」

　　她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一絲失望。明明他還站在她面前，她卻已經想著他也許即將離開，而感到濃濃不舍。

　　他眼色一暗，輕輕搖頭。「不，我會待上一段時間。」

　　李妍曦聽了．開心得差點驚呼出聲，還好她努力克制住，只露出驚喜。「是嗎？首爾那裏不需要你嗎？」

　　「公司也不是靠我一個人撐著的。」

　　他手下還有一堆人才，何況現在網路發達，就算要開會，用視訊也能搞定，他並不是非得在辦公室坐鎮不可。

　　只是這一次的臺灣行程，他也沒有必要親自前來，首爾那裏有更多需要他處理的事，但他還是排除萬難來了。

　　「也對，大老闆總是要有幾個得力助手，像我，就是我老闆的得力助手。」

　　她皺皺鼻子，老王賣瓜．一點也不害臊。

　　「是嗎？」

　　他配合地點點頭，像是認同她的說法。

　　「對了，你有筆嗎？」

　　李妍曦突然正色問道。

　　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韓英錫還琵從胸前的口袋掏出一枝筆，遞給她。

　　她上前幾步，靠近他。「手借我好不好？」

　　她一近身，韓英錫鼻端便嗅到一陣淡雅的香水味，那是一種小女人般的氣息，輕輕柔柔的．像春天的午後，在夜色中溫柔地包圍他。像是被魅惑了似的，在她圓亮的水眸注視下，他竟配合地伸出手，任她低著頭，在他掌心認真書寫。

　　由她手執的筆尖，一筆一劃在他掌心滑動，麻麻癢癢的，像一串微弱的電流般隨著她的動作深入他身體裏，形成一股奇異的滋味，在心上徘徊不去。

　　他靜靜地沒有開口，黑眸凝視著她眨著濃密的睫毛。

　　「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在臺灣無聊，不知道要去哪里的話，就打給我吧，我會是個好導遊喔！」

　　她把筆還給他，笑咪咪地說。

　　雖然上次要回國前留過282給他，後來也沒下文，但她不死心．還是想把聯絡方式留給他，不放過任何一次見面的機會。

　　韓英錫望著手心裏那一串號碼．正要開口。「你－」這時，忽然有人喚著她的名字。「妍曦？」

　　單獨和韓英錫相處的時光被打斷，李妍曦忍不住失望，卻不能不回過頭。原來出聲的是時俊宇。

　　「學長。」、

　　時俊宇遠遠地看見她和「SK」的韓英錫相談甚歡，兩人看來似乎認識很久，談話間，妍曦臉上散發的光彩是他沒見過的，這讓他莫名不安，於是草草結束談話，前來尋她。

　　「呃……」

　　李妍曦回頭看了眼時俊宇，旋即替他們引見。「學長，這是‘SK集團’的韓英錫社長；韓社長，這是我老闆，時俊宇。」

　　雖然對妍曦認識韓英錫感到疑惑，時俊宇依然伸出手，以一貫溫文有禮的口吻道：「久仰大名，韓社長，你好，我是「實宇開發」的時俊宇。」

　　「你好，時先生。」

　　韓英錫也禮貌性回握他的手。

　　雖是簡短的問候和交手．空氣中卻隱隱擦出一股淡淡的火花。在場三人各有心思，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妍曦，你和韓社長認識很久了嗎？」

　　時俊宇望著李妍曦的眼神滿是溫柔，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意。

　　「呃……」

　　李妍曦看了韓英錫一眼，回答得有些遲疑。「在韓國的時候，碰過幾次面。」

　　韓英錫但笑不語，但他唇邊的笑意並沒傳達進他的眼裏。

　　這個叫時俊宇的，很明顯對她有好感，只是這遲鈍的小妞似乎沒有察覺，果然是個粗神經的女孩。

　　學長在旁，李妍曦也不好意思再和韓英錫多聊什麼，只好站在一旁，表情有點尷尬，不時偷瞄韓英錫。

　　時俊字也發現了她的小動作。他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應該要早點把妍曦帶離，這樣他才會安心。

　　「那麼，韓社長。我們先去忙了。」

　　「你們忙。」

　　韓英錫點點頭，沒多說什麼，但眼色中含著玩味。這男人一副怕他吃了這女孩似的，急著想把她帶離呢！

　　「那……那……」

　　李妍曦有點不情願，但礙于學長在場，她也不好多說什麼，而且今天本來就是陪學長來應酬，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怎能因為私情而把工作擱一邊呢？

　　「走吧，妍曦。」

　　時俊宇第一次主動握著李妍曦的手，以堅定不容拒絕的力道，帶她離開。

　　李妍曦被學長拉著走，卻不時回頭望著韓英錫，比了個「再跟我聯絡」的手勢，才跟他揮手道別。

　　午夜，信義區的某間高級飯店內，擺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發出藍色冷光，因震動而不斷在茶几上滑動，催促著主人接起。

　　房裏燈光暈黃，空無一人，敞開的浴室內，男人正在沖澡，不一會兒，他穿著浴袍走出浴室，滴滴水珠不斷自濡濕的黑髮滑下，從性格的耳鬢來到下顎，最後落在他略微敞開的胸膛。

　　手機持續震動，細微的聲響落入他耳裏，他拿起電話查看來電者，遲疑了半晌，但對方似乎不死心，斷訊後，又持續撥打，強迫他接起電話。「喂？」

　　他的聲音比平日還要低沉。

　　「英錫……」

　　聽見這軟嫩的嗓音呼喚著，他的表情略微鬆動了，緩緩踱步至房間的落地窗邊，俯視著臺北市夜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英錫，不要不理我……」

　　對方的聲音哽咽了，語帶委屈。

　　韓英錫輕歎一聲，無力應付她的低姿態。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親自來臺灣一趟，首爾那裏正在進行的計畫也不是可以隨意擱下的，但他還是選擇把事情交代給值得信任的下屬，執意離開那個令他煩心的城市。

　　再這樣下去，再不離開首爾，他就要喘不過氣了……

　　「英錫，你一定要去嗎？不要去好不好？這樣我就看不到你了……為什麼？為什麼我要訂婚了，你就要離開呢？如果只是出差，為什麼不知道回國的日期？你是不是在躲我？」

　　那天，當他準備出發到機場前，接到了喜真的電話。電話裏，她的聲音充滿不舍與憂愁，對他有著諸多不舍，那略帶哽咽的柔軟噪音，差點讓他打消念頭。

　　但他告訴自己不可以心軟，離開她身邊，是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怎能因她的三言兩語、苦苦哀求又輕易被收服呢？

　　何況，她都要訂婚了，即將徹底屬於另一個男人，他看得出她的喜悅，畢竟這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幸福。

　　那麼，他昵？

　　他不過就是一個執意守候在她身邊多年的傻瓜，現在她即將有了歸宿，他也應該要鞠躬下臺，開始為自己想想，不能繼續執迷不悟了。

　　於是他拒絕了喜真想送機的要求，獨自一人抵達機場，和薑特助搭上飛往臺灣的班機，離開首爾，也離開她。．

　　只要離她遠遠的，或許他就可以清醒過來，把多年來因她而纏繞不清的感情全都割捨，這樣對他、對她都好吧！

　　早該這樣了，越拖下去，也只是讓自己越痛苦而己……

　　「英錫？你為什麼都不說話？我好想你……我去找你好不好？」

　　感覺到他的沉默疏離，金喜真有些心慌。

　　多年來，她已經習慣有他在身邊，當她傷心難過無助的時候，只要一通電話，她就能得到救贖，但現在他卻要收回這份專屬的呵護，她不能接受！只要想到以後想見他時不能見到他，她就快瘋了，所以才會瘋狂地打電話給他，想來見他，她要確定他還是守在她身邊，她永遠擁有他獨一無二的呵護，她的心裏才會踏實！

　　「喜真，不要這樣。你既然做了決定，就不應該再來找我，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韓英錫以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說。

　　這一次，他必須下定決心，否則這一趟來臺灣的用意就白費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當朋友？為什麼不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是？我不要這樣！」

　　金喜真忽然間失了平日的優雅，在電話那端崩潰大叫。

　　「你需要我，只是因為你寂寞而已。時間晚了，去睡吧，晚安。」

　　收了線，順帶把手機關機，韓英錫望著漆黑的手機螢幕淡淡揚起嘴角，苦笑自嘲。

　　一直以來，他就是備胎而已，驕傲如他，居然也有辦法忍受這麼多年？

　　「你啊，也該學學我，早點清醒吧！那個女人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你不要傻得再對她忠心耿耿了，今晚你也看到了，她已經有了別的男人！你這麼優秀的人，為何這樣糟蹋自己？以你的條件，會找不到更好的嗎？」

　　一道滿含酒意的含糊嗓音突然落在他耳畔。這是幾個月前，某個女孩給他的忠告。他一怔，接著笑了。

　　這女孩，不管是在韓國還是臺灣，總是在他失意的時候冒出來，該說兩人是如此有緣嗎？可他煩躁的情緒卻每每因為她的出現，得到平靜和舒緩……

　　他忽然想起稍早在宴會上，她在掌心書寫的那一串號碼，連忙攤開手，卻發現她留下的字跡經過剛剛的沐浴後，已經模糊一片了，只剩下淡而模糊的筆跡，再也拼湊不出原來的數字。

　　韓英錫閉上服，忍不住低歎一聲，心裏湧上了一股從沒有過的失落，甚至有點懊惱自己的不小心。

　　對了，今天她提過，「實宇開發」的時俊宇是她的老闆，這麼說來……他們應該很快又會再見面了。

　　一思及此，他的懊惱消散，又低低地笑了。

　　他有種直覺，這一趟遺忘之旅，想必會因為她的出現而變得更加有趣。

絕對官僚

第五章

　　這天，時俊宇被CALL上頂樓開高層會議，李妍曦留守辦公室。因為頂頭上司不在，她事情做著做著，又忍不住單手托頰發起呆來。

　　自從給了韓英錫電話號碼的那天起，她天天手機不離身，睡覺時擺在床頭，洗澡、上廁所到刷牙洗臉，都會把電話一起帶進浴室，上班時更是把手機放在隨時可見的桌面上，就是怕漏接了他的來電。

　　可是好幾天過去了，她還是沒有等到韓英錫的電話。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一天比一天還要失望，有時負氣把手機關機或調成靜音，然後丟到一個看不到的角落，逼自己別去查看，就當作沒這支電話，但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把手機拿回來檢查。可是，迎接她的還是失望。

　　李妍曦唉歎幾聲，無力地趴在辦公桌上，瞪著手機，難掩哀怨地喃喃自語：「難道在他心裏，我還算不上是他朋友嗎？埃……也是啦，他是誰？他是韓英錫耶，高高在上的社長，我呢？我不過就是李妍曦，一個在他眼裏跟螞蟻一樣大小的生物罷了。唉，李妍曦，你早就要認清自己的身分地位了，還留什麼電話啊？」

　　上次留282也不見他有回應啊，傻瓜！」她太沉溺於自己的哀怨裏，沒察覺到敞開的辦公室門外。有一道挺拔身影已經站在那裏好一會兒了，一雙黑眸則帶著笑意欣賞她的自怨自艾，並且把她剛剛那一大串話全都收進耳裏了。

　　他打不打電話，她很在意嗎？

　　不知為何，韓英錫感到有些驚喜，發覺自己還挺喜歡她這樣的反應。

　　他瞄了眼辦公桌上的名牌，上頭寫著「秘書李妍曦」。原來……這是她的名字。

　　隔著兩公尺距離打量起她，他總覺得現在的她，和在韓國時有些不一樣，但他也說不上來，只能自己猜測幾個月前在韓國時，她還沒現在會打扮吧，回到臺灣之後的她，似乎亮眼許多，讓人見了，捨不得移開視線。

　　「嗨！」

　　觀察她夠久了，她似乎還是沉浸在某個時空，韓英錫這才開口喚回她的神智。

　　聽見聲響，李妍曦以為是時俊宇開完會回來了，飛快回神，第一反應是立刻從辦公桌後起身，抬頭定睛一看，然後她呆住了。

　　韓英錫？

　　她忍住想揉眼睛的愚蠢動作，說服自己眼前含著興味笑意的男人，的的確確是剛剛她口中不斷抱怨的傢伙。大概是和他巧遇太多次了，這一回，她已經不再懷疑自己是否在作夢了。

　　「你、你怎麼會來？」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她手足無措地脹紅臉，彆扭得好像怎麼站都不對。

　　「你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好像都這麼問。」

　　韓英錫狀似不在意地聳聳肩，續道：「我今天到你們公司開會．時間還沒到，想起你在這裏上班，就繞過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記得她在哪間公司上班，所以他也不是真的對她完全無動於衷吧？李妍曦暗暗開心了起來，方才的哀聲歎氣都拋到腦後了。

　　「難怪……」

　　韓英錫突然頗有深意地低語。

　　「難怪什麼？」

　　「難怪最近總覺得耳朵很癢，原來是有人在偷偷罵我。」

　　他挑了挑眉，模樣輕鬆自在，還帶了一點痞味。

　　「我、我哪有？」

　　她直覺否認，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厚，她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很遜耶！

　　「嗯……我只是不小心把號碼洗掉了而已，不是不打。」

　　不再捉弄她了，韓英錫誠懇地解釋。

　　原來是不小心把電話號碼洗掉了，不是不打？李妍曦在心中偷偷重複一次他剛剛的解釋，頓時心花怒放，幾天來的鬱悶霎時消失無蹤，她又羞又喜地道：「原來是這樣……那是我誤會了。」

