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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妮]逃婚的新婦(拒婚俱樂部4)[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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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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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2: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逃婚的新婦【拒婚俱樂部4】作者:溫妮

古晴漾天生個性好man──自小就是個不可一世的山大王。
早已習慣頤指氣使、就連未婚夫她都“保護”得好好的!
哪知他一出走就是七年,一回來就令她忙翻了天──
他說要結婚,全家就忙著敲鑼打鼓,嫁紗喜餅一應俱全。
怎麼沒人來問問她這準新娘的意見,所有人都當她空氣嗎?
哼!當年的舊帳還沒算清,如今要她出嫁,除非……

自小身體極差的司江海,自國外回來後就變得百毒不侵!
唯一令他勞心傷神的,只有這教人捉摸不清的小女人。
人前是她拉著他甜甜蜜蜜,逢人便喊他“阿娜答”;
可人後她卻和他保持距離,甚至還指控他“強擄民女”?!
冤枉啊老婆,他明明是順從“妻”意,難道她忘了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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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2:5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漆黑的會議室內人聲鼎沸,空調呼呼運轉著,投影機的白光打在充當投影布幕的潔白壁面上,看似熱絡的討論畫面,講的卻全是與會議無關的內容。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會議太過無聊,早早就開完會的他們乾脆來聊聊同伴的八卦,順便打發打發時間。畢竟,這回的八卦對像可是難得被批評得這麼狼狽的。

    「別開玩笑了,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言,拋下工作回老家?」被圍在中心的男人很是氣憤,他可沒打算被這群無聊的傢伙擺佈。

    「你真的確定不回臺灣嗎?就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嗎?」這次八卦話題的明顯發起者輕輕笑著,聽得身為話題人物的司江海一陣咬牙切齒。

    「我不是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她』有信心,她是絕對不會嫁給別人的。」她的個性他太瞭解了,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會讓她提早出嫁,所以當年自己才能這麼放心的遠走他鄉,因為他知道,她絕對會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

    畢竟以她的性格論斷,在好不容易找到他這張「長期飯票」之後,怎麼可能去找別人?又不是像這群無聊傢伙一樣閑著沒事幹。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肯定了。」帶頭的男人繼續笑著,直到司江海感到頭皮發麻為止。「別忘了,這幾年來你可沒什麼時間關心她,又怎麼知道她身邊有沒有其他對像?你這個遠在他鄉的『男朋友』,又怎麼比得過一直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的追求者?沒有女人會不心動的。」男人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說道。

    司江海滿臉戒備地盯著對方瞧,卻無法確定對方說謊與否。

    「你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玩,沒憑沒據的,要我信你什麼?你以為隨便掰個幾句,我就會立刻跳上飛機回臺灣結婚嗎?」

    「你當然可以不信我,但別忘了我是什麼人,我說的話就這麼無法取信嗎?」男人淡薄的語氣讓人分不出真假,卻也順勢拋出一個餌,晃啊晃地,勾誘著司江海吞下餌食。

    司江海戒備的眼神更熾,但無法否認心中的動搖,眼前這個男人,根據他的過往記錄,還沒有任何一件情報是錯誤的,也因此,更讓司江海無法不在意男人剛剛所說的話。

    身旁的其他人好笑地看著這一幕,大家都知道司江海在臺灣有個論及婚嫁的女朋友,但他們卻不是因為感情堅定才會論及終身的。

    那不過是十八歲的少男少女所訂的一個脆弱、隨時可破的約定。

    這哪有什麼約束的效力,簡直跟沒有一樣,所以他們才能拿這個約定起哄,想鬧鬧司江海這個平日不動聲色的傢伙。

    瞧瞧,現在效果多好啊,司江海的臉色全都變了吶,可見那位女朋友小姐在司江海心中,地位有多重要啊!

    「怎樣?考慮得如何?」

    司江海恨恨地瞪了眾人一眼,拿起手邊的文件往外走去。

    「幫我請假,我要回臺灣。」

    「阿海,你是想請什麼假啊?」又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明知故問道。

    「婚、假。」

    會議室的大門開了又關,室內的男人們彼此瞧了瞧,然後爆笑出聲。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司江海居然會為了一個毫無根據的猜測之語,拋下工作,傻楞楞的奔上飛機,準備飛回臺灣結婚……

    這真是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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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11-9 02:13: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總是豔陽高照的南臺灣,今天也一樣熱力四射。

    對大多數的人來說,這樣的好天氣是他們所樂見的。但對於在大太陽下揮灑熱汗的娃娃兵而言,他們寧可陽光別這麼燦爛,至少可以少受點苦啊!

    陽光這麼大,操練起來粉辛苦的說。

    只可惜,儘管他們哀號了許久,但魔鬼教練哪會輕易放人?

    「蹲馬步、雙手打直、握拳、擺式……」

    朗朗女聲熟練地喊出招式,一聲又一聲要眼前的娃娃兵一一成招,如果沒有達到標準,還得再留下來反復練習。

    如此一個早上下來,這票未滿十歲的小鬼頭早就累得哇哇叫了,不過預定的課程還沒有做完,想當然爾,娃娃兵們自然也不能休息。

    「小漾姐姐,妳好過分喔,我們蹲馬步蹲得這麼辛苦,妳卻一個人躲在大樹底下休息,我們也要休息啦,好累好累喔……」

    古晴漾對小鬼們的抱怨充耳不聞。對她來說,蹲上一、兩個小時的馬步根本沒有什麼,只不過現在可不是讓她來展現實力的時候,她當然有休息的權利。

    別以為她什麼都不曉得。早就吩咐過,一早來的時候得先自動打完一套拳做暖身,結果他們一個個全都逃掉了,現在要他們多蹲半個小時的馬步做為懲罰,她還嫌不夠呢!

    小鬼們發現哀求無效,便開始「小聲」地聊起天來--

    「我問你喔,你知道小漾姐姐有男朋友嗎?」

    「怎麼可能有嘛!」被問話的小男生想也沒想就劈頭答道。

    此話一出,一顆顆小腦袋也紛紛跟著點頭,一時間成了一片波浪海,顯眼得讓古晴漾想裝作看不見也不行。

    「你怎麼知道呢?小漾姐姐不用去相親,應該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吧。」最初提問的孩子不死心地又問道。

    「小漾姐姐這麼凶巴巴,去相親的話只會把人家嚇跑,為了我們古家的面子著想,與其讓小漾姐姐出去嚇人,還不如打破古家的傳統……唉喲!」

    孩子未竟的話被一小段樹枝打斷,他揉揉額頭,左右張望卻不知道鬆樹枝是打哪兒飛來的。因為他們正站在大太陽底下,離鬆樹有很長一段距離。

    最重要的是……自然掉落的樹枝會打疼人嗎?

    「不用找了,鬆樹枝是我射的。」坐在樹下的古晴漾涼涼地說道。「我雖然告誡過你們不可以在人家背後說壞話,但也不代表你們就可以大剌剌地在本人面前說閒話。而且,要說也不會小聲一點,講這麼大聲是想討罵挨嗎?」

    「小漾姐姐好凶喔……」

    孩子淚汪汪抱著頭,彷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只可惜古晴漾壓根兒不吃這一套。

    「我就是凶,不然你來咬我啊!」

    說著,古晴漾還故意挺起胸脯,表示自己大人大量。結果自然是氣得那一票蹲馬步的小鬼頭們牙癢癢地。但是他們也莫可奈何,畢竟是自己犯規在先,才會討來這頓責罰,怪不得人。

    不過心底雖服氣,他們口頭上卻是一點也不饒人。

    「好凶好凶……」

    「小心嫁不出去。」

    「對啊,嫁不出去喔。」

    「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嫁不出去……」

    孩子們像是喊上了癮,喊到後來竟成了「嫁不出去」的大合唱。

    被這群小子看扁,古晴漾這下可笑不出來了,但她也不好立刻再發脾氣,否則豈不是落實她「好凶」的證據?!

    忍啊忍,她硬是咬著牙壓下火氣,輕哼一聲道:「你們這群小魔鬼,哪懂得本小姐的身價?說我沒人要?先不提我工作的地方有多少人想追求我,不然你們也可以回去問問爸媽,問問我是不是有個未婚夫在國外工作?不是我在臭屁,只要我說一聲,要他馬上回國娶我都沒問題。」

    孩子們還欲發難,一抹高大的身影卻先走了出來,還順勢擲了枚超級炸彈--

    「不用妳開口,我就會回來娶妳的。」

    古晴漾張口結舌,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只能直勾勾地看著那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男人。她不由得呆了,被他突如其來的現身給震呆了。

    雖然曾不止一次試想過兩人再見面時的對話,卻怎麼也沒想到,他一回來就馬上提結婚啊!

    「真是的,妳不認得我了嗎?」司江海笑容寵溺,即使多年未見,但她的模樣仍跟十八歲分離時一模一樣。

    總是一身方便行動的武術裝扮,即使現在應該已榮升教練職務,不再需要像以往那般三不五時就揮汗訓練,卻還是素著一張臉,不肯上半點妝--

    剛剛在路上,司江海就瞧見了以往一同練武的好幾個女伴,現在都一個比一個還有女人味。

    就只有她,仍清秀得像個高中女生,唯有一頭明顯增長許多的秀髮,為她增添幾許女性氣息。可再注意到那用橡皮筋隨便綁成一束的烏溜髮絲,就知道頭髮主人根本不曾費心照料過。

    隨便猜也知道,她絕不是想打扮才留長髮,更大的可能根本是她懶得去剪,才會任由髮絲自由增長。想到這兒,司江海幾乎要歎氣了。

    「阿、阿海?!」

    即使他已經率先打了招呼,女人仍是不敢置信。

    他有長得這麼高嗎?古晴漾呆呆地看著站在她身旁、足足高上她一個頭的昂藏男子。以前他只比她高那麼一小截,現在自己不抬頭都看不清他了。

    昂貴的手工制西裝,說明了他的出身良好,在炎熱南臺灣相當罕見的三件式西裝,穿在他身上非但不顯沉重,反而襯得他別具品味。

    斯文、優雅、卻又有一種與眾不同、傲立於人上的精英氣息。

    七年不見,昔日的童年玩伴如今看來難免有些陌生,可是再仔細一瞧,其實那眼眉間的溫柔依舊。古晴漾咧唇笑了,他還是她的阿海。

    「天啊,阿海,真的是你--」她又笑又叫地撲了上去,給男人一個大大的擁抱,陌生的古龍水味鑽進她的鼻間,讓她有些不習慣。但一觸及那熟悉的體溫,古晴漾還是笑著收攏了雙臂。畢竟分開了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改變?

    古晴漾親昵地蹭了他幾下,很不客氣地把昂貴西服弄皺,然後,終於抱夠本的她這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

    「你這個人也真是的,要回來為什麼不先說一聲呢?我也好去給你接機啊!」

    她搥了他肩頭一記,有些惱火他竟然沒提過準備回國的事,明明前幾天才剛通過E-mail的。就算不想寫信,至少可以打通電話回來吧!

    「我是臨時決定回來的,所以沒跟任何人講。」他貪婪地瞧著她的麗顏,想把過去幾年沒看到的份一口氣統統補足。

    在看到她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再多的照片、再多的書信往來,也比不過親眼看到她的人、她的笑。真不知自己是怎麼熬過這兩千多個日子的?再見她,他只確定了一件事--

    他不想再與她分開!

    「臨時決定?什麼事這麼重要?」這幾年他連新年也沒回來過,到底是什麼事能重要到讓他馬上奔回來?

    古晴漾在心中暗暗想著,他的答案最好不要是為了公事,否則看她會不會一掌把他打到趴下,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沒良心的傢伙。

    「我是回來娶妳的。」

    *********

    平地一聲雷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吧!

    古晴漾被他的結婚宣言轟得暈頭轉向,若不是司江海穩穩摟住她的腰,她大概會直接昏倒在地。

    不過,即使沒有昏倒,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就在結婚宣言出口的下一秒鐘,原本還算空曠的操練場立刻擠滿了人--爸、媽、三叔公、五嬸、大堂哥和二表姐……住附近的親戚全靠過來了。古晴漾瞪大了眼,不知道這票人剛剛到底是藏在哪里?

    只見每個人都笑容滿面,一口一句恭喜,還有人誇張地拿出手帕拭淚,就差沒有放煙火慶祝這令人雀躍的一刻。

    喂喂喂!她的人權呢?怎麼沒有人問問她同不同意嫁呢?!

    但她的反應顯然沒人在乎,因為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婚禮準備,根本由不得古晴漾分說,所有婚禮事宜幾乎是以光速準備進行著。

    也是直到此刻,古晴漾才瞭解到爸媽有多期盼她早點嫁人。

    場地問題?古家周圍多得是操練場,就算想辦流水席也OK;如果不喜歡流水席,他們也有大把人脈可以找到合適的餐廳,還保證有足夠的席位可用。

    喜帖之類的婚禮細節可以不用煩惱,因為他們這家族一年到頭都在辦喜事,自然有合作多年的店家可以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美麗高貴的婚紗那就更不用費心,因為他們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古晴漾咬牙切齒地,不禁回想起那件漂亮得不像話的白紗禮服。真不敢相信早在阿海剛出國求學時,她的父母就已經在籌備了。就算他們是青梅竹馬、就算他們曾訂下如果二十五歲都還沒結婚,就要在一起的約定……

    這也不代表他們就一定要結婚吧!

    大家就這麼確定,除了阿海之外,不會有別的男人想娶她嗎?

    古晴漾扶額呻吟,早知道她們古家向來以熱心作媒聞名,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的父母竟然急成這樣。

    活像她絕對嫁不出去似的。如今有阿海自願犧牲,當然要在他反悔之前把婚禮辦完。思及此,古晴漾的臉色更壞了。

    「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古晴漾沒好氣地瞟了眼前的男人一眼,他居然還好意思問她怎麼了?!

    雖說當初會訂下那個莫名其妙的約定,她是得負上一大半責任,但她還是很不情願啊!

    若不是她有一票愛作媒的親戚,又愛拿出纏死人不償命的氣勢逼未婚者相親,她也不會異想天開,硬架著司江海訂下約定。

    從小古晴漾就看多了那票長輩,愛作媒的程度有多厲害,嚇得她說什麼也不想跟表哥、表姐、堂哥、堂姐落得一樣下場。雖說她這「私自訂親」的行為是很異想天開,可事實也證明,她的確因此過了幾年不用擔心被逼婚的舒服日子。

    但她居然即將被當初的約定架上禮堂?!

    這下她說什麼也笑不出來了。

    正巧服務生送上他們的餐點,只見司江海笑咪咪地把聖代推向她道:「最近為了婚禮的事情,我們都沒機會好好說上話,難得伯母放我們一天假,妳就別再臭著一張臉了。」

    的確,這陣子為了婚禮的事,兩家人忙得暈頭轉向。別說講話了,甚至連見面的機會也少得可憐。今天可以忙裏偷閒的原因,還是古媽媽刻意把她推出家門,說什麼也該讓小倆口約一不會才好,所以他們現在才能坐在咖啡廳裏喝下午茶。

    即使這是難得的休息時間,古晴漾還是一點高興的心情也沒有。

    「你教我怎麼高興得起來?阿海,我們約定的時間明明就還沒到,你卻突然跑回來說要結婚,我嚇都被你嚇死了。為什麼我非得在二十五歲生日前完婚啊?!」古晴漾氣嘟嘟地,即使早有結婚約定,但現在的狀況根本與約定不符啊!

    「小漾……」

    低聲地,司江海歎了一口氣。見狀,古晴漾楞住了,他幹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搞得活像她在欺負他似的。

    「你是怎麼了?有事就說啊,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看他又是搖頭,又是歎氣地,她覺得自己好像不安撫他一下,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他們從小就認識,十多年的交情可不是假的,但他現在這麼龜龜毛毛、又不肯把話挑明著講,急性子的古晴漾都快吐血了。

    「我不是故意要違反約定的,實在是因為我沒有其他人可以拜託。」

    「拜託?為什麼要用『拜託』這個字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古晴漾的好奇心完全被他勾起,看樣子事情並不單純,難道是阿海在美國惹上麻煩?

    小時候,因為阿海的身體不好,所以他的母親把他送到古家習武,希望能夠讓阿海鍛煉出強健的體魄。卻沒想到,才第一天他就被其他壞孩子給盯上。

    自那之後,她就一直以保護阿海為己任,所以當初阿海說要出國進修時,古晴漾就非常擔心他隻身在外會被欺負,現在該不會她的擔心成真了吧?

    古晴漾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思緒正以非常奇怪的方向走偏。現在的阿海是個身強體健的成年人,不再是當年那個身體孱弱的小男孩,他絕對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但對於習慣「保護」司江海的古晴漾來說,「擔心」卻是她的直覺反應。

    司江海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他毫不慚愧地利用這一點撒下漫天大謊--

    「我在美國有一個很熱情的追求者,雖然我已經拒絕她很多次,但她卻利用她父親與我們公司間的合作關係施壓。我也跟那女人的父親談過,她父親為人比較明理,因為我提過我已經有了未婚妻,所以她父親向我承諾,只要我能夠提出已婚的證明,他就願意幫我說服他女兒放棄。也因此,我才會決定返台。」

    司江海說話的時候,還不忘緊緊皺著眉頭,彷佛說出這些話讓他多麼困擾。

    「那個女人真是太過分了,哪有愛不到就利用自己家的勢力施壓嘛!」古晴漾忿忿不平地說道。她完全接受了他的謊言,沒有懷疑。

    她怎麼可能懷疑呢?!多年的友誼讓她絕對相信司江海,畢竟在她看來,他在這件事情上撒謊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司家有錢有勢,在南臺灣更是響噹噹的望族。阿海又是獨生子,根本不會有人來跟他爭家產,他等於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

    而反觀古晴漾自己,她不過出身小康,雖然古家以武術世家聞名,但這年頭名聲又不能當飯吃,雖然親戚中是有人靠開武館過著不錯的生活,但那又與她何干?

    司古兩家結親,若說會有什麼沾不沾光、得到好處的事情,那也肯定是古家占的便宜比較多。

    「是啊,所以我也很困擾,幸好她的父親願意提出折衷辦法,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件事。」司江海又歎了口氣。「但這麼一來就得委屈妳了,我們的約定是二十五歲,偏偏這件事我也沒有其他解決方法,所以我才打算馬上回國舉行婚禮的。但現在,看到妳這麼不開心……我想婚禮還是算了吧!」

    他的眉頭鎖得死緊,像是痛下決心般如是說道。但這麼一來,古晴漾反而覺得良心不安了。

    「怎麼可以就這麼算了?!你都說了沒其他辦法,如果我們不結婚的話,你回美國時又該怎麼辦?難不成真要讓那個怪女人一直纏著你嗎?」古晴漾義氣凜然地說道:「只不過是結婚嘛!小事一樁,乾脆我們明天就去公證吧!」

    見古晴漾豪爽地承諾著,男人暗暗偷笑,但表面上還是遲疑再三。

    「這樣不大好吧?」標準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接著,他像是現在才突然想到似的說道:「如果妳現在有喜歡的人,我這麼做豈不是害了妳?糟糕,我之前完全沒想到這一點,這是我的疏忽。可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恐怕會難以收拾。」

    「才沒有那個人咧,你放心啦!」古晴漾笑咪咪地安撫他。

    「可是,妳之前不是說,在工作的地方有很多人喜歡妳?放棄那票追求者,妳不會覺得可惜嗎?」司江海問話的同時,還小心翼翼地瞧著她的表情。他的確非常介意這件事,也必須確認有多少個情敵。

    「不要可是了,追求者的事是我隨便說的,都怪那票小鬼亂起哄,我一時氣不過啊,才信口開河說我有一大堆追求者。其實呢,一個人都沒有,就連你這個未婚夫也是冒牌貨。」古晴漾笑著吐吐舌。那時啊,他一出現就嚇呆了那票小鬼,畢竟誰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冒出來嘛!

    「已經不是冒牌貨了,我們就要結婚了,不是嗎?」司江海緩緩握住她的手。等待了這麼多年,他終於能夠確實抓住她了。

    古晴漾被他熱情的話語嚇到,但眼前的男人旋即又笑道:「妳這什麼表情啊?妳放心,這只是一場假婚禮,我們假裝結婚一陣子、做做樣子給別人看,所以也不用特地上法院公證,不然到時還要去辦離婚手續,法官可能會覺得我們兩個是去找碴的。」

    聞言,古晴漾終於笑了。剛剛她似乎想太多了,她怎麼會突然覺得阿海的樣子怪怪的?果然是被一連串的婚禮雜務搞得太累,她才會胡思亂想。

    「不過,我覺得還是要公證比較好耶,因為你不是說要提出證明嗎?還有什麼證明會比結婚證書更具效力?反正我目前也沒有其他意中人,等到我遇到想嫁的人之後,我們再去辦離婚不就好了?」

    她自以為體貼地提議,卻沒注意到司江海含笑點頭的表情下,那一閃而過的深沉眸光--他怎麼可能會放她去嫁給別人?

    只不過,古晴漾始終沒發現自己正一步步落入無法回頭的陷阱之中……

    *********

    新婚之夜,理應是新人最期待的獨處時刻,但古晴漾卻坐在新房裏,表情不善地對著鏡子卸妝。

    為什麼新娘子都得化這種大濃妝呢?她已經卸了三次,卻還沒完全卸乾淨。最後,她氣呼呼地把化妝油扔進垃圾筒,轉身進浴室洗澡。

    古晴漾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但她實在高興不起來。

    雖然大喜之日,新娘子理當開開心心地。但今天的喜宴上她卻意外得知了一些非常殺風景的事情,而這些與她切身相關的事情,她居然事前都不曉得?!這教她怎麼能夠不生氣呢?

