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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妮]落跑的甜心(拒婚俱樂部5)[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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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8: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落跑的甜心【拒婚俱樂部5】作者:溫妮

元德熙在一個冷血的家庭長大,唯一給他溫暖的人──
是遠房堂姐。因這份情誼,他決定幫她照顧未成年的女兒。
看著少女充滿戒備的眼神,他突然有隱約的挫敗感!
或許他根本無法把這個花樣年華的女孩照顧得很好,
甚至還有可能被她牽著鼻子走,但他仍願盡一切的努力,
讓她重新有“家”的感覺!只是這一天會如願到來嗎?
羅雅迷不記得見過這個人,但那張臉卻給了她熟悉的感覺。
他應該只大她十歲而已,怎麼可能會是她的“舅舅”?!
但他卻是她法律上的監護人,還說要搬過來跟她一起住!
為什麼她得跟沒有血緣關係的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這太荒唐了!她一定要把他正義凜然的假面具給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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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9:1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天空陰陰的。

  色澤深沉厚重的烏雲壓著天際,偶爾狂風揚起,將重重雲層吹得翻滾不休,但無論風如何吹送,卻怎麼也吹不走這顯而易見的壞天氣。

  一襲純黑喪服將元德熙冷肅的氣質襯得更加淡漠,他站在一根精心雕成的門柱旁,眼神清冷地看著天邊不住翻滾的烏雲。

  他不在乎等一下會不會下雨,反正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老頭子已經入土為安,這個鎖了他多年的「家」再也絆不住他,從今而後,他高興上哪都行,因為他已經完成當年的承諾,為「她」留在那個眼中只有利益、血裏流著冰水的老頭子身邊,為再也無法盡孝的「她」盡這最後的孝心。

  看,他甚至耐著性子為老頭子送了終,任何人都不能做得比他更好吧!

  屋內的人們已經吵成一團,老頭子的遺囑等於是在那群人之間扔下一枚炸彈,雖然所有人都可以馬上得到一份豐厚的金錢饋贈,但與老頭子龐大產業的經營權比起來,這份饋贈就像是用來哄小孩的便宜糖果。

  「……我不信!這份遺囑絕對有問題!」女人激動地揮舞著右手,滿手的珠寶戒指本該是富貴榮華的高雅象徵,但她現在的模樣怎麼看也與高雅無緣,反倒像是駡街的潑婦那般低俗且嚇人。

  「三小姐,請妳不要這麼激動。」律師滿頭汗水地努力想制止她繼續失態,但他一介小小律師怎麼惹得起這票任性妄大的有錢人?

  「這到底算什麼?這麼龐大的產業靠一枚戒指決定,老頭子死前是不是昏了頭啊?這種亂七八糟的遺囑真的會有效嗎?!」說話的男人雖然看起來比剛剛被稱為三小姐的女人冷靜,但男人的心底可是一點也不冷靜。

  男人煩躁地想著,老頭子大筆的遺產到底會歸誰?

  想他好歹也在老頭子的公司賣命一輩子,結果只分到那些連塞牙縫也不夠的小錢,最最重要的遺產繼承條件這麼亂來,也難怪他會認為遺囑有問題。

  「表少爺,我以律師的身分保證,這份遺囑絕對合法,老先生立遺囑時神智清楚,他完全知道他在做什麼。」律師再次抹了抹汗,雖然早知道有錢人在分家產時的嘴臉都很可怕,但這次的工作還真是難辦,那種條件……那種條件說出來還真像是胡說八道,也難怪大部分的人都很不滿。

  說到不滿……律師忍不住抬頭瞧了瞧那抹倚在門柱邊的孤傲身影,這整個家族只有他沒在吵鬧,與眼前這票豺狼似的男男女女相比較,律師對那年輕男子的印象極佳。如果可能的話,希望最重要的公司經營權是由那個男子獲得。

  不過,律師也知道這只是空想,因為要想取得公司的經營權,可是有條件的。

  而那條件……看眼前這群人的反應,就知道並不是這麼好辦到。

  「那你倒是說說,老頭子屬意讓誰接手元家的經營權?你根本就答不出來嘛!你這個律師是怎麼做的,誰曉得那只天殺的戒指在誰的手上,搞不好戒指早就搞丟了,如果被個撿垃圾的撿去,難不成我們全都要聽一個撿垃圾的?」

  另一個年齡稍長的男子恨恨地問道。也難怪他會不滿了,因為父親這一輩子從沒對他們和顏悅色過,明明都是自己的親骨肉啊,結果除了那個早早辭世的大哥之外,沒有一個小孩能得到父親真心的讚賞或疼愛,他們最多只能得到冷漠的一瞥或是冰冷嘲弄的言辭,活像只有大哥才是他的孩子。

  他無法不恨啊。

  本以為就算得不到父親的關愛,至少能夠得到父親的錢也算是種彌補,結果那個臭老頭竟然臨死還耍了這麼一記花槍。

  那個臭老頭果然沒把他們當自己的孩子看待。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提出這麼荒謬的條件?這根本是在整人吧?!

  「二少爺,你答對了,老先生的遺囑指定了擁有戒指的人就可以擁有經營權,不論那個人的身分為何,只要他持有戒指就夠了。」律師快速地說道,但他也清楚知道,這些人才不會就此善罷幹休,接下來肯定又是一番吵吵鬧鬧。

  就如同律師所猜想的,他的話才剛出口,整個屋子就像被人用原子彈炸掉似的亂成一團,每個人都拼命張口說話,沒人肯聽別人在說什麼。

  內容當然是對遺囑的不滿,好像還有人想控告他說謊,律師有些欲哭無淚,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制止這一團混亂嗎?

  元德熙聽膩了,他轉身返屋,這群人到底要為這件事吵多久?

  「如果你們有時間吵這份遺囑合不合理,為什麼不把握時間,快點把戒指找出來?說不定戒指就在這個屋裏的某處等著某人去發現。」元德熙一臉無趣地說道。老頭子已經有五年以上的時間足不出戶,如果戒指是被藏起來的話,這個屋子是唯一的可能性。

  元德熙冷冷地環視全場,拜老頭子過世所賜,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全族集合的盛況,只不過這些人臉上一模一樣的貪婪神情真讓人無法忍耐,似乎沒有人記得他們才剛剛辦完一場喪事,老頭子地下有知,說不定會氣得跳出棺材。

  不,按照老頭子的遺囑,他應該早就料到這種結果,畢竟眼下這場面是老頭子一手搞出來的,說不定他正在地底下大笑呢!

  「德熙你──」

  所有人像是忽然驚醒般看著站在門邊的元德熙,他住在宅中的時間最久,說不定他會知道戒指的下落。而且打從宣佈遺囑開始,元德熙就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說不定正是因為掌握了戒指的下落,他才能顯得這麼遊刃有餘。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所有人立刻用戒備的眼光看著元德熙。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遺囑的事,你們不用這樣瞪著我,我對老頭子的遺產沒興趣,只是想提醒你們,要找東西就快點。如果這個消息傳了出去,說不定全臺灣的小偷都會上門來,到時戒指如果落入小偷的手中,可就好玩了。」

  元德熙唇邊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痕,如果真有這麼一天,他一定會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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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9: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三年後 秋

  雖然已經步入涼爽的秋季,但偶爾還會見到秋老虎發威。

  每當這時,太陽熱辣辣地照在大地上,熱力四射得幾乎要讓人以為炎炎夏天才要開始,隨便在屋外待個幾分鐘就會汗流滿身、直想跳入冰水池消暑。

  總之,這是一個任何人都不喜歡用來拜訪他人的日子。

  但依然有一位特別的客人撳了門鈴。

  然後這位客人隨著傭人的帶領,走進元家豪宅的深處。

  「德熙少爺,有一位程律師要找您。」傭人恭敬地敲了敲房門通報著。隨後,就開了門讓客人自行進入。

  「律師?我記得我最近和律師沒有約會。」有著冷淡嗓音的男子轉過椅子,冷冷的螢幕綠光從他背後輻射出來,讓人看不真切他的臉孔。

  雖然屋外豔陽高照,但這個房間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未開燈和緊緊拉上的窗簾顯然是造成黑暗的元兇。

  「我是代表羅嘉升先生而來的。」

  程律師的話讓元德熙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如果是需要到讓律師出馬的事情,那一定很重要,既然是重要的事,那為什麼他不親自前來?

  當然,有很多理由讓他不方便出現在元家,但還有其他聯絡辦法不是嗎?多年來他們都是這麼聯絡,沒道理現在不行。元德熙按下遙控器,電動窗簾開始運作,如果律師接下來的話很重要,那最好不要在黑暗之中交談。

  程律師將名片交給元德熙,他匆匆瞧了一眼。地址上是一家位在台南的律師事務所,元德熙的疑惑更深,到底是什麼樣的委託,竟讓這個律師特地北上?

  直到光線灑滿整個空間,程律師才緩緩說道:「羅先生在四天前因為車禍意外過世,根據他的遺囑,我特地前來通知你。」

  「姐、姐夫過世了?」元德熙冷淡的面具崩裂了,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無法接受被他視若兄長的羅嘉升竟然過世了。

  十年前姐姐過世之後,如今連姐夫都走了。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二視為親人的兩個人都走了……元德熙閉上眼,暫且將滿腔哀傷壓下。

  他還是沒搞懂律師的來意,如果只是通知訃聞,律師大可用書面通知,沒道理親自跑到臺北一趟,律師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說。

  「還有其他的事嗎?我想你的來意應該沒有這麼簡單。」

  「是的。」程律師點點頭說道:「根據羅先生的遺願,他指定你做他獨生女的監護人,直到雅迷年滿二十歲為止。」

  「你說什麼?!」元德熙完全愣住了,監護人?他?!