　　「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請你吃飯。」

　　「請、請我吃飯？」

　　他的邀請讓李妍曦心跳猛然加快，有種美夢成真的感覺。

　　韓英錫勾起嘴角一笑，走到她辦公桌前，自動自發地拿起擱置在桌面上的原子筆。「手借我一下。」

　　「啊？」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嘴巴張得好大。

　　他眼角笑意更深，不管她還在發呆，極其自然地執起她的手，在她攤開的掌心寫下一串數字。

　　李妍曦傻住了，呆愣地望著離自己好近好近的韓英錫，他好看的臉龐近在咫尺。濃黑的眉、高挺的鼻、睫毛好長，而且他的手好大、好溫暖，相比之下，她的手冰得像是剛從冷凍庫拿出來似的……

　　這種感覺好奇妙，他的靠近，非但不讓她覺得反感，反而讓她升起莫名的期待，體溫越竄越高，連帶地臉頰和耳朵都跟著染紅了。她覺得整個人發燙，燙得她的手都要顫抖了。

　　「這是我的電話，這一次，換你跟我聯絡吧，記住，別洗掉了。」

　　韓英錫邊寫邊道。完畢後，他放下筆，一抬眼，卻見她發直的眼神就定在自己身上，整張俏臉紅得像關公一樣。

　　李妍曦緊緊握拳，把他寫下的號碼，和他殘留在她手心的溫度一併包住，擱在狂跳不止的心上。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他眸光中熾熱的溫度令她不敢直視，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曖昧和尷尬，一股酸甜彌漫在有限的空間裏。「社長，該上樓了。」

　　從剛剛就一直守在門外的薑特助上前，提醒老闆注意時間。

　　「知道了。」

　　韓英錫回過頭，見她還發愣著，遂屈指敲了敲桌面，喚回她的注意力。「我先去忙了，拜拜。」

　　「呃……喔……拜、拜拜。」

　　她的雙眼蒙朧，臉頰羞紅，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漸漸遠離。

　　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回他會主動給電話。這簡直像在作夢！不，應該說像中樂透頭彩一樣，太不可思議了。

　　「啊？？」

　　心中的亢奮累積到最高點，李妍曦忍不住尖叫出聲，在辦公室裏跳來跳去，快把天花板給掀了。

　　管他的！就算會嚇到別人她也不理了，反正現在她就是開心開心開心到極點了！

　　喔，現在開始，她要好好想想、好好計畫要帶他去哪里玩、吃什麼，一定要給他一個難忘的回憶！

　　週五晚間的淡水，一步出捷運站，海風便迎面而來，稍微紆解了五月天的燠熱。隔天就是週末，熙來攘往的人潮，好不熱鬧，老街裏各式各樣的小吃，讓人看了不禁大流口水。

　　李妍曦領著韓英錫穿越過重重人潮，往老街漫步而去。

　　見他難掩新奇地東張西望，她不禁取笑道：「拜託，韓社長，你的樣子很像小朋友在戶外教學耶！」

　　被她調侃，韓英錫並不在意，他聳聳肩坦白說：「我第一次來。」

　　「什麼？你沒來過淡水？」

　　她好生驚訝，旋即想起來，說：「對喔，你以前住高雄，但學校戶外教學也沒來過淡水嗎？」

　　他抿唇，搖了搖頭。「那時候我母親一個女人要養我和我妹，哪里有多餘的錢參加戶外教學呢？」

　　「也是……不過沒關係啦，你現在來過啦，喜歡的話，以後也可以常來啊！」

　　李妍曦突然有點後悔自己開的話題，連忙替自己解套。

　　充滿自信與魄力的韓英錫社長，還真不太適合這種落寞的表情，但他此刻的模樣，卻又勾起任何一個女人的同情，想要抱抱他、好好安慰他。

　　「你知道我以前住高雄？」

　　他比較好奇這個。

　　「報導有寫啊。

　　「你讀過我的報導？」

　　「呃……」

　　李妍曦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就……知道我遇上的是一個大人物，難免好奇嘛！」

　　韓英錫笑了笑。「這可以解釋為你很關心我嗎？」

　　「臭美，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

　　她咕嚷道。

　　「oK，我接受你的說法，但能不能請你答應一件事？」

　　他突然變得一本正經，教她不由得也跟著慎重起來。「你說說看。」

　　「既然要當朋友，就別一直把我當成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會讓我感到……不自在。」

　　「朋友？你剛剛說……要當朋友……對吧？」

　　李妍曦花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消化他所說的話，臉上逐漸展露興奮笑意。

　　「我不配嗎？」

　　他揚眉笑睨著她。

　　「不不不，當然配，當然配啊！只是……我太驚訝了……」

　　她再也無法掩飾從心底湧上的喜悅，放聲大笑。

　　韓英錫意外發現自己喜歡看她笑，她是個容易開心、容易滿足，很真、很單純的女孩，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讓他也想跟著她笑，讓他也覺得好像天底下沒什麼事需要煩惱的。

　　「喂，韓英錫。」

　　既然他說是朋友，她也就不客氣地喊他的名字。「你想吃什麼，儘管說，我帶你去吃，你請客。」

　　既然來到淡水，當然就是吃小吃了。

　　李妍曦果然如她所說的，是個非常好的嚮導，從淡水名產阿給、魚酥、阿婆鐵蛋、酸梅湯……全都帶他嘗了一輪，兩個人吃得好飽，肚子都撐圓了，這一趟美食之旅才暫時告一段落。

　　「這種時候，來點啤酒應該很不賴。」

　　她提議道。

　　「不是已經很撐了嗎？」

　　她是大食怪嗎？韓英錫有點不敢置信。

　　「雖然已經吃撐了，但我就是想喝點冰冰涼涼的飲料，才算是個完美的啊！」

　　她說著吧似是而非的理由，他也拿她沒轍。

　　於是她拉著韓英錫到超商買了一手易開罐海尼根啤酒，神神秘秘地領著他來到捷運站後方的海邊堤防，挑了一棵樹下的位置，肩並肩坐著看海，他們懸空的腳底不是黑色的沙，一波一波的海浪卷來又返去，不間斷地重複著。

　　「怎麼樣？臺灣小吃名不虛傳吧？」

　　李妍曦摸著鼓脹的肚子，好不滿足。

　　「是啊，大開眼界。」

　　韓英錫點頭附和。平舊公事繁忙，他很少有吃撐的機會，能吃飽就算不錯了。

　　「這還不算什麼，我老家在台南，那裏才‘真的是小吃之都。美食天堂，’在那裏，不怕餓肚子，只怕口袋沒錢。如果你想去，改天我們一起去。

　　她說完，自己笑得好開心。

　　「那我這一趟臺灣行不知道要胖多少。」

　　「怕什麼？就算你變成胖子，也是帥胖子啊。哈哈！！」李妍曦腦中幻想起韓英錫的臉，接上藝人白雲的身材，不禁笑彎了腰。

　　他微彎著嘴角，任她笑個過癮。

　　等到笑夠了，李妍曦把兩罐啤酒開瓶，一罐遞給他。「來，我們一起來舉杯，就敬……敬我們的重逢好了，也敬這不可思議的緣分。」

　　她用手中的啤酒罐碰了下他的，然後仰頭喝了好大一口，冰涼又刺激的啤酒滑入喉嚨，令她發出滿足的喟歎聲。「喔，好過癮……」

　　「你真的是我看過最放得開的女生。」

　　他搖頭失笑。

　　「我哪有放得開？我很害羞的好不好？」

　　她抗議。

　　「上次喝燒酒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豪邁的。」

　　那一次就教他看傻眼了。

　　「埃喑……就……喝酒嘛，就是要放鬆啊，如果還要喝得很拘謹，那喝酒幹麼？」

　　她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他也懶得反駁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他們各自喝著啤酒，靜靜聽著風聲和浪潮聲，沒有人開口說話，陣陣海風吹拂著，只覺得慵懶且舒服。

　　也許是今天上了一整天的班，也在期待晚上和他的約會，一見到他後又無比地興奮，帶著他在老街裏東奔西走的，再加上喝了幾罐啤酒，李妍曦也有點累了。

　　她低垂著頸項，閉起眼感受微醺的滋味，同時心中的疑問也漸漸浮現。

　　他們算是朋友吧？他說過，他們是朋友．這是她之前夢寐以求的，可是這幾次偶遇，再加上今天一整晚的相處，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越來越貪了，想要的越來越多，似乎無法只甘於當朋友而已。

　　她想要可以隨時見到他，想念他的時候就打電話給他，下班或放假時可以一起吃飯，看看電影、喝喝酒或者到處晃蕩。她想要和他一起去很多地方，一起浪費時間，她想跟他分享自己每一個心情、每一個念頭，想和他說話，也想瓔他對自己傾吐一切，快樂的時候有他陪伴，他不開心的時候，也能讓她陪伴。

　　好糟糕啊，她真是貪心，想要的越來越多……

　　可是她明白韓英錫心裏還往著一個人，這樣的他，要怎麼被她擁有昵？再說，他終究是要回韓國去的，那是才是他的家，他的意中人也在那裏，他畢竟不屬於這裏啊……

　　「累了嗎？」

　　韓英錫問。

　　她搖搖頭，忽然文不對題地問：「你跟她……金喜真小姐，還好嗎？」

　　「說不上好或不好……」

　　突然聽見這個他開始想遺忘的名字，韓英錫的心情還是多少受了點影響，一陣起伏過後，他垂眸苦笑，不知該怎麼回答才是。

　　「雖然我勸過你，要懂得放開，可是我覺得以你對她的感情……不太可能放得開呢。」

　　她雖然臉上笑笑的，但心裏酸酸的、緊緊的，只是她隱藏得很好．不讓他發現。

　　「是嗎？但我這次來。除了公事外，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學會遺忘。」

　　韓英錫凝眸遙望著遠方海面上的數個小光點，那是夜間出海捕魚的船，在黑色的波浪推進之間搖搖盪蕩，就像是他搖擺的心，漆黑孤單的世界裏，不知該去哪里。

　　「遺忘？」

　　她側著臉專注地望著他，喃哺重複這兩個字。

　　「她要訂婚了。」

　　他笑了，帶著一抹苦澀。

　　李妍曦一時間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察覺他眉眼間籠罩著淡淡的憂鬱，緊抿的嘴角像是努力壓抑著什麼。

　　喜歡一個人這麼久，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他對自己太嚴苛了，要遺忘一個長住心中的人。豈是一件輕易的事？就像她，明知自己不該對他有任何妄想，卻還是一心惦記著他……

　　「你真想忘掉她？」

　　「是啊。」

　　看她凝著臉，無比嚴肅的樣子．他笑了。「你這個過來人又有什麼好建議了嗎？」

　　見他笑了，她的語氣也放鬆不少。「剛剛你付錢的時候，我看到你皮夾裏還放著她的照片喔，這樣要怎麼遺忘_？」

　　「被你發現了。」

　　那張照片放久了，就如同皮夾裏的某張信用卡一樣。每次打開皮夾，不會特別注意到，也不會特地記得要拿出來，沒想到卻被她，給發現。

　　「可以借我看看嗎？」

　　韓英錫爽快地把皮夾整個交給她。

　　李妍曦抽出照片後把皮夾還給他，接著拿起照片在眼前端詳著。「真的很美……」

　　照片裏的金喜真很年輕，她對著鏡頭露出甜美微笑，一頭烏黑的長髮撥向一邊肩膀，姿態優雅撩人，既純真又美，難怪能讓他放在心裏這麼久。

　　他僅是輕笑一聲，沒搭話。

　　突然，一陣海風吹來，李妍曦手上的照片沒拿好，竟順著風勢被吹落到堤防底下，躺在被海水浸濕的黑沙上。

　　「啊！！」她驚喊一聲。

　　韓英錫也看見了。「算了。」但他話還沒說完，李妍曦居然跳下一公尺多的堤防，雙腳陷入濕軟的黑沙裏，蹣跚地往前跑，就為了撿照片。

　　她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那是他珍藏的照片！李妍曦正要彎腰拾起照片，不料，一波海浪又打來，把照片給捲進海水裏，她急了。連忙上前幾步要把照片救回來……

　　「算了！」

　　韓英錫跟著跳下來，幾個大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肘，將她往岸邊拖。

　　「不，我可以撿到，我可以的……」

　　眼看照片被海水沖得越漂越遠，李妍曦更著急了，努力想甩開他的筘制。

　　他們激烈的肢體拉扯激起更大的浪花，打濕了兩人身上的衣褲，但現在這時候，沒人在關心這件事。

　　「我說算了！你聽不懂嗎？：」她的執著，莫名地讓韓英錫感到一陣光火。

　　不過就是一張照片，值得她做出這樣的危險舉動嗎？她不要命了嗎？居然為了撿回照片跳進海裏？

　　「放開我，韓英錫！」

　　此時的李妍曦使勁掙扎，但就是擺脫不了他的力量。

　　「你到底在做什麼？在發酒瘋嗎？」

　　韓英錫也生氣了，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著，怒吼質問。

　　他已經決定要忘記喜真了，儘管覺得有點可惜、有點遺憾，但那也不重要了。

　　要遺忘喜真，身邊就不該再留著關於她的任何物品，不是嗎？既然她一直鼓勵他，要他學會忘記，那她現在又是在儆什麼？

　　李妍曦看著他面色鐵青的臉，眼中卻閃爍著淡淡淚光。「對不起，那是你珍惜的照片……」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早該丟了。」

　　他看著離岸邊越來越遠的照片，好像金喜真逐漸從他心上淡去一樣。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或許。這是上天的安排，要他堅定自己的心意，不要猶豫。

　　「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忘記她嗎？」

　　李妍曦望著他有些憂傷的神情，笑容帶了點哀愁。

　　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真的捨棄得了嗎？

　　他沉默地點點頭，卻訝異地看見她滑落臉頰的淚水，頓時錯愕又不解。她為什麼哭？

　　「我幫你好不好？我幫你忘掉她，好不好？就算、就算最後你還是忘不了，也沒關係……」

　　她是不是醉了？要不，她怎麼有勇氣用雙手捧著他的臉，這麼貼近他，說出這麼大膽的話？

　　可能是看見了他眉宇間的糾結吧，讓她好想撫平他心中藏著的傷痛，就算會被笑，笑她的傻、笑她的蠢、笑她的自不量力，那也沒有關係，此時此刻，她只想要他恢復往日神采奕奕、渾身散發耀眼光彩的韓英錫。