    先是喜宴的規模。古晴漾很討厭那些繁文縟節,所以阿海曾向她承諾,他們只會有一個小小的、僅邀請近親好友的溫馨宴會。

    結果,她看到的卻是一個席開百桌、幾乎要把整間餐廳包下來的超大型喜宴。最誇張的是,不但有宴會司儀在主持節目,還請來了藝人團體載歌載舞。

    這麼誇張的做法,哪能用「溫馨」二字來形容?!

    可在表姐黎娃娃的勸說下,關於這一點她已經沒那麼生氣了。的確,若仔細想想司古兩家長輩愛面子、好風光的性格,就可以知道這場喜宴不辦得熱熱鬧鬧、話題十足是不可能的事。

    套句表姐當時的勸言--這場婚宴沒被搞成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算不錯了,怎麼可能只宴請幾名親友就了事?

    所以這件事古晴漾勉強能夠釋懷。但真正可惡的還在後頭--

    他居然擅作主張把她的工作給辭了?!

    原因是,她即將陪他到美國定居!

    天啊,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為什麼她這個當事人完全不知情?

    古晴漾知道的時候簡直快要氣瘋了,她沒有辦法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管是她的家人或是公司同事,都沒有人對這件事提出疑惑。大家都知道司江海長年留在美國工作,生活的重心也是在美國,因此所有人也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會跟著過去,根本就沒人關心地問她是否想要離開。

    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很可能也是因為這場婚禮實在來得太匆促。為了儘快使他們完婚,司古兩家可說是卯足全力,她甚至還被迫請了長假,就為了待在家裏全心當個新嫁娘。大概就是在那一陣子,阿海偷偷替她辭了工作,她也因為沒有跟同事聯絡,所以才沒人想到來問她吧!

    古晴漾越想越氣,她是答應要假結婚,可她並沒答應要離開臺灣吶!

    她的英文程度她自己心知肚明,打打招呼還可以,但要跟外國人對話?還不如早點去投胎,看看下輩子會不會變成美國人咧。

    在怒氣騰騰的情況下洗完澡,待她步出浴室,司江海還沒回到新房。

    關於這些令她生氣的事情,古晴漾還沒時間找司江海談一談。

    畢竟喜宴上一團混亂,不管是新郎或新娘都有一堆事要忙,加上這場盛大到比廟會活動還熱鬧的喜宴,要應付的客人更是多到數不清,等送走大半的客人後,阿海還得去應付那些想來鬧洞房的老朋友。

    據說他們是阿海在美國工作時認識的同事、上司及下屬……來的人既多且雜,而且這當中似乎還有司家在美國的親戚。當年阿海赴美求學時,就是受他們的多方照顧。

    總而言之,他們一大群是特地從美國專程飛過來鬧洞房的。

    他們時間倒抓得剛好,在喜宴結束之後才出現,硬是避開了古家親友,想來他們應該也聽說過她那群親戚的「豐功偉業」吧!否則,這票帥哥團體若出現在喜宴會場,肯定會被她那群「作媒親友團」給生吞活剝的。

    直到吹幹了頭髮,司江海還是沒進門,反倒是門外的聲響似乎又熱烈了幾分,敢情他們今晚不打算放新郎走了?

    若是平時,她才不會管他們要鬧到幾時,說不定還會親自下場陪著攪和一番。但今天的情況不同,她現在非常非常生氣,她一定要聽到阿海的解釋,非得聽他說清楚不可,為什麼每件事都跟約定好的不一樣?!

    如果他沒辦法給個合理的交代,她絕對會給他好看!

    輕輕推開新房的門,她只打開一條小縫,想看看外頭的情況如何,如果有機會的話,就打算借機把阿海拉回房裏,總不會有人這麼不識相,新人都回房了還追著進房繼續鬧。

    可才剛開了門,男人們的吆喝聲立刻清楚傳了過來。他們在新房不遠處擺了個小酒席,桌上四散著酒瓶、酒杯及下酒菜。光看那一桌東倒西歪的空酒瓶,就知道他們肯定喝了不少酒。古晴漾皺眉,心想阿海該不會已經喝醉了吧?

    她可不想等了半天,卻等到一個連話也說不清楚的醉鬼吶。

    「……來來來,我們敬偉大的新郎一杯!」

    「乾杯!」眾人舉杯。

    「再敬他大膽的計畫一杯!」領頭的男人再度吆喝。

    「再敬一杯!」眾人非常賞臉。

    「像這麼有勇無謀、漏洞百出的騙局果然只有深陷愛河的笨蛋才會用。」

    「有勇無謀、有勇無謀。」眾人再度舉杯。

    顯然多數人都醉了,只要能夠再舉杯,管他什麼理由都能用。只見領頭舉杯的男人抬起一手,制止了眾人繼續鼓噪,他語氣熱烈地說道:「不過!既然一切都是為了愛,我們也只能給我們親愛的好兄弟祝福。阿海,希望當你老婆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娶她所設下的騙局時,她也會看在『愛』的份上原諒你……」

    「喂喂!我沒阻止,你倒是說得越來越過分了。」

    司江海並沒喝得爛醉,他一聽到老友說話太沒規矩,立刻出言喝止。只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他還會說出什麼話。」

    當古晴漾清冷的嗓音響起時,在場的男人頓時酒醒了一大半。司江海瞪大眼,卻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

    「這整件事都是一場騙局?」她挑眉。

    「小漾,妳聽我說……」

    「沒有什麼瘋狂追求者,也沒有所謂的交換條件?」她瞇起眼,表情不善。

    「小漾,我可以解釋的……」

    「你隨便地辭了我的工作,還要我莫名其妙跟你跑去美國生活?」

    「小漾……」

    「你這混蛋!虧我這麼信任你!我、要、跟、你、離、婚!」

    古晴漾狠狠地甩上房門,把她的新郎鎖在門外。

    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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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3: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十六年前

    高級的黑頭轎車緩步行駛在滿是碎石的道路上,車子開得極慢,就怕開快了些會顛簸到車內的富貴人兒。

    車窗被緩緩搖下,一顆小頭顱探了出來,蒼白的小臉上隱約可見數條泛藍的血管,白得嚇人的唇亦見不到半絲健康色澤,唯獨一雙燦亮大眼還閃著光芒,說明了眼睛的主人並未因長期的病痛而消磨志氣。

    孩子好奇地看著四周的荒山野嶺--事實上,這裏的確很荒僻。車子已經開了好一會兒,但這條碎石子路卻像是永遠開不完似的。青山、野草、碎石,三者組成了極為荒涼,卻又隱隱含著生氣的自然景色。

    這兒的風景是他從未見過的。更正確地說,他從未見過未經開發、蓬勃自然的山野景觀。

    從小他放眼所及的,全是人工修飾過的美麗景色,別說是庭院中的造景樹木,就連一花一草的生長角度也是被控制得好好的,對照眼前這充滿生氣、恣意生長的超自然環境,他慣見的庭院景觀就顯得如此渺小無力……就像他一樣。

    「小海,不要再吹風了,把窗戶關上,坐好。」溫柔的女聲柔柔地傳了過來,她等待男孩乖乖回座,這才凝著一臉擔憂神色,掏出手帕,拂去男孩臉上幾乎看不見的細小灰塵。「小海,你的身體不好,不能老是吹風啊,為什麼你總是講不聽,讓媽媽這麼擔心呢?」婦人擰著眉頭,清雅的臉龐有著化不開的愁。

    「對不起,媽媽。」小男孩低下頭,眉間與婦人有著同樣的輕愁。不滿十歲的他正是愛跑愛跳的年紀,要他看到新奇玩意兒卻只能坐著不動,對這歲數的孩子而言不啻是一種折磨。

    「這裏這麼荒涼,真的會有好醫生嗎?」稍嫌尖銳的蒼老女聲從另一側傳了過來,老婦回頭朝孫兒招招手。男孩靠了過去,她疼寵地遞給孩子一顆糖果。

    「媽……我聽人家說古家的道場有不少小孩子去學習武術。不止是為了強身健體,尤其古家又精於醫道,把小孩交給他們,絕對沒問題。」婦人柔聲解釋,若不是兒子的身體狀況太差,她又怎麼捨得把心肝寶貝交給外人照顧?

    「妳以為那是夏令營嗎?把小海交給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妳怎麼放心?!而且如果他們真收了一堆小孩子習武,又怎麼可能好好照顧我們家小海?」

    老婦非常地不放心,他們司家幾代下來都一脈單傳,小海等於是唯一的血脈,他自小就被大人們捧在手心疼著,就怕他會摔了、傷了。

    如今,居然要把孩子送去學那摔來打去的粗野武術,真搞不懂這個媳婦在想什麼……老婦碎碎念著,絲毫不給婦人面子,反正自己本來就不怎麼喜歡她,當然也不在乎這抱怨會不會傷了她。

    「古先生是我以前高中時的學長,他們平常不招收學生,道場裏的小孩也幾乎都是自家的親戚小孩,這一回還是我特別拜託學長,他才願意收小海的。醫生不是說了嗎?小海需要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對他的身體比較好。」

    司母怯怯地說道,看得出來她對強勢的婆婆相當沒轍。

    「而且道場那邊有很多跟小海同年的小孩,這樣小海也有玩伴啊。」司母想了半天,總算想出這個不錯的理由。小海身體不好,平日也沒什麼同伴,如果能有同年的小孩為伴,說不定對他的身體也有好處。

    這個理由打動了老婦人。一想到是為了孫子好,做奶奶的再怎麼捨不得,也不得不讓步--

    「我就暫且相信妳的話。不過……如果小海回家告狀說不去了,妳也別再讓他去參加什麼鬼武術訓練。」老婦不放心地加上但書。

    「當然,如果小海不喜歡,我也不會逼他。」司母連忙應和,深怕晚了一步婆婆又會改變心意。

    「小海,你都聽到了,如果在古家待不習慣的話,就儘管打電話回來,奶奶會在第一時間就帶你回家。」老婦殷殷叮囑著,畢竟他可是司家重要的繼承人,絕對不容得一絲一毫的閃失。

    「嗯,我知道了。」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但是看向緊閉車窗外的眼神卻晶亮不已,顯見對未知的未來充滿興趣……

    *********

    將孩子交了出去,千交代萬吩咐後,司家的兩個女人終於依依不捨地踏上歸途,她們緊靠著車窗努力觀望,直到孩子的小小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內。

    司江海目送車子離去後,便下定決心似的看著他未來的師父。接下來就是全新的生活了吧!他好期待習武的日子。他能夠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成為一個武功絕世的大俠嗎?司江海眼神亮燦燦地,對未來充滿無限希望。

    「呃……你叫小海是吧?你媽媽已經告訴我你的氣管不好,所以我不打算讓你在道場裏跟其他小孩一起習武。」

    母親的高中學長,外形健壯高大的古傑如是說道。聽見此言司江海失望地垂下眼。本以為離開家後,他就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結果也只是從這個牢籠跳到另一個牢籠,這樣的生活跟以前沒有兩樣嘛……

    因為他身體不好的關係,所以從小就沒什麼同伴,更多的人則是因為擔心會害他發病,甚至不敢接近他、更不敢讓他多做運動。

    結果,這裏也是一樣嗎?

    「……所以我決定讓你跟另外幾個小孩一起學拳法。」

    司江海楞了下。他訝異地抬起頭,失望的心情瞬間消失無蹤。就見到古傑朝遠方揚手招了招,沒一會兒工夫,幾個身著道服的小孩便咚咚咚地跑了過來。

    「他叫做小海,從今天開始跟你們一起學拳,他是第一次接觸武術,你們可別欺負人家啊。」說著,男人微笑地把司江海推往孩子堆中。

    一口氣見到這麼多好奇的眼神盯著自己瞧,司江海難免有些不自在,在家裏從來沒有人會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讓他好不習慣。

    「對了,小漾妳帶他去換衣服,然後直接開始練習。」男人說完之後便轉身離去,似乎沒打算再理他了。

    「你還楞在那裏做什麼?不要浪費時間了。」

    聞聲,司江海轉頭看向發聲處。那個被稱為小漾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站在離他好一段距離的地方,他連忙跟上前去,而方才聚集在一起的同伴們也各自繼續行動,有人打拳、有人掃腿,即使沒有大人盯著,他們也乖乖地照常練習。

    女孩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工夫司江海就被她遠遠拋在後頭。他瞧著女孩腦袋瓜後的長辮子甩啊甩地,活像在嘲笑他連走路都走得比女孩子慢,一股不服輸的氣就這麼油然而升。他深深吸了口氣,邁開腿死命追上女孩的背影……

    古晴漾正覺得身後的人怎麼老半天沒開口,才思考他該不會還待在原地發楞,正準備回頭去找人,突然出現的跑步聲就這樣啪躂啪躂來到她身旁。

    「終、終於讓我追上妳了吧、吧……」司江海很喘、很喘地說道。

    他已經很久沒有盡全力跑步過了,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他多走兩步路就會昏倒,想當然爾,他自然被禁止運動囉,就連學校的體育課也不用上。每每看著同學在操場上盡情奔跑,他卻只能在一旁羡慕不已。

    現在他來學習武術之後,應該就可以跟同學們一起上體育課了吧?

    司江海非常期待那一天來臨,但眼前的女孩卻緊緊皺著眉頭看他,為什麼呢?是不相信他能夠追上她嗎?

    「妳……」才剛開口說了個字,司江海就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勒住,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他張嘴想要用力呼吸,卻發現自己連一口氣也沒吸進肺裏。

    他張大眼睛,繼續用力張口閉口想要呼吸,可是他還是沒有吸到空氣的感覺,心臟一反常態地跳得極快,快得好像要從他的嘴巴跳出來似的。

    「不要慌!」古晴漾大聲喝道。「挺直身體,不要站得歪七扭八,先吸一口氣,然後扶著你身旁的那棵樹慢慢坐下,動作慢一點,不要急。」

    司江海聽從女孩的指示,扶著樹身慢慢坐下,吸氣、再吐氣。過了一會兒,他真的可以順利呼吸,這時女孩緊繃的表情才稍稍放鬆了。

    「新來的,你身體真的很差喔,跑沒幾步就快沒氣了。」古晴漾沒好氣地低頭瞧他,剛剛回頭就看到他臉色發白還直冒虛汗,真怕他下一秒鐘就會昏倒咧!

    司江海低頭不語,反正他就是身體爛嘛!

    看到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她倒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拍了拍他的肩,古晴漾扯出一抹燦笑努力安慰道:「哎喲,不要這樣嘛,你現在身體差沒關係啊,以後跟我們一起練武,身體一定會變好的啦!不是我在說喔,我們家的人可是很少生病的,就算是感冒也會馬上恢復,你以後一定會跟我們一樣強壯,到時候你想跑多遠就能跑多遠!」

    「是這樣嗎?」司江海抬頭看向那張燦爛笑顏,午後的刺眼陽光從女孩背後射了過來,亮得幾乎讓他睜不開眼。但他無法移開視線,因為陽光的燦爛,就像女孩明亮又溫暖的笑。

    「當然啊,你去打聽看看,我古晴漾可是從不說謊的。」古晴漾豪氣幹雲地拍拍胸,再瞧司江海的臉色已經比之前好了許多,這才道:「休息夠了的話,我還要帶你去換衣服呢,可不能讓教頭等太久。」

    說完,古晴漾又先走了,但這一回她稍稍放慢腳步,沒讓他追得太辛苦。

    她推開一間大屋的房門,裏頭是兩大排的通鋪,鋪著榻榻米的床板是小孩們睡覺的地方。古晴漾逕自走到一個大櫃子前頭,裏面擺放著各式雜物,這兒的東西多半是大家共用的。

    司江海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兩大排通鋪,雖然古晴漾沒介紹,但他判斷得出這兒是睡覺的地方。他也要睡這裏嗎?

    「你又在發什麼呆啊?衣服在這裏,換上就行了。」她扔給他一套雖然洗得泛白,但折迭得整整齊齊的道服。

    司江海為難地看著那套衣服,手裏傳來的粗糙感覺是他從未接觸過的,真要他穿這件衣服?沒問題吧!

    「喂,一直發呆的傢伙,你是不是要我親自幫你換衣服啊?楞了那麼久楞夠了沒啊?!」古晴漾沒耐性地喊道。耐心從來就不是她的美德,剛剛是看到他才跑了幾步就喘得快死掉,才對他好一點,結果他倒越來越像呆子了?

    司江海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他才不要女生幫他換衣服咧。

    「換好趕快出來啊,我也不想看你這身瘦排骨。」古晴漾喊完之後,便乾脆地拉上大門,被留下的司江海不得已,只得拿起衣服自己換了起來。

    在與不熟悉的服飾展開一場拉鋸戰之後,他終於順利地換好衣服步出大門。這時候,只見百無聊賴的古晴漾早已蹲在一旁玩起了鬥蟋蟀,見他好不容易出門,她更是不耐煩地插著腰站起身--

    「你是笨蛋啊!換個衣服也能拖上半小時,而且還穿成死人的樣子,你真的是是笨蛋嗎?!」說著,古晴漾滿不客氣地用力拉開他的衣襟,司江海甚至還來不及慘叫出聲,衣服已被一左一右拉開,一身瘦排骨完全展露在她面前。

    不顧眼前的男孩已經完全呆住了,古晴漾還叨叨絮絮地碎念--

    「只有死人的衣服才會開口向左,你就這麼想死啊!」

    雖然嘴裏罵著,但手下的動作倒是一點也不含糊,她迅速為他拉妥衣襟然後重新上帶。不一會兒,道服已整整齊齊的穿戴在司江海身上,完全不復先前皺巴巴又鬆垮垮的可笑模樣。

    「你還在發什麼呆啊,快點走,大家都在等我們了。」為他換好衣服後,古晴漾轉身欲走,卻又見男孩完全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的樣子。不想浪費時間的她,只好勉為其難地牽起他的手--

    只是尚年幼的他們哪里知道,相牽的手如同他們往後的命運,再也分不開了。

    *********

    「屈腿、下腰、挺背、手打直。」

    隨著教頭的口號,一群娃娃兵們認真地按部操練。只見他們一個個做起了連大人都自歎弗如的困難動作,小小的臉龐上只有認真,見不著一絲一毫的怠惰。

    司江海張大著嘴,看他們熟悉且毫無窒礙的動作,不敢相信自己也將會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開什麼玩笑啊,那種動作只有特技團的成員才做得出來吧,要他來做,骨頭不先斷個五、六根才怪?司江海一想到自己跟著大夥一同操練的下場後,豆大的汗滴便怎麼也止不住的紛然落下。

    「你又在發什麼呆啊?教頭不是說了要下腰嗎?快點跟上啊!」古晴漾瞧他好半天都沒動作,一時心急乾脆伸手抓住司江海,打算將他硬扳成下腰的動作。不一會兒只聽到他不斷地唉唉慘叫,但那身子可一點都沒軟下去。

    司江海的慘叫聲終於引起教頭的注意。

    「小漾,妳在搞什麼鬼?那個男生快被妳整死了。」教頭皺著眉,猜想她再多用點力氣,那男孩的腰骨鐵定會被她折斷。

    「我哪有整他啊,明明就是他沒有照著指令去做,我想幫他就乾脆動手啦!」古晴漾笑得燦爛,如果她手下直冒冷汗的司江海也能笑容燦爛的話,這句話還比較有說服力。

    「夠了夠了,我可不希望他的腰骨被妳折斷,快把人放開。」教頭皺眉,只得轉頭看向司江海。「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組的?」

    如果是他這邊的新學生,為什麼沒有人通知他?

    「我叫司江海,古、古先生叫我練習拳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組的。」還分組?這古家的武術範疇也未免太廣了吧!

    「那行,你就跟小漾先練幾天的太極吧。」教頭點點頭,轉頭就看到古晴漾難以置信的表情。

    「叫他一上來就練太極?這會不會太奇怪了一點?」古晴漾忍不住哇哇叫。

    太極拳屬修身養性,如果沒有半絲武術修為的人,打起太極不但會覺得索然無味,往往還沒什麼耐性練下去。所以古家的道場,也總把太極拳課程排在後面。可是教頭現在卻叫一個新來的二楞子直接練太極?

    古晴漾好不服氣,想她也是苦練了幾年的拳法,今年初才能轉組來練太極耶。教頭未免太瞧得起這個瘦排骨了吧?!

    「妳瞧他這破身體,有辦法一來就先蹲兩個鐘頭的馬步嗎?」教頭皺眉說道。

    不是他瞧不起人,一看就知道司江海根本沒有任何武術底子,顯然連體力都硬是比一般人差上一大截。

    在這種狀況下要他跟其他人一樣練武,不啻是要了他的命。

    而太極就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只要習得正確的呼吸吐納法,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之後再學習其他的功夫,才不會一下子操練太過,反而發生意外。

    被教頭這麼一說,古晴漾果真答不出話了。

    的確,光是跑幾步路就喘不過氣的人,真要他與其他人做相同份量的練習,大概會先出人命吧,而且剛剛他連暖身操都做不了,怎麼可能練習啊?!這麼一想,古晴漾心裏總算舒坦了些。

    「今天妳先帶他到旁邊練一套可以當暖身操的拳,教他練熟了,以後我們暖身時他就先打那套拳代替。」教頭指示完畢,又回頭繼續盯其他人操練。

    這下子又剩下他們兩人了。

    古晴漾莫可奈何地轉頭看向司江海,緩緩道:「來吧,我帶你做基礎練習。」

    司江海聽話地跟上。

    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古晴漾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老師。在她的指導下,司江海很快就記住了所有動作,只是腦中記住是一回事,他的身體卻無法立刻跟上腦中拼湊的動作,結果一套拳下來,他不但打得斷斷續續,還會自己絆倒自己。

    看到這樣的情況,在一旁的她除了歎氣還是歎氣,可這種事急也沒有用,多練習應該就會有所改善的。

    司江海還在動作僵硬地演練拳法,這時教頭卻派人叫她過去。

    教頭找她的目的,自然是詢問新來成員的學習狀況。古晴漾老實回答,雖然司江海可以很準確的一招一招做出動作,但要他連續打下來就會出搥。

    問完話後,教頭就讓她回去了。可古晴漾才剛走到附近,卻看到家族中最讓人頭痛的幾個壞小子,正不懷好意地包圍司江海,還有一人抓住他的衣襟威脅他。

    見狀,古晴漾立刻沖上前--

    「你們放手!想做什麼就沖著我來,幹嘛為難一個本來就很弱的人?!」

    大喝一聲,古晴漾跳了出來,小小的身子擋在明顯處於弱勢的司江海面前,她一點都不怕眼前三個人高馬大的臭男生,事實上他們全是她的手下敗將,即使她的身高不如他們,但是她可從沒打輸過。

    本來就很弱的人?