  他幾乎有十年沒見過那個女孩,如今卻被指定當她的監護人?他上次見到那女孩時,她才七歲或八歲吧,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要怎麼當她的監護人?

  「這是羅先生給你的信。嗯……事實上這件事並非強制的,但羅先生的確非常希望你能接受監護人的責任。」

  元德熙打開信開始閱讀時,程律師還在說話──

  「我和羅先生是多年的好友,所以這次北上不僅是通知你這件事,同時我也會提供你關於羅家各種事務的資訊。如果你願意接受監護人一職,希望這兩天你能夠給我回復,並跟我一起回去參加羅先生的喪禮。」

  元德熙已經讀完信了,信的內容很簡短,幾乎就跟程律師的說明一樣短,信中甚至沒有提及為什麼要指定他做羅雅迷的監護人,只希望他能好好地照顧她。

  「元先生,我知道事發突然,要你立刻做出決定是不可能的事,這兩天我會留在臺北,所以這段時間就請你慢慢考慮。」程律師說道。

  「沒什麼好考慮的。」元德熙緩緩環視這間佈置精美的屋子,他在這裏住了一輩子,卻對這兒一點留戀也沒有。

  這三年來,宅中有不少地方改變了。

  自從三年前老頭子過世之後,眾多近親遠戚瘋狂地在宅內四處挖掘、翻尋,留下一個個醜陋的坑洞,就連房屋本身也遭到不少破壞,後來也不知是誰將戒指的消息洩露給八卦雜誌,一時間,元家竟成了媒體焦點。

  一如元德熙先前所料想的,接下來就是小偷頻頻光顧元家,當然也造成不少破壞。後來元德熙乾脆趁機請人大做翻修,無意間竟創造了許多工作機會。

  可無論他怎麼翻修這間屋子,屋內清寂陰暗的氣氛未曾改變過,畢竟在這間屋裏居住的人們,仍舊是那一票利益至上的吸血蟲。

  一開始,他因為無聊的關係留了下來,他想看看誰能找到老頭子的戒指,想看看戒指被發現時,其他人的表情。

  不過三年都過去了,還是沒有人發現戒指的下落。

  直到最近,就連積極尋找戒指的人也少了,反正老頭子的遺囑還有一條但書,如果他過世五年後都沒有人找到戒指,那麼他的遺產將由所有人均分。

  眼看五年的期限都過了一半,沒辦法一人獨吞全部的遺產雖然著實可惜,但好歹還能分上一杯羹。大概是基於這樣的心態,大部分的人都放棄了吧!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留在這裏看那無聊結局?

  「我接受監護人的義務。」

  ************

  元德熙當晚就到了羅家。

  越接近羅家,他就越覺得心情沉重,為什麼他無法用更輕鬆的理由來拜訪呢?

  他上一次,也是第一次拜訪羅家是十年前的事。因為他們都說,為了他好,他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他與羅家有來往。

  在那之前他一直勉強忍下了,但那一回元德熙無法這麼做。

  他無法再繼續忍耐下去,因為他最親愛的姐姐過世了,任何的狗屁「好理由」都無法阻止他去奔喪。

  當時元德熙的心意已決,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困得死死地,幾乎從早到晚都有人隨著他行動,他完全沒有辦法找到空隙偷溜。

  元家太有錢了,為防止歹徒綁架勒索,因此元德熙從小就只能根據長輩排定的行事曆活動,不管是去補習班或是到學校上學,都有專人接送。

  他沒有落單的機會,因為他身邊的保護網被設得滴水不漏。

  非常幸運的是,當時適逢他的高中畢業旅行,雖然家裏本想派保鑣隨行,但又擔心派出保鑣反而更惹人注目而不得不作罷。

  元德熙把握了這上天賜予的好機會。行程中的第一晚,下榻地點正好非常接近台南,他便趁機溜出旅館,甚至做好了被揭穿的最壞打算,可是當他第二天早上回旅館時,隨行老師卻完全沒有責怪他的模樣。

  後來元德熙才知道,原來是與他同寢的同學以為他是偷溜出去玩,畢竟是畢業旅行嘛,總要有點刺激的回憶,因此那位同學非常好心地為他做了掩護行動。

  即使那位同學完全不明底細,但元德熙還是非常感謝他。

  而在那次偷跑成功之後,今天他再次踏上臺南的土地,居然已是十年之後。兩次拜訪的原因都是為了奔喪……元德熙掩面,不想讓悲傷的表情被人瞧見。

  「元先生,你沒事吧?」程律師關心地問道。

  「……只是有點感傷罷了。」他長長地籲了口氣。

  程律師看著這個表情冷淡的青年,第一萬次在心中詢問過世的老友,為什麼要將他的寶貝獨生女交給這個人?

  下午在元家見到他時,程律師壓根兒不相信這個冷淡的人會接受監護人一職,因為元德熙渾身上下貼滿了「生人勿近」的標簽。像這樣的人,又為什麼會接受監護人的責任?他自己也說了,他已經好久沒見過羅雅迷啊!

  雖然程律師腦中滿是疑問,但既然這是老友的託付,他也只能盡力而為。

  程律師將車子停在距離羅家稍遠處的一塊空地,元德熙逕自下了車,即使沒有程律師的帶領,他仍筆直地朝羅家走去,十年的空白並未讓他忘記這條路怎麼走。

  比起大富大貴的元家,羅家那棟小小的房子簡直像是傭人房般寒傖,但房子前聚集了許許多多關心他們的人,光憑這一點,元家就算有一百棟豪宅也比不上。

  門口有火光燃起,那是有人蹲在門口燒冥紙。

  元德熙這個陌生訪客引起那群人的注意,這兒是個小地方,住在附近的幾乎都是親戚,因此元德熙這張陌生的面孔一下子就被注意到。

  「我是來上香的。」元德熙說完,馬上就有人點點頭領著他走到一旁的靈堂,再過了一會兒,另一個人牽著一個個頭嬌小的女孩從屋裏走了出來。

  女孩年輕的臉孔上有著濃濃的疲憊,明顯的黑眼圈看得出她最近的睡眠品質絕對糟透了。雖然她的模樣看起來很糟,卻仍無法掩蓋她是個美人胚子的事實。

  元德熙完全愣住了,他甚至不用詢問她的身分,光看女孩的五官,他已經百分之百確定了她的身分,她跟她的母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懷念的情緒立即席捲了元德熙,也讓他更加堅定了要照顧羅雅迷的意志。

  在元德熙上完香之後,羅雅迷請他到旁邊休息,她並不會特別好奇這個人的身分,因為父親在高中任職的關係,所以有不少已畢業的學生都會來上香,看這人的年紀,要說是父親的學生也不為過。

  羅雅迷和元德熙才剛坐定,在一旁等待的程律師也跟著坐下。「雅迷,這位是元先生,元德熙元先生。」

  「程伯伯?」羅雅迷愣了一下,沒想到程律師會特別介紹這個陌生人,因此她又特別仔細瞧了瞧元德熙的臉。

  那是一張給了她奇妙熟悉感的臉孔,元德熙有一張俊逸爾雅的臉龐,看似斯文卻又不會予人文弱的印象,大概是因為他有一雙炯亮燦然的眼睛吧!態度沒有一絲的迷惘或猶疑,相貌端正堂堂且正氣凜然。

  雖然他的表情冷淡,卻不會予人冷漠且不近人情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這個人相當的無欲無求,正因為不在乎、因為不執著,所以才會有這種清冷的表情。

  雖然清冷又看似不近人情,卻不是壞人。

  羅雅迷更加疑惑了,雖然她覺得這張臉孔有些熟悉,卻不記得曾在哪里見過,偏偏程伯伯又特地介紹了他的身分,那麼,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請問……我們見過嗎?」她不由得問道。

  「我是妳的舅舅,以後我們要一起生活。」

  簡單的兩句話,改變了羅雅迷整個世界。

  ************

  「你、你說什麼?」

  羅雅迷愣住了,而一旁的程律師也愣住了。

  「元先生,你之前沒提到要一起生活的事啊!」事實上,元德熙一路上幾乎沒有開過口,因此程律師完全不知道元德熙對擔任監護人一事的想法。

  「姐夫既然希望我能接下監護人的責任,我自然應該做到最好,沒有什麼方法會比一起生活更容易進行監護了。」元德熙遙遙望著靈堂上姐夫的照片,在心中默默對姐夫起誓,他絕對會好好照顧羅雅迷的。

  「等一下,我還沒搞清楚這件事。」羅雅迷完全陷入大混亂,她沒料到自己的生活會在父親死後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程伯伯,你也知道監護人這件事嗎?」她先轉頭向父執輩的程律師問道。

  「妳爸爸留了份遺囑在我這裏,遺囑裏特別寫明,他希望讓元先生做妳的監護人,直到妳滿二十歲為止。」程律師拿出遺囑交給羅雅迷。「所以我今天特別去了臺北一趟,元先生也非常乾脆地同意擔任妳的監護人。」

  「可是……可是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啊,而且程伯伯你為什麼先前都沒有告訴我?」羅雅迷有些慌亂,她直覺地拒絕讓平凡的生活中加入新的變數,更別說元德熙還是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對不起,雅迷,伯伯是希望事情確定之後再告訴妳,因為監護人的委託只是妳父親的遺願,就連元先生也全然不知情,因為他有可能會拒絕,他也可以拒絕。所以我才想說等事情確定了再說,以免讓妳白做了心理準備。」