　　韓英錫渾身一震，他深吸了口氣，才有辦法開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喜歡你，韓英錫，從韓國回來之後，我一直忘不掉你，可是你不是我能觸碰的人，而且你心裏還有別人……但是你說我們是朋友，這好像又把你推向我，讓我更忘不了你，我也不想忘……」

　　她不管了，就算這番心意會被他嘲笑或拒絕，她也不想回頭了。如果此刻不說，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喜歡他？喜歡到想要説明他忘了喜真？

　　他從來沒有遇過讓人如此措手不及的告白，如此大膽的女孩，她好像可以全心全意為他付出，不求任何回報。難道之前她三番兩次留下通訊方式給他，見他愁眉不展，就約他吃宵夜，只為了引開他的注意力……難道在那時候，她就已經對他有感覺了嗎？

　　韓英錫耳邊轟隆隆的，一時半刻難以思考，他不曾像現在這般失去思考能力與理性，因為她這一番告白，徹底擾亂了他的心。

　　他剛剛決定放棄喜真，來到臺灣，沒有多久，居然換她表白心意？這一切來得太快、太亂了，他厘不清，仿佛被困在打結的毛線團中，越是想掙脫，就被困得越牢。

　　但是他不能否認，面對這樣真心真意又傻氣的告白，想起她每次安慰他、陪伴他、為他付出的心思，他的心有些鬆動了。她告白時，不斷滑落臉龐的淚水一滴滴仿佛落入他心底，激起了陣陣漣漪。

　　現下這一刻，他不能接受，卻也無法拒絕，心底就這樣矛盾地拉扯著……

　　「你很傻。」

　　他的噪音低沉嗄啞，伸指抹去她的眼淚。

　　「我知道。」

　　她笑了。

　　這代表他沒拒絕吧？這樣就好了，也夠了，只要他沒有拒絕，她就會繼續喜歡著他，一直喜歡他！李妍曦微微一笑。她踮起腳尖，雙手摟著他的頸項，在話語結束完的同時，主動吻上他微啟的唇。

　　被她柔軟的唇觸碰，韓英錫的身軀瞬間一僵。這種情況下，他不該接受這個吻，理智雖然這樣告訴自己，但是她柔軟的唇瓣卻不容他退縮，以一種堅定而溫柔的方式吻他，仿佛沽上了濃稠的蜜糖．他越是想返開，就被黏得越牢……

　　漸漸地，他由起初的被動轉為融入，在這個吻當中暈眩了。

　　李妍曦已經不在意自己現在這種飛蛾撲火的行為了，她決心要跨過去他所在的世界，就算那個世界裏充滿著重重荊棘，一不小心也許還會把她刺傷，她也不管了……

絕對官僚

第六章

　　每天，等她下班後，兩個人一起吃晚餐，然後一起逛逛夜市、逛逛街；當他想找書時，他們可以窩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書店裏一整晚；當她想看ＤＶＤ的時候，就租部片子回他下榻的飯店，兩人肩並肩，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專注地欣賞影片，最後再睡倒在他房裏的沙發上……

　　他們之間，到底算是什麼關係？自從那一吻之後，他們沒有再更進一步的發展，但是氣氛變得更加模糊、有點暖昧，卻沒有人點破，就維持著這樣不明朗的關係。也許像朋友、也許像戀人，愛在暖昧不明時最美，不是嗎？

　　這天，韓英錫和李妍曦照例在下班後相約吃飯，之後順路在東區的小巷弄間閒逛了起來。

　　「進去看看。」

　　她選中一間專賣亮晶晶飾品的小店，想進去逛逛，但在這時間店裏面擠滿了年輕女孩。

　　韓英錫的神色有點古怪。他一個大男人跟一群小女生擠在那間小店裏，畫面很詭異吧？

　　「你進去就好。」

　　但李妍曦不由分說拉著他。一同突破重圍鑽進小店鋪裏，面對著那些閃亮飾品。她的雙眼也閃閃發亮。

　　「誒……這個……」

　　她拿起一條項煉，表情有點驚喜。那是一條細緻的金色項煉，綴飾是一枚迷你小鑽戒，看起來秀秀氣氣的，卻很精緻。

　　「喜歡嗎？」

　　韓英錫注意到她臉上尋獲寶物般喜悅的神情。

　　「嗯！」

　　她用力點點頭，準備掏錢包買單。

　　「我送你。」

　　韓英錫飛快拿走她手中的項煉，往櫃檯移動。

　　李妍曦收起空空如也的手，眼神追隨著他的背影。

　　他就站在櫃檯前面，掏出皮夾結帳，望著這畫面，她不禁露出憨傻的笑。

　　韓英錫送她項煉，好像在作夢喔！這種感覺……好像男女朋友在逛街，女生看到喜歡的東西，男生就會帥氣地說：喜歡嗎？我買給你。

　　男女朋友耶……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等他結完帳，兩人離開稍嫌擁擠的店面，她臉上還掛著傻乎乎的笑。

　　韓英錫有點納悶。「什麼事這麼好笑？」

　　看她嘴巴都快裂到耳朵去了，表情滑稽又可愛。

　　「沒有！」

　　她很快地否認，卻小小聲地哼起歌來。顯然心情好得不得了。

　　韓英錫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讓她停下腳步。「等等。」

　　「怎麼啦？」

　　「你轉過去，我幫你戴上。」

　　李妍曦沒有反抗，乖乖轉身背對他，讓他替自己服務。

　　因為背對著，所以他沒發現她急速赧紅的臉。

　　這好像在演偶像劇一樣，而他完全具備了偶像劇男主角該有的條件，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不，應該說，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算只是當他的朋發，她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是我第一次送人項練。」

　　他的嗓音低沉溫潤。

　　李妍曦聽了，更是低垂著頸項，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又害羞又開心。她摸著項煉上的鑽戒綴飾，難掩笑意。「謝謝……」

　　一個粗手粗腳的大男人，光是要幫她戴上項煉就弄了老半天，從他生疏的動作看來，他所言不假。

　　好不容易把項煉鉤環扣上，韓英錫不禁籲了一口氣。「好了。」

　　「很難想像韓社長也會有這麼棘手的時候。」

　　李妍曦笑眯了眼。聽他的語氣、看他的表情，仿佛完成了一件很不簡單的事似的。

　　「你以為我是大情聖嗎？」

　　韓英錫屈指敲了她額頭一下，沒好氣地說。

　　「唉喲，很痛耶……」

　　她摸著額頭抬眼瞪他。「看你的外表，本來就一副情聖模樣嘛！」

　　「謝謝你的抬愛，可惜本人是走純情派。」

　　他哼了哼，跨步走在前頭。

　　「是是是，純情得不得了。」

　　她大笑，連忙跟上。

　　兩人來到人潮洶湧的忠孝東路上，在各家地攤群聚之地，她像一隻好奇心重的小鳥，一會兒逛逛首飾攤位、一會兒又拿起商家的服飾比在身上，要他幫忙鑒定，可不等他回答，又飛到下一攤去了。

　　看她一路逛著，韓英錫發覺自己居然一點也不會不耐煩，也不在意自己一秒鐘十幾萬上下的寶貴時間陪她這樣消耗，看見她臉上開心得發亮的神情、笑眯眯的眼。他甚至覺得陪她浪費時間，比賺更多的錢還要讓他滿足。

　　來這一趟，看來是對的。

　　這一個多月來，他除了白天處理公事，晚上就是和她在一起，就算兩個人只是吃吃喝喝、四處逛逛、閒聊些沒意義的事，他都覺得很有意嗯，這種悠閒的生活和以往的忙碌是強烈的對比，可是心底卻是安定的。

　　從前那一段單方面付出的感情，像在高空飛舞的風箏，只要一個不小心鬆開手，風箏就會隨風而去，總讓他隨時帶著不安，就怕自己在不小心之間，便放開了手。

　　那虛無飄渺的關係，只會讓他的心始終空蕩蕩的，永遠不滿足。

　　相反地，自從和李妍曦密切來往之後，他覺得生活充實許多，她帶他去遍了從沒去過的地方，帶他嘗遍了從未品嘗過的美食，他喜歡她的陪伴，每次一回頭，他就能看見她微笑的臉，好像她永遠都在他身邊，他的心從未如此踏實過。

　　在他冥想的時候．李妍曦不知道逛到哪兒去了，一時間，兩人便走散。

　　他憑藉著身材上的優勢，立刻便看見在人群中找尋自己的那道身影。因為找不到他，她的神色有些慌。

　　韓英錫的眼色變得柔和，他穿越人群，輕易找到她，這一回，他毫不猶豫，牢牢地牽住她的手。

　　「別亂跑，我會找不到你。」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握得更緊。

　　「知道了……」

　　聽見他說的話，加上包住自己的那雙溫熱大手，李妍曦的心跳漏了一拍，紅暈漸漸爬上她的臉，心中滿是甜蜜滋味。

　　怎麼辦？她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他了……這樣到底是好是壞呢？

　　而他呢？她在他心中佔了一席之地了嗎？

　　雖然偶爾她會猜想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但那也不是那麼重要，說她笨也好、傻也好，她只要能像現在這樣，在他需要的時候陪伴在一旁，看著他的一顰一關，這樣就夠了。

　　這天一早，李妍曦才進公司就接到通知，今晚必須陪學長參加宴會，她連忙打電話通知韓英錫。

　　「韓英錫，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飯了。晚上學長有飯局，我也得出席。」

　　「真巧，我今晚也有事。」

　　這麼說，今天晚上他們就是各忙各的嘍？也許是習慣每天都窩在一起了，一旦不能見到他，李妍曦心裏生起小小的失望。

　　不過她旋即安慰自己，不過就一個晚上而已嘛，有什麼了不起？

　　於是，傍晚她提早下班梳妝打扮一番，由學長開車接她前往宴會場地，一間知名的五星級飯店宴會廳。

　　宴會主人是個在商界響叮噹的大人物，雖己年過半百，但娶入門不到一年的第二春夫人又替他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今天的宴會就是為孩子舉辦的滿月酒。

　　因為身分不同，邀請與會的也必定是有頭有臉的賓客，因此飯店門口早早就聚集了一堆電子、平面媒體，等著搶拍貴客，不管下車的是誰，就是一陣相機閃光燈此起彼落，簡直可比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的紅毯。

　　「哇！」

　　李妍曦看得咋舌。好大的陣仗。

　　時俊宇護著她，在飯店人員的指引下進入大廳，搭上電梯。

　　「妍曦，真不好意嗯，臨時要你陪我跑這一趟。」

　　「不會啦，這也算是我的工作啊！」

　　時俊宇溫文一笑，忍不住打量她一身高雅的裝扮。

　　他這個學妹大學時期古靈精怪的，沒想到年紀越長．出落得越漂亮，他也不否認自己是因為私心，才請她擔任秘書工作，期待與她朝夕相處，能夠近水樓臺先得月。

　　只是與她一起工作的這段日子，他也感覺得出來，在她眼裏，他就只是學長而已，所以至今他仍然只敢觀望，不敢有所行動。

　　進入宴會廳，許多賓客都已經到場了，時俊宇忙碌地和熟識人士二寒暄，李妍曦就當個稱職的花瓶陪伴在一旁，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替時俊宇加分不少。

　　她專注在應酬工作上，因此沒注意到有一雙帶著笑意的黑眸，從她一走進會場，便已經鎖定她了。其實今天他也受邀與會，知道她會來，他故意不動聲色，就是想看看當她發現自己時那驚喜的表情。

　　而今天的她……該死的性感。

　　她平日的大波浪長髮吹直了，柔順地披在肩頭，平肩亮片禮服包裹著她纖細但有料的身材，酥胸白皙飽滿，小露乳溝，是一身引人遐思的裝扮，讓她身邊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韓英錫不得不承認，他的視線幾乎離不開她，甚至因為她這一身裝扮，身體的某個部位蠢蠢欲動，體溫急遽上升。

　　他莫名想起淡水海邊的那個吻，頓時，渾身燥熱起來……

　　幸好宴會及時開始，稍微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佈滿花卉的舞臺上，演藝圈知名的男女雙搭檔主持人以一貫幽默詼諧的風格帶起現場氣氛，主人夫婦抱著剛滿月不久的小男嬰，一起站在臺上接受眾人的祝福，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部聚集在他們身上。

　　「學長，我去一下洗手間。」

　　李妍曦低聲道。

　　「要我陪你去嗎？」

　　時俊宇貼心地問，因為現場燈光配合氣氛而調暗，他怕她弄不清楚方向。

　　「不用啦。」

　　秘書上廁所還要老闆陪，會不會太誇張？她連忙拒絕，拎起裙擺，越過人群往洗手間而去。

　　一進入美輪美奐的廁所，李妍曦第一個動作就是拿出晚宴包裏的手機，撥給韓英錫。

　　埃，她真的被制約得好徹底，連陪老闆來應酬，都想聽聽他的聲音，要是被他知道了，一定會取笑她吧？

　　管他的，就算會被笑，她也要聽到他的聲音！可是她立刻失望了，韓英錫的手機沒有回應。

　　悶悶地把手機丟回晚宴包裏，同時，李妍曦也看見鏡子裏滿臉失望的自己。

　　「要命，怎麼會這樣？」

　　她拍拍僵硬的臉頰，要自己振作一點，可是腦子裏想的卻是，為什麼電話會打不通呢？他今晚所謂的有事，又是什麼事呢？

　　她是不是太過頭了？一開始是想跟他當朋友，當了朋友

　　以後，居然又想要徹底滲透他的生活，無時無刻都想知道他在做什麼……真是，越想越悶。

　　李妍曦垂著肩膀走出洗手間，準備回到工作崗位上，但才走沒幾步，眼前就出現一雙男人的皮鞋，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喃喃地道：「抱歉。」