    「小漾……」聽到這樣的評語,司江海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就算他真的很弱好了,但在本人面前這樣說未免太傷人了吧……

    「小海,你別說話,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古晴漾一派俠女風範,只見她威風凜凜地直起身子,氣勢高傲地抬頭,小小的身影頓時放大不少,簡簡單單就把另外幾個男孩的氣勢壓落。

    「小漾,妳幹嘛罩著他?他才第一天來耶,難道我們看起來就像那種會欺負弱小的人嗎?」帶頭的男孩不服輸地問道。

    這兒的孩子多半互有親戚關係,而他和小漾都是古家的直系子弟,按理說關係應該更親密才對啊,為什麼她卻連問都不問一聲便袒護那個新來的小子?!

    「像啊,因為你們之前不是就弄哭了以恬和筱亞嗎?別以為我們在操練場練拳的人,就完全不知道道場裏頭發生的事吶。」古晴漾毫不客氣地嗆聲回去。

    這幾個臭男生老是仗著自己年紀比較大,總愛欺負小女生,更愛弄哭她們,古晴漾早就不爽他們很久了。

    有本事就找比自己厲害的人比試啊,幹嘛欺負小孩子?

    不過古晴漾猜想,他們根本是因為打不過才會轉而欺負小孩吧!像她之前就因此被盯上,沒想到卻輕輕鬆鬆就把他們撂倒。從此之後,他們見了她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畏畏縮縮。

    自己做的事被人揪出來,讓男孩頓時臉上無光,情急之下乾脆大喊:「那兩個醜八怪自己愛哭得要命,關我什麼事啊?!不要什麼事情都怪到別人頭上,我又沒有打她們。」

    「我管你有沒有打人。反正要真打起來,你還不一定打得過女生吧?」

    「妳、妳……」男孩被辯得無法回話,打不過小漾這點是無法否認的事實,雖說他這方人多勢眾,但以彼此的實力差距來看,現在即使他們打起來,他也絕占不了一絲便宜。想到這兒,男孩就嘔啊!

    「我怎樣?有膽就說啊,不然直接打架也行。」

    古晴漾自信滿滿地說道,同時還擺出戰鬥的姿勢--

    只見她有模有樣的站起弓箭步,雙拳一握、一揚,男孩們臉色便跟著發白,他們都吃過她的苦頭,很清楚小漾肯定是相當認真的,如果說平時他們就打不過她,這時候就更打不過了。

    男孩們在心中衡量利弊得失並迅速地做下決定。

    「古晴漾,今天這件事就算了,下次妳就別再擋我們的路了。」說完,他們一哄而散,雖然嘴上說得闊氣,但腳下倒是溜得比誰都快。

    「一群膽小鬼。」古晴漾撇撇唇,轉身看向司江海問道:「你沒事吧?怎麼我才離開一下下,你就被他們盯上了?」真是奇怪,這男孩才第一天過來,就算要與人結怨也太快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跑過來的,還說他們是這邊的老大,要我當他們的跟班。」跟班是什麼?司江海根本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古晴漾就跳出來了,順便上演一出只有電視上才看得到的英雄救美戲碼……

    不對啊,英雄是男的,英雄救的當然是美女,可是他是男生,古晴漾是女生,他被她救好像有一點不太對喔?

    司江海的年紀雖小,卻也依稀覺得他眼下的情況跟電視所演的戲碼有些出入,難道就像小漾說的--他是個很弱的傢伙嗎?

    有話直說一向是司江海的優點,於是他乾脆地問道:「小漾,我很弱嗎?」

    「你真的很弱啊。」

    古晴漾也答得毫不客氣,她心中的小小天秤,只有強跟弱的差別,完全不曾在意她太過直接坦白的答案,是否會給別人帶來心靈創傷。

    本來嘛,比她強的人就是強,比她弱的人就是弱,何必去在乎自己的回答是否會傷人呢?古晴漾答得爽快,但眼前蒼白的小臉,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弱……很弱?」司江海大受打擊地低語著。雖然他的身體不佳,體育課也一向是他的弱項,但體育之外的任何一門課程,他都可以輕鬆解決的啊!

    從來就沒有人說他很弱,也難怪司江海會如此受創。

    看到他彷佛受到重大打擊的模樣,古晴漾非常難得地同情起弱者來了。畢竟司江海不姓古,又不像他們從小生長在武術世家,弱一點是應該的。如果他一來就很強很厲害的話,古晴漾才想大喊老天爺不公平呢!

    「唉喲,你又不像我每天都在練武,你很弱是應該的啊,反正以後就跟著我們好好練習,一定會越來越強的。在那之前就由我罩著你,如果有人敢欺負你的話就報上我的名字。你放心,這裏的人大多都很好相處,剛剛那幾個傢伙算是例外,以後碰到他們閃遠點就沒事了。」古晴漾豪氣萬千地拍拍司江海的背,一派大姐頭的模樣,連她自己都感到非常滿意。

    從小她的心願就是希望能像電視上的俠女一樣,鋤強扶弱、濟弱扶傾,如今好不容易讓她碰上一個超級大肉腳,她準備許久的臺詞總算有了見天日的時候。正因如此,就算是要當這個大肉腳的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她也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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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也許是從那一天的相識開始,不知為何,他們的關係從此糾纏不清。第一年的暑假過去,司江海的身體明顯變好不少,就連總是被禁止參與的體育課也能上了。

    司家的父母在感動之餘,當然也非常感激古家的訓練,就連一開始還極力反對的司奶奶,也不得不承認,古家的確給孫子帶來正面的影響。

    此後,每逢寒暑假,司江海都會出現在古家的庭院中。而平時每逢週末假日,也不時會見到他的身影,一時之間還真讓人以為他是不是練武練出了興趣。

    大人們或許是這麼想的,但看在小孩子的眼中事情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羞羞羞……男生愛女生……羞羞羞,小海愛小漾……」

    充滿嘲弄聲調的童言童語不時出現在司江海與古晴漾身邊。每當這個時候,古晴漾總會掄著小小拳頭,齜牙咧嘴地把那些小鬼們趕開,她可不認為三不五時就出現的司江海,是因為喜歡自己才常常跑來的。

    「小海,那些小鬼我都趕走了,你放心,我早就說過一定會罩著你的。」古晴漾得意地揮舞拳頭,她可不怕那些無聊的人來找碴。

    「我沒有擔心,只是妳這樣不累嗎?」他倒是一臉莫名其妙,別人的玩笑話聽過就算了,何必跟他們計較呢?可自己想是這麼想,但每每看到古晴漾認真得不得了的表情,勸阻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會累啊,反正我是俠女嘛,俠女怎麼會怕這麼一點小事呢?」古晴漾還是笑著,好不容易讓她有表現表現的機會,她當然會賣力演出啊。

    「俠女嗎?」司江海微微一笑,這答案多少也說明了古晴漾的行為模式。從相識那一天起,她就不斷表現出想當俠女的姿態,好像只要能夠證明她是鋤強扶弱的豪情女俠,要她做什麼都行。

    「是啊,我像不像電視上的那些女俠客呢?」說著,她還擺出一個拳招,威風凜凜地傲立在他的面前。

    「很像。」似乎光這麼說還不夠,司江海甚至用力鼓掌,頓時把古晴漾捧得暈陶陶。看到女孩因他的吹捧而綻出快樂笑容,男孩突然覺得,就算要他鼓掌一千一萬遍,他都非常甘願。

    只要她能夠繼續開心地笑,那就夠了。

    而這樣的想法,徹底影響了他們往後的相處模式……

    *********

    對古晴漾來說,所有男生都是討人厭的,但偏偏有一個人例外--

    自從她和司江海相識之後,每一年的寒暑假,他們都是在一起度過的,就算是偶逢週末假日,司江海也會特別跑來古家度過。對她而言,司江海早就超出所謂童年玩伴的分際,反倒像是一個沒有住在一起的家人。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司江海一直都是她在罩的。

    理所當然地,幾乎是古晴漾走到哪里,司江海就會跟到哪里,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樣的跟屁蟲非常惹人厭,但古晴漾一點也不這麼覺得,因為司江海的存在,完完全全滿足了她想要當俠客的心願。

    所以從小到大,司江海可以說是唯一一個待在她身邊,卻從未被她欺負過的男生。也許是因為這樣吧,在不知不覺中,她發現古家的人慢慢把她和司江海視為一對。面對這樣的誤解,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非常開心。

    「小漾,妳在笑什麼?」司江海一臉莫名地看著笑得愉快的俏麗小臉。她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笑得這麼詭異,看得他心裏直發毛。這頑皮的女生,是不是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鬼主意了?

    「小海、小海,我跟你說喔,你應該知道我們家的爸爸媽媽最愛給人作媒,連我們家的親戚叔伯也很愛給人作媒哦!」

    「我知道啊,我們不是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哥哥、姐姐哀號著不想相親,這跟妳笑的原因有什麼關係嗎?」司江海不明所以。那些哥哥姐姐們看起來可痛苦了,他實在不敢相信,小漾會是看人痛苦為樂的女生。

    「我最近總覺得,那些大人好像把你跟我看成一對,說不定我可以因為這樣就避過相親的命運喔!」古晴漾一想到那樣的可能性,又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小海,你覺得這件事有沒有可能啊?」

    「事情會這麼順利嗎?」他可一點也不這麼想,雖然自己不是真正的古家人,但好歹也在古家「混」了幾年,對古家長輩熱愛作媒的個性也算知曉幾分。

    他可不覺得即使長輩們暫時認為他跟小漾是一對,就能夠讓古晴漾避過未來幾年的相親生涯。「就算他們一時以為我們交往,也不會就這麼認定下去。」

    「你不想幫我嗎?」一聽到他持反對意見,古晴漾微嗔,滿臉不樂意。「還是說你現在有喜歡的女生,所以不願意幫我?」

    「就說了事情不是這樣啊!」瞧她有些誤解他的意思,司江海慌了。

    他從來就不會惹小漾生氣,總把她當成小公主似的捧在手心;她愛當女俠,他就故意裝孬好滿足她的虛榮心。

    即使在習武多年的現在,她還是總把他當成初見面時弱不禁風、一推就倒的小白肉雞,但事實上自己早就可以不費力地輕鬆打敗她,只是為了顧及她高傲的自尊,他從不會在小漾面前展現這一點。

    「如果不是有喜歡的女生,為什麼你不肯幫我?」古晴漾一邊問著,一邊步步逼向司江海,像要把他釘在牆壁上動彈不得。「別忘了,以往都是我罩著你,你才不會被人欺負的,現在本俠女想請你幫幫忙,你敢說不?」

    說到最後,古晴漾幾乎是在威脅他了。

    「本大小姐長得這麼漂亮,又聰明伶俐、活潑可愛。自願當你的女朋友算是你賺到了,你還有什麼好不甘願的啊?!」

    「沒人說不啊……」司江海苦笑著,不甚自在地左瞟右望,就是不敢看向她烏溜溜的大眼睛。

    「那你幹嘛不敢看我?」古晴漾還是嘟著小嘴。這小子很不給面子喔,是把她當成了什麼妖魔鬼怪嗎?

    「不是……不是啦……」司江海非常想歎氣,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現在得忍受這種「不人道」的折磨呢?

    她倒是數年如一日地完全不顧男女分際,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就算了,但現在他們都已十來歲,是進入青春期的青少年,她柔軟的嬌軀一直往他身上靠攏,換作任何男生都會覺得不自在吧!

    「那你就答應我啊!好好看著我,說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男女朋友了。」古晴漾蠻橫地說著,不聽到他的回答她絕不離開。

    但司江海卻遲遲沒再開口。她正覺得奇怪,好或不好他總該有個回答吧!為什麼只看著旁邊悶不吭聲?

    狐疑的小腦袋微擰秀眉,順著他的視線向右方看了過去--

    「呃……我、我只是路過而已,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說完那人便急急跑開,完全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見狀,兩人看了看彼此,發現他們正以非常曖昧的姿勢說著引人遐思的話語。看樣子,那人似乎以為自己撞見了女方逼迫男方……的曖昧畫面。

    「既然這樣,我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他苦笑,這到底算什麼呢?惡逼良家少男強迫交往的直擊畫面嗎?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非常想笑的感覺。

    「我比較倒楣好不好,那個人似乎把我當成什麼饑渴的女人、抓著你這隻小弱雞強逼要跟我交往……天啊,為什麼我會為了這種事把自己的形像破壞殆盡呢?」

    古晴漾摀著臉,覺得自己已經沒臉再出門見人,實在是丟臉丟臉太丟臉了!

    「別想太多嘛,反正妳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司江海好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難得看她這麼吃癟,讓自己的心情大好,剛才的事情再怎麼「不堪」似乎就不那麼重要了,不過表面上還是得安撫一下佳人才行。

    古晴漾埋怨似的瞅了他一眼。到底是誰比較丟臉啊?他居然叫她不要想太多?真是太可惡了,枉費她從以前就這麼照顧他。

    這幾天日子一定會很難過的……古晴漾無奈地想著。

    果不其然,當天的晚餐,就在極度詭異的狀況下展開--

    「呃,女兒啊,今天爸爸可是聽到一件非常特別的事呢!」古父笑得曖昧,如果他得到的情報屬實,那實在是太有趣了。他這個女兒從小就極度排斥男生,沒想到居然跟那個司江海,呵呵……

    「停!不要說了。」古晴漾摀著耳朵拒絕再往下聽,她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爸爸想要說什麼,還不就是下午那件事嘛!

    跟親戚朋友住太近就是有這個壞處,真是一點秘密都藏不住,不過是下午四點多發生的事情,晚餐時分居然就已經傳到家裏?!這附近的八卦流通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古晴漾大大歎了口氣,她已經不知道該為她的計畫成功而高興,還是該覺得難過呢?她的一世英名啊……

    「唉呀,女兒妳就讓爸爸問一下不行嗎?」古父還不死心,接著又道:「聽說妳下午跟司家那個小子說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爸爸聽到的時候還不敢相信,妳倒說說那是不是真的啊?」

    雖然他這個做爸爸的難免有些好奇,但是一想到女兒的臉皮問題,他就不敢打聽得太明目張膽。但他實在是好想確定一下。

    「老公,你在打什麼啞謎啊?交往就交往幹嘛在那邊哼哼啊啊的?女兒,妳今天下午,是不是逼問阿海要不要跟妳交往啊?」古母可不像老公那麼溫吞,她只想要幹乾脆脆地把問題說開,如果抱著這個疑問睡覺的話,今晚她一定會睡不著。

    「媽……」古晴漾慘叫著,她可沒想到老媽問起問題會這麼直接。突然,她有些怨恨那個早早就落跑的司江海。

    那小子說要回家吃晚飯,所以事情發生後他人就跑了,留下她自己面對眼下的窘況,真是太不夠義氣了,枉費她平時那麼照顧他,結果最需要他幫忙的時候他倒是跑得無影無蹤吶。

    還說要回家吃晚飯呢,不知道是哪個人,三不五時就來她家挖飯吃,一個禮拜難得見他在自個兒家吃一頓晚飯,結果今天他倒是想到要回家吃飯了?!

    「看妳這模樣,妳還真的做了啊?」古母忍不住哈哈大笑,她這女兒從小就野得不像女孩子,沒想到連追男朋友也像男生一樣直來直往,直接要求交往不說,還行動派的直接把人「壓」到牆上……

    後面這一段好像有點不好喔?不過阿海那孩子應該是不會介意的。

    「媽……」古晴漾尷尬地喊著,她的名聲全都破壞光了啦。哼!最好不要讓她再見到下午偷看的那個人,否則她見一次就打一次。

    「好好好,媽媽不笑就是了嘛,不過妳倒說說,阿海之後是怎麼回答的?」她可是非常好奇的呢,畢竟沒有幾個人會經歷到這種驚心動魄的追求宣言,也不知道阿海那孩子受不受得了這種驚嚇。

    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他,一個蒼白無力的孩子,在眾多古家小孩當中特別引人注意,因為他太蒼白也太瘦弱。

    但經過這些年的調養,他雖然蒼白依舊,但身體及膽量顯然都進步了不少。這麼說來,她的女兒雖然不像話,卻沒見她欺負過阿海,說不定他們兩個人之間,還真有那麼點機會。

    古晴漾沒再回答,一想起下午那件事,她又忍不住紅了臉,但這沉默的反應看在父母眼中,卻以為是女兒嬌羞默認的表現,一時之間席間大樂。

    「孩子的媽,快去準備我那瓶茅臺,今天實在太高興了,我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古父高興地吆喝著,本來他一直以為,這個寶貝女兒不靠相親很難嫁出去,卻沒想到小小年紀就能交到一個男朋友。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說不定她的終身大事他們就不用再操煩了。

    「你們不要太誇張了,我只是交一個男朋友而已,幹嘛一副我明天就要出嫁的樣子?別忘了,我和小海才十四歲而已,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准,你們不要現在就高興過頭了。」古晴漾嘟著嘴潑父親冷水。

    明明自己的計畫成功,她應該要很開心才對,但是一看到父母這樣樂得謝天謝地、彷佛她真嫁不出去的表現,古晴漾就忍不住火大了起來。她就這麼沒身價嗎?

    「好啦好啦,爸媽知道妳是女孩子,臉皮薄嘛,不說就是了,何必反應這麼大呢?妳好不容易才開始跟阿海交往,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古父拍了拍女兒的頭,要她別再那麼小孩子氣。心想好不容易才交了男朋友,可別嬌蠻性子一起就又跑去跟人家說分手,到時可會讓人欲哭無淚吶!

    古晴漾嘟著嘴、悶著氣坐在位子上,沒再說些什麼。雖然她的計畫成功了,但為什麼她反而覺得心情這麼糟呢?

    *********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自從那天之後,所有人都誤認為她跟司江海是情侶關係,即使她年滿十八歲,她也完全不需要擔心被抓去相親的事情,因為所有人都認為她終究會跟司江海在一起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去相親呢?

    走過了一同背書包上學的國中歲月,轉眼高中生涯也即將邁入畢業倒數。

    近來,古晴漾開始努力地準備大學聯考的最後衝刺,前陣子她跟幾個同年紀的姊妹們說好了,她們要一起考上臺北的學校,然後再一起到臺北生活,這麼一來,就可以大大減少被相親荼毒的機會。

    雖然對她來說,離不離開台南老家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她也希望能夠到外地開開眼界,所以她才會跟那些親戚女孩一同商量這件事。

    忽地,她猛然想起自己忘了把這件事告訴司江海了。

    「糟糕,那小子該不會以為我們會一起上大學吧?」古晴漾狐疑地臆測。也難怪她會這麼想了,除了小學那幾年他們並未上同一間學校之外,後來的國中及高中他們都是就讀同一所學校。

    老實說,有時候自己都覺得他們會就這樣一起去上大學。若不是連以恬提議赴臺北就學,她絕對不會想到要拋下司江海去外地念書,畢竟那個小子這麼文弱,如果沒有自己罩著的話,肯定沒幾天工夫就被欺負得慘兮兮。想想還是去問一問,看他要不要也一起去考臺北的學校。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古晴漾不得不承認司江海的頭腦比她聰明多了,如果他想考臺北的學校肯定能輕鬆上榜,這麼一來,大概就只有她這個石頭腦袋要努力用功念書了……

    想到這兒,古晴漾忍不住歎了口氣,她實在是沒有念書的天分,如果真要去考北部學校的話,她可得非常拚了。

    一邊胡思亂想,古晴漾一邊往司江海所在的社團教室走去。那個小子實在很無聊,幹嘛跑去參加什麼攝影社嘛,那種小社團根本沒幾個社員,就連她都被拉去充當幽靈社員,這才勉強免於廢社之苦。

    像這種小社團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司江海呢?