  「可是程伯伯,你真的確定他就是我爸爸想委託的人嗎?我根本沒見過這個人啊,你突然帶一個陌生人過來,讓我覺得很混亂……」

  羅雅迷的腦袋幾乎已經轉不過來了,因為父親的喪事,要決定的事情多如天上繁星,雖然有許多親戚提供協助,可是她還是被忙不完的事壓得近乎累垮,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實在不想再增加一個麻煩。

  一個監護人?這太荒唐了。

  「我們見過面。」元德熙輕描淡寫的插話進來,這兩個人講起話來完全當他不存在似的,讓他覺得必須稍微提醒他們一下他的存在。

  「見過?什麼時候?」羅雅迷懷疑地看著他,雖然她覺得他很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他們在哪見過。

  「這裏。十年前。」元德熙的回答也很簡明扼要,在羅雅迷吐出下一句疑問之前,他繼續說道:「當時是姐姐的喪禮。那時候妳應該才七、八歲吧,幾乎就是姐姐跟姐夫私奔時我的年紀。」

  當時元德熙對羅雅迷的印象就是一個哭鬧不休的小人兒,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免懷疑她會記得有哪些人來參加喪禮。

  羅雅迷瞪大了眼,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私奔的,這個人的確知道她家一些私密的事,可是她還是無法就這樣坦然接受這個「監護人」。

  「如果你真是我舅舅的話,為什麼我爸媽從沒提過你?」然後,她瞪著元德熙英俊的臉孔。「而且你未免也太年輕了吧?怎麼可能是我的親舅舅?!」

  如果他真是她的舅舅,那他至少也該有個四十歲吧,怎麼會看起來這麼年輕?而且剛剛他自己也說了,她爸媽私奔時他才七、八歲,一般來說,姐弟的年齡差距會這麼大嗎?真是讓人越想越覺得奇怪。

  「或許是他們不想讓妳太清楚元家的事情。」元德熙斂眉,元家的確是家財萬貫,但相對的,這個家庭的複雜程度亦非尋常家庭能及。

  金錢容易腐蝕人心,過多的金錢更是麻煩的根源。

  待在元家的這些年裏,元德熙已經見識太多為了金錢而起的血親鬥爭,在他看來,元家的一切無異是一團爛泥。

  不論是姐姐抑或是姐夫,都不是喜歡在這一團爛泥中攪和的人。

  如果姐夫有過任何一絲想貪圖元家財產的想法,羅雅迷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於母親的娘家全無所悉。

  畢竟,不管是在十年前姐姐死後,或是三年前老頭子死後,都是讓羅雅迷認祖歸宗的大好時機,想要錢還不容易嗎?

  但是姐夫並沒有這麼做,可見他不希望讓羅雅迷扯進元家這團爛泥中,因此元德熙也決定儘量不提起這方面的事。

  他默默評估情況,考慮著該讓羅雅迷知道多少。

  不可能完全隱而不說,那只會讓這個小女生更起疑心,畢竟她已經不怎麼相信他的身分了。

  元德熙又考慮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關於妳對我的年紀的疑問……嚴格算來,我的確不是妳的親舅舅。更正確的說法是,妳媽媽是我的遠房堂姐,但我們兩家人是住在一起的,在我小時候都是妳媽媽在照顧我,所以我們的感情就像姐弟一樣,這樣的說明妳瞭解嗎?」

  瞭解個鬼,她越聽越混亂了啦!

  「就算我勉強瞭解好了。」羅雅迷的聲音聽來真的很勉強。「總之,再過幾個月我就要滿十八歲,也算是個大人了,不如我們打個商量。等一下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我們以後還是各過各的,反正離我滿二十歲只剩兩年多,你應該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吧,根本不用特地麻煩你來照顧我。」

  「不行,既然姐夫把妳託付給我,我就不可能拋下這份責任。」元德熙乾脆地一口回絕。在見過羅雅迷之後,就算原先沒有姐夫的委託,他也會負起照顧羅雅迷的責任,因為羅雅迷長得實在太像姐姐了。

  姐姐是在那個冷血家庭中唯一給予他家庭溫暖的人,看在姐姐的份上,他無法放羅雅迷一個女孩子獨自生活。

  「你──」羅雅迷為之氣結,這個人怎麼這麼頑固啊?

  可是她卻無法可想,如果元德熙是爸爸選擇的監護人,她這個未成年者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然後,她突然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

  「剛剛程伯伯說他跑去臺北找你,難不成你住在臺北?」羅雅迷問道,雖然她已經很清楚他的答案。「先說好,我已經高三了,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轉學,如果你要我搬到臺北,我是絕對不幹!」

  這裏是她的家、她一輩子成長的環境,所以她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如果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以為他可以輕輕鬆鬆把她拎到臺北,她絕對會讓他大失所望的。

  她可以接受有個監護人,但她要留在這裏!

  元德熙定定看著羅雅迷滿含戒備的眼神,突然有種想笑的感覺。她或許長得非常像姐姐,但她的個性可是完全不像。

  「妳不用轉學,也不需要搬家。」元德熙輕輕說道,看著她原先戒備的眼神放鬆下來,這才滿不在乎地接道:「我搬過來就行了。」

  「你說什麼?!」羅雅迷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說他要搬過來?!

  「妳自己剛剛說了,妳已經高三,不能在這時候轉學。我完全同意這個論點,所以最好的做法是,我搬過來。」元德熙態度閒適地逗弄著眼前的小女孩,她似乎太過沉浸於喪父之痛,需要有人拉她一把,或是轉移她的注意。

  瞧,現在她的精神多好,完全不像初見面時那病懨懨的呆滯模樣。

  「可是你的工作……你有工作吧?」羅雅迷小心翼翼地問道,她該不會剛好遇到一個閑著沒事幹的無業遊民吧?

  「我不需要工作。」

  元德熙一吐出「不需要工作」五個字,立刻換來羅雅迷的哀號。

  「天啊,這傢伙是個無業遊民,而我的未來要掌握在一個無業遊民手上?」羅雅迷不可置信地看向程律師。「程伯伯,這種狀況一點也不合理吧?你相信我爸爸會安心讓我被一個無業遊民照顧嗎?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耶!」

  「呃……雅迷,這個……」程律師頓時覺得非常尷尬,畢竟他今天才剛剛見識過元家的豪宅,能住在那裏的人怎麼也不可能用無業遊民形容,至少沒有無業遊民住得起那美侖美奐的大房子。

  「『我不需要工作』和『我是無業遊民』應該不能畫上等號吧!」元德熙冷眼讓羅雅迷呼天搶地地表演一番後,才緩緩聲明。「幾年前我就繼承了一筆遺產,只要我不亂花錢,我可以非常安泰的過完這輩子,所以我說我不需要工作。」

  元德熙說得非常含蓄,其實早在兩年多前,他就因老頭子的遺囑,得到一筆數字不菲的金錢饋贈。但這筆錢還不止可以讓他安安穩穩過完下輩子,只不過這件事沒必要告訴旁人。

  元德熙突然想到他那些豺狼虎豹似的親戚。

  老頭子故意把遺產分成兩份的舉動顯然惹惱了不少人,現在他離開的消息應該會讓他們開心吧!因為,這正代表將少一個人與他們瓜分公司的經營權。

  元德熙不認為自己的預測會出錯。在冷眼瞧著眾人像瘋子似的翻遍元家豪宅之後,他覺得不可能有人能找到戒指,最後公司的經營權勢必由眾人瓜分。

  他已經拿到那筆金錢饋贈,這樣就夠了,錢太多反而是種麻煩。從小的經驗讓元德熙知道,與過多的金錢扯上關係,再怎麼溫暖的親情都會變質──雖然在元家本來就沒有親情可言,但與那些人再牽扯下去只會自討沒趣。

  元德熙已經受夠了聽那些人在他耳邊吵吵鬧鬧,這讓他開始渴望安靜的生活。留在元家是絕不會有安靜的生活,所以元德熙一點也不心疼自己放棄的東西。

  現在他想把握的,只有姐夫給予他的全新未來以及使命。

  當一個小女生的監護人?聽起來很有趣。

  「這樣更糟!」羅雅迷才不放過批評他的機會。「你現在還不到三十歲吧?就這樣遊手好閒一輩子太可怕了?這種人怎麼可以當監護人呢?!程伯伯,我絕對不要讓這種人當我的監護人。」

  羅雅迷乾脆抓住程律師抗議道,聽得程律師萬分尷尬,夾在當中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他雖然也懷疑過老友選擇元德熙的理由,但現在被雅迷這麼一說,元德熙似乎還真算不上是很適當的監護人選。

  「所以我應該要感謝姐夫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可以不再遊手好閒下去。」元德熙涼涼一笑,輕輕鬆鬆把羅雅迷氣得半死。

  「這個監護人我是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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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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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19: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真是難以置信,那個傢伙居然這樣講耶!」羅雅迷抓著好友古晴漾氣呼呼地說道。「天啊,為什麼我必須要讓這種人當我的監護人呢?!」

  說到激動之處,羅雅迷幾乎忍不住要仰天長嘯。

  「雅迷,妳這麼說妳舅舅似乎不大好吧!」陪著古晴漾來探望羅雅迷的司江海糾正羅雅迷的稱謂使用不當。「無論如何,他畢竟是妳的長輩。」

  「相信我,如果你們看到他的話,『舅舅』這兩個字是絕對喊不出來的。」羅雅迷翻了翻白眼,因為這麼年輕的「舅舅」實在不多見。

  帥到讓人覺得沒天理,明明就端著一張冷冰冰的臉孔,卻一下子就收買了親戚們的心,一個才出現沒多久的陌生人,卻被眾人當成家族的一份子對待,還熱絡得活像認識了一輩子似的。羅雅迷心有不甘地碎碎念著。

  本以為這個陌生人好歹該被防備一下,結果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為什麼各家的伯伯、阿姨會對元德熙這麼好呢?果真是帥哥有特權嗎?