　　頭也沒抬，腳步便往右邊移動，不料對方卻又同時往同一方向跨了一步。

　　「真是不好意思……」

　　她訥訥地道歉，於是又往左邊挪了一步。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又檔在她面前。

　　「呃……」

　　她面露不解地抬眼。

　　韓英錫掛著促狹笑意迎接她的目光，最然樂得這般捉弄她。

　　「你……」

　　她先是呆了一下，旋即把他所謂的今晚有事串連起來，原來他也是要參加這場宴會！「你真的很無聊耶，怎麼不跟我說你要來這裏？」

　　她佯怒，動手槌他肩膀。

　　剛剛電話打不通，還覺得鬱悶，一出廁所馬上就看見他，頓時又心花怒放，自己的情緒轉折之大，令她哭笑不得。

　　「你不喜歡這個驚喜嗎？」

　　韓英錫笑笑地捉住她槌打肩膀的手。然後緊緊握著，不讓她亂來。

　　「是……」是還不錯啦！」

　　李妍曦啐了一聲，接著看見自己被包握住的手，不禁害羞地脹紅臉，但也沒掙脫，乖乖任他掌握。

　　「你今天……很漂亮。」

　　他將她上上不下打量過一遍，然後確定自己非常不樂意她如此大方分享自己的好身材。於是皺了皺濃眉。

　　「哪有人皺著眉頭稱讚人家漂亮的？」

　　她嬌嗔道。

　　「我有嗎？」

　　「哪沒有？」

　　能從他口中聽見讚美，她整個人喜孜孜的，一時得意忘形，伸手撫平他額間縐摺。

　　兩人的動作在外人看來就像是調情，經過的人見了也不禁多看一眼，但沉浸在甜蜜氛圍內的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

　　「你不要靠他太近。」

　　韓英錫忽然沒頭沒尾地說。

　　「誰？」

　　「時俊宇。」

　　只是說起這人的名字，他就感到一陣不舒服。

　　「學長？他是我老闆耶，你叫我不要靠近他？」

　　李妍曦啼笑皆非，也搞不懂他的用意。

　　「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神。」

　　那種眼神會令他想動手揍時俊宇。

　　「什麼啊……」

　　她心臟怦怦跳，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猜想他話中的意思？這是代表他對她的佔有欲嗎？要不，他為什麼會不喜歡學長的眼神，還要她離學長遠一點？

　　「總之，離他遠一點，以後陪他應酬，也不要穿這樣了。」

　　他的視線落在她微微展露的乳溝，感覺體溫越來越高。

　　「色狼！你在看哪里？」

　　她羞紅著臉，遮住胸口。

　　「其他人都能看，為什麼我不行？」

　　韓英錫耍起無賴。

　　「什麼啦！」

　　她氣得跺腳，這時候她的手機傳來震動，她連忙接起。「學長？喔，沒有，我沒有迷路，對……我馬上回去。」

　　收了線，她連忙道：「學長在找我了，我得快點回去。」

　　「急什麼？」．

　　韓英錫哼了一聲，緊緊扯住她的手，故意不放人。

　　「不要鬧啦！」

　　她怕等會兒學長直接來找人了。

　　「除非你答應我等會兒一起走。」

　　「好啦！」

　　她答應了，他這才放手，李妍曦忍不住笑斥：「你真的很像小朋友耶，愛鬧脾氣……」

　　「好了，快去吧！」

　　想起宴會結束後能見到她，也許還可以一起去吃個宵夜，心情太好。忘形地伸手拍打了下她的翹臀，俊臉上盛滿笑意。

　　他居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李妍曦脹紅了臉，大叫「喂！」

　　但韓英錫給她的回應是瀟灑地眨眨眼，放電完，趁她傻眼的時候，進了男用洗手間，留她在原地跳腳。

　　可惡！這韓英錫越來越色了……

　　宴會結束後，李妍曦本來婉拒了學長送她回家的好意，但學長堅持，說是不放心這時間讓她一個女孩子獨自返家。

　　拗不過學長的好意，她只好悄悄傳簡訊告知韓英錫，並且將相約的地點改在她家巷口，這才搭上學長的車。

　　一路上，時俊宇都抿著唇不大說話，嚴肅的神情異于平日的溫文有禮，讓李妍曦也不大敢主動說話，只能暗自猜想著原因。

　　「學長，你在煩公事？」

　　終於，她忍受不了沉悶的氣氛，主動開口。其實她應該要叫時俊宇經理，但他總堅持要她叫他學長，她也就從善如流至今。

　　時俊宇搖了搖頭，然後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點沉重，更教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平常學長是很親切的，今晚實在怪怪的……

　　「那……是煩私事？或者……我不該繼續問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很怕踩到地雷。

　　「妍曦……」

　　「是。」

　　她連忙正襟危坐。

　　「你跟韓英錫……是什麼關係？」

　　見她面露訝異，時俊宇淡笑了下。「我今天看到你們在說話。」

　　一陣紅潮慢慢蔓延上李妍曦的臉，她低下頭，有點無措地道：「呃……學長看見了？」

　　「像他那樣的人，不會對感情真心的，我不想看你受傷。」

　　雖然他不瞭解韓英錫這個人，但是他從小生長在所謂的上流社會，男人的真面目，他看多了，幾乎不會有例外。

　　「我們就是……朋友而已。」

　　李妍曦的聲音細到幾乎是喃喃自語，不知道是說給他昕，還是給自己聽。

　　說是朋友……但仔細想想，她跟韓英錫之間的互動，真的像單純的朋友嗎？

　　如果不是，那麼他們又算是什麼關係呢？已經越過朋友這條界線，卻又跨不進戀人的範圍，始終處在一種暖昧模糊的地帶，不想要後返，可是也不知道該怎麼前進，到底要怎麼辦……

　　「那就好。」

　　時俊宇知道這個學妹並不是笨蛋，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話題就此打住，他們不再說話，直到車子抵達李妍曦家的巷口。

　　她開門下車，時俊宇跟著下車，想陪她走回家。

　　「不用了，學長．我自己回去就好，順便想想事情。拜拜……」

　　她笑得很勉強，畢竟時俊宇的話確實在她心裏產生了一點影響。

　　「妍曦……」

　　時俊宇拉住她的手，稍微傾身，在她臉頰上飛快地親吻了下。

　　「晚安。」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唐突，但腦中一想到韓英錫和李妍曦今晚在一起的畫面，他就克制不了自己的衝動。

　　似乎是怕看見她臉上出現任何鄙夷或不愉快的神情，時俊宇向她道完晚安後，便很快地上車，駛離巷口。

　　李妍曦站在原地目送時俊宇離去，有點恍神，連韓英錫下了車、朝她走近都沒察覺。

　　剛剛時俊宇對她做的，韓英錫都看見了，他得承認，他很不爽！

　　但那累積的怒氣無法對時俊宇發洩，他只能瞪著李妍曦的背影。

　　她為什麼傻乎乎地任人輕薄？難道不懂得保護自己嗎？都叫她別靠時俊宇太近了，她還愣愣地隨便人家親？

　　看她望著時俊字離去的方向回不了神，連他站在身後好一會兒了都沒發現，她是在回味那個吻？還是捨不得時俊宇就這麼走了？

　　韓英錫開始胡亂猜測．每猜想一種可能，胸口的一把火就燒得更熾烈……

　　他站在李妍曦身後，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克制著不要出聲，想看她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的存在。

　　路邊車輛傳來的刺耳喇叭聲喚醒了神游中的李妍曦。她想，韓英錫還沒到，那她先回家換套衣服再出來……

　　李妍曦幽幽回身，一轉身，便撞上身後那一堵人牆，她嚇了一跳。

　　「韓英錫？你什麼時候到的？」

　　她的表情有些驚訝，可腦中又想起學長說的話，眼神便不自覺地逃避他，不敢直視他。

　　她為什麼不敢看他？韓英錫更加不悅，他抿著唇，淡淡地道：「我看你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語畢，他越過她準備離去。

　　李妍曦察覺他不對勁，連忙伸手拉住他，悄然打量他陰鷙的神「韓英錫。你怎麼了？」

　　奇怪，為什麼今晚她面對的兩個男人都怪裏怪氣的？

　　「沒事，大概是累了。就先這樣吧，晚安。」

　　他掙脫她的手，往自己的轎車走去。

　　「韓英錫……」

　　李妍曦連忙追上去。「你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這女人是笨蛋嗎？不會去猜、不會去想？難道要他對著她直接吼出來嗎？

　　他要怎麼跟她說。他吃醋了、他嫉妒了，看到她被人家親了一下臉頰，他就火大得快失控了？韓英錫冷哼了聲，不甩她，直接開門上車，發動車子，踩下油門，黑色高級轎車在夜色中賓士而去，留下在原地傻眼的李妍曦。

　　今天晚上，他們一個個到底是怎麼了？

絕對官僚

第七章

　　水氣彌漫的浴室，熱氣蒸騰、白霧茫茫，朦朧中，熱水不斷自懸掛在天花板上的花灑落下，沖刷著男人結實的身軀。

　　韓英錫單手扶牆，另一手撥動放水淋濕的黑髮，緊緊閉著眼，任水滴滴落下，心思早已飛去九霄雲外。

　　李妍曦那個笨女人，是遲鈍得感受不到時俊宇對她充滿著好感嗎？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時俊宇眼中閃爍的光芒是什麼意思，偏偏她視力有夠差，真以為對方待她就像對待一個單純的學妹？

　　哼！可笑！

　　一想到今晚她就穿著那一身誘人的裝扮，陪在時俊宇身邊好幾個小時，任他眼睛吃足了霜淇淋，更誇張的是，還被偷了個吻！

　　雖然那個吻看起來像是禮貌性的吻別，或是一記晚安吻而已，但他還是難忍一把火。

　　害怕自己會失控，所以他不想在原地多待一秒，確認她平安到家便氣衝衝地開車走人，但是一離開不到一分鐘，他立刻後悔了，暗咒自己又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未免太衝動，卻又想不到回頭找好的好理由。

　　他放緩了本來急踩的油門，開車穿梭過大街小巷，速度漸慢，腦中也被思緒塞得滿滿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那麼在意她了？

　　他還記得當她在海邊告自的時候，自己有多矛盾多混亂，不知道該接受還是拒絕，但是那天以後，她竟然也順其自然，從不追問，他就跟著不再提起這件事，一直至今。

　　告白事件之後，他們的關係處在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似乎也都安於現狀，兩人極有默契，沒有人說破，將那個吻當成彼此共有的一個秘密，小心地呵護，而且，他們也逐漸習慣了彼此的陪伴，覺得似乎也不需要以言語再證明些什麼。

　　本來以為只是習慣她在身邊，有她陪伴就覺得安心、舒服，但是經過這一晚，當他親眼目睹其他男人像盯著一塊鮮肉般覬覦著她的畫面，心中那股急速而洵湧的不悅，讓他心中有個念頭冒了出來。他勢必得做些什麼來宣示主權，否則以那傻妞的個性，若他始終不明說，她應該也不會勇敢突破。

　　韓英錫關了水，用力甩頭，以指尖將淩亂的黑髮全數往後撥，抓來一旁的浴袍穿上。

　　他走到鏡子前面，伸手抹去鏡面上的水霧，這時，耳邊突然傳來門鈴聲，急促如催魂咒般響起，不曾間斷。

　　來者非得逼他開門是嗎？

　　他擰著眉，來不及擦乾濕發，幾個大步來到門邊，一把拉開厚重的門。

　　門外，雙頰脹紅怒瞪著自己的，不就是今晚讓他氣得半死的笨女人嗎？

　　見李妍曦追來，他難掩開心，嘴角差點無法控制地高高揚起，幸好他即時用盡最大的努力壓抑下來，逼迫自己硬是擺出一張冷臉。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李妍曦的心情也沒好到哪去。

　　剛剛他一走，她呆站原地好一會兒．越想越覺得他莫名其妙，一時氣不過，攔了一部計程車就追到飯店來，她非要弄清楚他今晚的異狀不可。

　　本來她可以很快追上他，偏偏遇到一個七老八十，且非常遵守交通規則的計程車司機老伯，害她費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到飯店，本來欠佳的心情更加鬱悶了，所以休想她有什麼好臉色。

　　韓英錫雙手抱胸，挺拔身軀斜倚在門邊，波瀾不興的黑眸將她上下掃視一遍：

　　她脹紅著臉，惡狠狠地瞪他，雙手緊握拳頭，好像隨時會朝他揮來一拳似的……嗯，她在生氣。

　　但是她氣什麼？生氣的應該是他才對吧？

　　看夠了，他才終於開口。「這麼晚來，有事嗎？」

　　「你覺得我這時間來，會沒事嗎？」

　　李妍曦冷笑回應。

　　「好吧，進來坐。」

　　他故意裝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說老實話，他怎麼可能讓她這樣走掉，不過是故意鬧鬧她而已。

　　怎麼？聽他的語氣，好像讓她進房間是多勉強的事一樣……李妍曦忍無可忍，一進門，劈頭便問：「你今天晚上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韓英錫從吧台拿出一瓶威士卡和杯子，來到沙發落坐，替自己倒酒，然後把腳蹺到茶几上，開始啜飲起來。

　　看他一副悠閒又慵懶的模樣，李妍曦更是一把火！

　　她又手插腰站在他身邊，對著他的頭頂，忿忿不平地道：「是你約我晚上一起離開的，那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麼後來見到面了，卻突然發脾氣走了？我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嗎？」

　　「要喝一杯降降火氣嗎？」

　　他對她搖搖杯子，那模樣跟痞子沒什麼兩樣。

　　他覺得現在她有心情喝酒嗎？吼，氣死！

　　李妍曦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起來像火山快爆發，她必須捏著拳頭，頻頻深呼吸，才能夠壓不自己一拳往他頭上錨去的衝動。