    她還沒走幾步路,就突然被一個學妹給攔了下來--

    「學姐,請妳、請妳……」

    學妹結結巴巴地沒能把話說完,但是她手上那封漂亮可愛的信封卻已說明了一切。古晴漾瞄了那怯生生卻又鼓起勇氣攔住她的學妹一眼,小小的笑意爬上她的臉龐,一絲惡作劇的心態讓她微笑開了口。

    「學妹,妳的心意讓我很感動,但是我真的沒有意思來一段同性之戀,所以這封信妳就收回去吧。」

    此話一出,只見那學妹臉色乍紅忽白,好半天都吭不出一聲,顯然是被她的話嚇呆了,完全沒料到自己的行動居然被當成了向學姐告白。

    「學、學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沒有……我不是……」

    學妹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好了,結結巴巴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但她又努力想要解釋,反而形成更加荒謬的情況。

    「小漾,妳就別再欺負人家了。」銀鈴似的笑聲從古晴漾背後傳來,她轉頭就見到一張微笑的臉龐,還帶著幾許不認同的眼神瞅著她。「學妹,這封信是要交給司江海的吧?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就由我轉交給他吧?」

    就見那學妹如獲大赦般直點頭,同時把信封遞了過去。

    接過信,那人揮了揮手示意學妹離開,自認已完成心願的學妹立刻開開心心地轉頭就走,留下兩個「學姐」,相看兩無言。

    「雅迷,妳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我還沒玩夠呢。」古晴漾嘟著嘴,她好好的玩興就這麼被破壞了。

    「人家學妹暗戀得那麼辛苦,妳就別再整她了。」她揮揮手上的信封,笑道。

    那是一個用盡心思親自設計的手工信封,雖然做得不甚完美,卻還費工夫地灑了香水,充滿少女情懷呢。

    「還是說……因為這是要給阿海的情書,所以妳才故意來搗亂的?」她瞅著古晴漾,一臉不懷好意地笑問著。如果真是如此,那也算合情合理吧。

    早在國中時期,古晴漾就以霸王硬上弓之姿向司江海告白,雖然最後沒有一個人知道司江海到底是如何回應,但看到事件之後他倆依然故我地同進同出,如果說是女朋友在吃醋的話,一切都很合理。

    「才不是這樣的。我實在是不能理解,那些小女生為什麼一個個前仆後繼地想要對阿海告白?那小子明明就很弱啊,而且風一吹就倒,為什麼這種白斬雞卻成了她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呢?」古晴漾忍不住嘟囔,她可是從小跟著司江海一起長大,他有幾兩重她還會不清楚嗎?

    「真是的,妳怎麼這麼說自己的男朋友呢?」雅迷受不了似的拍了拍古晴漾,有這樣的女朋友,阿海也真是夠辛苦了。

    「什麼男朋友啊……」古晴漾話一出口立刻住了嘴,她險些忘了她跟阿海在眾人面前可是一對情侶。

    「好好,我知道因為阿海太受歡迎,妳也討厭被別人當猴子看,所以不喜歡提你們在交往的事。」雅迷擺出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

    古晴漾只是翻翻白眼,沒再吭聲,因為她知道這時候多說多錯。反正她最初的目的就是跟阿海假扮成情侶,藉此逃避充滿相親的未來。

    看看,當初她真的做對了,因為她已經高三,當然也早就滿了十八歲,一般的古家女孩早就被眾多的相親宴逼得喘不過氣,唯獨她沒事一身輕,不知羨煞了多少人。所以說,看在這種好處上,她暫時是不可能跟阿海「分手」的。

    只不過……阿海又是怎麼想的呢?

    看到剛剛那個跑來請她轉交情書的學妹,古晴漾不由得想起阿海挺受歡迎的事實。不知為何,古晴漾突然覺得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阿海還是她當初所認識的那個小男孩,為什麼一轉眼之間,所有人看他的眼光全都變了?彷佛他不再是他……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老是跟在她身後打轉、陪著她哭、陪著她笑、由著她胡來的小男孩。

    「他到底是哪里受歡迎啊?」古晴漾有些生氣,那些女生到底是看中阿海的哪一點?她們根本就不知道以前的阿海有多差勁,身體又有多爛,她們只看到現在的阿海身體練好了、也不像以前那般容易生病,雖然外表看起來沒有多強壯,但斯文俊逸的形像卻跟以往大不相同。

    所以說,人類真是膚淺的生物,因為眾人只看到他現在的俊逸外表,絕對無法想像她第一次見到阿海的時候,還真以為那個瘦巴巴、又慘白兮兮的小鬼絕對活不過十歲。不過呢,古家的人才濟濟,別說是武術高手了,就連中醫國手也在其中,不管最初阿海的身體有多破,讓她那票親戚補了幾年下來,就算沒有脫胎換骨,至少也已經強身健體,不再像初見面時那副隨時會昏倒的模樣。

    「他哪里受歡迎?」雅迷不由得睜大眼睛,像是無法相信古晴漾會提出這種問題。

    「不要忘了,他可是全學年的第一名,而且這還是從國中開始就一直保持的記錄,不過我聽說他以前念國小時也是如此……」

    「那也不過是會念書而已,這種人多得是,她們幹嘛全纏著阿海?」

    「除了念書之外,當然還是因為他帥啊。」雅迷活像看著怪物似的盯著古晴漾,這女人該不會完全忘了自己的男朋友長得有多帥吧?

    「帥嗎?」

    古晴漾問得理所當然,換來雅迷更加難以置信的目光。

    「我的天啊,妳的男朋友真的很帥好嗎?!而且他不止是帥,還很專情,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小女生超級迷戀他。」雅迷扶著額,覺得自己開始頭暈了。小漾是真的沒發現她的男友有多麼優秀嗎?

    「不說別的,光說妳手上這封情書好了,妳知不知道剛剛那個小女生,為什麼要把給阿海的情書交給妳?」

    「不知道。」她對此一直感到奇怪,為什麼給阿海的情書都會送到她手上呢?

    「因為阿海對外宣佈,他本人不收情書,如果一定要給他,那就要把情書送到他的女朋友手上,由他的女朋友來決定。妳都不知道啊,阿海這個作法反而讓他的人氣直直上升,現在更成了新好男人的典範呢。」

    「這算哪門子的新好男人啊……他根本是把他的麻煩丟給我耶!」古晴漾氣呼呼地說道。她為什麼非得幫他收情書不可啊?!

    「呵呵,吃醋啦?」雅迷笑得像只剛偷了魚的貓。不管小漾再怎麼爽朗不羈、活像自己有多不在意這個男朋友,但幫男友收情書總會教她不舒服吧!

    「誰、誰吃醋啊!我不理妳了,我要去找阿海了。」

    古晴漾有些狼狽地離去,如果再繼續聽雅迷說那套「吃醋」的瘋話,她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奇怪。像現在,她居然覺得手中那封情書好沉重、讓她好想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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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4: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古晴漾走進社團教室,一如往常地,即使是學校明訂的社團活動時間,但這小小的攝影社卻只有司江海一個人在,其他的幽靈社員早就不知跑哪去了。

    看樣子,等他們畢業之後,這個社團大概也會被廢社吧。

    司江海正低頭看著一批照片,深鎖的眉頭像是極不滿意拍攝出來的成果,古晴漾很好奇到底是糟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司江海死板著一張臉,她輕輕巧巧地滑到他身旁,一把抽走他手中的照片--

    嗯?這不是前陣子阿海硬拉著她拍的新照片嗎?

    古晴漾雖然參加了攝影讓,不過她向來不參加社團活動,唯有一件事她卻是不參加不行,因為她是司江海專屬的模特兒,三不五時就得讓他拿著相機拍啊拍的。

    不過呢,她也不是那種只會在鏡頭前死命做出微笑的模特兒,反正阿海也不曾這麼要求她,拍照的時機也隨意,總之,管她當時是在練武,或者是追著小鬼頭跑,她做她的事,阿海想拍什麼就讓他去拍囉。

    結果在不知不覺間,她的生活照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堆,有時她想問問阿海拍這些照片做什麼,卻每每敗在他冗長的「光圈」、「快門」、「曝光度」等等專有名詞說明下,聽得她昏昏沉沉,只能依稀確定這些照片並不是隨便拍拍的。

    古晴漾瞧著剛搶到手的照片,左看右看就是不知道他在皺什麼眉,覺得照片拍得挺好的啊,為什麼他的表情活像看到什麼超爛的作品?

    然後,一個小小的疑問浮起--

    「阿海,你看我的照片幹嘛看得眉毛打了十幾個結?我拍出來就有這麼醜嗎?難道你正在想,就是因為模特兒長得太醜,才會拍得差嗎?」古晴漾齜牙啊嘴地問道,明明就是他硬要拜託她當模特兒的,如果現在敢怪她不好,她一定跟他翻臉。

    「小漾?妳什麼時候來的?」

    嗯?有鬼喔。居然連她進門了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你在發什麼呆?而且表情還很臭,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司江海只是輕輕歎了口氣,卻沒有說明,古晴漾看他不想講,也不好逼他。

    最近阿海的心情似乎一直很不好,她問了好幾次都問不出所以然,最後只好放棄詢問,等他想說的時候再說唄。她隨手丟出剛剛收到的情書。

    「大情聖,你的情書我給你送到了。」

    瞧見司江海看也沒看那情書一眼就推到一旁,讓古晴漾的心情瞬時大好,這時她總算憶起最初要來找司江海的目的。

    「阿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考臺北的大學啊?」

    聞言,司江海楞了下,而古晴漾已迫不及待地哇啦哇啦往下說道:「這是以恬提議的。她說,我們可以一起去考臺北的大學,考上的話,就不用老是被逼著去相親,而且大家住在一起又可以讓父母安心,啊……你是男生,可能要自己在別的地方住,不過你可以常常來找我們玩,就像現在一樣。」

    「相親?妳根本不用去相親,幹嘛跟以恬湊熱鬧?」否則,他這個「男朋友」的頭銜怎麼能一掛就是四年多?

    「哎喲,那只是其中一個目的啦,最重要的是,可以去外地生活看看,我聽說臺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去玩啦,好不好?」古晴漾笑容燦爛地問道,雖然剩不了多少準備時間,但如果能有阿海幫忙,一定能事半功倍的。

    但司江海只是擰著眉,久久不語。

    「阿海?你在考慮什麼啊?難道你在怪我這麼晚才告訴你嗎?其實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啊,又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古晴漾扯著司江海的衣角哄道。

    「我不是在生氣。」頓了下,司江海終於開口道:「只是,我不能跟妳去考臺北的大學。」是該說出真相的時候了。

    「為什麼?!」古晴漾難以置信地喊道。「難道你有其他想去的學校嗎?」

    「不是那樣的,是我……我畢業後就得去美國了。」司江海有些困難地說出近來令他心情不好的主因,「這件事剛剛確定了,我一畢業就走。」

    「你說什麼?!」古晴漾被突如其來的消息轟得頭昏眼花,她不敢相信這麼大的事情,阿海居然到這時候才告訴她?現在離畢業已經剩不了幾個月了耶!

    古晴漾難掩臉上震驚的表情,腦袋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雙小手已經自動地揪住了司江海的衣領。恐嚇似的說道:「給我再說一次!」

    這時候,司江海的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不復先前的激蕩。他閉了閉眼,然後輕輕推開古晴漾捉住自己的手,聲音平穩地道:「高中畢業之後我就要出國念書,所以我沒有辦法、也不可能跟妳一起去考臺北的大學。還需要我再重述一遍嗎?」

    他冷淡的表情、平靜的聲音氣得古晴漾哇哇叫,不敢相信他要出國了,她事前卻一點也不知情。他怎麼可以瞞著她?!

    「你、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決定要出國的?為什麼我完全不知道?!你怎麼可以現在才告訴我?!如果我不問的話,你是不是就不說了?!」

    能出國念書當然值得恭喜,她氣的是他的隱瞞,為什麼他以前從沒提過?非要到最後一個學期才肯說?或者是……她沒問他就不說了?

    最後一個疑問讓古晴漾不由得一陣心驚膽跳,拒絕再去深思當中的可能性。

    「那是早就決定好的,在我跟妳認識之前就已經決定的事。」他看著她擰眉的不解表情,自己的眉頭也跟著微微皺起,他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她,她總是精神飽滿地大笑大鬧、大悲大喜,這麼疑惑的她是少見的,也是他不樂見的。

    「這麼早以前?這太奇怪了,當時你只是個小學生噯!哪有人在小學的時候就先決定了以後的出路?難道不能夠改嗎?為什麼你要去美國?那個國家很遠、很遠的耶!要坐飛機才能到,那我們以後豈不是見不到面了?」

    古晴漾突然覺得一陣慌亂,從小到大在古家習武的人來來去去,就只有他一直留下、留在她身邊,但現在連他也要走了?

    「小漾,妳忘了我是什麼人嗎?」他淺淺歎息,希望她冷靜下來。

    「什麼人?你不就是司江海?那個從十歲就跟我認識,武功爛得半死、總是要我罩著的阿海嗎?」她不解,當年的小海跟現在的阿海不是同一個人嗎?為什麼他要離開?以後沒有人罩著他怎麼辦?

    他很弱的,如果她不在旁邊看著,他一下子就會被別人欺負,這樣的人去了美國絕對會被那些高頭大馬的洋鬼子欺負到死的……她越來越不安心,捉著他的手想要說服他打消出國的念頭。

    念書在哪都能念,國內的學校也很好啊,為什麼非得飄洋過海、去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遠離自己所熟悉的人事物?

    「小漾……」

    他苦笑了下,她總是那麼單純,總是只看得見事情的表面,在她的眼中,他或許永遠都是那個小肉雞、那個蒼白無力彷佛隨時都會一命嗚呼的小男孩,而忘了現在的他已經是十八歲的大男生、更忘了他的家世背景會如何影響他的人生。

    「我是司家的小孩,更是唯一的繼承人,光是這一點我就得負起繼承的責任,這一回出國更是為了學習家族的經營,我家的親戚在美國也開了公司,所以我父母希望我能夠從頭開始學起,所以我不得不去。」

    「為什麼一定要去美國?在臺灣的公司不行嗎?!」

    她不由得抗議,沒錯,司家在台南是富甲一方的望族,手下還擁有好幾家大公司,那些錢就算吃上幾輩子也吃不完,而公司更是多到北中南都有據點,如果是想學習基層的事務,在自家公司裏難道就不行嗎?

    「小漾,妳就是不懂嗎?」他再次歎氣,對於她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直性子完全沒轍,如果只是這樣,當然不用出國,但他的目的並不僅止於此。

    「你這個人的心思七拐八繞,不講清楚誰知道你在想什麼?」她氣得蹦蹦跳,嚷著、鬧著就是不想要他離開。「最重要的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古晴漾氣急敗壞地撲上前,掄起拳頭就想揍人,司江海輕輕巧巧地閃開了,他知道她真的火了,下手絕對不分輕重。

    「我沒有瞞妳的意思,其實我一直想說服家裏的人放棄,所以在事情確定之前我不想讓妳無謂煩惱,我也覺得很頭痛啊。」

    司江海連連避開古晴漾的拳頭,雖然不是沒有辦法阻止她,但這麼做卻沒有意義,如果現在不先讓她稍微發洩一下怒火,之後的情況只會更糟。

    「不准跑!你給我站在那邊不准亂動,我一定要打你一拳!」

    數度揮拳落空,古晴漾只覺得胸中的火氣越來越旺,明明社團教室只有小小一間,為什麼她老是打不到他?

    桌子被她推離原位、椅子也被她踢翻好幾張,就連原本擱在桌上的照片也散了一地,整間社團教室活像被人徹底砸了一回,但司江海還是好端端地站著。

    「如果打我能讓妳消氣,那妳就打吧。」說著,司江海停下腳步,不再閃避。

    古晴漾的拳頭挾帶虎虎風聲而來,這一拳打在身上肯定會受傷,但司江海根本不在意,甚至還閉上眼,表示任君處置。

    但幾秒鐘過去,預期中的重擊沒有出現,司江海睜眼,古晴漾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他眼前不遠處,只見她緊緊擰著眉、咬著唇,眼眶下還有些紅紅的,看起來比他這個準備挨揍的人還要更委屈三分。

    「你這個混蛋!我怎麼可能真的打你嘛!你是我罩的人耶!」

    她眼眶泛紅地撲向他,緊緊把他抱住,一邊罵著,一邊用沒半點力道的軟拳搥他,司江海沒說話,只是靜靜任她罵著、打著。

    「小漾,我也不想走,可是司家的未來是我的責任,我去美國正是為了學習如何擔負起這份責任,所以我必須要離開。我很抱歉在這種情況下讓妳知情,我本來想另外找機會告訴妳……」他輕輕回擁著她,不敢用力,輕柔的動作像是沒碰到她似的。他怕自己如果真的抱緊她,會洩露出太多他還不打算讓她知道的心情。

    「不要說了。」古晴漾搖搖頭,不想再聽他說下去。在大鬧一場之後,她清醒了不少,除非事情真的已經到沒有挽回的餘地,否則阿海不可能告訴她要去美國的事,現在他說了,就代表他非走不可,那麼,任她再怎麼吵鬧也沒用了。

    既然這樣,她又何必白費力氣?

    轉換好心情,古晴漾揚起一抹笑說道:「既然你已經確定不考國內的大學,那接下來的時間應該都很閑吧?」

    司江海點點頭,卻不知她為何會提起這個。

    「那麼……到你畢業之前,你要陪我到處去玩,讓我們一起留下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讓你到了國外也不會忘記我。」她笑容燦爛地說道。

    「嗯。」除了答應之外,他還能說什麼呢?

    *********

    古晴漾徹底放棄了與連以恬等人一同考臺北大學的想法,反正她的腦袋也不夠好,與其浪費時間去拚那不一定考得上的學校,還不如把時間省下來,和阿海多去幾個地方玩。

    即使畢業之日已進入倒數,她也完全沒有收心的打算,甚至玩得更瘋了。幸好古家並不是會求孩子非得念到多高學歷的家庭,所以古晴漾這任性的考生倒沒受到什麼阻礙。尤其在知道阿海即將出國後,古晴漾的父母就更沒理由阻止她了。

    就讓他們在分開前多保留一些回憶吧--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這一晚,他們比預計的時間要晚上許多才上路。

    大概是因為這陣子老騎著機車到處玩,機車在不堪長程虐待後決定暫時罷工,害得他們在路上硬是耽擱了兩個多小時,這才得已重新發動車子返家。

    而這時已是夜幕低垂了。

    偏涼的晚風呼呼吹著,時針已經快要走到標著十二的數字,雖然先前已經先打回司古兩家報備會晚歸,但無論如何還是得趕快回去才行,他和小漾身上的薄外套能擋住晚風,卻擋不住逐漸刺骨的寒意。

    司江海專心一意地騎著車,卻在照後鏡的反射中瞧到逐漸逼近的車群,改造過的車頭大燈閃爍著絕不合法的刺眼色澤,還不時可以聽到響徹街頭的音樂聲將車主的喜好分享給眾人,甚至還有人以蛇行的方式前進……

    這樣的組合,絕不會是多麼中規中矩的人。

    司江海下意識想要避開他們,但對方似乎不這麼想。

    就見到車隊中有車子直直沖了出來,在開到司江海旁邊時,副駕駛座的人還挑釁地搖下車窗,探出頭來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們。

    「少年耶,這麼晚了還帶女朋友出來玩啊?」

    司江海沒理會他們,逕自加速,試圖甩開他們,但是對方開的是特別改造過的車子,哪可能這麼簡單就甩掉?一會兒就又追上來了。

    「哎喲,這麼寶貝女朋友,捨不得給別人看一下喔?小姐,頭轉過來嘛,給哥哥看一下妳有多漂亮。」男人涎著笑說道。

    「小漾,妳不用理他們。」司江海硬聲說道,接著又再次加速。

    司江海不斷閃避的行為像是逗樂了那群人,只見整個車隊的人都追了上來,司江海見情況不妙,壓根兒不理會古晴漾在對他大喊些什麼,逕自埋頭騎車。

    風吹散了她的聲音,但他仍能聽得出她的憤怒,但此刻司江海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他現在載著小漾,而他絕不能讓小漾出一絲差錯。

    這時司江海才發現這個車隊並不是只有汽車而已,為了牽制他們的行動,好幾輛機車正風馳電掣地朝他們駛來,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就被包圍了。

    非法的車隊集團又怎麼會遵守交通規則?

    只見他們沒有一個戴上安全帽,染得五顏六色的髮絲被風吹得張狂,這群人當中有男有女,但相同的是他們臉上的惡意。

    他們大喊著、大笑著,像是視司江海為掌中獵物玩弄著,不時有人故意將車騎近,然後伸手欲觸碰古晴漾,司江海避得很辛苦,卻仍執意閃避著,他可不想讓這群人的髒手碰到小漾。

    「阿海,放我下車,我要揍扁他們!」古晴漾氣極了,這群瘋子幹嘛淨追著他們跑啊?!