  羅雅迷恨恨地咬著手指,卻不得不承認元德熙的確長得夠帥,冷淡的氣質雖然予人一種疏離感,卻更添神秘魅力,讓人防備不起來。

  「嗯……聽起來那個人挺好玩的耶。」古晴漾眼珠子轉了幾轉,努力回想著關於這位新客人的種種傳言。

  這裏是個小地方,有什麼新面孔很快就會引起眾人的注意,加上這附近的人大多有親戚關係,流言的傳遞速度自然就更快了。

  古晴漾一早起床就聽爸媽說起這位「舅舅」的事,因為好奇心使然,她便拉司江海過來瞧瞧,卻只看到掛著黑眼圈的羅雅迷,而沒看到傳聞中的「舅舅」。

  「我保證妳一定會失望的,那個人一點也不好玩。」羅雅迷皺了皺眉,懶得理會在屋內左右張望的古晴漾,反正她玩膩了自然會休息。

  擁有那麼冷淡的臉孔,就算再好玩的事碰上了他,也變得不好玩了吧!

  「雅迷,妳好像不是很信任這個舅舅?」司江海問道。「對了,他昨晚住哪?該不會已經搬進來了吧?」

  「怎麼可能讓他直接搬進來啊!昨晚程伯伯載他到市區住旅館,不過他說今天就要正式搬過來了,我還在想該怎麼辦咧!我以前根本沒見過他,雖然他是爸爸選擇的監護人,可是要我跟一個陌生人住在一起……感覺真的很奇怪耶!」雖然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可是孤男寡女的,天知道會出什麼事。

  尤其她根本不認識元德熙,對他的人格自然是完全沒有信心可言。

  「要不要我搬過來跟妳住兩天?」古晴漾關心地提議道,自從幾天前伯父過世之後,她們幾個姐妹淘就每天輪流來陪雅迷,現在既然多了一個陌生的「舅舅」,當然就更需要有人來保護雅迷啦!

  而這個人選,除了她這個身懷上乘武藝的古晴漾之外,別無他人啦!

  古家可是響噹噹的武術世家,加上多年下來與不少武道家族結親戚,結果就是古家的人個個懂武。住附近的親戚也喜歡把小孩送進古家習武,一來是覺得習武可以強身健體,二來還兼具安親班的效果,尤其是寒暑假時,分散在全臺灣各地的古家親戚也會把小孩送過來,搞得活像是某種武術訓練營似的。

  身為古家親戚的羅雅迷雖然也學過武,不過幾年下來卻沒練出個什麼花樣,等級大概只比花拳繡腿好上一點點。

  所以不是古晴漾在吹牛,在場的三個人當中,就屬她最厲害。

  「光是妳們兩個女生也還是讓人不放心,乾脆我也過來住幾天好了。」思考了幾秒鐘,司江海也跟著說道。

  「拜託,雅迷有我照顧就夠了,你這麼肉腳,哪能出去跟人打架啊!」古晴漾毫不客氣地對司江海吐槽,她可是從小罩著司江海,他有幾兩重她還不知道嗎?

  「打架的事有妳負責,我當然不敢搶俠女妳的風采啊!」司江海笑了笑,完全不在意自己才被古晴漾吐槽。「如果那個人不安好心,有個男生在場,比較會有嚇阻作用。再說,那個人終究是外地人,不可能知道妳有多厲害的。」

  「哼哼,知道就好。」古晴漾驕傲得活像只孔雀似的尾巴都張開了。

  羅雅迷無奈地瞧著開懷談笑的兩人,他們好像完全忘了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拜託,你們這對恩愛的男女朋友要談情說愛回家說去,不要跑到我面前炫耀啦,我這個孤家寡人怎麼招架得住啊!」她搖搖頭。

  這兩人從國中時就開始交往,是這一帶最具八卦色彩的情侶。

  「我哪有炫耀啊!」被羅雅迷這麼一說,古晴漾顯得有些狼狽。

  「雅迷又不是故意要抱怨的。」做為男朋友的司江海倒是大方得很。「雅迷,那今晚我和小漾就搬過來,有沒有其他需要幫忙的?」

  比起聊天聊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女友,司江海還記得今天的任務。

  羅雅迷搖搖頭,說道:「葬儀社的人說,今天下午要過來討論一些事情,所以現在還不知道有什麼事要忙,如果有需要幫忙的話,我再通知你們。在那之前,既然你們決定在我家住兩天,要不要先回家準備過夜的東西?」

  「什麼過夜的東西?」

  陌生的嗓音讓古晴漾和司江海立刻轉頭看向來人,古晴漾更是直接眼睛發亮。

  好帥的男人,他就是雅迷的舅舅嗎?比傳聞中還要帥呢!

  「小漾、阿海,你們兩個今晚要過來住嗎?」跟在元德熙身旁的程律師問道。身為羅家多年的老友,多少也知道羅雅迷親近的友人是哪些。

  「小漾和阿海不放心我一個人住,所以想過來住幾天,因此我才問他們要不要準備過夜的東西。」羅雅迷看著程律師說道,故意忽略先提出問題的是元德熙。

  不過,即使羅雅迷刻意忽視他,不代表其他人也會跟著忽視,只見古晴漾好奇地看著元德熙。「你真的是雅迷的舅舅嗎?真的好年輕喔,叫你舅舅的感覺好奇怪,你自己不會覺得奇怪嗎?我聽雅迷說,你才大我們十歲,當哥哥還差不多咧!」

  哇哇,果然就像傳聞中那樣冷淡英俊。難得看到這一型的帥哥,讓古晴漾的眼睛立刻閃閃發光。

  不過,元德熙雖然顯得冷漠,卻不會給人不近人情的感覺,反而會覺得他只是太習慣孤獨一人罷了。

  就不知雅迷為什麼這麼討厭他了?古晴漾歪著頭,不解。不過,她既然不是雅迷,不懂她的心情也是正常的啊!希望這個舅舅是好人,否則要對這麼好看的臉孔動粗,還真是讓人覺得有點可惜呢!

  「妳是?」元德熙轉頭看向這個聒噪的小女生。

  「我叫古晴漾,我跟雅迷是親戚喔!只是我們這附近一堆人都有親戚關係,所以我也懶得算我們兩個是什麼關係,這麼說起來……我是不是也要叫你一聲舅舅?可是你這麼年輕,叫你舅舅真的好怪,我可不可以叫你元哥就好了?」

  「……可以。」元德熙只能這麼回答。在元家,他習慣了被人冷淡以對,所以一時間還真不能適應這個小女生的熱絡。

  這一帶的人都這麼熱情嗎?昨晚的那些大叔、大嬸如此,現在這個小女生也是如此,這讓人際交流方式一向冷淡的元德熙有些招架不住。

  「那你呢?你又是誰?」元德熙轉頭看向年輕的男孩。他也要來過夜?一想到這個年輕男孩也要跟羅雅迷睡在同一個屋簷下,元德熙就覺得心裏有些怪怪的。

  他們是什麼關係?該不會是男女朋友吧?

  雖然羅雅迷已經到了即使有男友也不奇怪的年紀,但留男朋友在家過夜,怎麼看都是一個很不妥的決定。

  「我叫司江海,和雅迷及小漾是高中同學,之前我們曾一起在古家道場習武,因為小漾說要留下來陪雅迷,所以我才跟著留下來。」

  司江海雖然年紀尚輕,反應卻相當的機敏,他看得出元德熙是以羅雅迷的父執輩身分在問話,所以他回答時不但相當老實,同時也暗示他們都學過武,如果元德熙此時有任何壞心眼,最好趁早打消。

  「高中同學?」元德熙挑了挑眉,對這個答案雖然不甚滿意,還尚可接受。

  「小漾,我們先回妳家吧,有很多東西要先準備好。」司江海說道。

  「有什麼好準備的嘛!反正只要把衣服和牙刷帶過來就好啦!」古晴漾大剌剌的答道。她可不覺得有什麼需要特別準備的。

  「妳喲,忘了要帶書包過來嗎?難不成妳明天想回家拿書包?」司江海苦笑,就算兩家住得再近,也不能直接遺忘書包吧!「而且妳不是說數學作業寫不出來?我可是不會把作業借妳抄喔!」

  「啊,我完全忘了有作業這件事。」古晴漾敲敲額頭,她真的忘光光了。

  「那咱們先走了。雅迷,我們晚點再見。」司江海朝雅迷點點頭,便拖著一臉愁眉苦臉的女朋友離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完全從元德熙的視線中消失,他才緩緩開口:「雅迷,妳的朋友一向這麼熱心嗎?」

  羅雅迷雖然懷疑他問這個問題的用意,卻還是乖乖答道:「這很普通吧,沒有特別熱心啊!」

  元德熙只是垂眸,不語。

  *********

  雖然羅雅迷還是很介意元德熙的存在,但不可否認的是,有了他,喪事的進行開始變得很順利,種種繁雜待決的事項到了他手上,立刻一一得到完美的安排,往往在羅雅迷還不知情的時候,事情就已經全部解決了。

  將父親的骨灰壇送入靈骨塔安置之後,羅雅迷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客廳,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可是她卻連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臨時佈置起來的靈堂已經拆卸完畢,在眾家親戚的協助之下,所有的東西都被收拾妥當,整個家看起來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古晴漾和司江海都先回家拿東西,因為古晴漾決定留下來再多住幾天,這麼一來,原先只適用於留宿幾日而準備的東西就明顯不夠用了;基於陪伴女友的原則,司江海自然也跟著繼續留下,因此他也需要回去準備。

  除了這兩個暫時留宿在羅家的情侶之外,每一天還會有不同的姐妹淘輪流過來小住一晚,這麼多的人陪著羅雅迷一個,只要是眼睛沒瞎的人,應該都曉得這是對元德熙的警戒、戒備著讓他和雅迷獨處。

  不同於大人們非常輕易地接受了元德熙的存在,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卻沒這麼簡單就放下戒心。這種情況只能說是,因為這群孩子並不瞭解過世的羅嘉升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才會無法輕易信任被委以重任的元德熙吧!