　　「韓英錫，你是在耍我嗎？」

　　她咬牙切齒地嚷。

　　看她快瀨臨失控了，他也不再胡鬧，把酒杯放下後，突然一把拉住她手腕，再一個使勁，將她拉進自己懷裏，然後緊摟著她不肯放開。

　　李妍曦愣住了。

　　她一時間忘了要掙扎起身，反而呆呆地倒在他懷裏，鼻端嗅著他剛沐浴完的清新氣息，他身上有一種爽朗的男人味，她側臉貼著他胸膛，那片溫熱的皮膚底下，是一聲強過一聲的心跳，撞擊著她的耳朵。他的懷抱好熱、好燙，結實的手臂像是最穩固的城牆，將她牢牢包覆著……

　　今晚的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做出這些舉動？他……

　　「韓英錫……」

　　他不說話，卻將她抱得好緊，她有點不知所措，只好低喊著他的名字。

　　「噓！」他的手臂緊攏，制止她開口。

　　她靜靜地任他摟著，不再亂動，悄然把臉深埋進他胸膛，藉以隱藏她不住發燙的臉蛋。

　　能這樣待在他懷裏，離他的心這麼近，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這一刻，不管他為什麼而抱她，都沒關係……

　　許久，他終於開口。「我想……」

　　聲音有點悶悶的。「我大概是吃醋了吧！」

　　吃醋？李妍曦呆了下，反應不過來。「吃誰的醋？我嗎？」

　　「不！是路人。」

　　他翻了翻白眼，拿她的遲鈍沒轍。

　　「喂！說真的，吃誰的醋？」

　　亟欲知道答案，她在他懷裏掙扎著要起身，他卻不放人。

　　「吃你和你學長的醋。」

　　這樣講得夠清楚夠明白了咆？韓英錫撇撇嘴。原來要坦白剖析自己的心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啊？」

　　這下她真的傻了。她跟學長……該不會……

　　她有點懂了，卻又不敢確定，於是帶著點期待又怕受傷害，小心翼翼問道：「韓英錫，你……你該不會……看到了吧？」

　　看到學長親她。

　　「嗯哼。」

　　他不是滋味地冷哼。現在想起來，他臉頰還會發酸呢。他是個霸道的男人，是他的女人．就不許別的男人覬覦。

　　「拜託，根本不是那樣……」

　　她嬌羞嚷嚷，頓時心花朵朵開，心中溢滿了甜蜜。原來他在吃學長的醋？原來她也有讓他吃醋的一天？這是不是代表她對韓英錫來說，比朋友還要特別一些呢？

　　應該是吧？要不，有哪一對正常的朋友會像現在這樣摟摟抱抱的？

　　雖然沒有人點破彼此之間的關係，也沒有人決定要厘清一切，可只要兩個人能相依相偎在一起，是什麼樣的關係她也不在意。現在，他在她身邊就好，能陪著他的人，只有她就好……

　　「那是哪樣？」

　　他放軟僵硬身軀，懶洋洋地和她抬起杠來。

　　大概是她追到飯店來，又乖乖讓他抱著的關係，擁她在懷裏，此刻他心情大好，最起碼現在她是賴在他身上．那個什麼鬼的學長哪邊涼快哪邊去吧！

　　「其實我也覺得學長今天怪怪的……」

　　「笨蛋，笨死了。」

　　「喂！幹麼罵人？」

　　她從韓英錫身上勉強抬起上半身。近距離瞪他。

　　「本來就是，笨就算了，還非常遲鈍。」

　　他無奈搖頭。

　　「你說夠了沒？」

　　「等你變聰明那天，我就不說了。」

　　他聳肩，笑看她又氣紅了臉。

　　「算了，反正我就是笨嘛！時間不早了，笨蛋應該要回家了……」

　　她癟著嘴委屈兮兮地道，雙手往他胸膛一撐，就要起身。

　　但韓英錫怎麼可能輕易放她走？當她撐起身子時，胸前誘人的深溝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晾在他眼前，讓他看得血脈賁張、眼色一暗，欲望的火焰從腹部一路延燒，他渾身逐漸發燙，大手上移，捧住她的臉，專注凝望著她。

　　兩人貼得如此親近，李妍曦當然也感受到了來自他身上的熱度，而他的身軀也變得異常僵硬，呼吸不再順暢，反而低喘起來，他望著自己的眼神，也讓她開始發熱，她望進他眼中，兩人的視線如磁鐵般彼此深深吸引，仿佛要望進對方的深處似的，捨不得移開。

　　「韓英錫……」

　　她軟軟喊著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喉嚨發乾，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舔舔唇。

　　這個無心的動作令韓英錫再也克制不了，他低吼一聲，不顧一切地吻上她誘人犯罪的紅唇。

　　對於他的攻略，她並不驚訝，因為她也期待了很久、很久……在兩唇交疊的那一刻，她也伸手將他擁得更近、更緊。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不會不懂，但是她不害怕，也不緊張，想與他更親密、合而為一的渴望已緊緊抓住了她，讓她甚至期待著被他佔有。

　　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清晨，天色剛亮，日光隱隱透過厚重的窗簾灑入室內，卻絲毫影響不了在床上相擁而眠的人兒，他們安然沉睡著。

　　女人披散著長髮，將頭枕在男人胸膛，熟睡中，嘴角仍微微上揚，而男人結實的手臂則佔有性地圈住她的纖腰。兩人在睡夢中仍然不願放開彼此，這畫面美得像一幅畫。房內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當時釙指向八點時，擺放在床邊茶几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並不時閃爍著藍色冷光，提醒主人接聽。

　　但兩人沉浸在甜夢之中，沒有醒來。

　　當手機震動過一輪，稍微安靜了一會兒，又接收到來電，繼續震動……

　　輕微的震動聲持續響起，終於喚醒了韓英錫。

　　他睜眼，意識還有些模糊，鼻端隱隱約約傳來一陣茉莉花香，他垂眸，看見躺在自己身上的人，昨夜的激情回憶立刻重新湧入腦海，他露出了滿足的笑意，將人摟得更緊。

　　他還沉浸在昨晚甜蜜又激情的氛圍當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不斷閃爍震動的手機。

　　他小心翼翼地挪動李妍曦的身體，讓她趴睡在床上，這才翻身而起，迅速接起電話。

　　「喂？」

　　怕吵醒她，韓英錫放低音量，卻仍然不放心，轉頭看了她一眼。

　　「英錫……」

　　話筒裏傳來一道破碎又脆弱的聲音，曾經這麼熟悉，此刻卻顯得好陌生。

　　隔了這麼久忽然又接到喜真的電話．韓英錫難掩震驚，一時間不知怎麼回應。

　　「英錫，你有在聽嗎？」

　　「嗯。」

　　喉嚨間仿佛卡了什麼，讓他難以開口。

　　「你……過得好嗎？」

　　「很好。」

　　他淡淡回答。

　　終於等到他的回應，金喜真略微哽咽，近乎自言自語地說：「我不好，一點也不好，你不在的日子，我好孤單好寂寞，我想找你，我知道不應該，所以我忍著沒有打電話給你．但是我真的想你，我受不了……」

　　「喜真……」

　　聞言，韓英錫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從前，只要聽到她這番話，他就會深受影響，錯以為自己對她有多重要，當下便不顧一切地趕到她身邊陪伴她，那時候的他總覺得只要她好，他就好。

　　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等著她施捨感情的韓英錫，也不再把她施捨的東西當成全世界最重要的，現在，他對喜真，除了關心，就只是無奈而已。

　　原來……他真的可以放下喜真，將她的身影從心上移開，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身邊有只愛喳呼的小麻雀吧？

　　李妍曦成功進佔了他的生活，讓他的眼睛、他的心都繞著她轉，再沒有心思想別人。他本來還沒發現這一點，但這時聽見喜真的聲音，他發覺自己已經不再有以往心動與揪緊的感覺，他真的從喜真那裏解脫了。

　　「連你叫我的名字，我都覺得好懷念……」

　　金喜真又哭又笑的。

　　「你跟他……怎麼了嗎？」

　　他會這麼問，出於純粹的關心。畢竟他們認識了十幾年，就算沒有愛情，友情依然存在。

　　「沒有，沒有怎麼了。」

　　就是沒有怎麼樣，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但她心裏始終像破了個洞，那個洞是再多的幸福也無法填補的。

　　「那你怎麼會打給我？」

　　「再過三天，我就要結婚了。英錫，你不會想阻止我、不會想挽留我嗎？真的……只要你來，我真的什麼都可以捨棄，真的……你來好不好？英錫，你來，就算只是看著我踏上紅毯，我都覺得足夠了，只要能再見你一面……」

　　她的說法前後矛盾，但她不管，只要能再見他一面，她什麼都做得出來。

　　「喜真……那場婚禮是你盼望了多久才等到的，你現在居然輕易說要放棄？婚姻並不是兒戲，你懂嗎？」

　　以前，他多害怕聽見她可能要結婚、要屬於別人的消息，即便她在身邊，他的心也總是不安的，但現在，他居然在苦勸她履行婚禮？韓英錫淡笑了下。

　　「我會等你，你不來，我就不結婚，我會等到你來，給我祝福為止，或者……挽留我。」

　　金喜真任性地道。

　　「別這樣？！」

　　「我等你。」

　　不再給他回應的機會，金喜真飛快收了線。

　　韓英錫盯著已然斷線的手機螢幕，深深吸了口氣，再長長地吐出，滿是無可奈何。

　　他該去嗎？就算他真的去了，也絕對不是為了挽回喜真，而是給她祝福，他想親限見她步入禮堂，當作是為自己多年來似是而非的單戀劃下一個句點，從此以後，他的心裏就只容得下一個人了。

　　離開首爾兩個多月，也是該回去看看，可是他捨不得這麼快離開妍曦，雖然他很快就會回來，但是戀愛的溫度還那樣熱著，要他如何離開她一分鐘……

　　眼眸瞥向床上，他赫然發現李妍曦不知道已經醒來多久了，她半坐在床上，雙手圈抱著屈起的膝，正微笑望著他。

　　「早安。」

　　韓英錫回到床上，微彎的黑眸含笑回望。多想每天起床都能看見她這樣微笑的臉，原來，這就是幸福的滋味。

　　「早。」

　　李妍曦略微脹紅了臉，但也僅止於此。

　　她發現自己一點也沒有初次激情過後該有的尷尬、嬌羞或者不知所措，也許……是因為他剛剛接的那通電話吧，讓她的心底隱隱不安，好像有什麼事即將要發生了，尤其當他喊出那個名字，她還暖著的心也涼了。

　　在一起的這段時間，

　　「金喜真」三個字幾乎不曾出現於他們之間，她是刻意不提，而他呢？是真的漸漸淡忘了，還是努力壓抑著？

　　「想吃點什麼？叫客房服務送來。」

　　他下床，拿來飯店附的功能表。

　　李妍曦低頭翻閱著精美菜單，指尖略帶顫抖，

　　根本無心在各種美食上。

　　她的心好亂，也無法清晰思考，只能不斷猜測著他的心思，耳朵嗡嗡作響，一顆心糾結得難受。

　　她在等他開口，也許只是交代一下他接了通電話，就算是這樣也好，但是他卻什麼也不說，只是讓她更疑猜而已……

　　「一大早就有人打電話給你啊？」

　　她始終垂眸看著功能表，故意問得輕鬆。

　　聞言，韓英錫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沒有面對過這種情形。但是他怕坦白交代來電者身分，會引起她的不開心，所以他選擇雲淡風輕地帶過，僅道：「是啊，首爾那裏來了電話。」

　　李妍曦的心一揪，覺得自己嘴角強撐的微笑就要瓦解了，看來，他選擇對她隱瞞，既然如此，。她又能怎麼辦昵……

　　「是嗎？在催你回去坐鎮了嗎？」

　　「是啊。」

　　韓英錫並未注意到她細微的心思轉變，續道：「快點餐吧，免得你肚子一餓又哇哇叫了。」

　　他面露寵溺。這只小麻雀只要肚子餓了就會埃個不停，他已經領教過很多次了。

　　「也是，你早該回去看看了，免得到時候整間公司都被搬走了」

　　李妍曦故意以輕鬆玩笑的態度回應，就是不敢讓他看出異狀。

　　「嗯，最近會回去一趟。」

　　韓英錫終於發現她眼神一黯，以為她是不舍．他伸手揉揉她發頂，笑道：「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李妍曦抿著唇，笑得勉強，心臟只覺得撕扯糾結。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因為他臉上洋溢的笑意只會刺痛她的心。

　　隔天，桃園機場。

　　韓英錫側背著大型的ＬＶ防水行李袋，身穿簡便的T恤和牛仔褲，套著一件黑色皮衣，與鼻粱上酷帥的墨鏡相互輝映，下顎蓄起淡淡胡渣，整個人看起來帥氣有型，連周遭來來往往的旅客都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李妍曦也捨不得別開跟。

　　她要趁著這機會，把他看個夠，因為下次見面也不知是何時了……不，應該是說，他這一走，也許不再有見面的機會了，誰知道呢？

　　一想到或許再也看不到他，她的胸口就好悶、好酸又好痛，連呼吸都異常不順，內臟仿佛在撕扯著，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要他離開，

　　一點也不想……

　　但又能如何呢？喜真小姐畢竟是他胸口上的一塊烙印，是怎麼也抹滅不了的存在。

　　所以他才會因為金喜真的一通電話，選擇對她說謊。

　　沒關係，她完全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所以她不會哭，不會鬧，曾經擁有過他一段，夠了。

　　反正她不過是半路途經，不小心進入他的生活而已，喜真小姐才是他心中自始至終的那一個人……

　　「你已經開始捨不得我了嗎？」

　　韓英錫伸手撫觸她有些冰涼的面頰。

　　李妍曦連忙低下頭，假裝看了下手錶，發現時間不早了，趕緊越過他領頭走向航空公司櫃檯。「來晚了，快點去辦手續吧！」

　　女人都是這樣陰陽怪氣的嗎？或者，這是她表達害羞的方式？好像自從他們發生關係後的隔天，妍曦就一直不太對勁，也許是因為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吧？