    司江海還是不理她,他只是專心看著路,冷靜思考著是否有脫逃之策。他記得附近有不少小巷弄,如果抓準時機鑽進去,至少能先擺脫後頭的汽車群,至於剩下的機車,就等等再想辦法了。

    又騎了一會兒,右手邊果然出現單行道的指示牌,司江海猛一催使油門,從擋在他右側的機車面前切進單行道,刺耳的煞車聲及撞擊聲也同時響起。

    司江海沒有回頭,他不在乎那些人是否被撞得人仰馬翻,最好是撞成一團,順便擋住車道入口,才不會有人追來。

    只可惜司江海的心願並未被上天聽到,就聽見一聲高過一聲的吆喝聲,充斥著不堪入耳的辱駡,而他們身後急速逼近的車燈,則說明了對方的憤怒。

    清楚可聞的金屬磨擦聲讓司江海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他瞥了眼照後鏡,長長的金屬鐵鏈在夜空中旋轉著,還有人拿著金屬棍棒在地上拖著,剛剛聽到的磨擦聲應該就是這麼來的,對方顯然是決定動粗了。

    「可惡,逃不過了嗎?」司江海瞇起眼,想看清楚前路。

    這條巷弄彎彎曲曲本就難行,雖然不算太窄,但不知為何燈光顯得有些不足,加上停滿了各戶人家的車子,這條車道完全是窒礙難行。

    雖然同樣的條件也對對方不利,但司江海還是急於離開這一帶,那些沒跟進來的汽車會在何方,他心中一點底也沒有。

    而且他們的機車下午才鬧過脾氣,經過剛剛的折騰,司江海怕車子會撐不住。

    大概是小巷道太難行、又或許是對方追煩了。總之,最後追上來的機車只剩下三輛,司江海從他們特別的喇叭聲判斷,這幾輛應該就是剛剛包圍他的車,因為有同伴受傷了,所以才會格外憤怒。

    貼著巷道先甩開第一個追兵,然後重新轉回大馬路上,正如他最初所猜想的,車隊的其他人就在附近埋伏。

    但他們顯然是沒料到,司江海會這麼快甩開追進巷內的追兵。結果一看到司江海的車子從他們眼前飛快閃過時,對方居然呆了,結果就是讓司江海成功地閃進另一條小路,再次從對方的視線中消失。

    可惜這招只能對付外頭的伏兵,對於身後窮追不捨的另外兩台機車並無功用,司江海任他們追著,一時之間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甩掉他們。

    「阿海,你現在車子放慢些,假裝讓他們追上,由我來對付他們。」古晴漾拍拍他的肩,大聲在他耳邊喊道。

    司江海不知道她有什麼計策,但這時也只能相信她了,他逐步放慢車速,按照古晴漾所說的,假裝是被追上,他小心翼翼地瞧著追兵越靠越近,卻突然發現坐在後座的古晴漾開始不安分起來--

    「小漾,妳想做什麼?不要亂動!小心摔下車。」

    司江海直覺地回頭想要警告她別再亂動,卻看到她已脫下身上的薄外套,拉著一邊的袖管,再使勁一甩,另一條袖管竟然就朝追兵的頭上甩去,明明該是軟綿的布料,此刻倒像是裝了鋼條似的,直直打中對方的面部。

    古晴漾出手的動作極快,對方根本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就又被襲擊了第二回,這一次,或許是她已抓住竅門,使出的力道更強、也更加精準,再次甩出的袖管狠狠刷過追兵的眼睛,對方因為貪帥而沒戴安全帽的頭部沒有任何的遮避物,當然也沒有辦法抵擋古晴漾的攻擊。

    眼睛是非常敏感的器官,隨便一點沙塵進入就能讓人不舒服半天,更何況是狠狠被擊中呢?

    對方立刻痛得摀住眼,就是這一時分神,對方的車子歪歪扭扭地就向旁摔落,也順便擋了後頭另一個追兵的路。

    「好耶!」古晴漾興奮地握拳叫好,總算能親手教訓那些討厭鬼,教她怎麼不興奮呢?

    「不要亂動。」司江海總算露出微笑,看來只要再避一陣子,應該就可以確實甩掉那群人了。他大幅放慢車速,擔心再繼續沒命的狂飆下去,車子會先被弄壞。

    「安啦安啦,如果他們還敢跑來,我就見一個打一個,本姑娘習武多年,還怕教訓不了那群小混混嗎?」古晴漾得意洋洋地說道,今晚的歷險讓她突然有種自己真的變成俠女在教訓江湖小混混的感覺。

    她太過開心,一時間竟沒注意到在他們左側的小巷有一抹光亮出現,等到她發現時,對方已經高高地舉起金屬球棒,朝她身上揮去--

    銀色的金屬球棒被路燈映得閃閃發亮,那亮光也反射到照後鏡上,不尋常的光亮吸引了司江海的注意,他看到在前一個小巷被甩掉的追兵居然又出現了,這回他捨棄了機車,孤身拎著球棒來追擊他們。

    司江海本來想加速甩開對方,但球棒已經揮下,他想也未想地抬起左手為她擋下。

    刺骨的痛楚從被擊中的地方傳來,司江海痛呼一聲,幾乎要承受不住,加上球棒揮下時的力道,迫使車身整個向右傾斜,無法避免地,車子翻倒了。

    不能讓小漾受傷的念頭支配一切,雖然左臂疼痛異常,但他還是抱住她往一旁翻去,沒讓沉重的機車壓傷她。

    光是如此,對方還未放棄追擊的念頭。就見那人掄起球棒再次朝他們揮來,因為無法躲避,司江海直接以自己的身體做為古晴漾的盾牌。

    被壓在司江海身下的古晴漾看到他為自己擋下攻擊,水亮的大眼瞬間被怒氣佔據,那人怎麼可以這麼做?!

    古晴漾翻身而立,引腿一腳就踢飛了對方手中的金屬球棒。男子嚇了一跳,沒料到看似纖瘦的古晴漾居然有這等本事。

    一腳還不過癮,只見古晴漾扳扳指、又扭扭頸,表情是一徑的兇惡。

    她決定拿出全部的真功夫,非得狠狠教訓這個傷了阿海的混蛋傢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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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4: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逞英雄的結果就是左手骨折、一些摔車時留下的擦傷,背部還有幾道被球棒擊出的瘀傷,但總的來說,司江海非常健康,甚至不需要住院。

    但古晴漾可不這麼認為,她堅持要他住院觀察幾天,因為從車上摔下來時,他們在地上滾了幾圈,她被他護著所以沒受傷,但她卻擔心他有可能撞到腦袋,否則當對方的球棒揮下時,他為什麼沒躲開?

    他們是被救護車送進醫院的。

    原來是他們上演的暗夜飛車追逐戰擾得附近居民睡不著,一氣之下乾脆報警,沒想到警方到達時,看到的卻是一個被打得極慘的小混混。那時的古晴漾還一腳踩在小混混身上,逼迫小混混向司江海道歉。

    這一幕看得警方目瞪口呆,一時間竟搞不清楚到底該逮捕飛車黨的小混混,還是該逮捕打傷人的古晴漾?

    總之,因為有兩個人明顯受了傷,因此他們都先被送到附近的醫院。沒想到同一家醫院的急診室裏,他們見到了另外幾個在方才的追逐戰中受傷的小混混,在告知警方之後,那幾人自然也得到了「特別關照」。

    為了避免再節外生枝,司江海叫古晴漾先打電話回家報備,並請他的父母找來律師,以保護先前因一時衝動而打傷人的古晴漾。

    司古兩家的父母一接到消息,當然是立刻趕到醫院,那時的古晴漾已先一步被警方帶去問話,等她終於得已回到醫院時,天色早已大亮,再經詢問,得知司江海已經好好被安置在病房內了。

    一問到病房號碼,古晴漾立刻沖了過去。司家人給他安排的當然是頭等病房,安安靜靜的大房裏,司江海坐在床上,一臉若有所思,

    「阿海,你受了傷怎麼不躺下來休息呢?」古晴漾劈頭就是一句指責。

    「小漾?妳怎麼直接跑回來了?為什麼不先回家休息呢?」

    瞧見也是一身狼狽的古晴漾,司江海立刻擰起眉頭,她的髮絲亂成一團,身上的衣服也是離去時的那一套,顯見她根本是一從警局出來就直奔醫院。

    昨晚他們兩人都折騰了一夜,而她又被警方帶去問話,身心理當疲憊,現在好不容易出了警局,不回家休息,跑來這裏做什麼?

    「我不放心你啊。你看,我一不看著你,你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你受了傷為什麼不好好休息?」她注意到他的病床雖然被搖起,但他卻坐得直挺挺地,背部壓根兒沒靠在床墊上。「你的背很痛嗎?」

    是了,他為了保護她,用背部擋住了最初幾棒,金屬球棒打在身上一定很痛,所以他才沒辦法躺下來好好休息……古晴漾心疼地咬著下唇,恨不得立刻再回去痛打那個小混混一頓。

    從第一天認識開始,她一直努力保護他不被任何人欺負,結果現在卻是她被他保護,這讓古晴漾覺得他的傷都是她害的。

    如果她能夠再厲害一點,或者是昨天不要拖著阿海出去玩,他就不會受傷了。

    「我沒事,只是擔心妳的狀況,所以睡不著。」司江海搖搖頭,輕描淡寫地想要化解她的愧疚,然後他招手要她坐在床沿、坐在他身邊。「妳呢?有受傷嗎?從車上摔下來時有沒有撞到哪里?」

    「我沒事,你把我抱得那麼緊,我怎麼可能撞到嘛,倒是你--」

    古晴漾擰眉看著司江海斯文的臉上有著不協調的傷口。他的臉上有幾塊擦傷,顯然是摔車時傷到的,右手上也有幾處類似的傷痕;左臂已經打上石膏,還吊著怵目的白色布巾;而她沒看到的背部,應該也是同樣的傷痕累累吧。

    一想到這兒,古晴漾更加愧疚了。

    「如果我昨天沒有找你出去,就不會遇到飛車黨了;如果我聽你的話,讓你開車出去的話,至少你不會傷得這麼重……」

    古晴漾的腦中轉著一連串的如果,如果昨天沒有出門、如果機車沒有拋錨、如果他們是開車出去……古晴漾垂頭喪氣地想著種種已經無法改變現況的如果。

    「小漾,別這樣。」司江海用沒受傷的右手支起她的下巴,要她看著他。她不適合這垂頭喪氣的模樣。「並不是妳害我受傷的,害我受傷的是那些飛車黨的小混混,妳沒有錯,妳根本不必自責。」

    「可是我……」

    「對了,我爸媽有叫律師過去嗎?」不想讓她繼續沉浸在自責的氣氛中,司江海硬生生改變話題。昨天急診室亂成一團,一下子來了好些個飛車黨,之後警方又帶著他們來求診,場面瞬間大亂,等到穩定下來,小漾也被帶走問話了,所以司江海無法確定她的狀況。

    「有,那個律師要我放心,因為是那些飛車黨先來追我們,我算是逼不得已才會還手,雖然有防衛過當的嫌疑,但你受傷在先,所以警方應該不會為難我,而且律師也說司家的力量絕對會保我平安。」

    古晴漾擰著眉,那律師講得好像她本來應該被抓去關似的,可若不是對方不斷來招惹,她怎麼可能動手?

    習武之人最忌諱對不懂武的人出手,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鍛練心智,可不是用來打架傷人的。她這回動手,也是抱著回家會被罵到死的覺悟。

    「妳沒事就好,否則要我在醫院休養也不安心。」他拍拍她的手笑道。「天都亮了,妳也差不多該回家睡覺了吧?等一下古爸爸、古媽媽他們回病房時,妳就跟他們一起回家吧?」

    「我爸媽還在這裏?」

    「嗯,他們和我爸媽說有些事要去找醫生,不久前剛離開的,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司江海正說著,門口也跟著傳來陣陣腳步聲,他轉頭看了過去,果然是大人們回來了。

    「小漾妳總算來了。」溫柔的司伯母一見到古晴漾,立刻快步上前,拉著她的手左瞧右看,像是怕她也受了傷。「妳被帶到警局有沒有怎樣?被嚇到了吧?」

    被飛車黨追趕吶,這可是她完全無法想像的可怕事件。

    「我、我很好,完全沒事。」古晴漾結結巴巴地答道,一邊心虛地瞥著父母。完了,老爸的臉很臭,老媽也沒笑容,她回去該不會要罰跪吧?

    「我這個笨女兒當然很好,因為全是阿海在受傷。妳居然把普通人給揍趴下,爸爸可不記得是這麼教妳的。習武習心,妳學了這麼多年竟然還這麼衝動。」古爸一手插著腰,非常不高興地碎碎念著。

    雖然他初聽到他們昨晚的遭遇時也嚇了一跳,但也不該動手打人啊,就算那些小混混有千般不是,扭送到警察局不就得了?

    所以說啊,年輕人就是定力不足。

    「因為我那時很生氣嘛……」古晴漾委屈地說道,她真的氣瘋了才會出手的。

    「那個混蛋居然拿球棒打人耶!阿海也真是的,人家又不是打他,我就算被打斷手臂也沒關係啊,結果他先挨了一記,骨頭就斷了,我聽到聲音時真的嚇到了……你幹嘛幫我擋嘛?!我自己擋可能還不會受傷。」

    古晴漾轉頭氣呼呼地掐了司江海一下後,才又繼續道:「總之我們摔車之後阿海又死命護著我,結果棒子全落在他身上,我看到他挨揍才會抓狂啊,那個傢伙是個卑鄙小人,如果我不揍他,我這口氣咽不下去。」

    「什麼叫妳被打斷手臂也沒關係?」司爸爸可不同意了。「小漾,妳是女孩子家,怎麼可以讓妳受傷呢?這次我家阿海做得很對,就算多挨幾下也不可以讓妳有一丁點損傷,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了,怎麼算是個男子漢呢?」

    「老司,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就是我家這個野丫頭最近老拖著阿海到處跑,今天才會遇上這種事,你不罵罵她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可以把阿海保護小漾受傷視為理所當然?」古爸爸也沒偏心女兒。「總之,小漾,回家之後該受的懲罰妳是一樣也別想跑。」

    「我本來就沒想跑啊。」古晴漾小聲咕噥著。「反正可以揍那混蛋幫阿海報仇我就覺得夠本了,我才不在乎會受什麼罰。」

    古晴漾說得雖然小聲,但一旁的司江海還是全聽見了。

    或許她的話不過是無心之語,但她話裏的情緒卻是對他滿滿的關心,思及此,司江海不由得露出淺淺微笑,就算會弄痛嘴角的傷口也不在乎。

    *********

    雖然司江海一直宣稱自己很有精神,既然沒有阻礙行動的傷,絕對可以正常上下課,但他的父母也像小漾一樣緊張,非要他在醫院多觀察兩天不可,結果就是他被迫留在醫院整天睡大頭覺。

    因為背部有傷,司江海只能側著睡覺,不習慣的睡姿讓他睡眠極淺。這一天下午,他在睡夢中依稀聽到沙沙的衣裙磨擦聲,他睜開眼,有些意外地瞧見一個笑容甜美的女孩不知何時進了他的病房。

    「雅迷?妳又蹺課了?」羅雅迷是他和小漾國高中這六年來的同學,同時也是小漾的親戚,她不是小太妹,卻老愛蹺課讓某人頭痛。

    「元哥會生氣的。」他好心提醒她。

    「我就是要讓他生氣。」她滿不在乎地說道。「對了,小漾托我帶補給品給你喔,感謝我為你蹺課吧。」

    「應該是妳蹺課的時候被小漾看到,她才會請妳帶東西來吧。」司江海一笑,戳破她的謊話。

    「不管怎麼樣,小漾的補給品你到底要不要?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明明再幾個鐘頭就放學了,幹嘛非要我先送東西過來蘇。不要甜蜜得太過分啊,看在我這個孤家寡人的眼中可是很刺眼的說。」

    羅雅迷一邊抱怨,一邊拿出在學校附近買的麵包。

    「我照小漾說的跑了好幾家麵包店才買齊你喜歡吃的口味,真不愧是交往多年的男女朋友,連你喜歡吃哪家店的什麼麵包都一清二楚。」

    只是可憐她得一家家跑、一家家買。雖然那些店都在學校附近,算起來也沒多辛苦,但她實在看不出來為什麼肉鬆麵包要去A店買、菠蘿麵包卻得去B家買,明明都是再普通不過的麵包啊。

    「謝謝。」司江海坐起身,這才伸手接過麵包。

    倒是羅雅迷一瞧清楚司江海左手的石膏,就乾脆站在他旁邊不走了。

    「哇哇哇,老兄你人氣挺旺的嘛,才住院兩天,石膏就快寫滿了……咦,這個是什麼?」羅雅迷好奇地扳著司江海的手,想瞧清楚石膏上寫了什麼。

    「妳在做什麼?那邊沒寫字吧?」每一處的祝福語都是他親眼看著對方寫上,他記得石膏的下方沒人寫字。

    「明明就有,你把手抬起來一下。」羅雅迷堅持他一定要抬手。「嗯……我看看啊……『我恨死了你這麼做!』哇塞,好熱情的話啊。」

    看清楚隱藏在石膏下方、司江海不易看見的地方,由某個不具名的人寫下的八個字加驚嘆號後,羅雅迷笑得非常曖昧,會寫這句話的人,還能有誰?

    司江海沒吭聲,只是任由羅雅迷調侃,思緒卻飄向遠方。

    他不知道當她寫下這句話時的心情如何,是覺得心疼,或是覺得憤怒?抑或是兩者都有--一份因為愛情而同時萌生的氣憤及憐意呢?

    但她的這句話,會讓他忍不住想做點什麼……

    *********

    放學之後,古晴漾就拎著書包到醫院報到。

    這兩天總是如此,因為怕阿海一個人在醫院無聊,所以她放學後總會到醫院陪阿海聊天,等會客的時間結束她才又拎著書包回家。

    她推開病房大門,被顯然比昨天更高一層的補品山嚇了一跳。

    「奶奶今天也來啦?」古晴漾一屁股就坐上他的床沿,滿臉不敢領教地問道。那一堆又一堆的補品是司家奶奶對孫子的愛,但這數量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司江海只是來住院觀察幾天,很快就會出院回家了,到時這些吃不完的補品還不是得搬回去?這麼搬來搬去不嫌累嗎?

    「我也叫她不用一直往這裏跑,但她堅持要看到我才能安心。」司江海苦笑,奶奶的年紀也不小了,這麼舟車勞頓總是不好。

    「你奶奶寵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次你受傷,她一定很氣我吧?」古晴漾非常有自知之明。

    她和司家奶奶一向不對盤,司家奶奶嫌她是粗魯不文的野孩子,而她也受不了奶奶緊張兮兮的個性,總而言之,性格纖細的司奶奶和神經大條的她怎麼也相處不來,所以當她和阿海「交往」的消息傳出後,聽說司奶奶甚至昏倒了呢。

    古晴漾咧嘴一笑,她還真想看看當時的情況。

    「奶奶是說了些重話。」司江海說得非常含蓄,重話二字絕對無法恰當說明奶奶的怒氣,不過這件事小漾並不需要知道。

    「是這樣嗎?」古晴漾不置可否的應道,反正司家奶奶絕不會說什麼好話,所以她不聽也好,然後,她想到另一件事。「說真的,你奶奶這麼寵你,怎麼會捨得把你扔到美國呢?沒辦法天天見到你,她哪受得了啊?」

    「我想奶奶應該自己有辦法調適。」司江海低頭瞧著手臂上的石膏,在他看不到的那一側,有她寫下的一句話,那句話動搖了他的心,讓他忍不住想使詐、想用計把她鎖在他身邊,想讓她在他離開的未來幾年也不會變成別人的。

    雖然這麼做有其風險在,但是……給她選擇的自由也是一種愛的表現。

    「小漾。」司江海輕聲喚道,吸引她的注意。「妳有沒有想過,我走了之後妳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古晴漾一楞,什麼事怎麼辦?

    「相親的事、二十五歲前要結婚的家規。」司江海輕描淡寫地說道,從她恍然大悟的表情中看出她從沒想過這件事,沒想過最好,所以他繼續說:「我這一趟去美國,沒個五、六年是不可能回來,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認為妳家那票逼婚軍團會讓妳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守著一個不一定會回來的男人。」

    「為什麼?我們已經『交往』四年多了耶!」古晴漾一臉莫名其妙,畢竟她就靠著阿海這個「男朋友」,快樂的逃掉了不知多少次相親。

    「妳自己也說過,美國是個很遙遠的國家。在多數人的觀念看來,遠距離的戀愛很容易產生變化;而在所謂『大人』的眼光看來,他們或許會覺得我和妳的交往只不過是小孩子在玩戀愛遊戲,再加上我這一離開就是好幾年,天知道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到了國外就被外國女人吸引,最後拋棄妳。」

    司江海的聲調沉穩,像在說明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覺得妳那票親戚還會把妳當成目標以外的人,如果我是他們,我就會替妳安排相親,但名義上可能會說得好聽一點,像是交朋友之類的,等到妳越接近二十五歲的期限,他們一定會逼妳逼得更緊。

    事情若變成那樣,妳和其他人的處境又有什麼兩樣?妳當初找我當『男朋友』的計畫還不是白費?到頭來妳還是得去相親。」

    古晴漾聽得臉色發白,過了幾年安逸生活後,她幾乎忘了家族那票熱愛作媒的親戚有多可怕,現在她是有阿海這個擋箭牌,但他出國之後呢?這個擋箭牌的效力又能撐多久?古晴漾心中完全沒個底。

    沒有婚約這件事,果然非常可怕……

    「天啊阿海,我該怎麼辦啊?」古晴漾簡直快哭了,阿海小腦袋果然比她靈光、多了,她自己從沒想過這件事,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要阿海留下,不准出國?

    這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再去找個擋箭牌?

    如果找得到她還用得著這麼煩惱嗎?

    古晴漾思前想後,怎麼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她的好運果然到此為止了嗎?

    「我是有一個想法,但不曉得妳會不會同意。」

    這一刻,古晴漾覺得司江海清朗的聲音宛若天籟一般。

    「同意!當然同意啊!你有什麼辦法快說來聽聽。」古晴漾笑容燦爛,阿海真是可靠,動腦的事交給他就對了。

    古晴漾樂滋滋地,完全沒想到自己正自投羅網。

    「我們訂婚。」

    簡單的四個字有如平地一聲雷,轟得古晴漾頭昏眼花,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張口結舌,甚至還掏掏耳朵,想確定一下自己有沒有聽錯。

    「阿海,你、你剛剛說了什麼?我的耳朵好像突然出了問題,一定是前兩天摔車傷了耳朵,晚點我最好去看耳鼻喉科,你知道哪里有好醫生可以介紹嗎?」

    腦袋一恢復正常運轉,古晴漾立刻嘿嘿乾笑幾聲,她剛才絕對是聽錯了,阿海怎麼可能會說要跟她訂婚呢?