  如此顯而易見的敵意,元德熙卻像是完全不以為忤,只是埋首於喪事,好像這屋子有沒有其他人都一樣。

  大門被輕輕推開,是元德熙回來了。

  他看到呆坐在客廳的羅雅迷時只是頓了下腳步,然後就直接上樓去了,幾分鐘後,他拿了兩本簿子似的東西放在她眼前。

  「這是我在整理姐夫的遺物時找到的東西。」

  羅雅迷愣了一下,那是郵局的儲金簿,但不同的是,一本看起來相當老舊,另一本卻相當新穎。

  她先伸手去拿那本舊的簿子,因為那綠色的簿子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簿子上標明的帳戶持有人是她的名字,在右上角還有一個小小的,用藍色的原子筆寫下的「六年四班」字樣。這是她的儲金簿,國小時用的。

  忘了是在幾年級的時候開始的,校方希望能培養學生儲蓄的精神,因此便發起了儲蓄運動。每週一,學生把自己存下來的零用錢交給班上的總務股長,再統一由校方幫學生把錢存進郵局。

  每個人都可以擁有一個帳戶,到畢業的時候,校方把這個儲金簿連同畢業證書一起交給學生,算是記錄了他們曾經做過的事。

  羅雅迷怎麼也算不上是個認真儲蓄的孩子,所以簿子裏的錢自然少得可憐,在國小畢業之後,這個儲金簿很快就不見了,因為金額不多的關係,所以羅雅迷壓根兒沒在意過簿子的去向,卻沒想到竟被父親收起來了。

  她隨手翻開簿子,以為裏頭應該只有一筆紀錄──就是她國小畢業時的總儲蓄金額。沒想到她卻看到一大排密密麻麻的數字,再往下翻一頁,仍舊是一排排整齊的數字,直到簿子的最後一頁都是如此。

  每次存入的金額不等,但儲蓄的動作卻未曾間斷,羅雅迷愣愣看著那老舊的儲金簿,熱氣忽然撲上她的眼,眼再一眨,一滴豆大的淚水落在簿子上,然後,被她苦苦壓抑的哀傷便再也抑制不住……

  父親死後,雖然她身邊一直有人陪伴、有人幫她處理喪事,但所有人也幾乎會對她說上一句──以後妳一個人要堅強。

  堅強?什麼模樣才叫做堅強呢?

  羅雅迷對此覺得很混亂,雖然身邊有許多長輩親切地提出協助,但她卻不知道這個問題該向誰求助,因為好像問誰都不對。

  他們雖然待她親切,但羅雅迷與他們並不算親密,她不認為他們當中有誰可以給她一個完美的答案。

  在此同時,要她堅強的話語繼續出現在羅雅迷耳邊,漸漸地,這句話變成了一個魔咒,像是在告訴她──不可以哭泣,因為哭泣是軟弱的行為。

  所以在父親的喪禮上,她連一滴眼淚也沒流過。

  現在她卻哭了,看到父親疼愛她的證據之後,她的眼淚不斷奔流而下,像是壞掉的水龍頭般無法遏止。

  意識到自己正在哭泣的羅雅迷忽然慌了起來,她手忙腳亂地想拭去淚水,但新的淚水卻不斷湧出,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止住這一波忽然湧上的哭意,深深的挫敗感讓她哭得更凶,結果就是淪入惡性循環中。

  在淚眼蒙矓之際,她看到了元德熙,他就坐在她正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哭泣,像是對她的淚水視而不見。

  從他冷靜自持的表情裏,她讀不出他的想法,不知為何,她突然有點恨他,恨他為什麼要拿出儲金簿、恨他打破了她努力建立起的堅強表相,看她像個孩子似的哭泣很好玩吧?!

  這個人任意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任意地以她的監護人自居、任意地安排她的生活,現在又任意地打破她的防衛,在他冷淡的臉孔下,說不定正在嘲笑她呢!

  「不要看、不要看我!」她摀著臉,拒絕脆弱的模樣繼續曝露在他眼前。「我不想看到你!你走開──」

  為什麼爸爸要選這個討厭鬼當她的監護人呢?明明身邊還有一大堆更適合的親戚啊,不但人選更多,而且也更方便,可是父親卻選了這個陌生人。

  羅雅迷不能理解父親的想法,只是一個勁兒地埋怨,把自己哭泣的責任全數推到元德熙身上,彷佛這麼做能讓她的心情好過些。

  「哭泣是很自然的,現在的妳絕對有權大哭大鬧,所以我不會阻止妳,也不會妨礙妳。等妳哭完後,如果妳想聽我把話說完,我會待在樓上。」說完之後,元德熙起身上樓,將空間留給羅雅迷。

  突然看到羅雅迷的淚水,元德熙不是沒有被嚇一跳,畢竟他是準備跟她談正經事,哪知她卻突然哭了出來,甚至越哭越凶,只不過多年的習慣讓他表面上仍能維持冷靜,才沒慌了手腳。

  讓她大哭一場也好──元德熙是這麼想的。

  這幾天的觀察下來,他發現她似乎一次也沒哭過,他不清楚她之所以不流淚的原因是什麼,如果她和羅嘉升是一對感情不好的父女也就算了,但實際情況顯然並不是這樣,這一點從羅雅迷憔悴的神色就可以略窺一二。

  可無論她看來有多憔悴,她就是不哭,不管是明裏或暗裏,她最多只是板著一張木然的臉孔,視線空洞地望著前方。

  這樣的表情比哭泣更讓人心疼。

  因為她完全把自己的失親之痛鎖在心裏,沒有發洩出來,如果長久下去,她的心一定會生病。雖然他不確定誘使她哭泣的原因為何,但至少她能夠正常地表達出她的情緒,單就這一點來說,她不再像先前那樣讓人擔心。

  希望事情能這麼順利就好了。

  *********

  然後,又過了一個禮拜。

  古晴漾和司江海還是住在羅家,他們每天吃過早餐後,就向羅雅迷揮手道別,到學校上學去。

  從那天在元德熙面前哭泣後,心情持續低落的羅雅迷則是在跟他們道別之後就回房去,再不然就是做做家事,如此一天很快就消磨掉了。

  元德熙在一旁看了很久,然後他發現羅雅迷完全沒有回去上學的打算。

  誰說她哭了之後會比較不讓人擔心?

  雖然她不哭讓人擔心,但現在不回去上學也很糟糕啊!

  「雅迷,去換制服過來。」這天,在餐桌上,元德熙如是說道。

  「什麼?」

  三個高中生面面相覷,一時間竟會意不過來。

  「妳還想躲在家裏多久?妳請的喪假總該有期限吧?」從發生事故那天算起,羅雅迷足足已經將近半個月沒上學,喪假應該沒有這麼長吧!

  而且這兩天他老看到古晴漾抱著課本,一臉愁眉苦臉地念著,三不五時還直嚷著「念不完」、「段考完蛋了」的字眼。

  顯然學校快要考試了,羅雅迷不去應考行嗎?

  聽到要回去上學,羅雅迷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她還不想回去。

  「我不想回學校。」她悶悶地說。

  羅雅迷還沒有從喪父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她不想出去、不想回到學校那個充滿紛紛擾擾的熱鬧環境,被那樣熱鬧的氣氛包圍,她只會覺得自己更加孤單。

  雖然小漾和其他姐妹淘會輪流過來陪她,但當夜深人靜時,她就會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又變成了孤單的一人,在這個家裏,與她最親近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她覺得自己的生命缺了一角,在看到其他人幸福快樂地笑著時,孤單的感覺就更加強烈。在自己家、面對親密的姐妹淘都是如此了,羅雅迷不敢想像如果她回去學校,面對那些歡笑的同學時又會如何。

  那一定是很痛苦的吧!所以她還不想回去。

  「妳是學生,上學是妳的本分。」元德熙冷聲說道。

  去學校接觸人群,絕對比讓她繼續躲在家裏好,畢竟她不能夠一直沉溺在喪親的情緒中,這對她的心理健康絕對不是好事。

  元德熙注意到她的眼神沒有光采,尤其在姐夫的喪禮結束之後,她看起來更加無精打采,讓人無法相信她是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女。

  如果放她繼續躲在家中,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麼狀況。

  「元哥,不要這樣嘛!雅迷的心情還是很糟,就讓她在家裏再休息一陣子,去學校又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啊!」古晴漾立刻跳出來為好友說話,雖然他們已經高三了,也應該是準備大學聯考的重要時期,但現在雅迷哪有心情考試啊?

  「一味躲在家裏並不會比較好,我以監護人的身分要求妳從今天開始複學。」元德熙擰眉,仍是冷冷的命令道。

  他注意到她眼中的反抗,但他並不在意,小孩本來就會反抗,即使他要她複學是為她好,現在的她也不一定聽得進去他的解釋。

  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費唇舌?