　　韓英錫這麼想，腳步跟上她的，到航空公司櫃檯辦理劃位手續。

　　一切都完成了，韓英錫一手拿著護照和登機證，另一手牽著她，慢慢踱步來到出境大門。

　　離別在即，兩人各有不同心思。

　　韓英錫是巴不得快點回來，李妍曦的心裏則充滿了不確定。

　　「韓英錫。」

　　她喊道。

　　「怎麼？」

　　「如果……如果你太慢回來，我會忘記你喔。」

　　她笑得很燦爛，就像平時那個開朗活潑的李妍曦，但是韓英錫總覺得她的神情有點不對勁。

　　「你真的可以這麼輕易忘掉我？」

　　她說得如此輕鬆，他反倒覺得心上仿佛壓了一塊石頭，沉沉的，讓他好難受，但他想，妍曦只是在和他開玩笑吧？

　　他……為什麼要用受傷的眸光看著她？李妍曦下意識地閃避他的視線，繼續裝傻，搔著頭笑呵呵地說：「沒辦法，記性不好嘛……」

　　「太誇張了吧？連我都可以忘記？」

　　他伸出長指戳了戳她額頭。

　　「嘿嘿……」

　　她傻笑，眼底卻已經泛起淺淺淚光。他也看見了，大手用力握緊她隱約發抖的手，心疼之外，又覺得好笑。「你捨不得我走嗎？那我不走了。」

　　「不要鬧啦！」

　　她吸吸鼻子，努力裝笑臉，心中則催促著他快走，要不，她的眼淚就快要潰堤了……

　　「你怎麼不說：‘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之類的？反倒一副想快點把我趕走的樣子，好令人難過。」

　　韓英錫引用起某部爆紅電影的經典對白，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李妍曦很捧場地笑了，眼眶仍是紅通通的。

　　算了，她不想忍，就讓他當作她是捨不得吧，她也真的捨不得啊……

　　「快去吧，一路順風喔！」

　　見他遲疑著站在原地，她察覺到自己隱忍不住的眼淚就快要奪眶而出了，連忙伸手幫他轉過身，用力推了他一把。「去吧，時間是不等人的喔！」

　　韓英錫回過頭，遲疑的眼神隔著一公尺的距離定在她燦笑的臉上，見她笑眯著眼朝自己拚命揮手道再見，不知怎地，她笑得越燦爛，他就越走不開。

　　不知道是因為她剛剛開玩笑時所說的，很快就會忘了他，或是她其實現在正強顏歡笑，等他掉頭離開後，就會當場崩潰大哭……無論是哪個，他總覺得她有些怪，卻又說不上哪里怪。

　　「拜拜！」’

　　她用眼神示意他快離開。

　　「好好照顧自己。」

　　他不放心地交代。

　　她閉眼點點頭，嘴角的笑容不曾消失過。

　　再次睜眼，他已經邁向他人生的另一條路了。

　　「韓英錫！」

　　雖然很像是歹戲拖棚，但她還是忍不住喊他。

　　他回過頭，隔著遠遠的距離，他已經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了。

　　當他正要往回走，她卻雙手圈在嘴邊大喊：「你要幸福喔！一定要幸福喔！一定……喔……」

　　最後一句破碎的聲音傳遞進他耳中，撥動著他心裏的弦……

　　她在哭嗎？

　　那一刻，他心一緊，踏出步伐要朝她走去。

　　「拜拜！」

　　她張開雙臂用力揮舞著道再見，接著便像只小麻雀，拍拍翅膀，很快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能擁有他這一段，夠了。

　　但為什麼還是淚流滿面呢？

絕對官僚

第八章

　　韓國首爾

　　半年多以前，同樣的夜晚、同一家夜店、同一家包廂、同樣的人，但是，卻已經不是同一個他了。

　　當韓英錫走進這家位於狎鷗亭的高級夜店時，心中五味雜陳。

　　今天，他剛下飛機不久，便主動聯絡金喜真，她說今晚開了一場單身派對，要他前來參加，他想，喜真就要結婚了，還是趁早見面，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但是他推開包廂的門，裏頭一片靜悄悄，哪來的熱鬧單身派對？整間包廂裏只有金喜真一個人。

　　見他到了，她笑了，舉起酒杯朝他致意。

　　「你來了。」

　　韓英錫皺了皺眉。「你不是說今晚有派對？」

　　「呵呵……取消了，反正我又不一定會結婚，等確定要結婚了再辦吧！」

　　金喜真聳了聳肩，說得輕鬆自在。見他杵在門口，她揮手示意他進來。「坐嘛，座位很多，自己挑一個。」

　　韓英錫選了個在她對面的位子落坐，銳利黑眸隔著桌子打量她。

　　暈黃的燈光下，看得出來她有點茫，眼神有些渙散，顯然在他抵達前已經獨自喝了點酒。明明臉上掛著笑，但眼角卻透露出一絲憂傷，沒半點新嫁娘該有的喜悅。

　　以往看到她為情買醉，他總是感到無比心痛與心疼，恨不得能痛毆那個讓她傷心的混蛋，可現在的他心中卻平靜萬分，想勸她迎接幸福，不要再鑽牛角尖，心意不定。

　　「你喝多了。」

　　他淡淡下了個結論。

　　「來。這是你的。」

　　金喜真把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卡推到他面前。

　　「不了，我自己開車來的。」

　　他搖搖頭拒絕。

　　「呵……是嗎？那幫你點杯果汁好不好？」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想走到門邊叫服務生，卻重心不穩差點跌倒，還是韓英錫眼明手快即時扶住她。

　　「小心一點。」

　　金喜真忽然張開雙臂反手摟住他，把臉埋進他肩窩，悶聲低喊：「挽留我，英錫，只要你開口，我就不結婚了，我是說真的！」

　　美人投懷送抱，韓英錫並不覺得驚喜，他輕輕拉下她的手，稍返一步，與她保持距離。

　　「喜真，你對我，說穿了只是一種習慣而已，就像從小陪你一塊兒長大的玩具熊布偶一樣。你需要它的時候，就把它抱在手裏，但是當你忙碌的時候，就把它擺在一旁：對你來說，我就是這樣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

　　被他推開，她的心受傷了。以前英錫不會這樣對她的，不會的。

　　「以前，我覺得自己像只玩具熊也沒關係，只要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被你想起，這就夠了。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這麼想了，有人教會我，必須雙方都付出相同的感情，才叫做愛情。離開的這些日子，我找到了一個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的人，這短短兩個多月，是我回到韓國之後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提起李妍曦，他滿臉幸福洋溢，想起早上她不舍他離開時那張泫然欲泣的臉，感到心疼卻又無比喜悅。

　　不待他說完，金喜真已經淚流滿面。

　　她知道，這男人的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

　　從他的眼神和刻意保持距離的動作，她很明白，要她放棄，她好不甘心，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以前是她恃寵而嬌，太自以為是了，總認為英錫永遠會站在她身後等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立刻就會出現，當她想自由自在地飛，他也不會阻止，只是靜靜地放手……所以她從不懂得珍惜。

　　但是現在這些專屬的呵護已經不再屬於她了，她好羡慕那個可以擁有他的女人，曾經她也可以，卻是她自己放棄了，又能怪誰呢？

　　「英錫，祝你……幸福。」

　　金喜真伸手抹去頰上的淚水，對他綻放一抹最美麗的笑容。「如果可以，下次讓我看看她吧。」

　　韓英錫溫柔笑道：「有機會的話。」

　　夏日午後，豔陽高掛天空，曬得柏油路面一片熱燙，儘管偶有，微風吹拂，也是陣陣熱風，讓人只想往冷氣房裏鑽。

　　李家位於台南市的老家，原本只住著李家小弟李瑞希，他在南科任職工程師，目前沒有女友，平常下班後或放假目哪都不去，只愛窩在家中當宅男，樂得開心，自由自在。

　　但是近他平靜的宅男生活卻被硬生生破壞了，原因就出在他姊姊李妍曦，前幾天突然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拖著一隻行李箱從臺北跑回老家來，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收留，逕自賴了下來。

　　李妍曦要來這裏長住還是度假他都不想管，但她的行為已經打擾了他的生活，這就讓他非常不爽了，譬如此刻。「誒，走開啦！你躺在這裏很礙事耶！」

　　李瑞希經過老姊身旁，非常嫌棄地啐了一聲。

　　客廳裏，李妍曦仰躺在冰涼涼的地板上。

　　她面無表情，雙眼呆滯放空，凝視著天花板上不斷旋轉的的吊扇，對於弟弟的嫌棄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太不尋常……若是平常，她早就辛辣回嘴，兩姊弟勢必吵成一團。

　　眼看老姊持續放空，連哼一聲回應都懶，李瑞希蹲下身來，用指尖戳了戳她臉頰。「誒，李妍曦，每次你躺在地上，當我橫跨過你時，我都懷疑你在偷看我內褲哦！」

　　「是喔！」

　　她波瀾不興地應了聲，又繼續神遊。

　　見鬼了，這真的是他老姊嗎？

　　那個話多到連鬼都想將她滅口，動不動就愛跟他大小聲吵架的李妍曦嗎？

　　自從一個禮拜前她突然從臺北跑回台南老家之後，整個人就呈現一種癡呆狀態，不僅話變少了，每天關在家裏當宅女。

　　不是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摘自閉，就是躺在客廳地板上裝屍體……

　　她至底是怎麼了？

　　雖然覺得她躺在這裏很礙事，但畢竟是自己的姊姊，就算他再冷血無情，也不到完全不管她死活的地步。

　　「你要不要吃中餐？我去幫你買。」

　　難得他這宅男願意出門幫她買午餐，還不是怕她活活餓死。

　　「不要吵我，我在想事情。」

　　「喂，你是不是失戀了？」

　　「要你管？娘娘腔。」

　　她啐了一聲。死李瑞希，哪壺不開提哪壺……

　　「誰娘娘腔啊……」

　　她側過身子，絲毫不理會李瑞希的抗議，繼續陷在自己的思緒裏。

　　韓英錫離開臺灣，已經一個多禮拜了。

　　他離開的第二天，她徹夜未眠，好不容易睡去，一早，便被一陣手機鈴聲給吵醒，是韓英錫嗎？她從床上翻身而起，心急地在床頭櫃上摸索，趕緊接起。

　　「喂？」

　　「妍曦！大頭條！」

　　打來的是遠在韓國首爾的何語茉。

　　李妍曦難以形容一瞬間湧上心頭的失落感與空虛，但又怕好友覺得怪異，連忙鎮定心神。「你怎麼會一大早打電話來？」

　　「我早上翻開報紙，看到不得了的新聞，想趕快跟你分享啊！」

　　何語茉的聲音聽來很興奮。

　　「你知道嗎？你的夢中情人上頭條啦！」

　　「夢中情人？」

　　「韓英錫啊。」

　　「韓？」李妍曦呆住了。

　　她不曾跟語茉談起韓英錫的事，語茉怎麼會突然打給她？

　　「韓英錫！」

　　何語茉不耐煩地重複一次。

　　「發生什麼事了？」

　　她心急追問。

　　他是不是出意外了？難怪從他上飛機之後到現在，她都沒接到他的電話……

　　一想到他也許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李妍曦心急如焚。

　　「你知道韓英錫的緋聞女友金喜真原本明天要跟別人結婚了嗎？」

　　語茉賣關子似地頓了一下，才又神秘兮兮續道：「昨天晚上記者拍到一組精彩照片，是韓英錫跟金喜真共乘一部車回到金喜真家耶！更神奇的是，一大早金喜真發出聲明稿，宣佈她的婚禮無限期延後，勁爆吧？現在媒體都在猜他們會複合，你覺得昵？你可以上網看新聞，還有圖片佐證喔，首爾這裏都快吵翻天了！」

　　李妍曦從頭到尾靜靜地聽著，一顆心隨著好友的話不停墜落，沉入深深海底。

　　「妍曦，你有在昕嗎？喂？喂？？訊號不好嗎？喂……」

　　一直等不到她回應，何語茉不禁覺得奇怪。

　　李妍曦緊咬著下唇，臉色蒼白，手持著話筒不斷顫抖，眼淚悄悄浮現眼眶，她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你捨不得我走嗎？那我不走了……

　　好好照顧自己！他說的字字句句仿佛還在耳邊，還溫暖著她寂寞的心，可她的預感卻成真了。

　　雖然她早就不抱希望，不以為他真的會回來，還天真地安慰自己沒關係，能擁有他這一段，真的夠了。可是……

　　當初他要離開時，不也是祝他幸福嗎？因為她知道金喜真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當她聽見他們可能複合的消息，為什麼還是心痛得無法說出話呢？、

　　既然要祝福他，為什麼還是難過？為什麼心如刀割？為什麼心痛得仿佛被劇烈拉扯？

　　她想哭，卻哭不出聲，只有眼淚一滴又一滴落下。

　　當晚，韓英錫來電了，她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出他的名字，卻不敢接聽。她太怕了，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對不起，我不能回去了。對不起，我還是放不下她……

　　對不起、對不起、她想祝福他，卻痛得承受不了這些「對不起」。

　　她終於懂了一件事，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最不想聽他說的話，就是「對不起」，那太苦了……

　　她躲在被窩裏面，拒絕聽見、看見手機來電，像一隻鴕鳥般龜縮著，眼淚卻不停地落下。

　　鈴聲響到後來，手機沒電了，嗶嘩幾聲後關機，還給她一片寧靜，卻換不回她此後，她沒有再為那支手機充電過。

　　電話打不通，韓英錫或許也松了一口氣吧？不用再想著要怎麼解釋不能回來的理由，這樣也好……

　　之後，她照常到公司上班，但是言行舉止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時俊宇口頭交代工作時，她常拿著筆和筆記本發呆，裁切紙張時，粗心大意劃破了手指頭，當場血濺辦公桌，更別提要起身時，不是撞上桌腳就是抽屜，一整天，她始終處在恍惚狀態。