    但司江海可不容許她打混過去,這是他計畫中最重要的一步,絕不能出錯。

    「我說訂婚,我和妳訂婚。」他一字一頓,說得清晰無比。

    「我和你?」古晴漾難以置信。

    司江海點頭。

    「我們才十八歲耶!」她驚叫。

    他還是點頭,然後開口道:「妳應該同意我剛才的論點,如果我們只是一般的男女朋友關係,等我出國幾年之後,妳總有一天會被家裏那票紅娘和喬太守盯上。

    所以我們訂婚。這麼一來絕對可以擋住攸攸之口,畢竟有個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對像,絕對比所謂的男朋友更能博得他們的信賴。

    男女朋友很簡單就能談分手,但訂婚的對像卻不是那麼簡單就會分開,妳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這個提案比妳再去找一個新的『男朋友』容易。」

    司江海緩緩說著個中利弊,穩定的聲音極具說服力,古晴漾發現自己動搖了。司江海自然也看出她的動搖,更是加緊說服道:「可如果只是訂婚,這樣的說服力可能還稍嫌不足,所以最好再加上一個結婚的期限,這麼一來,我相信不會有任何人懷疑我們要結婚的誠意。」

    「結婚的期限?」古晴漾皺眉,為什麼事情越來越麻煩了?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要逃避家中的催婚軍團,現在卻麻煩連連,好討厭喔。

    「是啊,假定我們對外宣佈現在訂婚,預計二十五歲時結婚。如果在那之前妳遇上真心喜歡的人,妳也可以跟那個人交往,即使有人反對,妳只要說我們已經解除婚約就行了,絕對不會有人為難妳的。而我……也會真心祝福妳跟那個人。」

    最後一句話司江海說得有些艱難,但他必須要給她選擇的自由。

    因為他這一離開,可不是幾個月後就會回國的短期進修,數年的時間可以造成極多的變數,雖然他也很擔心在自己離開的期間,小漾會遇上其他的男人,但是他願意選擇放手,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古晴漾皺著眉頭,對於阿海發表那段她若喜歡上別人,就可以把他一腳踢開的說法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她決定把這個說法當成阿海一時用詞不當,她怎麼可能會在利用完阿海後,就把他一腳踢開呢?

    因為她根本沒辦法想像自己會喜歡上其他男生,甚至跟那個人交往的樣子啊!

    「可是你呢?你又該怎麼辦?」

    「我?」司江海挑眉,沒料到她會提出這個疑問。「我不怎麼辦啊,小漾,我不是古家人,自然也不受古家那條『女生二十五歲前要嫁人;男生二十八歲前必須娶妻』的家規限制,妳根本不用替我擔心。」

    「可是……可是……」古晴漾覺得腦袋有些混亂,她覺得阿海的提議聽起來很贊,但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二十五歲前是沒事了,但七年之後,我們滿二十五歲時又該怎麼辦呢?如果我們沒有辦個婚禮給他們瞧瞧,大家會很不滿吧?」

    是了,訂個二十五歲結婚的約定又如何?到時沒有婚禮怎麼說得過去?這個辦法根本是治標不治本……阿海怎麼會犯這種錯?

    「那我們就結婚吧。」司江海表情溫柔地說道。這是他最希望的結局,但他不確定小漾是否也會喜歡他的想法,所以他選擇隱而不說。

    「結、結婚?!」這個提案比訂婚更讓古晴漾不知所措,這這這……直接跳到結婚會不會太快了點?!

    「傻小漾,妳該不會是以為我是說現在就結婚吧?」司江海笑彎了眼,他惡作劇似的彈了她的額頭一下,引來她的大聲抗議。「我說的當然是七年後,我們二十五歲時的事啊,就算是妳要我十八歲就娶老婆,我也不想啊。」

    「二十五歲?那還好些,可是……感覺還是好奇怪耶……」古晴漾揉著被彈痛的額,總覺得還是有哪里不對勁。「你為什麼要選二十五歲呢?選男生的期限二十八歲不是比較好嗎?可以多拖三年耶!」

    「小漾,我剛剛已經說了,我不是古家人,妳那套標準套在我身上也沒用。再說,在女生的最終期限之前娶妳,聽起來不是比較有誠意嗎?」司江海笑著解釋,但事實是,他不願多等三年。

    「嗯……」古晴漾還是覺得怪,然後她問:「阿海,你會想娶我嗎?」

    他們認識太久太久,久到古晴漾不知道他們還能有其他的關係,她知道自己很喜歡待在阿海身邊,阿海也下討厭跟她在一起,他們跟對方在一起時,總是最舒服的,但光憑這份舒適感,就足以構成結婚的條件嗎?

    她不知道……

    「跟妳在一起很好,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司江海微笑,現在只要說到這裏就妤了,說太多的話,可能會把她嚇跑,而他不想見到這樣的意外發生。「或者……妳討厭跟我相處一輩子?」

    「怎麼可能?你是我唯喜歡的男生耶!」古晴漾怪叫。他怎麼會這麼想?!

    雖然知道她的喜歡與他的喜歡不同,但她這句話還是讓他笑了。

    「如果妳是擔心自己的貞操問題,那妳大可放心,除非妳自願,否則我是絕對不會碰妳的。」他曖昧一笑。「相同的道理,除非我自願,否則妳也不准對我霸王硬上弓喔。」

    聞言,古晴漾又羞又氣地喊道:「你好過分!你這麼說是認定我一定會對你怎麼樣嗎?!」

    「不是我認不認為的問題,而是妳早有前科,所有人都知道我很久以前就被妳霸王硬上弓過了。」司江海嘻嘻一笑,說的正是國中時她把他逼到牆邊,強迫他同意兩人「交往」的事情。

    當年的那件事可是直到今日,都還讓古家人津津樂道的超級大八卦呢,只不過沒人敢在小漾面前提及罷了。

    「那你還想跟一個前科犯訂婚?不怕我直接把你架上禮堂嗎?」古晴漾張牙舞爪地說道。厚,居然翻舊帳,他這麼說不怕傷了她的純純少女心嗎?如果她傷心過度,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錯事怎麼辦?

    「唉唉,其實我早就知道,從我認識妳的那一天開始,我這輩子就栽了。」司江海長籲短歎,像在怨歎交友不慎,但只有他自己曉得,那是一切感情的起點。

    「過分!既然你已經預知這輩子註定栽在我手上,那我就好心一點,讓你的預言變成現實吧!」古晴漾輕輕瞪了他一眼,然後示威似的說道:「我們就訂婚吧。」

    古晴漾不知她當時輕率的一句話,就把自己的一生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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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4: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司江海和古晴漾訂婚的決定成了司古兩家的年度大新聞。

    古家人樂翻了,尤其是古爸爸,簡直得意得不得了,誰說他家的野丫頭沒有男人敢要?現在不是有個自動上門的倒楣鬼認了帳?啊,不應該說他的寶貝女婿是倒楣鬼,該說是願意收留他女兒的大恩人吶。

    相較于古家人一面倒的歡聲雷動、喜氣洋洋,另一方面,司家人的反應就很極端,司江海的父母雖然訝異,但因為與古家交遊多年,他們對古晴漾的性子也很瞭解,驚訝過後,立刻就被驚喜所取代。

    唯有司家奶奶,以昏倒表示了她對這樁喜事的獨特看法。

    「哇,她昏倒得真剛好,沒想到奶奶這麼懂得抓時機……」古晴漾一臉驚奇地蹲在司奶奶身旁。阿海才剛宣佈完喜訊,司家奶奶就昏倒了,這時機未免抓得太好了吧?她忍不住伸出小手戳戳,想試試身下的人是不是裝昏。

    「小漾!」司江海偷偷拉回她頑皮的指尖。

    「哎喲,你早就知道我很好奇你奶奶昏倒是什麼模樣,好不容易有機會看到,讓我多摸兩不會怎樣?」她癟著嘴低聲抱怨。這個奶奶果然纖弱到不行,她和阿海的「婚事」肯定讓老奶奶有得受了。

    只是訂婚就這樣了,如果她跟阿海真的結婚的話,不知道奶奶又會有什麼驚人之舉?古晴漾突然覺得非常好奇。

    「別玩了。」司江海拍掉她往奶奶身上探去的魔爪。

    司爸爸和司媽媽看著兒子和女朋友……喔,現在應該說是未婚妻了。看到兩人相處愉快的模樣,司家夫婦都欣慰地笑了,如果已經認定了真愛,小小年紀就訂婚又有何妨呢?

    所以在雙方家長的支持下,司江海和古晴漾訂婚了。

    但畢竟兩人都還是學生身分,因此他們並沒有特別舉行婚宴,只是兩個家族都有了默契,覺得這個親家是結定了。

    日子過得很快,他們高中畢業。司江海帶著末愈的傷勢及石膏上了飛機,一去就是數年。

    而古晴漾則快快樂樂地做她的單身女郎,因為有「未婚夫」這個超級好用的擋箭牌,她更是樂得輕鬆。

    她幾乎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繼續過下去,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司江海突然返回臺灣,帶回了一場婚禮,還有一個天大的謊言。

    對於他的話,她沒有絲毫懷疑,所以按照他的期望匆匆舉行婚禮,她的身分也由古小姐變成司太太。

    可是,她卻在新婚之夜發現自己被騙了?!

    古晴漾氣炸了,她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的新郎,以及新郎那票從美國專程飛來臺灣鬧洞房的友人,拜他們喝酒、口風不緊所賜,她總算發現,這場婚禮自始至終全是司江海自編、自導、自演的騙局。

    「你這混蛋!虧我這麼信任你!我、要、跟、你、離、婚!」

    古晴漾狠狠地甩上房門,把她的新郎鎖在門外。她氣呼呼地坐在床上,不去理會門口傳來的急促敲門聲,以及著急的陣陣呼喚。

    她沒有辦法接受眼下的情況,認識多年的司江海居然騙了她?!

    古晴漾是個性情耿直的人,向來有話直說、快人快語,那種心思轉了幾個彎後才說出來的話她聽不懂,也不想去聽,所以她不懂人為何要說謊,也討厭說謊,更討厭說謊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司江海的欺瞞自然令她氣憤。

    尤其兩人又認識多年,她的憤怒也就更加倍了。

    她才不在乎他是為了什麼原因騙她,她討厭的是「欺騙」這個動作,當真相揭開的瞬間,他們的友情就完了。

    這輩子都別想她會原諒他!

    抱著偌大的怒火,古晴漾沉入深深的睡眠,最近為了籌備婚禮的事,她可真是累壞了,現在她要先好好睡上一覺,然後明天一早再拖著阿海去離婚。

    至於他為什麼要騙她結婚的原因……她才不管咧!

    *********

    不管前一晚入睡時有多麼疲憊,抑或是睡眠有多麼的不足,多年習武養成的習性仍是讓古晴漾一到六點就自動起床,準備先來個早操再說。

    剛睡醒的腦袋還有些迷迷糊糊地,她首先意識到的,是身下的床鋪特別柔軟,與她慣睡的微硬床墊完全不同,就連枕頭也格外蓬鬆,就像是新買的一樣。

    嗯?家裏最近有買新枕頭嗎?古晴漾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緩緩睜開眼睛……這一覺好像睡得特別不安穩,身體感覺好重喔,是做了惡夢嗎?

    突然,一張男人的臉孔躍進古晴漾的視線,她起床的動作瞬間僵住。為、為什麼會有男人睡在她的床上?!

    男人斯文的臉,好看的眉型不是緊閉的雙眼,眉間有皺折,像是睡眠中仍有什麼心事似的。古晴漾知道那雙眼平時總是炯炯有神地看著前方,但看向她時卻是含笑而溫柔的;男人的唇如同他的眉亦是緊緊抿著,將他原本斯文的形貌更添上幾許憂愁,看著睡夢中仍不得好眠的他,古晴漾突然想起他們初見面時,她所見到的那個蒼白且憂鬱的男孩……

    發現自己正在對他心軟,古晴漾有些慌了,她怎麼可以對一個騙子心軟呢?所以她想也沒想地,抬起腳就把司江海踹下床。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時候潛入房間的?為什麼她一點也沒發覺呢?

    「好痛--」

    沒料到自己會被踢下床的司江海,被落地的痛楚驀地驚醒,他眨眨眼,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跑到地板上來?他的睡癖應該沒這麼差啊……

    「你怎麼可以跑到我的床上?!」

    古晴漾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床上傳來,司江海微笑著轉頭看她。對了,今天是他們新婚第一天!

    「早啊,老婆。」他笑容滿面,可以大大方方喊她老婆真是太好了。

    「誰、誰是你老婆啊!」陌生的字語教古晴漾尷尬地紅了臉,他幹嘛笑得這麼開心?她才不要當他的老婆咧!「還有,你怎麼可以偷偷摸上我的床?」

    而她居然還睡得不省人事,完全沒發現有人入侵?!她怎麼會這麼大意呢?

    不過……她明明鎖了門,他又是怎麼進來的啊?

    「老婆,這裏是我們的新房,我不睡這裏要睡哪?」司江海的心情依然很好,沒關係,反正她的抗爭早在他的預料之內,所以他全然不以為意。

    「我昨晚已經說了要跟你離婚,所以你應該給我睡客廳,而不是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你以為你是采花賊嗎?!我的名聲都被你破壞光了啦!」

    古晴漾雖然喊得很大聲,但一張小臉卻是燒得紅透,也把她的氣勢削弱不少。她本以為昨晚睡不好,是因為太累所以才覺得身體沉重,但事實是阿海把自己的手腳往她身上擱,所以她才會重得翻不了身。喔,這隻大色狼真的很欠打!

    「我可沒答應跟妳離婚,所以我們睡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老、婆。」

    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古晴漾氣得臉色發紅,他明知她受不了「老婆」二字,結果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復重申。他以為他多喊幾聲老婆,她就不會生氣了嗎?

    「不要再叫我老婆了,我要跟你離婚,你是沒聽懂嗎?!」

    司江海突然很慶倖在決定新房時,他的父母認為應該要給新婚小夫妻一些私人空間,所以把這棟位在市區的屋子撥給他們,否則新婚的第一天就吵成這樣,肯定會讓他的父母擔心他們的婚姻狀況。

    「親愛的老婆,我是『絕對』不會跟妳離婚的,妳就死了這條心吧!」他打了個呵欠,看看天色還早,雖然他還想再補個眠,但看小漾端坐在床上,手裏還抱著枕頭,一臉警戒的模樣,他是別想回床上睡了。

    反正也不可能再補眠,司江海乾脆起身準備進浴室盥洗。

    「喂!你要去哪里?我們還沒講完耶!」

    見他轉身就要走,古晴漾立刻追了上去。

    「我們已經說完了,妳要離婚,我不要離,就這麼簡單。」

    「什麼簡單啊?!」古晴漾氣炸了,硬是扯住他,不讓他離開,他到底要不要聽她講話?!「你騙我結婚耶,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娶我?」

    「因為我想娶妳,事情就是這麼單純。」

    拋下這句話後,司江海轉身進入浴室,不再理她。

    被扔在外頭的古晴漾氣得直跳腳,一向對她千依百順的阿海,才過了一夜就突然翻臉不認人,現在居然還扔下她,自己拍拍屁股離開?!

    他說事情簡單是吧?她就非要搞得雞飛狗跳不可!

    做下決定之後,古晴漾立刻開始行動--

    在經過一番盥洗後,司江海才踏出浴室就發現自己的老婆不見蹤影,這應該不是新婚第一天該有的景像吧!

    別告訴他那個小女人去買早餐了,他才不相信她會那麼賢慧。

    那個女人有一身傲氣、有一副俠義風骨,但搜遍她全身上下,就是沒有一根叫做賢慧的骨頭,她此刻的失蹤肯定有問題。

    司江海立刻打開衣櫥想清點衣物,但才開了衣櫥,一件睡衣就滾了出來,除此之外,衣櫥裏的衣服並沒有明顯缺少,顯然小漾只是換了衣服離開。

    大概是賭氣回娘家去了。做出這個結論後,他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開始悠哉地換起衣服,準備等會兒就去古家接人。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到古家時卻硬是撲了個空。岳父、岳母對於他隻身前來也是一頭霧水。明明就是歸寧,為什麼只有女婿出現呢?

    「小漾……沒有回來?」司江海腦中的警報大響,他的老婆真的跑了?而且還是在他們婚後的第一天?!

    司江海一臉難以置信,雖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一個動作永遠比動腦快的女人,但再怎麼快手快腳,一般也不會這麼搞的吧……

    「小漾不是應該跟你在一起嗎?我家女兒都嫁給你了,你怎麼反而跑來找我們要人?」古父啼笑皆非,這對小倆口真不愧是古家的超級話題人物,從他們國中時的交往宣言,到十八歲決定訂婚,乃至於現在結婚都話題不斷。

    可是從昨天的婚宴結束到現在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們怎麼有辦法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鬧得不可開交?

    古父不由得發噱。哎哎,年輕人果然是熱情,像他跟他家那口子就已經好久不曾這麼轟轟烈烈地吵過了。

    司江海被岳父虧得無言以對。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樣啊!

    「我相小漾似乎有一點意見不合……所以,岳父如果你看到小漾回來的話,請通知我一聲。」匆匆話別後,司江海就驅車趕赴他的父母家。

    雖然司江海並不覺得小漾會出現在那裏,但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從何找起,有太多可以尋覓的地點,有時也是種麻煩。

    然而,他在父母家也撲了個空。這時候司江海才肯正視狀況確實不對勁,這回小漾恐怕是狠了心要躲他。只是,她會躲到哪里呢?

    此時的古晴漾正站在羅雅迷的家門前。

    *********

    身為逃妻,她當然不叮能大大方方進門做客,所以她看準了羅雅迷房間的小窗戶,小心翼翼地擲石子吸引對方開窗。

    她運氣不壞,才剛擲了兩顆石子,羅雅迷就出現了。

    「小漾?!」羅雅迷驚呼,這個應該回門的傢伙站在她家窗戶下幹嘛啊?

    「噓!」古晴漾立刻作勢要好友噤聲,她可不想引出那個老八股啊!她瞧了瞧左右,確定沒有人在附近後,立刻快手快腳地爬上羅雅迷位在二樓的房間。

    「小漾,妳不回娘家跑來我這裏做什麼?」還有,阿海呢?怎麼沒看到阿海的人?新婚燕爾的夫婦不是應該要黏在一起、你儂我儂,任誰都分不開的不是嗎?

    「噓,妳家那個老古板在不在?」古晴漾低聲問道,那個臭老頭是她的天敵,如果他在家就不好辦了。

    「元哥不在,他北上開會去了,得去好幾天,就連妳的喜宴也只坐了一會兒就離開,敬酒時妳不是也看到了嗎?」

    羅雅迷皺著眉把古晴漾扶進屋內,不明白小漾到底是來幹嘛的?

    「拜託,我昨晚敬了一百多桌的酒,妳說我能記得多少人?」古晴漾白了她一眼,喜宴上人數眾多,她敬酒敬到後來都快昏了,哪還記得誰在、誰不在?

    「我想妳今天過來,應該不是特別來問我元哥在不在家的吧?」她沒好氣地問道,小漾的行動真的是太奇怪了,難道跟阿海之間發生什麼問題嗎?

    「雅迷,妳家借我躲一陣子好嗎?我不想讓阿海找到我。」古晴漾握住羅雅迷的手,認真地拜託著。

    「好是好,可是妳幹嘛躲他啊?你們結婚了不是嗎?」羅雅迷一臉莫名其妙,難不成他們吵架了?可是以阿海對小漾言聽計從的種種歷史來看,再怎麼說,阿海都會讓步的不是嗎?

    「妳不要再提結婚這件事了,那個混蛋居然騙我耶!」古晴漾氣呼呼地說出昨晚得知的事實,她真是太太太生氣了,阿海怎麼可以騙她呢?!

    「……那妳打算怎麼辦?」聽完古晴漾的抱怨,羅雅迷難以置信。所有人都認為這兩人是真心相愛、交往,然後結婚的,結果居然是場大騙局?

    羅雅迷呆掉了,從小她就認為小漾和阿海之間是郎有情、妹有意,只不過相處的方式稍嫌沒情調了點。

    國中時,小漾那勁爆不已的強迫交往宣言,至少證明了她對阿海並非無心;而高中時阿海以身體為小漾擋下棍棒也證明了他的愛。

    即使不久後,阿海遠渡重洋求學去,而且一走就是數年,不曾回國。但羅雅迷的想法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從沒懷疑過這兩人之間的真感情。

    結果,事實卻是小漾為了躲避逼婚而聯合阿海演出的愛情大戲,如今男主角決定假戲真作,但女主角卻直接落跑?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混亂情況?

    「我要跟他離婚!」古晴漾緊緊擰著眉頭,生氣地說道:「他說事情簡單,那找就要鬧得大大的,非要搞得他雞飛狗跳、後悔他騙了我不可!」

    「我覺得現在就夠雞飛狗跳了。」羅雅迷乾笑兩聲,都已經鬧離家出走了,難道情況還不夠亂嗎?

    「不夠!不夠!不夠!」她任性地搖著頭大喊道:「我要他好好向我道歉,其賈就算沒有這場騙局,我明年還是會嫁給他啊,可是他卻騙我!我生氣啊!雅迷,如果妳家那個老八股騙了妳,難道妳不會生氣嗎?!」

    「小漾……」羅雅迷看著她氣憤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小漾氣的,似乎真的只有阿海騙了她的事呢。

    聽聽她所說的話,多像是戀愛中的人才有的不安心情,討厭情人說謊、厭惡感情中有一絲的不安定、拒絕本應純粹無瑕的戀愛中有謊言摻入,所以她才會吵、鬧,任性且驕蠻,完全不在乎會給旁人帶來多少麻煩。

    但這就是感情的特質,彼此都應該要掏心掏肺,只要有那麼一絲半毫的隱瞞,就可能會走上最糟糕的道路:分手。

    所以戀愛中的人都應該小心,因為戀愛的道路,就像走在初結的薄冰上,而謊言的重量永遠是這層薄冰負擔不起的。

    「厚,雅迷妳這朋友很不夠意思耶!我這麼生氣,妳卻在笑。」古晴漾氣嘟嘟地指責好友不賞臉,她生氣的樣子很好笑嗎?