  「而且學校那邊不是要段考了嗎?我相信考試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說著,元德熙瞥了古晴漾一眼,讓她尷尬地吐吐舌。

  「可是元哥……」古晴漾還想求情,卻在見到元德熙不容反對的表情後失了聲音。她有預感,即使再怎麼求情,元哥都不會改變心意。她轉頭看向司江海,想叫他幫忙求情,卻看到司江海搖搖頭,拒絕介入。

  「我不要!又不是我叫你做監護人的,你憑什麼命令我?!」羅雅迷氣呼呼地扔下早餐,轉身欲上樓。

  但元德熙的動作比她更快,羅雅迷才剛要踏上第一級階梯,元德熙已經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逃避。

  「姐夫要我好好照顧妳,把妳丟在家裏、讓妳逃避人群絕不是他想看到的『照顧』。妳希望妳父親在過世之後,還得為妳的將來擔心嗎?」

  「你──」羅雅迷咬牙,不敢相信他居然搬出她爸爸來威脅她。

  「逃避並不能讓妳的傷口癒合,去上學、去接觸人群,讓妳的心回復正常。」

  「不要說這些大道理,你根本不懂我有多難過!」羅雅迷大叫,他憑什麼一副很瞭解她的樣子?又不是他死了爸爸!

  「我不懂嗎?」

  元德熙輕聲說道,聲音低微得只有羅雅迷聽得見。聞言,她愣住了,為他聲調中的痛楚感到震撼。為什麼他的聲音會這麼哀傷?

  在羅雅迷發呆的瞬間,元德熙立刻趁機招來古晴漾,並要她帶羅雅迷去更衣。

  古晴漾還在遲疑時,元德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言威脅道:「妳不帶她去換制服,那我就親自動手。」

  古晴漾立刻拖著羅雅迷離去,她有預感,他是認真的。

  這個男人不好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惹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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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0-11-9 02:2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經過一番抗爭之後,羅雅迷還是被迫換上了制服。

  不管羅雅迷怎麼表現出她有多麼不合作,她還是被元德熙拖去學校。下車的時候,她非常不高興地用力甩上車門,表達無言的抗議。

  這輛車是元德熙搬進羅家第二天時就運到的,看到這輛車時,羅雅迷完全相信元德熙有足夠的閒錢讓他過完後半輩子,因為即使她再怎麼不懂名牌,車上顯而易見的廠牌標誌都昭示了元德熙的財力驚人。

  元德熙還不到三十歲就開得起這種車,不是財力驚人是什麼?

  因此她在甩上車門時,特別的用力,希望把他這輛名車撞出一個凹洞,就算是泄洩憤也好。但若幸運地把車弄壞的話,說不定他會心痛呢!想到這個邪惡的主意,讓羅雅迷開心地偷笑了好一會兒。

  也不知是因為對自己的車子太有信心,還是他的脾氣真有這麼好,羅雅迷都表現得這麼明白了,元德熙卻只是站在門邊對她說:「乖乖去上學,不要蹺課,放學時我會來接妳的。」

  羅雅迷死死地瞪著他,不敢相信元德熙居然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接她放學?在小學一年級之後,就沒再要人接送她了,現在他竟然說要接她?!

  太瞧不起人了!他以為沒有他的話,她就會搞丟嗎?

  這傢伙明明搞不清楚台南的路,一路上要不是有小漾和阿海給他指路,他有辦法這麼順利的把車開到學校嗎?

  古晴漾和司江海也下車了,就剩羅雅迷還氣呼呼地瞪著他,但元德熙仍是一張無所謂的表情朝他們揮揮手,示意他們趕快進學校。

  「小漾,該進校門了,教官在看這邊了。」司江海說道。

  為了不要引人注目,元德熙特別把車子開到離校門一小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但停久了還是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尤其這輛車可不是普通的車。

  聞言,古晴漾看了看手錶,又瞧了瞧校門口逐漸散去的上學人潮,這才發現果然是要遲到了,這才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羅雅迷進校門。

  見他們都走進校門後,元德熙這才上車離去,留下羅雅迷對著車影大做鬼臉。

  「哼!你說要上學就上學嗎?!本小姐才不理你咧。」

  「人都進了學校,總不能再走出去吧!」司江海懶懶地說道,教官就站在校門口,總不能大剌剌地直接走出去。

  如果沒有理由,教官怎麼可能放走學生?

  「可是我不甘心啊!那傢伙怎麼可以逼我來上學,我還不想回學校啊!他以為我是小朋友嗎?居然還要他特地接送?」羅雅迷任性地別開臉,她現在的心情還很差,根本沒有上學的情緒,他卻逼著她回學校,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監護人了不起喔?!她就逃學給他看。

  羅雅迷一甩頭,走進校舍大樓,卻沒有直接返回教室,反而順著上樓的階梯,一路直上頂樓。

  以前她就曾經聽說過,通往頂樓的大門並未上鎖,是蹺課的最佳躲藏地點,沒想到今天就要親身驗證一下傳言正不正確。

  因為父親是教師的關係,所以羅雅迷自然也被教育成一個循規蹈矩的學生,成績好不好是一回事,但她從不遲到、早退,也不曾惹是生非,「蹺課」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現在她卻主動蹺課了。

  對此,羅雅迷沒有一絲做壞事的興奮感,也沒有任何罪惡感,只感覺到對於元德熙的憤怒。她只是不想待在人群中,因為她還沒有準備好重返學校,但元德熙卻逼著她回來了,所以她的蹺課不過是對於元德熙的一點小小報復。

  她咬咬牙,踏上最後一階階梯。

  頂樓果然沒有其他的人,空空曠曠地,風吹過來時很舒服,羅雅迷找了個曬不到陽光的地方坐下,這兒很安靜,是最適合的休憩地點。然後她閉上眼,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

  另一方面,司江海和古晴漾看著羅雅迷怒氣衝衝地走進校舍,以為她雖然嘴上不高興,卻還是乖乖去上課,因此也就各自回到自己的班上。

  如此,一個上午過去。

  午休時間,古晴漾有些擔心羅雅迷許久沒上學,會有不適應的地方,便到羅雅迷的班上想找她一起吃中餐,卻遇上一臉茫然的同學反問她:羅雅迷複學了嗎?

  「妳是說雅迷今天都沒進教室嗎?」古晴漾嚇呆了,一個人怎麼好端端地就不見了?她和阿海明明親眼看著雅迷走進校舍的啊!

  「雅迷不是因為家裏辦喪事所以請長假嗎?」同學反問。

  「……完蛋了。」古晴漾喃喃說道,立刻轉身前往司江海的教室求救。

  「阿海,慘了,雅迷不見了啦!她的同學根本沒見到她,也不知道她是跑去哪里了。」發現好友失蹤,讓古晴漾很是緊張。

  她想到早餐時元哥跟雅迷的爭執,那時候雅迷還不想上學,都是元哥說什麼上學是學生的本分,硬是把她送來學校,這下可好了,人都不見了,還本分咧!

  沒想到元哥雖然年輕,個性卻這麼一板一眼、不知變通,早知道她就不要聽那個老頑固的話,現在也不會落得雅迷失蹤的下場。

  「小漾,妳先別慌,我們先打電話給元哥,問問雅迷回去了沒有,說不定她早就回家了。」司江海安撫道。

  雖然古晴漾完全不認為羅雅迷會回家,但在這種情況下,不先打電話回去問問看,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

  結果一打之下,果然是找不到人。別說羅雅迷不在家了,就連元德熙也不在,在電話空響十多聲之後,古晴漾頹然地放下話筒。

  「找不到人,該怎麼辦?」古晴漾愁眉苦臉的。

  「只能先在校園裏找找看了,就不知道雅迷平常會去哪?」

  司江海的問題一出,兩個人都沉默了,羅雅迷既沒有參加社團,也不是特別愛四處活動的人,除了教室之外,一時間他們還真想不出她會上哪去。

  不過,就算想不到還是得找人,畢竟出了問題可就糟了。

  雅迷啊,妳可千萬不要出問題吶……古晴漾在心中祈禱著。如果能夠平安無事找到人,到時若是雅迷還不想回學校上課,她一定會站在雅迷那邊的。

  ************

  元德熙正遭遇到前所未見的危機。

  在辦完姐夫的喪事之後,他總算有時間好好靜下心來思考未來的方向。

  照顧羅雅迷,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但是姐夫的託付卻也令他不由得起疑。

  十年前他只是匆匆過來一趟,對於羅家的各種事務都不甚瞭解,更別提他們的親戚了。可是現在再一看,就可以知道在這個親戚幾乎都住在一起的小鎮上,姐夫要選擇監護人,怎麼看都不應該是他。

  可是姐夫卻指定了他,還特別留信希望他能好好照顧並保護羅雅迷,讓她不受任何人侵害。

  一個將滿十八歲的小女生有什麼好保護的?這一點令元德熙不免疑惑。

  難道說姐夫認為她會有什麼危險嗎?不指定身邊方便的人選,而特地選擇一個幾乎不曾見面的親戚,是因為姐夫認為這群人當中,可能有危害羅雅迷的人嗎?

  元德熙知道自己不該懷疑這群熱心幫忙處理姐夫後事的親戚,但是在元家成長的他,早就養成了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性格,沒有什麼人是不可以被出賣的。

  因為在元家,利益更甚於一切。

  後來,他花了不少時間整理姐夫的遺物,希望能夠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但什麼都找不到,沒有任何可疑的物品,只有一些關於元家的新聞剪報,以及幾本報導關於元家「內幕」的小報。

  所謂的內幕,其實大多是些沒有真憑實據的八卦消息,除了炒作的效果,實在沒有任何營養可言。元德熙有些訝異姐夫會看這種東西。

  不過,若是換個方向想想,畢竟這是關於老婆娘家的事,姐夫會關心也算人之常情吧!因為當年姐姐和姐夫私奔的事,可是沒得到元家任何人的認可,除了元德熙偶爾的來信之外,姐夫若想知道元家的近況,的確只能靠這些報導。

  既然遺物這個方向碰了壁,元德熙決定轉個方向再試試看。

  所以,在送羅雅迷他們去上學後,元德熙決定花些工夫在這群親戚們上頭,看能不能打聽出一點消息,瞭解姐夫所擔心的事情為何?