　　「妍曦，你還好吧？」

　　時俊宇有些擔憂地問。他這個學妹向來活力四射，但現在看來卻死氣沉沉，難道是前幾天他說的話起了什麼影響嗎？

　　「我？我沒事……」

　　李妍曦勉強扯開笑容。

　　「可是你看起來很不對勁，要不要請假回家休息？我送你回去。」

　　語畢，他起身要拎起一旁衣架上掛著的西裝外套。

　　「不用了，學長，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連忙婉拒。

　　那天之後，她發現自己脫序的行為已經造成學長的困擾，於是她向學長提出辭呈。

　　時俊宇不批准，最後允諾她留職停薪，給她一個月的長假去散散心。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散心，每天待在家裏也只會被老媽炮轟，於是她決定包袱款款回老家，至少李瑞希不會煩她。

　　但是回台南也好幾天了。她每天依然呈現放空狀態。腦中不斷回憶著關於他和她開心甜蜜的回憶。

　　不管是他們初遇時的一場烏龍，那時自己還氣得牙癢癢的，隔天跑去「SK」集團」總部對他大吼大叫，那時的她真的很糗，但他也不記恨，在她落難時伸出援手，大概就是那時候，她已經對他動心了吧？

　　回臺灣的前一晚，在寒冷的夜裏，和他相對坐著一起吃宵夜、聊天的畫面，她一輩子都記得，以為那是最後一次見而了，誰知道他們如此有緣，竟又在臺灣重逢。

　　這一次，大概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吧，能夠親近他、認識他、愛他……在淡水海邊的告自、他吃學長的醋時可愛的模樣，她忘不了，所有和他相關的小片段，已經深深烙印在她腦海裏了。

　　可是，那些美好回憶已經從她的指縫間溜走，再也回不來了……她知道。

　　韓英錫，你一定要幸福。

　　即使她要難過很久很久，但是沒關係．時間終究會帶走她的傷痛，只要他幸福就好。

　　離開臺灣不過兩個禮拜，對韓英錫來說，卻仿佛是兩個月那麼久。

　　因為離開首爾太久，他一回到總公司就有處理不完的事。有他在，仿佛神龍歸位，許多原本各單位可以自行處理的事，都要他定奪，因此一天拖過一天，即便因為聯絡不到妍曦而心急如焚，他卻因為公事纏身，不得不隱忍思念，投入工作，只能在稍微喘一口氣的短暫片刻念著她。

　　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電話不接，手機也關機了，他打電話到她任職的公司，也聯絡不上她，最後他透過電話點接找到時俊宇，那傢伙卻不肯透露妍曦的行蹤，只說她請了長假，可能出國了。

　　鬼才相信他不知道！

　　一天天過去，韓英錫心中的不安逐日加深，折磨得他心神不寧，好不容易，他處理完手邊的工作能夠脫身了，一回到臺灣，卻發現李妍曦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她不見了。

　　他守在她公司樓下，卻不曾見她進出，看來時俊宇沒有騙他，妍曦是真的請長假沒上班。而後，他來到她家巷口，但面對著左右兩排的公寓，他慌亂地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住哪一棟、哪一樓，因為他從不曾送她到家門口。

　　多悲哀，他對她的認識居然如此貧乏的可憐。

　　妍曦始終是主動的那一個，一直陪伴著他，對他付出關心、盡力逗他開心，她藉著報章雜誌認識他，熟知他的喜惡，對他的瞭解，也許比他自己還要多。

　　可是他呢？他又為她做過什麼？

　　除了接受全數來自於她的付出，還有其他的嗎？

　　每次見面，不是約在外頭、就是在飯店，他居然連她家都不曾去看過，那麼，他跟喜真又有什麼不同……

　　韓英錫一想到這些，喉嚨胸口都發酸。

　　就這樣，李妍曦人間蒸發了。這是韓英錫第一次感到什麼叫心慌意亂、束手無策．他亟欲尋她，卻不知道從何找起。

　　後來，他想到了一個人—沈舞櫻，是以前他和妹妹還住在高雄時的鄰居。

　　沈家早年是黑道世家，在新一代接班後，漸漸漂白成了正派經營的公司，但是在道上仍然擁有相當的影響力，所以他南下高雄拜託沈舞櫻代為尋找李妍曦。

　　雖然他擁有的資訊極少，但沈舞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所有關於李妍曦的消息，最後，他拿到了妍曦老家的位址。

　　此刻，晚間八點。

　　他站在李家外頭，隔著圍牆打量，透過庭院種植的老樹，發現裏頭一片漆黑。

　　他先撥了李家的家用電話，神通廣大的舞櫻連電話都查到了。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加上這時間屋裏也沒燈光，

　　應該是沒有人在家，他背靠著圍牆，決定耐心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路口總算傳來了動靜。

　　一部車緩緩駛入街道內，最後停在李家的圍牆邊，一男一女分別下了車，站在車身旁談話；並未注意到另一邊的韓英錫。

　　「學長，謝謝你今天特地來找我吃飯。」

　　李妍曦保持著禮貌笑容。

　　「剛好到台南來出差，就順道過來看看你。」

　　時俊宇這番話當然不是真的，今天他是特地南下探望她。

　　「我很好，沒事啊，應該很快就會回去上班了。」

　　她雖然嘴巴上一直重複「我沒事」、「我很好」，但時俊宇一眼就看出她的憔悴，一整晚他試探性地詢問，卻得不到任何回答，最後他也放棄了。

　　「如果調適好心情，就回來吧，我等你。」

　　「謝謝你，學長。」

　　「不早了，那你趕快進去休息吧！」

　　他還得連夜趕回臺北，明天一早有重要會議，他必須出席。

　　「路上小心，拜拜。」

　　李妍曦朝他揮揮手，目送他離開，可視線久久沒有收回，茫然地望著眼前闐黑的夜色。

　　前不久，學長才勸誡過她，像韓英錫那樣的人，不會對感情真心。

　　她心酸一笑，覺得學長還真有先見之明。

　　她之于韓英錫，應該只是度假之餘拿來排遣寂寞的小點心吧？

　　反正一切都結束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她也該學著遺忘才好，就像當初她教他的一樣，學會「遺忘」，才能過得更好！「玩得開心嗎？」

　　一陣熟悉的低沉嗓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李妍曦渾身一震，幾乎不敢轉身確認，深怕是自己幻聽而已。

　　會是他嗎？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知道她在這裏，甚至還找到這裏來？別傻了……她苦笑了下。

　　畢竟他夢寐以求的心愛女人終於回到他身邊了，他還會記得她嗎？

　　「做了虧心事，不敢面對我嗎？」

　　韓英錫不悅地哼道。

　　時俊宇那傢伙還說不知道妍曦的行蹤，看來全都是謊言！

　　他很火大，感覺一股氣悶在胸口。妍曦竟然願意讓時俊宇知道她的行蹤，還跟時俊宇出去吃飯，卻躲著他？

　　難道她真如那日在機場所說的，他要是慢點回來，她就會忘了他？

　　那他這陣子以來，因遍尋不著她而心急不已的煎熬算什麼？以為她出了什麼事、發生什麼不測，他什麼都胡思亂想過了，而她卻在這時候和學長去吃飯？這分明是要氣死他！

　　不，她沒聽錯，是韓英錫的聲音，是他沒錯！

　　李妍曦倏地轉身，杏眸圓瞠瞪著他．像見鬼了一樣，嚇得頻頻後返。「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韓英錫步步逼近，銳利黑眸燃著熊熊火焰。她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的出現給她帶來困擾了嗎？所以才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直到背抵住大門，李妍曦才吐出這一句，她別開眼，不敢直視他仿佛在透露些什麼訊息的雙眼。

　　他還來這裏找她幹麼？這時候，他不是應該在首爾和金喜真甜甜蜜蜜分不開才對啊！

　　他找她……難道是……要親口跟她說什麼？要跟她說很抱歉嗎？說他還是選擇金喜真，所以必須辜負她，是嗎？

　　李妍曦心裏好亂，不斷胡亂猜測，每思及一種可能性，心裏就陣陣抽痛。

　　夠了，為什麼看見他，她生氣，他不回來，她又傷心，這種矛盾的情緒反覆折騰著她，她難受得跟睚泛紅。

　　「我有話跟你說，所以我才會在這裏。」

　　韓英錫伸手，想牽住她的手，卻被她給躲開。

　　李妍曦的跟神透露著抗拒和不安。她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下來，好好跟他說……或是好好聽他說，但現在的她太膽怯了，因為太喜歡他、心裏只有他，所以變得膽怯和軟弱，她沒辦法勇敢，也不堅強，她只想當只鴕鳥，逃避他會帶給自己的一切痛苦。

　　所以，他可不可以不要開口，什麼都不要說……

　　「韓英錫，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會祝福你的，去找你的幸福吧，再見。」

　　語畢，她飛快開門鑽進家裏，反手關上門，動作之快，令他根本無法反應。這下換韓英錫傻眼了。

　　他瞪著那扇被關上的大門，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他不過回首爾一趟，她就變得陰陽怪氣的，這要他怎麼接受？

　　她到底在逃避什麼？

　　她剛剛說祝福他對吧？

　　她叫他去找幸福對吧？

　　但他的幸福是掌握在她手裏的啊！

　　見鬼了！有誰可以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絕對官僚

第九章

　　夜深了，原本韓英錫還守在李家門外，打算守株待兔．但是一群囂張的蚊子開始攻擊他，他已經夠心煩了，被這樣一折騰，更是心煩意亂，所以，他決定了一件事，也立刻開始執行。

　　韓英錫先是翻進李家圍牆來到庭院，大略觀察從一樓爬上二樓的路線，稍微評估了下，他踩著一樓的窗臺，以矯健的身手一步步攀爬上二樓。

　　他一邊爬一邊喃喃自語：「好極了，李妍曦，為了你，堂堂本少爺居然要學起蜘蛛人攀牆，就為了見你一面……」

　　沒三兩下，他已經爬上二樓陽臺，悄然推開落地窗，修長身軀靈巧地鑽入。

　　剛剛妍曦一進門，這間房的燈就亮了，顯然是她的房間。

　　他不想再做無謂的等待，兩個多禮拜沒見她、碰不到她，已經瀕臨他的極限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她執意躲避，那他就直搗黃龍，和她說清楚！

　　妍曦應該是氣他拖了這麼久才回來，所以才會不理他吧？這好辦，他有把握可以安撫她，不過也總要見到她的人才行啊。

　　韓英錫進了房間，卻沒見到半個人，他忍不住觀察起房間擺設，這是一問米色調、佈置中性的房間，物品收拾得整整齊齊，除了書桌上擺放的一部使用中的電腦，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

　　房間內附設的浴室傳來陣陣水聲，微啟的門後透出暈黃燈光。

　　韓英錫挑了挑眉。她動作真快，

　　一回家就洗澡，看來她是真的一點都不理會他的死活……

　　一想到她正在沐浴，惹火的曲線自然浮現腦海，他帶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推開浴室的門，悄然進入。

　　浴室裏，滿是玫瑰香氣，她的人被heIlokitty的浴簾給遮出了，簾後傳來淅瀝嘩啦的水聲，浴簾上仿佛能看見她胴體的剪影……

　　韓英錫上前幾步，忽然毫無預警地一把拉開浴簾．討好地道：「寶貝，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浴簾一拉開，一張陌生的臉轉過來，韓英錫錯愕傻眼，而沐浴中被打擾的人則是驚得發出尖叫。

　　「啊？？變態！」

　　接著立刻拿起蓮蓬頭對準他，噴得他從頭到腳濕透透。

　　李瑞希怎麼也沒想到他洗個澡，居然有變態男子闖入想偷襲他，嚇得都快哭了。「變態！你這個變態？啊！姊、姊，救我？！」

　　才剛關上大門，李妍曦就有點後悔了。

　　她千盼萬盼，好不容易盼到韓英錫出現，可是一看到他，又害怕從他嘴裏聽到不好的消息和不想聽的話，所以她選擇逃避。

　　不看也不聽。

　　他……走了嗎？

　　她躲在客廳的窗簾後面，悄悄向外張望，但是隔著圍牆，其實她什麼也看不到，只能胡亂猜測著。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見二樓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聲嘶力竭地喊著：「啊？！變態！」

　　那不是李瑞希的聲音嗎？

　　李妍曦緊張兮兮地沖上二樓，用力推開李瑞希的房門，沒看到人，只聽見浴室傳來的聲音，她趕緊沖進浴室，但眼前的場景卻令她瞠目結舌、愣在原地。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這下換她尖叫了。

　　「李妍曦你認得他？」

　　李瑞希已經拿大毛巾包裹住身體，見救星來到，趕緊竄到姊姊身後。

　　「呃……我……」

　　這麼尷尬的場景下，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韓英錫會在弟弟的浴室裏？而且他是掉到水裏了嗎？怎麼從頭到腳都濕透了？

　　韓英錫顯然也受到不少驚嚇，他呆滯著，說不出話。

　　「姊，你認識他是不是？為什麼我洗澡到一半，他突然跑進來叫我寶貝？

　　我……我真的快被嚇死了。」

　　李瑞希拍著胸口。

　　慶倖自己反應夠快，要不他的小菊花會不會不保啊？

　　雖然這傢伙長得人模人樣，挺填俊的，但他李瑞希行為舉止是娘了些，畢竟性向還是正常的啊！

　　「這個……我只是想跟你解釋，我不知道這不是你房間……」

　　韓英錫滿臉尷尬困窘地解釋。他轉向一旁的李瑞希，點頭致意。「你好，我叫韓英錫．是你姊姊的男朋友。剛剛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見諒。」

　　「他……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李妍曦一時心慌否認。她、她也沒說錯啊，他們好像還不是那種關係……