    「不……我只是覺得……呵呵,總之這兩天妳就先住下吧,這禮拜元哥都不會回來,只要妳不出去亂跑,應該就不會有人發現妳在我這裏。」羅雅迷笑著把話說完。她這個朋友還是很有義氣的,可是,有些事必須當事人自己察覺才行,即使她現在把話挑明瞭,恐怕也得不到什麼回應。

    所以她選擇閉嘴,默默支持古晴漾的行動。

    不過,這麼一來阿海似乎就有點慘了,嗯……她是不是該為他做些什麼呢?

    「小漾,妳要不要跟阿海聯絡一下?」在古晴漾殺人似的目光下,羅雅迷繼續微笑說道:「我不是叫妳跟他求和,只不過剛剛聽妳講早上發生的事情時,我發現阿海好像還來不及解釋他為什麼要提早回來,妳不好奇嗎?」

    「誰管他啊。」古晴漾倔強地別過頭。「反正他騙了我是事實,就算他說再多好聽話都不能改變什麼。」

    「是這樣子嗎?總之妳高興就好,我房裏的東西都隨妳用,記得,別亂跑。」羅雅迷也沒刻意再勸,她已經盡了責任,剩下的就看阿海自己的造化了。

    「我不會亂跑的啦。」古晴漾擺擺手,表示自己會乖乖的。

    對於她的承諾,羅雅迷沒說什麼,只是逕自離開房間,準備幫古晴漾打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看小漾的樣子,就知道她什麼都沒帶,要準備的東西可多囉!

    見主人離去,古晴漾也大剌剌地躺上羅雅迷的床。她一大清早起床,而且吵完架就馬不停蹄逃跑到這兒,算來也夠累了,乾脆來補個眠吧!

    可是,不管古晴漾翻了幾翻、換了幾個睡姿,她就是睡不著。

    一定是因為自己習慣了早睡早起,所以身體就算再累也無法入睡吧!古晴漾如此說服著自己,她才不是在擔心阿海那混蛋……

    在羅雅迷的小屋窩了兩天,好動的她早就按捺不住每天只能在屋子裏頭走來走去的無聊生活。沒辦法,她從小就是野丫頭,房子關不住的。

    而且,老是窩在屋子裏,她會一直忍不住想伸手去拿電話。

    她瞪著雅迷擱在臥房裏的分離式話機,總覺得羅雅迷是故意的,那具電話是她躲在這裏之後,才特別被拿進來的。至於目的為何,不言而喻。

    「嗯……可惡!」古晴漾輕罵一聲,終於拿起電話,快速地撥出熟悉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馬上就接通,古晴漾有些被嚇到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他幹嘛接得這麼快啊!

    「雅迷?妳是不是有小漾的消息?她人在哪里?快告訴我!」

    著急的男聲從話筒流泄而出,古晴漾像看妖怪似的看著那話筒。該死,阿海那邊的電話可以顯示來電?而且阿海已經認出這是雅迷家的號碼?!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蹤已然曝光,古晴漾想也未想就切斷電話,跟著發出後悔至極的哀號。天啊,她這麼做,豈不是擺明瞭告訴他雅迷這裏有問題嗎?

    「……再後悔也沒用了,逃吧!」

    只花了一秒鐘後悔,古晴漾就迅速下了決定。開什麼玩笑啊,她絕對不要呆呆的坐在這裏等阿海來抓人。可是,這回她要逃去哪里呢?

    台南已經不能待了,附近城鎮的親戚家也應該都被阿海翻遍了,與父母同住的人是絕對沒辦法收留她,只有獨居的人才可以幫忙掩飾行蹤,這樣的話……

    古晴漾拚命運轉著腦袋,接著,一個人名自腦海中閃過--

    「對了,可以去找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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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5: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黎娃娃,一個嬌美可愛的女孩,幾年前隻身上臺北開了間娃娃屋。

    按輩分來算,古晴漾該恭恭敬敬喊她一聲表姐,但事實上兩人的生日根本差沒幾個月,加上她們向來投緣,因此即使相隔兩地,她們的感情依然很好。

    黎娃娃開設的娃娃屋並沒有雇請員工,總是她自己處理店中大小事宜。正巧古晴漾逃到她那兒時,黎娃娃正為了人手不足而苦惱,因此古晴漾也就以工讀生的身分留了下來。

    雖然如此,但古晴漾仍擔心她這樣陌生的臉孔一出現,會引起附近鄰居的關切注意。畢竟司家有錢有勢,難保阿海不會雇請偵探尋查她的下落。

    幸而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解決,因為當初黎娃娃開店時,總是將自己打扮成一尊漂亮的洋娃娃,而身為工讀生的古晴漾,當然也要配合這個傳統。

    她擔心自己女性的身分會引起注意,所以便要求黎娃娃將她打扮成男店員,沒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完全沒人懷疑她是女兒身。關於這一點,古晴漾還是有些難以釋懷i她就這麼沒有半絲女性氣質嗎?

    最後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黎娃娃的化妝技術太好了,所以才沒人起疑。

    「唉……」娃娃屋打烊之後,古晴漾回到店面後方的小房間裏,她拿著一面鏡子,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哀聲歎氣。

    雖然平時她很得意自己的男子裝扮騙過不少人,但今天發生的事情卻讓她頗受打擊,鏡中的她怎麼看都是個美男子,為什麼那個小鬼卻說她不男不女?

    「怎麼啦小漾?為什麼一直歎氣?」黎娃娃收拾好店面,一回到房間就看到打扮成男侍應的古晴漾還沒換下衣服,又很稀罕的在歎氣,不由得好奇問道。

    「還不是中午那個小鬼,她居然說我長得像人妖耶!娃娃,我扮起男生真的這麼奇怪嗎?」一想起小女生尖銳的評語,古晴漾就覺得生氣。

    瞧瞧鏡中的人,有著俊秀的面孔、英氣逼人的眼眉,足足一七二的身高再配上纖長的骨架,活脫脫就是一個俊逸男子的模樣。這麼帥氣的她,居然被個國中小女生指著鼻子罵說不男不女,這教古晴漾怎能不懷疑自己的打扮是否出了錯?

    從小,大家都說她是野丫頭、沒半點女孩模樣,現在她扮成了男生,卻又被人說成了人妖,難道就沒有一個打扮適合她的嗎?

    「小雅那時在生氣,才會口無遮攔,妳不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妳現在可是我們店裏的招牌看板『郎』,妳之前不是很得意每天都有一堆專程來看妳的女生,現在怎麼偏偏對一個小女生的話特別在意?」黎娃娃微笑,繼續說道:「不過啊,我倒很訝異妳會在意這件事呢,我還以為妳已經決定拋棄女性的身分,打算改當男生了。沒想到妳還會在乎別人的批評啊!」這麼女性化的想法,還真難得會出現在小漾的身上。

    「我哪有想要改當男生啊,是那個臭小鬼的批評太過火,我才會想說自己是不是哪里很奇怪……」古晴漾嘟著嘴埋怨。

    「怎麼會奇怪。」黎娃娃笑著走到她身後,解開她的髮帶,為她梳起一頭烏黑的髮。「小漾長得很漂亮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喔,尤其是妳在婚宴上的美麗模樣,更是讓一大票男生搥胸頓足,直說小時候應該要早點向妳告白,才不會讓妳被阿海搶走呢!」黎娃娃笑著回想那票男生的話。

    小漾雖然不像一般女生那樣溫順,但她野火似的氣質對男生來說卻是別有一番魅力,只可惜小漾身邊從不許男生多加逗留,阿海是唯一的一個。

    之前去吃小漾的喜酒時,黎娃娃本來還很高興這兩人多年的愛情長跑有成,哪知道所謂的交往,竟是為了逃避相親的權宜之計,這實在跌破眾人的眼鏡。

    「覺得我漂亮?他們喜歡我?我怎麼都看不出來?」她笑了,完全不相信黎娃娃的話。「為什麼我對那些男生的記憶,全是他們來找我麻煩啊?」

    「大概是因為小男生只懂得用『欺負』來對待喜歡的女生,以表示他們的好感吧!」黎娃娃下置可否地應道:「知道妳要出嫁時,他們好像有些人私下偷偷約了喝酒,說是慶祝所有人一起失戀。」好慘的失戀陣線聯盟……

    「厚!妳不要一直說我嫁給阿海、嫁給阿海,我不想承認那件事。」她任性地摀住耳朵不想聽,但這樣的行為卻招來黎娃娃不滿、狠狠扯她頭髮的後果,痛得她齜牙咧嘴,還以為自己的頭皮也會被扯掉。

    嗚嗚……娃娃好凶喔,大家都被她乖巧的外表騙了,以為娃娃就像她的外表一樣是個乖巧柔順的女孩,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

    「少說什麼不承認的任性話了,妳一直躲在我這裏也不是辦法,總不可能躲他躲一輩子吧?不管妳想怎樣,好歹該把話說清楚啊,妳知不知道阿海現任根本是全臺灣四處找妳,如果不是確定妳沒出國的話,他說不定會找到國外去咧。」

    黎娃娃氣呼呼地指責。而他們這些同輩的親戚,最近全成了阿海騷擾的對像,也真夠麻煩的。事情都過了一個多月,難道小漾還不打算解決問題嗎?

    她雖然不介意繼續窩藏逃妻,但她拒絕事情再這麼不明不白發展下去。

    司江海的個性黎娃娃不是不瞭解,他絕不是那種會為了無聊小事,而去騙小漾結婚的人,雖然騙人是不對的,但此刻自己倒有些同情四處尋找逃妻的他。

    黎娃娃放開古晴漾的黑亮頭髮,面向她道:「小漾,妳到底在躲什麼?既然生氣他騙妳的話,就該到他面前跟他轟轟烈烈吵上一架,看是要打他、罵他都行,妳這樣悶不吭聲,事情怎麼可能解決?像妳這種逃避的態度,可不像我認識的古晴漾喔!再說,不管事情是怎麼造成的,妳現在都已經是人家的老婆了,就算要離婚,也得找他去辦手續吧?」

    雖然小漾一直說她是在生阿海的氣,要故意找他麻煩才躲起來的,但任憑黎娃娃怎麼想,她卻只覺得應該是小漾在逃避什麼,所以才會故意躲起來。

    她在逃避什麼?什麼事情能夠讓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古晴漾像個懦夫似的躲開阿海?她又在害怕什麼?

    「我不要!我不要見他!」古晴漾僵著臉說道。她沒有辦法想像自己再見到阿海時,會有什麼反應。上回她從雅迷家打電話給他時,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就忍不住想把電話掛掉。打電話尚且如此,更別說是面對面了。

    她沒辦法理解阿海娶她的理由,但那日起床時的短短肌膚相觸,卻令她至今仍感到顫慄不已。那樣的感覺真的很奇怪,好像她直到那時才突然意識到阿海是個成熟大男人的事實。

    他好似一直都待在她身邊,即使出了國,也是三不五時就來信聯繫,所以他和她一直都知道彼此的生活近況、分享心中的種種心情。

    就像她和他從沒真正分開過一樣。

    發現自己的心居然被人占了這麼大的位置,古晴漾不能不害怕,她怕她和阿海之間長久以來的平衡會被破壞,所以她無法再見他。因為她有個預感,只要見面,她心中的某個東西就會崩毀。

    所以害怕的她逃了。

    逃得遠遠地……

    現在娃娃卻要自己去見他?她怎麼辦得到?!

    見到小漾明顯的排拒反應,黎娃娃沒再說話了。既然小漾不肯,她也不可能真押著小漾去見阿海吧?

    不說別的,自己壓根兒打不過小漾,在成功前不先被小漾揍得鼻青臉腫才怪。而且小漾如果又逃走的話,天知道她接下來會跑去哪里?

    放她在人生地不熟的臺北亂闖,太讓人不放心了。所以黎娃娃乖乖閉上嘴,沒再給古晴漾壓力,現在只希望她能自己想通。

    如果她真能自己想通就好囉!黎娃娃無聲地歎氣。

    *********

    自那一夜的談話之後,黎娃娃沒再纏著古晴漾要她趕快下定決心、解決問題,因為現在的她也自顧不暇了。

    先是她的娃娃屋附近居然來了個強勁的敵手。

    對方硬是蓋了一棟足足高三層樓的超豪華娃娃屋,不但大打低價促銷戰,而且還請來一堆年輕可愛的美眉做洋娃娃打扮,一時間竟把黎娃娃的生意搶走了大半。

    雖然黎娃娃不高興對方處處模仿她做生意的手法,但除了不滿也別無他法,只好拚命埋首設計新式樣的洋娃娃,以期用獨特的設計留住老顧客的心,並吸引願意花較高價錢,購買獨一無二洋娃娃的新顧客。

    或許是老天有眼,黎娃娃他們意外發現了隔壁娃娃屋利用劣質品、藉以壓低銷售的手法,而這個驚人的消息--經新聞媒體揭露,他們的競爭對手當然立刻倒店。

    正當大夥兒快樂慶祝娃娃屋重生時,一個男人卻挾帶著熊熊怒火出現了--

    「老婆,我來帶妳回家了。」

    古晴漾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一大跳,她想也未想地轉身就要逃,但司江海的動作卻硬是快她一步,長臂一伸就將她攔腰抱起,讓古晴漾想跑也跑不了。

    「你、你、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古晴漾慘叫,為什麼阿海會知道她在娃娃屋這裏呢?她努力掙扎,但他抱得死緊,雙臂像鐵鉗似的把她鎖在懷中。

    「我在電視上看到妳,才知道妳躲在娃娃這兒。我們認識了十多年,我從不知道妳有扮成男生的嗜好,難怪我請的偵探怎麼找也找不到。」

    司江海的表情相當難看,尤其像他這種才新婚就被拋棄的丈夫,更是有臉色難看的權利。一想到老婆見他就想開溜時,他就更氣得想扁人了。

    找了她足足兩個月,也不知請了多少偵探把臺灣從南到北翻過幾遍,結果他居然是在電視新聞的播報時段,看到老婆打扮得「男模男樣」,還大剌剌在鏡頭前晃來晃去。那瞬間,司江海險些氣死。

    聽到他的解釋,古晴漾張口結舌、欲哭無淚,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果然是倒楣到家了嗎?躲了那麼久,她居然因為一則新聞而見光死。

    黑心娃娃屋的惡行被踢爆是最近的新聞焦點,娃娃開的店自然也成為媒體關注的對像,古晴漾從沒發現自己也入了鏡頭。如果她知道的話,肯定打死也不出門。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因為阿海已經追來了。

    「小漾,妳怎麼叫得這麼大聲?發生了什麼事嗎?」正在與人談話的黎娃娃聽到小漾在門口大喊大叫,便走出來看看情況,卻沒想到會看見前來捉拿逃妻的司江海,她頓時楞住。

    「阿、阿海……」黎娃娃僵硬地打招呼,就連腳下也不自覺退後一步。實在是因為司江海攔腰抱住古晴漾、而古晴漾竟掙脫不開的景像太過駭人。

    「嗨,娃娃,好久不見,我家小漾承蒙妳照顧了。」

    司江海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那親切過頭的聲調,聽得黎娃娃頭皮一陣發麻。她知道這下可真是闖下大禍,向來溫文和善的阿海,居然一臉慍怒的瞪著自己,看樣子他應該很氣自己把他的老婆一藏就是兩個月的事吶!

    「哈哈……大家都是親戚嘛,照顧一下迷路的親人也是應該的啊……」她乾笑幾聲,試圖把事情打混蒙過去。

    唉……小漾,妳就乖乖跟阿海回家去吧,我是保不了妳的--黎娃娃朝發出求救訊號的古晴漾苦笑了下,很清楚自己的無能為力。

    「阿海,放我下來!我才不要跟你回家去!」發現自己被唯一的盟友拋棄,古晴漾快瘋了,她才不要跟這個可惡的男人回家。

    怎知她努力掙扎許久,卻發現阿海根本就不為所動,就連說話的聲調也沒有被打亂,抓她彷佛像在抓一隻小老鼠般輕輕鬆鬆。

    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沒有辦法從他手中掙脫呢?!

    無法脫困的事實令古晴漾懊惱,她不敢相信以前那麼「弱雞」的阿海,如今竟像「洛基」般輕鬆抓住她。這、這怎麼可能?!

    「親愛的老婆,出來玩也是有限度的,妳都玩了兩個月,該回家了。」

    雖然司江海好聲好氣地哄著,但以往古晴漾或許還會心軟,不過現在……想都別想!

    「我才不要跟你走!快放我下來!」

    門口的吵鬧聲終於引出娃娃屋裏的最後一個人。

    安柏升皺著眉頭走出來,納悶這一群人到底在吵什麼啊?他跟娃娃的事還沒談完呢,現在可是重要關鍵時期,攸關他和娃娃的未來吶!

    一見到安柏升,古晴漾腦中立刻閃過一個邪惡念頭,雖然略嫌瘋狂,但眼下的情況她不狗急跳牆也不行了。只見她朝安柏升大喊--

    「親愛的!」

    這三個字果然威力驚人,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全都楞住了,就連司江海抓著她的力道也瞬間放鬆不少。她利用這個大好時機朝安柏升奔去,抱住他就喊道:「怎麼辦,我老公真的來抓我了,我不要跟你分開啊!」

    趁安柏升還沒來得及反應,古晴漾就偷偷在他耳邊低語:「幫我演這一場戲,回頭我就在娃娃面前幫你說好話。」

    身為黎娃娃的追求者,再加上自己剛和黎娃娃產生一點小誤會。古晴漾現在提出的交換條件,正是安柏升最最需要的。

    原本想推開她的男人,動作也立刻停止下來。見狀古晴漾心底竊笑,知道安柏升沒有推開她,就是他接受交易的暗示。

    「小漾,妳這是在做什麼?」司江海眉頭擰得死緊,他的小漾居然抱著別的男人?!他才不管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當下只想宰了那個野男人。

    「阿海,我是絕對不會跟你回去的,我已經愛上這個人,我要跟他在一起,所以我們離婚吧!」古晴漾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臂:心想如果不這麼做,她絕對沒辦法這麼鎮定的把話說完。

    雖然手臂被古晴漾捏得發疼,安柏升表面上還是一派微笑。他有些訝異,還以為像古晴漾這樣粗手粗腳的男人婆,是絕不會有人喜歡的。就算結了婚也應該會很快被老公拋棄,沒想到實際上被拋棄的卻是她丈夫?這世界還真是變了吶!

    「除非我死,否則我是絕不會跟妳離婚的!」司江海不接受這樣的變化,他愛小漾愛了這麼多年,絕不能接受她愛上別人的事實。

    以前他曾經猜想,如果她愛上別人的話,他願意笑著放手。但那些想法全都是過去式了。現在,就算閻羅王降世也休想他會退讓。

    「那你就去死吧!」安柏升涼涼地說道,以微笑回應司江海的一臉怒容。「她已經說了不要跟你在一起,你又為什麼要死纏著人家不放?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難道你不覺得,糾纏著一個不愛你的人,是很難看的一件事嗎?」

    噢,他現在不是在幫忙了嗎?她幹嘛抓他抓得更用力了--

    安柏升微微偏頭看著古晴漾,在外人看來,或許會以為這是他們濃情蜜意的表現,但實際上只有古晴漾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強烈控訴--

    如果心疼老公的話,就不要叫我幫忙!

    她自然讀出了他的指控,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略略鬆開手。

    她當然知道安柏升是在幫她,可兩手就是不受控制嘛,活像有自己的意識般,她又不是故意要捏他的……

    司江海瞇起眼,表情危險地看著他老婆與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他的隱忍不超過一秒鐘,就立刻沖上前把那兩人分開。

    老婆是他的!絕下容許別的男人染指!

    黎娃娃則在一旁看著這三人演出荒唐劇,突然有種想歎氣的感覺。她當然知道安柏升一定是與小漾達成某種協議才會答應演出。但小漾呢?她又是為了什麼?

    好不容易阿海追來了,這正是一個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的機會。為什麼她又要把安柏升扯進來,將事情再次複雜化?

    把情況搞得這麼混亂,真的好嗎?

    黎娃娃不知道答案,只能默默看著這出戲繼續荒腔走板地演下去……

    *********

    司江海當然不可能默默摸著鼻子離去,事實上他的反應完全超出眾人的預料之外。他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更加堅定地留下來跟她攪和。

    至於一開始就被交換條件誘惑、拖下水的安柏升,自然也是脫不了身,只得繼續上演這莫名其妙的愛情戲碼。

    黎娃娃歎氣,所謂「歹戲拖棚」大概就是眼前的狀況吧!

    這一日,他們四人連袂出席安柏升妹妹的生日宴會。

    是的,四個人一同出席。

    只不過他們配對的方式很詭異。安柏升牽著古晴漾踏進會場,而黎娃娃則是被臭著一張臉的司江海拖著走,因為古晴漾拒絕做他的女伴,直嚷著要跟「男朋友」在一起,結果當然又是一場大戰。

    司江海自然是輸了,所以他從頭到尾都臉色不善,教人看了直擔心--今天的生日宴會恐怕會出現什麼血腥場面呢!