  於是他來到這一帶最多人群聚集的地方──古家大宅。

  這一帶大部分的人都是古家的親戚,加上很多人把小孩送到古家大宅習武,久而久之,自然成為八卦流通的場合,如果他想要知道任何事情,在這裏是最有可能找到答案的。當初程律師是這麼告訴他的。

  但程律師可沒告訴他,未婚男子來到這兒會遇到這種事啊──

  「聽說你是雅迷的舅舅厚?看起來好年輕啊!」

  「你幾歲啦?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這種帥哥應該有很多女朋友吧,沒有的話,要不要阿姨幫你介紹一個?」

  「還是你有喜歡的女生類型?說出來給阿姨聽聽嘛。」

  「大家只是先做做朋友,你不必有太多壓力。」

  「還是你有什麼顧慮,都可以先說出來,我們做了很多年的媒,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任何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

  元德熙看著這票婆婆媽媽軍團,已經想轉身逃走。

  但他根本逃不掉,因為從他踏進古家大宅的地盤起,他就已經被包圍了。

  直到元德熙能夠脫身時,已經是三個鐘頭後的事,在這段時間,他至少看了上百張的女人照片,個個都被說成溫柔大方、賢良淑德的女性代表,只差沒再頒發一張新娘學校畢業證書。

  元德熙被轟得頭昏眼花,幾乎要忘了來意,最後只能狼狽地逃出古家大宅。

  直到傍晚元德熙去接羅雅迷他們放學時,他還覺得餘悸猶存,甚至覺得那些婆婆媽媽的兇猛程度堪比野獸猛禽,怎麼會有人這麼愛作媒?

  所以當他看到一臉畏縮的古晴漾時,一開始還沒發現她的異狀,只覺得這個總是喳喳呼呼的小女生,今天突然變得安靜了。

  車內的氣氛異常沉重,元德熙是不怎麼在乎,但隨著等待的時間增加,古晴漾卻顯得越來越慌亂,放學的人潮逐漸散去,最後只剩下小貓兩、三隻,還是不見羅雅迷的身影。

  元德熙終於皺起眉頭。

  從照後鏡看到元德熙表情的古晴漾,突然喊道:「對了,元哥,你去過古家大宅沒有?」

  元德熙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提到這件事。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太接近那裏喔,因為我們家族的人都很愛作媒,如果被他們發現你是單身貴族,他們就會用最快的速度幫你找老婆,如果你不想這麼早結婚的話,最好離他們遠一點。」古晴漾試圖引開元德熙的注意力。

  這種事怎麼不早點說呢?元德熙滿頭黑線地想著,他已經被盯上了。

  「而且我們家族裏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男生最晚二十八歲時一定要娶老婆,女生則必須在二十五歲前出嫁。你看,這條規定很不合理吧!可是那些長輩都是討厭鬼,非逼著我們從十八歲就開始相親不可,就算是強迫推銷也不是這麼搞的吧?對了……說來雅迷也快滿十八歲了,咋咋,她可能要開始做惡夢了。」

  一想到好友的未來,古晴漾不由得吐了吐舌,為好友默哀三秒鐘。

  看到古晴漾這麼顯而易見的排斥表情,元德熙有些好奇了。

  「……為什麼?雅迷又不姓古,為什麼要遵守古家的家規?」

  「哎喲,那群人做起媒來一向六親不認,誰管你姓不姓古啊,雅迷跟我們家有親戚關係,光憑這點就已經足夠了啦!反正他們就是以消滅全天下的未婚男女為己任,在沒有把所有人都送進禮堂前,他們是絕不會甘願的。」

  說到這兒,古晴漾突然有些戒備地問:「元哥,你應該不會贊成他們的做法吧?雅迷可是早就說了,她不喜歡、也不想要相親結婚,你到時候可不要像現在逼雅迷上學一樣,逼著雅迷去相親喔!否則到時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會出什麼事?」元德熙突然抓住古晴漾語氣中不對勁的地方,反問道。「雅迷今天在學校有出什麼狀況嗎?」

  「沒、沒有啊!哪會有什麼事。」古晴漾立刻顧左右而言他。「雅迷的動作好慢喔,該不會她已經先回家了?我看我們也回去啦!」

  總不能一直在這裏等下去吧!天知道雅迷到底還在不在學校,現在只能祈禱她先一步返家,古晴漾實在很怕羅雅迷沒去上課的事會被拆穿。

  天啊!她真是個大笨蛋,明明就想要把話題繞開,讓元哥暫時忘了雅迷的事,結果她最後還是扯到雅迷身上。天啊、天啊,她這個大笨蛋!

  「不可能。」元德熙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在放學之前就到了,如果她比你們早離開,我應該會看到。」

  「可是……」古晴漾還是很擔心。

  後座的車門突然被打開,一臉不快的羅雅迷坐了進來。

  「雅迷!」古晴漾開心得活像中了大獎。「妳的動作好慢喔,是不是班上有什麼事情,所以耽擱了?」

  羅雅迷奇怪地看著朝自己擠眉弄眼的古晴漾,幾秒鐘,終於確定她是在對自己使眼神、拋暗號,這才含含糊糊地應了聲。

  雖然有古晴漾極力幫忙掩飾,但羅雅迷的行為還是很快就被拆穿了──

  羅雅迷沒有進教室,但還是有同學看見她,加上古晴漾和司江海在學校裏找人的事件,因此,羅雅迷已經回學校的消息很快就傳進老師的耳中。老師當然馬上和家長聯絡,畢竟段考將至,如果羅雅迷有返校上課的話,為什麼會缺席呢?

  面對羅雅迷的陽奉陰違,元德熙也沒有生氣,只是在跟校方打了聲招呼後,乾脆每天進學校,「陪」羅雅迷上課。

  羅雅迷雖然不高興,卻也沒有辦法,因為有元德熙跟在身邊,她根本不可能蹺課,加上段考將至,她也勉強乖了一陣子。

  等到段考結束,大概是元德熙相信她不會再蹺課了,慢慢地,他對她的監視也逐漸鬆懈下來。

  好不容易才抓到的機會,羅雅迷怎麼可能放過?

  她立刻故態復萌,三不五時就蹺課一下,她發誓非把元德熙氣得牙癢癢不可,一定要把他那張冷淡的面具徹底拆掉!

  ************

  這一天,羅雅迷按照慣例又蹺課了。

  本來不熟悉的事情,在多次「練習」之後,現在她蹺起課來可說是駕輕就熟。大概是以前習武時的訓練發生了效果,就連翻牆對她來說也是小事一樁。

  雖然她當不成武術高手,但蹺課專家可是非她莫屬了。

  時節轉入冬季,學生的制服早就全面換成冬裝,女生的冬季制服是西式襯衫加長褲。也是從換冬裝開始,羅雅迷在她的蹺課方式中加上翻牆這一項。

  平時翻牆的時候,羅雅迷都非常順利,但今天不知是怎麼回事,她卻意外地從牆上摔下,直直跌落地面──

  「痛痛痛……」羅雅迷揪著一張小臉,沒想到從牆上摔下來這麼疼。

  大概是天氣變冷了,戴手套不方便翻牆吧!羅雅迷勉強坐起身,努力思考著失敗的原因,她可不想再摔第二次。

  嗯?為什麼周遭好像有點吵?嗡嗡嗡地不知在吵些什麼?

  羅雅迷抬頭,卻看到身邊圍滿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難以置信」四個大字,顯然是她做了什麼讓他們如此驚慌的事情。不過,她做了什麼嗎?

  她只是從牆上摔下來啊!

  「小姐,妳可以從我身上離開嗎?」

  羅雅迷感覺到地面震動,她往下一瞧,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個男生身上。

  「天啊,我不小心跌到你身上,對不起。」羅雅迷嚇了一跳,連忙手忙腳亂地站起身,這個男生還挺能忍的耶,居然都不叫痛。

  「小姐,妳以為說聲對不起就算了嗎?妳以為妳是壓到誰了?」

  「我們老大可是很重要的人物,壓壞了妳賠得起嗎?」

  不善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著,羅雅迷皺眉瞧著團團圍住自己的人群,他們每個人身上的制服不一,有的是本校的學生,有的則是外校的,但一模一樣的是,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副流氓學生模樣。

  闖出大禍了……羅雅迷暗暗叫糟,她哪里不好摔,居然摔在流氓老大身上。這下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善了。

  「只是一個蹺課的女孩子,你們用不著這樣嚇她吧!」

  涼涼的聲音穿過人牆,然後就像是摩西分開紅海,小流氓自動分開一條路讓老大通過。

  「老大,你沒事吧?」立刻有人關心地問道。

  「如果被女生壓一下就有事,我也不用混了。」龍昌輕鬆地一笑,他可是這一帶所有高中的聯合老大,沒個三兩三,怎麼坐得上這位置?

  「對不起,我沒想到牆下有人。」羅雅迷這才看清楚他的長相,就一個流氓老大而言,他似乎長得太不流氓,甚至會給人一種以為他是好學生的錯覺。

  龍昌看著羅雅迷,笑了。

  他喜歡她的臉,非常漂亮、非常甜美。

  就像一顆好吃的糖果,讓人想要立刻拆開包裝,把她吞吃下肚。不過今天不適合做這種事,還是改天再說吧!