　　「妍曦，你非得這樣不可嗎？」

　　韓英錫好生無奈，他上前幾步想要解釋，她卻嚇得步步後返。

　　他給的無形壓迫感，更令她心慌意亂。

　　「我、我才沒有怎樣……你、你快點走喔，不然、不然我要打電話報警了！啊！」

　　她只顧著向後返，沒注意自己已經返到樓梯口，一個不留神，差點摔下樓梯，幸好是韓英錫眼明手快撈住她腰際，免去一場災難。

　　「小心點。」

　　一碰到她，韓英錫就不肯放手了，顧不得一身濕透，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深吸了幾口氣，好平撫這段日子來見不到她、為她心神不寧的煎熬。

　　這一次，李妍曦沒有掙扎，乖乖任他抱著。

　　鼻端傳來屬於他的熟悉氣息，不斷刺激著她脆弱的淚腺，她不掙脫，是因為已經淚流滿面了。

　　她等了這麼多天，終於又等到他的擁抱，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是要推開他，還是就這樣待在他懷中？可是一瞬間，腦海中不禁又想起語茉說過的，他和金喜真同車回家的事，她又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都有別人了，為什麼還要抱她……

　　「哭什麼？你是怎麼了？怎麼才幾天不見，就變得陰陽怪氣的？」

　　韓英錫低著頭，伸手拭去她泉湧般的淚水，嗓音低沉又溫柔。

　　聽著他溫柔的聲音，她的淚水更失控了，到後來，根本像個孩子般放聲哭了起來……

　　「誒，你們要不要回房間去談？」

　　李瑞希在這對相擁的人兒身後提議。他也很想實況流覽事情的發展，但他們之間的舉動已經越來越噁心了，還是回房間再繼續吧！

　　看姊姊的樣子，這次跑回老家來，還哭成那樣，八成跟這男人脫離不了關係。

　　「謝謝。」

　　韓英錫在李瑞希的引導下，推開李妍曦的房門，而她也沒有反抗，乖乖讓他抱著一起進房間。

　　這下子，整個空間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因為渾身濕答答的，韓英錫只好站著，她也就乖順地待在他懷裏，還在抽噎，委屈得好像他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惹她傷心似的。

　　「乖，你在哭什麼，可以跟我說嗎？」

　　「你……你……你……」

　　「嗯哼？我怎麼了？」

　　他很有耐心的引導著。

　　「你說、你說、你說你很快就會回來……」

　　「公司太忙，我也想早點回來。可是我回來，你卻不見了。你為什麼避不見面，我們等會兒再談，你繼續你的問題。」

　　「你跟金喜真……」

　　提起這件事，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滴了下來。語茉說網路上有一組照片可以看，但她自始至終不敢點閱，就怕已經受傷的心更加傷痕累累。

　　韓英錫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斷了音訊、避不見面的原因。

　　他籲了口氣，頻頻搖頭。「你這個笨蛋、傻瓜……寧可相信報導，也不要聽我的解釋嗎？」

　　「可是……有圖有真相啊。」

　　他屈指敲了她額頭一下，見她吃痛地皺了下眉，才沒好氣地道：「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家，我也跟她說過那是最後一次了，因為從今以後，我的車只讓一個女人坐，專屬的服務，也只讓這個女人享有，我不想要這女人傷心，所以把話都跟喜真說清楚了，也祝她幸福。」

　　李妍曦愣愣地昕著，一顆心從穀底反彈了回來，本來看不到這段感情的未來，可是現在她卻滿懷著希望。剛剛還哭得一場糊塗，可是聽完他這一番坦白之後，嘴角竟悄然上揚，彌漫著甜甜滋味。

　　原來他回首爾並不是跟金喜真複合？這麼說來，這些日子以來的煎熬，全都是她自找的？虧她躲得這麼辛苦，他打電話來也不敢接，就怕被宣判死刑……

　　天哪，她是不是擺了場烏龍，也浪費了彼此時間，他們其實可以再早一點見面，把一切說清楚的。

　　「我……我是不是很傻？」

　　她眨眨被淚水洗滌過後的明亮水眸，望入他眼中。

　　「為什麼傻？」

　　她總算笑了，讓韓英錫放下胸口那顆大石頭。

　　「明明很難過，想說一輩子都不見你了，但是你簡單地解釋幾句，我就相信了……」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難過了好幾天，他才說幾句話她就什麼都忘了，也不傷心了。雖然那也是因為她自己胡思亂想、不夠堅強啦。

　　「這代表你很愛我。」

　　他輕啄了下她的唇。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在遇到你的那一天，就註定是輸家了。」

　　被他偷吻，李妍曦害羞地把臉埋進他懷裏，這才意識到他身上的衣服有多濕，驚叫道：

　　「天哪，你會不會感冒？快點把衣服換了吧！」

　　她自動自發開始解開他襯衫的扣子，精壯胸膛漸漸袒露出來。

　　她認真地脫他衣服，沒注意到他眼中燃燒的熊熊火焰，就像獵人鎖定了獵物一般欣喜。

　　「你這樣……是在邀請我嗎？」

　　在她終於脫下襯衫時，他的嗓子也變得低啞了。

　　「什麼？」

　　她茫然抬眼，撞見黑眸中赤裸裸的欲望，羞紅整張臉。「你……你在想什麼？我是怕、怕你感冒呀……」

　　「那就用你的身體來溫暖我吧，嗯？」

　　韓英錫不願再等待，他低頭吻上她的唇，熱燙的大手以飛快的速度卸除她身上的衣著，急躁的舉動像極了初嘗性愛滋味的小毛頭，那樣迫不及待。

　　「唔……韓英錫……」

　　被熱吻攻擊過後，李妍曦耳邊一陣嗡嗡聲，她雙眼迷蒙，只看得見眼前心愛的男人。

　　「嗯？」

　　他的唇忙著探索她的白皙稚嫩，一處也不願放過。「我愛你……」她緊緊地擁抱他，感受兩人的體溫，和他一同陷入激情的漩渦。

　　他要有所覺悟，這一次回到她身邊，就不會再讓他走開了。

　　韓英錫，這個屬於她的男人，她不會再輕易鬆手。

　　風暴過後，李妍曦便接到母親來電。李媽媽操著嚴肅的嗓音，要她把男朋友帶回臺北家裏，大家見面認識認識。

　　於是這天，韓英錫穿著一身英挺的手工西服，手上提著兩大盒精美的水果禮盒，和李妍曦一起踏入李家大門。

　　李妍曦的父親過世很久，家裏只剩下李媽媽，

　　加上難得回臺北的李瑞希，他是來湊熱鬧的。

　　李家客廳裏，彌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李媽媽獨坐單人沙發。右邊坐著看好戲的李瑞希，左邊則是自家女兒和她男朋友。

　　始終沒有人開口，氣氛有些脆異。

　　「伯母你好，我叫韓英錫。」

　　他打破沈默，雙手遞上名片，臉上綻放迷人笑顏，是一抹大小通殺、令人安心舒服的笑容。

　　李媽媽收下名片，快速流覽了下，臉上並未出現太多的驚訝，還是一樣嚴肅。

　　「韓先生。」

　　「是，伯母。」

　　他正襟危坐，認真聽講。

　　「你要知道，我女兒並不是喜歡攀龍附鳳的女孩子，她很單純、很傻的。」

　　「我知道。」

　　他回答的同時，腰側被不平的某人偷捏了下，他不動聲色，繼續「我不管你家多有錢，我們家不在意這個的，因為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而已，我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快樂，如果你敢欺負她，我第一個拿菜刀砍你。」

　　李媽媽說到這裏，眼神透露出一股殺氣。

　　韓英錫收斂笑容，一臉慎重。「伯母，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妍曦。」

　　「唉唷，你們在說什麼啦？第一次見面有必要搞成這樣嗎？」

　　雖然老媽口氣超凶，但對他說的話，讓李妍曦聽了深受感動，眼眶逐漸濕潤。

　　雖然這小子的保證只是短短幾句話，但語氣誠懇、態度認真，倒是讓李媽媽感受到他的真心，於是表情稍微鬆懈下來，語重心長地道：「我這個女兒就是傻。上一次被韓國人騙，這一次偏偏又遇到韓國人……」

　　「媽，他是台韓混血好不好？"

　　李妍曦趕緊阻止。幹麼在這種時候翻舊帳啊？

　　很糗耶！

　　「反正我聽說跟韓國人結婚都會根辛苦，韓國男人都很大男人主義的，我常看韓劇我都知道……」

　　李媽媽已經開始擔心起女兒的未來。

　　「媽……」

　　人家又沒說要娶我，拜託……李妍曦苦著臉。

　　「誒，未來姊夫，原來你是「SK集團」社長，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姊，你超有一套，男友居然是這麼一個大人物。」

　　李瑞希自動冠上稱謂，顯然已經不計較自己的裸體被未來姊夫看光的事了。

　　「那是你姊長得漂亮命又好。」

　　李妍曦洋洋得意。

　　「命好我相信啦，但是長得漂亮嘛……」

　　李瑞希一臉不屑地上下瞥了老姊幾眼。「說長相沒長相，說身材沒身材……」’

　　「李瑞希你找死喔？我身材好不好，韓英錫你來評評理！」

　　李妍曦推了他一把，要他說明使用心得。

　　伯母在場，她確定要他掛保證？韓英錫以尷尬的笑容回應李媽媽高高挑起的眉毛。

　　「這……」

　　他乾笑著不知道怎麼回答。

　　「呃……」

　　李妍曦這才察覺自己說了什麼。果然，她真的很笨！

　　「唉……」

　　李媽媽只能無奈歎氣。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比從前的他們保守了，算了，算了。

　　在首爾飄下今年度初雪的時候，李妍曦又回來了。這一次，她是跟著心愛的男人，回到首爾開始新生活。

　　一回韓國，她就跟語茉聯絡，相約在「Sk集團」總部附近的速食店裏，先跟好久不見的好友聚聚，順便等韓英錫下班。

　　在用餐的同時，她告知好朋友自己的新戀情，語茉嘴巴大張，都不怕蒼蠅飛進去。

　　「你、你說什麼？你你你、韓英錫……」

　　這個消息太勁爆了，何語茉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李妍曦嬌羞地點點頭，伸出左手，秀出無名指上鑲著碎鑽的tiffany戒指。

　　「我們訂婚了。」

　　回臺灣前，韓英錫開口求婚，在李家人的見證下，他們完成了訂婚儀式，所以她已經是准韓太太嘍！

　　韓太太耶！只要一想起這稱呼，她就好害羞喔！

　　「訂婚？」何語茉拔尖了嗓音。

　　不能怪她反應如此激烈，實在是因為……太難以想像了，他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展的？妍曦不是已經回臺灣了嗎？這兩人怎麼還會糾纏在一起，居然還訂婚了！

　　「你不要激動，我慢慢說給你聽……」

　　李妍曦嘴角噙著一抹幸福洋溢的笑，將她和韓英錫的故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何語茉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訝，聽到入神，接著到欣羡讚歎。

　　「天哪，簡直像在演韓劇嘛！那金喜真呢？她不結婚，不是因為你老公的關係嗎？那她現在呢？」

　　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耶，不過，我們結婚應該還是會邀請她吧！」

　　李妍曦有點緊張，畢竟要面對未婚夫以前傾心的女人，心態上總是有那麼點彆扭，但她並不因此退縮，反而決定要在金喜真面前宣示自己的主權。

　　「好精彩喔！」

　　何語茉拍了拍手，笑著感歎：「我的女朋友的人生怎麼會如此高潮迭起啊？」

　　在他們談話間，韓英錫突然來了。

　　「玩得開心嗎？」

　　他揉揉李妍曦的發頂，眼中滿是對她的寵溺。

　　她面露驚喜，連忙起身，兩人的手瞬間交握在一起，可見得愛得正火熱，一舉一動都很甜蜜。

　　「你說在這裏吃飯，剛好我開完會，就順道過來看看。」

　　「看我有沒有亂來嗎？」

　　她皺皺鼻子，淘氣地問。’

　　「你眼裏只有我，怎麼可能亂來？」

　　這點，韓英錫可是自信滿滿。

　　「啊！幫你們介紹一下……」

　　李妍曦這才想起一旁的好友，連忙鬆開緊握的手，替他們介紹。「這個就是我常跟你提的何語茉，我的好朋友；語茉，韓英錫，不用我多做介紹了吧？」

　　「呃……你、你好。」

　　平時只能在報章媒體上看見的大人物，現在居然活生生站在眼前，何語茉也不禁緊張起來。

　　「你好，謝謝你一直照顧妍曦，改天有空我請吃飯，你一定要賞臉。」

　　韓英錫摟著未婚妻的纖腰，露出迷人笑意。

　　「當然沒問題，我一定去。」

　　何語茉笑道。好閃喔，

　　一進來就摟摟抱抱的，但是她甘願被閃，好友終於得到幸福，她一定給予滿滿祝福。

　　「好吧，你們繼續玩，我先回去忙了。」

　　能夠忙裏偷閒多看她一跟。他也覺得開心，真是糟糕啊，乾脆帶著她一起上班好了……韓英錫暗暗盤算著。

　　「拜拜。」

　　李妍曦在他頰上輕啄了一口，目送他離開。

　　「好好喔？？」

　　何語茉快被閃瞎了。

　　「當初來到韓國被騙財又騙情，可是卻遇到真正心愛的男人，我這叫做因禍得福吧！」

　　「我的春天到底何時才會來啊？唉……」

　　平常她是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單身，但是剛剛看到他們如此甜蜜的互動，打動了她，她也開始想要淡戀愛了。

　　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李妍曦捧起咖啡啜飲，眼角眉間淨是藏不住的笑。

　　明年春天雪融，天氣回暖之際，就是她和心愛男人的結婚典禮。

　　她已經開始期待那一天了，她要做最美麗的新娘，幸福一輩子！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