    安柏升一踏進會場就急著把古晴漾拖進舞池,如果要他繼續被司江海用眼神屠殺,他寧可當下破壞協議,直接把古晴漾丟還給那個魔鬼,再順便附上保證書,以證明兩人之間絕無任何關係。

    他覺得自己實在虧大了,當初他還以為只要插個花就可以收工了,哪知道古晴漾的老公完全不曉得「放棄」二字要怎麼寫,勞得他一回又一回跟古晴漾在那兒大演感情戲……天知道他怎麼可能會跟這種粗魯的女人談戀愛?!

    所以說,他真的虧大了,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只落得被人用眼神追殺的下場。

    幸好司江海還算有點風度,看到他帶古晴漾下場跳舞,除了死板著一張臉外,並無其他的行動。

    安柏升百無聊賴地低頭瞧了瞧他的女伴,懷疑她是真心想跟老公離婚嗎?如果是的話,又為什麼要露出這種茫然無措的表情?

    有時,他懷疑古晴漾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並不是真的想跟司江海來個老死不相往來的離婚收場。這一點,從她總是不斷偷偷追逐司江海的身影、並不時露出的茫然表情就足以證實了。

    「妳是真的想離婚嗎?」

    「為、為什麼這麼問?」沒料到安柏升會突然開口,古晴漾嚇了一跳。

    「因為妳的表情不像個想要離婚的女人。」安柏升很悶、很悶地說道,他有種被捲入一場白癡愛情戲的感覺。其實自己一點都不想在裏頭攪和!因為他自己的愛情戲就搞不定了,哪有空陪這兩個人玩?

    「你說什--」

    古晴漾不服輸的性子讓她習慣性地就想頂嘴,卻又在下一杪鍾失了聲音。安柏升正感到奇怪,便狐疑地隨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

    與黎娃娃坐在一旁的司江海不知何故,竟慢慢的欺近黎娃娃,害她不安地移動座位、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可那邪惡的男人卻又整個人貼上去,幾乎要將黎娃娃擁入懷中……

    真是夠了,兩人立刻離開舞池,用最快速度沖向他們--

    「阿海,你在搞什麼花樣?!」

    「你這傢伙,把娃娃放開!」

    安柏升和古晴漾同聲大喝,卻換來司江海挑釁的笑容。

    「我沒想做什麼啊,只是想說既然老婆跑了,那我再找一個總行吧?反正我跟娃娃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如果她不討厭我的話,那就由她代替妳吧,因為妳們是好姐妹嘛!」

    司江海滿不在乎的話語,在古晴漾腦中轟轟作響:他要再找一個老婆?

    就在古晴漾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她已大吼出聲--

    「司江海!除非我死,否則不准你去娶別的女人!」話一出口,古晴漾立刻後悔地摀住嘴。天啊,她剛剛說了什麼?!

    但司江海已經聽得一清二楚,一時之間只覺得心情大好,這段期間尋找愛妻所堂的種種悶氣,總算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小漾,妳總算願意承認是我老婆了嗎?」他笑瞇了眼。

    「誰、誰承認啦!」古晴漾被嚇到,但她打定主意裝死到底。

    「妳剛才明明就說了,除非妳死,否則不准我去娶別的女人。」司江海意味深遠地笑著。「能不准我娶別人的人,就只有我的老婆啊!而且我身分證的配偶欄,填的名字就叫古晴漾吶!」真好,小漾終於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了。

    「你聽錯了、你聽錯了,我根本沒有這麼說!」古晴漾驚恐萬分。不會吧,她怎麼會一時急怒昏了頭,說出那種亂七八糟的話呢?「我不是你老婆,我不是!」她是被騙結婚的耶!這種婚姻不能算數吧?

    雖然公證也公證過了,宴客也宴完了,就法律上的程序並無瑕疵……可是,她就是抵死不承認,他又能奈她何?!

    「呵呵,在場的賓客都是證人,親愛的老婆,有事我們回家再談吧!」司江海笑呵呵地把古晴漾往外拖去,完全不把她的掙扎放在眼底。

    「對了。」似是想起什麼,司江海突然轉過頭看向黎娃娃。「關於妳這兩個月來幫我照顧小漾的事,我會好好跟伯父、伯母『道謝』的,有空的話,記得回台南來哦,我相信伯父、伯母會很高興見到妳的。」

    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其實他是很會記仇的。

    語調輕快地撂下威脅後,司江海心情愉快地拖著老婆離去也。他已經等不及要開始他們的新婚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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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5: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司江海開開心心地把古晴漾抓回台南,即使她在車上大吵大鬧,也無法影響他此刻的好心情,今天可說是他這兩個月來最愉快的一天。

    相較於他的好心情,古晴漾可完全笑不出來。她覺得自己活像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笨蛋,為什麼她會呆呆的說出阿海想聽的話呢?

    天啊,她這個無可救藥的大白癡!

    現在仔細想想,剛剛在會場上,阿海的舉動擺明瞭是陷阱,但她居然和安柏升一起傻傻的往下跳,為什麼連安柏升也沒想到要提醒她一句呢?

    那傢伙不是很聰明、很厲害的嗎?居然會跟她一起做白癡事?古晴漾恨恨地把責任推到安柏升身上,有個人可以怪罪,多少能讓自己心情稍稍好轉一點。

    「小漾,妳吵這麼久還不累嗎?難道妳打算一路罵回台南?」司江海看著照後鏡映出的爆怒小臉,挑了挑眉問道。

    「對!我就是打算一路鬧回台南,如果你想安靜的話,就趕快放我下車!」古晴漾氣呼呼地說道。

    明明就是他先騙自己結婚的耶!她落跑又有什麼不對?!

    「小漾,難道妳想逃一輩子嗎?」司江海正色說道:「難道妳真打算一輩子不回家?永遠躲在娃娃那裏,再也不見妳爸媽?妳知不知道妳離家兩個月,岳父、岳母和我爸媽他們有多擔心妳?」

    古晴漾被訓得無法辯駁,可她還是生氣啊!

    「明明就是你先不對,為什麼現在卻一副都是我錯的樣子?!是你先說謊騙我結婚的,你偷偷隱瞞了我那麼多事情,為什麼我不能逃走?難道你要我知道真相之後,還乖乖跟你去美國嗎?我是這麼聽話、沒主見的女生嗎?」

    「小漾……」說到這點,司江海難免心虛。

    「我連要去美國這件事都不知道,憑什麼我不能生氣、不能任性?」古晴漾氣得小臉都紅透了。「你只要點頭同意離婚,事情就解決了,為什麼你要這樣追著我不放?難道跟我結婚有什麼好處可圖?」

    聽她越說越過分了,司江海原本的好心情也跟著被破壞殆盡。他可以感覺到胸臆間怒火翻騰,但一邊開車一邊吵架實在不安全,一瞥見附近有休息站指標,便迅速將車子開往休息站的方向。

    「……幹嘛在這邊停車?你要放我離開了嗎?」她狐疑地看著四周。這不是停車場嗎?就算在這裏放她下車,她也找不到公車或客運搭乘吧?!

    司江海原本強自壓下的怒火,被她的一句句話輕易勾起。他轉頭望向她,沉聲問道:「小漾,妳就這麼討厭我嗎?討厭到非離我離得遠遠的,不想再見我?從我找到妳以來,妳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要我離妳遠遠的,妳就這麼後悔跟我結婚?」

    「因為你騙我,所以我才嫁的。」古晴漾緊緊抓著事實,大聲指控道。

    「即使妳今年沒嫁,明年還不是一定要嫁?現在只是提早結婚,根本沒什麼差別吧?」司江海的眉頭緊緊擰著。「即使我跟妳離了婚,妳以為妳家裏的人就會跟著放棄不再叫妳去相親嗎?」

    「可惡!你不要再拿相親這件事嚇我了!」古晴漾只覺得頭皮發麻,她立刻摀住耳朵,拒絕再往下聽。

    國中時她會要求跟阿海「交往」,是為了躲避相親;高中時匆匆訂婚,也是為了躲相親。只是不同的是,高中時的決定是在阿海的說服下成形,這令古晴漾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每回一聽到阿海提起「相親」這個話題,似乎就意味著他又想要「說服」她什麼了。她看起來有這麼好唬弄嗎?

    司江海從善如流的閉嘴,但接下來的話題依舊讓古晴漾頭皮發麻。

    「那妳有辦法向所有人坦承,我們兩人會交往、會訂婚都是假的嗎?」

    「你--」古晴漾為之氣結。「你明知道我做不到啊!」如果能說的話,早就在歸寧的那天回家去說了,幹嘛還繞了一大圈,硬是躲到臺北去呢?

    「這不就得了,妳沒有任何支持妳離婚的理由,就算妳去向岳父、岳母告狀,我想他們也不會同意的。」司江海冷著一張臉說道。

    雖然他表面上看似冷靜,但他很清楚自己心裏正燃著熊熊怒火,只因他不是那種生氣時會大吼大叫的人,所以才會顯得冷靜自持。

    「阿海,我覺得你好陌生……」古晴漾搖搖頭,沒辦法接受眼前的男人,是她所熟悉的司江海。「這七年的分離讓你變得好多,我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你了。」

    她記憶中的司江海,是一個總是對她溫柔微笑、陪著她一同嬉鬧玩樂的夥伴,同時因為他很遜腳,所以她覺得要罩著他才行。

    他們是最佳拍檔,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好夥伴,在他們之間沒有男女分際……她的阿海,並不是眼前這個霸道的男人。

    越是跟他談話,她就越意識到心中的阿海已經不見了。他們長久以來的友誼關係,也早在他回國的那一天就消失無蹤。

    古晴漾不能接受這樣的轉變,她覺得司江海應該永遠是她的阿海,他怎麼可以讓從前的阿海消失呢?!

    面對她的指控,司江海沒有答腔,只是重新把車開上返鄉之路。

    這條路還很長,但兩個人卻都沒再開口了。

    *********

    回台南後,司江海首先就來到古家。畢竟小漾失蹤了兩個月,應該先讓她心急的父母安心才對。

    而且他事先就已經打電話通知過了,所以當他們回到古家時,全部的人都坐在客廳等著,更別提門口還有一票親戚站在那兒看好戲。

    這麼大的陣仗,古晴漾就算膽子再大,也無法不冷汗直冒。

    「呃……嗨,我回來了。」呆站了好一會兒,她才嘿嘿乾笑地打著招呼。

    「還『我回來了』咧!妳這丫頭怎麼會這麼亂來?才剛結婚就跑得無影無蹤,讓大家到處找妳很好玩嗎?如果不是阿海在電視上看到妳,妳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家了?!』古父氣壞了,他從沒想過自己竟養出一個這麼任性的女兒。

    是啊、是啊、是啊……站在門口的一群人紛紛點頭。

    「唉呀,人回來了就好了嘛,他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們這些老的也插不上嘴,現在小漾回來了,應該就表示沒問題了。坐了這麼久的車子,他們也累壞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明天再說。」開口阻止的是司家的大家長。

    沒錯、沒錯、沒錯……門口的一票人也跟著同意。

    「老司啊,你就跟阿海一樣太溫和了,才會被我家這個野丫頭吃得死死的,這回她鬧得太過分了,絕不能就這樣算了,否則人家會說我不懂得教女兒,竟教出這麼一個膽大妄為的野丫頭!」古爸爸還是非常生氣。

    這麼說來也是吶……抱著同樣想法的人亦同聲應和。

    古晴漾狀似乖巧地站在長輩面前挨駡,但心中的不滿卻發泡似的不斷翻騰。

    搞什麼嘛,所有人都認為是她的錯似的,也不想想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可是就如同阿海所說的,她既然沒辦法跟大家坦承,她和阿海的「交往」,從一開始就是個天大的騙局,那麼,她就只能默默吞下這惡果了。

    古晴漾好不甘心,卻無計可施。

    「親家公,話不是這麼說的,雖然小漾偷偷離開是有些不對,可是,我想她一定有什麼原因,才會用離家出走做為抗議手段。」司母走到古晴漾面前,溫柔地執起她的手,問道:「小漾乖,有什麼委屈就跟婆婆講,什麼天大的事情都可以解決的,不要一個人把問題悶在心裏,怪難受的。」

    古晴漾感動萬分地看著司母,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雖然完全沒有嫁給阿海的真實感,可是從小司媽媽就像自己的第二個母親一樣關心照顧她,聽到這麼溫柔的提問,種種委屈瞬間翻湧而上,讓古晴漾險些抱著她放聲大哭。

    「怎麼了啊?有話就說吧!」

    有那麼一秒鐘,古晴漾真的很想把整個騙局都說出來,可是一瞧見司媽媽溫柔如水的雙眼,所有的話就又全卡在喉嚨,一個字也出不來。

    她怎麼能說呢?說了之後,這雙眼睛的主人該會有多麼失望?

    而且……古晴漾瞟了瞟左右,她家老爸還板著一張臉、老媽從頭到尾就坐在一旁,不動如山,看得古晴漾好生害怕。

    如果她說了實話,恐怕就會被最嚴酷的家法伺候了。

    所以任憑那些話在她舌尖轉了幾轉,最後她也只能皺著眉頭、言不由衷地說:「沒、沒事的……」

    *啊?什麼事都沒有?

    古晴漾可以清楚聽到站在門口看戲的親戚們齊聲歎氣。聽到這麼大的歎息聲,古晴漾覺得自己的臉上青筋直跳,幾乎無法維持正常表情。

    厚,這些人晚上不睡覺,是想看戲看到幾時啊?!

    「真的沒事?不要跟婆婆客氣啊,如果我家阿海欺負妳,儘管跟婆婆說,婆婆一定幫妳罵罵他的。」司母一臉困惑,她無法相信古晴漾會這樣無事生非。

    古晴漾只是低著頭、不再開口。見她這樣,司母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能說小倆口的事,也只有他們自己能夠解決。

    「無端惹事、擅自離家出走,還讓眾多長輩為妳擔憂受怕,按家規計,妳自己知道該受什麼懲罰吧?」古父板著臉問道。

    「家法二十,再禁足一個月,受牽連者亦可提出其他罰則。」古晴漾悶悶不樂地答道。簡單來說就是挨打兼禁足,因為這個事件而被牽連的人,也可以提出他們想加在她身上的懲罰。

    唉,生在武術世家就是有這壞處,別的沒有,就是家規特別多,偏偏她老爸又是特別食古不化的那種,所以她這回肯定要挨棍子了。

    不過,這至少比吐露實情後的懲罰輕多啦……

    最後古晴漾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很好,妳有自知之明。願意接受懲罰嗎?」古父朝妻子使了個眼色,古母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家法。

    「親家公、親家母!」司母嚇到了,連忙上前想要阻止。小輩犯了錯,罵一罵就算了,為什麼要動手呢?

    「請不要阻止我們。做錯事就該罰,如果真有什麼原因逼得小漾不得不離家,剛剛她也該把實情說出來了。既然她什麼都不肯說,那就代表是無端出走。現在如果不罰,以後這家規又有誰要遵守?」

    古父說得有條有理,司母雖然覺得為難,卻也只能退到一旁,她不忍心地別開臉,不想看到古晴漾挨打的模樣。司父摟著妻子,也別過頭不忍去看。

    解決了司母的阻撓,古父手執家法,走到古晴漾面前。

    「小漾,妳知錯了嗎?」

    「我知錯了。」古晴漾乖乖跪下,無意間瞟見司江海一臉凝重地看著她--他在皺什麼眉頭啊?要挨打的又不是他……

    就見家法被高高舉起,再重重落下。

    挾帶著尖利的風聲,棍棒碰的一聲重重擊在皮肉上。

    本來閉上眼、低著頭的古晴漾疑惑地睜開眼,她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身體一點也不痛,因為她根本沒有被打到,可是那聲重響的的確確是被打中的聲音啊……

    赫然發現身體周遭有一大圈陰影把她整個人包覆住。古晴漾抬頭,才發現司江海正貼在她身後,表情看來有些吃痛,似在忍耐什麼苦楚。

    他幫她擋了一棍?古晴漾楞住了,呆呆看著司江海卻說不出話來。

    「阿海?你閃開!」發現自己打錯人了,古父連忙斥喝道。

    「我拒絕。」司江海硬聲說道:「小漾嫁給我,就是司家的人,古家的家規在她出嫁的同時就已經不能約束她。如果一定要罰她的話,那我願意代她受罰,因為她這次的出走,我也有責任。」

    「阿海你--」古父手裏還拿著家法,但這下他卻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既然說了要罰,那就該罰到底,偏偏現在女婿卻跳了出來,還說要代為受罰,面對眼前情況的轉變,古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讓我也說句話吧?」司父見機不可失,便笑嘻嘻地跳出來勸說:「我家阿海說得對,小漾既然嫁進司家,就是司家的人,不宜再用古家的規矩太過約束她。但她的出走也真讓我們這些老長輩擔心了好一陣子,不罰也不應該。

    所以我們不如改變一下處罰的內容。小漾嘛……罰她禁足一個月就夠了,至於剛才阿海挨的那一棍,就當做是改變處罰內容的代價。小漾都嫁人了,沒必要還當她是小孩子一樣,一板一眼地照著娘家的家規走吧?」

    「老司……」古父看著這個老友兼親家,雖然高興他們這麼維護女兒,但心底多少仍覺得不妥。

    「那就這麼辦吧!」正當古父猶豫不決時,古母代為做下決定。「小漾,還不快扶阿海到旁邊休息?記得幫他上點藥,傷才好得快。」

    「喔、喔……」原本還在發楞的古晴漾被母親這麼一叫,這才回過神來,把司江海領到她的臥房內,準備幫他上藥。

    「你先把上衣脫了,我去拿藥。」古晴漾指示完後便出門拿藥。等她拿了傷藥回來時,司江海已經脫了上衣,趴在她的床上等待。

    「你、你幹嘛躺在我的床上?!」古晴漾臉一紅。她只叫他脫衣服,可沒讓他上床耶!而且他會不會趴得太理所當然了?

    「趴著比較好上藥吧。」司江海不置可否地應道。岳父那一棍下手可真重,他的背現在還覺得火辣辣直燒,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受不了,如果這棍打在小漾身上,天知道會多嚴重,何況她要受的可不是一棍,而是二十棍吶!

    雖然傷處不斷泛疼,但司江海壓根兒沒後悔過自己為她擋下責罰。

    古晴漾沒再開口,只是先拿了冰袋敷在傷處。

    從他的右肩下方斜斜向左,留下一條清楚的紅色棍痕,幸好阿海挨的這一棍沒擦破皮,否則等會兒擦藥時肯定會更疼吧!

    古晴漾將幾個自製的小型冰袋一一敷在傷處,望見男人赤裸的背部有著精壯的線條,說明了身體的主人在國外這幾年,依然持續鍛煉身體,不曾荒廢武藝。

    她看著這具陌生的軀體,不由得呆了。

    他們曾在一起習武多年,肢體上的接觸自然沒少過。

    但除了第一次見面時,她曾硬把他的道服拉開,好為他打理服儀之外,在這之後的十多年她再也沒看過他的裸體。當然,她也沒意識到十多年的歲月,司江海也不再像初見面時那般孱弱。

    直到今時今日,古晴漾才不得不正視眼前的事實。不管她再怎麼希望他們能夠永遠像年少時快樂生活,但兩人早就已經長大成人。

    昔日孱弱的少年早就已經脫胎換骨,他不再需要她的保護,甚至還能轉而保護她。

    如果古晴漾願意承認的話,高中畢業前的那個意外事件,其實就已經揭示了司江海不再是以前那個需要她保護的他,只是自己從來不想承認罷了。

    看著這副裸背上隱約可見的交錯線條,古晴漾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你在國外是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嗎?為什麼七、八年前的舊傷還留著疤痕?美國是沒有好醫生嗎?」古晴漾的指尖輕輕撫過一條淺色的痕跡,當初他因飛車黨襲擊所受的傷,他從沒讓她看過,所以她也不確定他傷得多重。如今看來,那肯定是非常、非常痛的傷口吧!

    不像是今天爸爸打的、不見血的棍痕而已。她清楚記得,那時在急診室內,醫生為他脫掉防風的薄外套後,他所穿的T恤背部染有斑斑血跡。

    但她看到的部分也僅此而已,因為之後護士就照著阿海的要求把她趕出去,沒再讓她看到更進一步的療程。

    然後她被警方帶去問話,再見到阿海時,他已經住進病房。理所當然地,她沒有機會看到他的傷口,所以完全不曉得他到底傷勢如何。

    「其實那些都只是小傷,很快就好了,大概是因為我在那陣子吃了不少醬油,所以疤痕才會這麼明顯。老一輩的人不是都說,如果受傷時老是吃醬油,疤痕顏色就會很深嗎?」司江海輕鬆笑道。

    「騙人。」古晴漾狠狠壓了下那道新生傷口,滿意地看到他痛得齜牙咧嘴的表情。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幫我擋呢?你抓我回來,不就是想看我爸懲罰我嗎?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自討苦吃?」

    「我找妳是因為我想見妳、擔心妳在外頭出了狀況沒人幫忙,怎麼可能是想讓妳受罰?」司江海擰眉為自己辯駁。「不管是幫妳擋棍子、騙妳結婚,甚至是當年飛車黨的事件,其實都是因為我愛……」

    司江海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先痛得快要昏過去了,因為古晴漾居然像發了瘋似的拚命戳著他的傷口。

    「你閉嘴!不要說!我不要聽!我不准你再說下去!」

    被這麼一折騰,司江海已經痛得開不了口。他皺著眉,一臉無奈地看著這個小女人,不明白她到底想把他怎麼樣?

    既要問他是為什麼替她受罰,現在又不准他答,她到底是想怎樣呢?

    「總、總之你不准再說下去了。聽好了,不准再說了!」

    說完後,古晴漾像背後有妖怪追趕似的逃出房間,留下一頭霧水的司江海,看著她逃走的背影低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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