  「妳叫什麼名字?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

  羅雅迷遲疑了下,直覺不想與這些流氓扯上關係,本想隨口謅個名字,但身上的制服騙不了人,更別提只要看學號就會知道她是哪一班的,在場的小流氓裏就有自己學校的,說謊可能會立刻被拆穿,最後,她只能勉強開口道:「我叫羅雅迷。」

  「我叫龍昌,記住我的名字。」龍昌一臉無賴地說道,然後揮手要手下們讓道給羅雅迷。「妳可以走了。」

  羅雅迷不由得疑惑,為什麼他要她記住他的名字呢?

  再一瞧身邊為數眾多的小流氓,羅雅迷立刻快步離去,並希望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遇上龍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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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20: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臺北 元家

  已經沉寂許久的元家突然闖進了喧鬧的客人,男人一臉怒氣衝衝地沖進雕樑畫棟的元家,粗暴的模樣活像是準備來拆房子的。

  「元德熙──你給我滾出來!你這小子是什麼意思?以為老頭子死了,你就可以在元家稱王嗎?不要以為老頭子容得下你,你就是元家的老大!」

  男人的火氣大得很,他呼吼了幾聲,卻發現要找的人遲遲沒有現身,這讓男人本就暴躁的情緒更如同火上澆油,他一手推開上前勸阻的仆傭,直直往元德熙的起居室撲去,卻意外地見到一個空蕩蕩的房間。

  「元德熙──你足足兩個月沒進公司是什麼意……」

  男人在看到空曠的房間後頓時失了聲音,他難以置信地回到走廊上,在確定自己並沒有走錯房間後,再度返回失去主人的房間。

  房間裏只剩一張貼在地板上的老舊地毯沒被揭走。

  地毯上,原本應該擺置茶几的位置留下深深的四柱壓痕,說明了這兒曾經被重物長久壓住,類似的痕跡在這裏屢見不鮮。

  先前掛在牆上的畫也都被取下來了,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是許久沒有住人。

  男人瞪著這個失去主人的房間,不敢相信過去二十幾年來,一直住在這裏的「那個人」,現在竟然消失無蹤,而且還消失得乾乾淨淨。

  這房間的模樣簡直是昭示了主人永遠不會回來。

  「裴祈少爺,德熙少爺離開很久了,你在這裏是找不到他的。」先前被撇下的僕人小梅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

  「妳說什麼?他離開很久了?這種事妳為什麼不早點說?!」元裴祈大怒,斥責僕人的通報不利,但他完全忘了,是他自己進門沒多久,就急吼吼地往元德熙的房間沖去,壓根兒沒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

  「對不起。」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小梅立刻低頭道歉,生怕晚了一秒鐘又會換來一頓斥責。這些元家人都不把仆傭當人看,除了不會動手打人之外,什麼刻薄尖酸的話都說得出口。

  雖然他們多半都是來匆匆、去匆匆,但每回來若不罵罵人好像就不過癮似的,偏偏,唯一不會欺負人的德熙少爺又離開了元家,這讓小梅不由得考慮著是否該換個工作算了?可是她又沒有其他的一技之長,離開元家後,她又能做什麼呢?

  「算了,像妳這種笨蛋,跟妳生氣只會壞了我的格調。」元裴祈擰眉,口氣輕蔑得活像多跟仆傭說兩句話就會髒了他的嘴。

  「對不起。」小梅咬著牙,道歉。「如果裴祈少爺沒有其他的事要吩咐,那我先告退了。」說著,她轉身欲走。

  「等等,妳告訴我德熙是什麼時候走的?」元裴祈稍稍平復怒氣之後,想起了最重要的事,他可是專程來找人興師問罪的吶。

  「大概是兩個月前,有個客人來找德熙少爺,當天德熙少爺就走了。」

  說起來,德熙少爺的好脾氣可真不像其他的元家人,雖然他總是冷冷淡淡地,活像在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但德熙少爺真是個好主人,他從不會欺負仆傭,也不會擺主人架子、吩咐一些強人所難的事。

  如果有什麼困難,還可以請德熙少爺幫忙、向他求求情。在仆傭們心中,元德熙簡直就是整個元家唯一的好人。

  像德熙少爺這樣的好人,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曾動念離開這個討厭的地方呢?這是小梅多年來的疑問。

  元家雖然有錢有勢,但小梅卻一點也不羡慕。

  不管再怎麼有錢,這個家實在有夠恐怖,每個人雖然表面上都勉強維持了和平的假像,但私底下卻是勾心鬥角,明裏來、暗裏去地互相較勁。

  而這些事在太老爺三年前過世後,更是立刻化暗為明,鬥得可厲害了。

  如果她是元家人的話,她一定會想盡辦法離開元家,因為這種環境實在不是給人過的,就算生活條件再優渥又如何?她可不想哪天睜眼時卻發現自己被人陷害,而且還是被最親近的血親陷害……那太悲慘了。

  現在德熙少爺終於走了,小梅著實為他開心。

  「客人?那小子根本沒有朋友,哪來的客人?」有客人找元德熙的消息讓元裴祈眉頭深鎖。

  元德熙一向深居簡出,甚少離開宅子,這回若不是因為他已經足足兩個月未進公司,明顯違反了他每月至少進公司一次的慣例,元裴祈也不會特別過來尋人。

  雖然元裴祈不是很樂意承認,但元德熙對公司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存在,所以元德熙突然失蹤,當然令元裴祈很困擾。

  「妳知不知道那個客人是誰?來做什麼的?」元裴祈問道,他記得這個小女傭是專門照顧元德熙的,所有的訪客都要先過她這一關。

  多年來若不是元德熙對元家內部的爭權奪利興致缺缺,元裴祈一定會懷疑他的失蹤有鬼。可現在不管有沒有鬼,元裴祈都要知道元德熙的動向,只因為……元裴祈恨恨地一咬牙,現在公司缺了他是會天翻地覆的。

  雖然元德熙不是不可替代的重要人物,但要想補上他的戰力卻相當麻煩,所以元裴祈才想說,只要事情不太麻煩,就以找回元德熙為第一優先考量。

  「我不清楚,因為德熙少爺之後就直接跟那位客人離開,只留下一句話說他不打算再回元家,其他的什麼都沒交代。」小梅小心翼翼地答道。

  當天德熙少爺只帶了個簡單的行李離去,事後她還幫他打包剩下的行李跟愛車一起寄到台南,所以她當然知道他的下落。

  可既然德熙少爺說了不打算回來,那她當然要幫忙隱瞞行蹤。這是對德熙少爺多年來照顧她的一個小小感謝。

  「妳搞什麼花樣啊?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面對仆傭的一問三不知,元裴祈可真的火了,不過元德熙說他不再回來一事,還是令人起疑。

  到底是多重要的事,竟讓元德熙拋下這裏的富貴榮華?

  「裴祈,你吵吵鬧鬧的在做什麼?」

  元裴祈轉頭看向來者,是他的三姑姑。她在多年前喪夫後就搬回元家,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她對元家財產的野心可一點也不少,光看她從未死心找尋老頭子的戒指一事就可以知道了。

  「三姑姑,妳知道德熙離開的事嗎?」元裴祈有些厭煩地看著這總是珠光寶氣的三姑姑,這個屋子又沒有什麼客人出入,她打扮成這樣要給誰看?

  「知道啊,他走了好一陣子。」還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原來只是要找元德熙啊。婦人不以為意地答道:「我一直覺得他在老頭子死後還留在元家的理由只是想看我們笑話,現在他走了也好,省得我看了礙眼。」

  那個孩子從頭到尾都不像元家人,讓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傳聞,如果傳聞為真,那麼那孩子不像元家人也是應該的。

  只不過能證明那件事的人都死光了,所以現在也沒什麼好說的。尤其老頭子又把元德熙納入遺囑之中,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元家人,都已經不重要了。

  「裴祈,你幹嘛還臭著一張臉?你不是一直覺得德熙是你的威脅嗎?現在那個威脅終於走了,你應該開心啊!再說,少了一個人跟我們爭遺產,可以分到的不是更多嗎?開心點吧!」三姑姑揮著戴滿珠寶戒指的手,故作開心地說道。

  「三姑姑,我以為妳不喜歡跟任何人分享爺爺的遺產。」元裴祈冷笑,誰不知道三姑姑想要獨佔老頭子的遺產。

  他冷笑,更因為三姑姑一副沒大腦似的大剌剌說中他最在意的事。他與德熙的年齡相近,從小就被長輩當成比較的對象。德熙幾乎什麼都贏他,偏偏德熙又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才會讓元裴祈如此在意他的存在。

  現在德熙走了,元裴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德熙從未在意過他倆間的「競爭」,好像從頭到尾只有他這方在一頭熱,這讓元裴祈更加難以釋懷。

  聞言,三姑姑沒有一絲被人說中心事的尷尬,反而呵呵笑道:「哎呀,就算再不想跟人分享也得讓我先找到戒指才行。在沒有任何人拿出戒指之前,我們只能當做最後必須要平分老頭子的遺產。所以在德熙離開這件事上,我們應該為站在同一陣線上感到高興啊!」

  「或許真是這樣吧!」元裴祈喃喃說道,但心底仍有一抹不安的影子。

  他可以接受德熙的離去,但他要知道德熙離開的理由。

  對此,他誓在必得。

  *********

  自從那一天遇上了龍昌之後,羅雅迷著實乖了好一陣子,因為她無法不在意龍昌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什麼企圖似的。

  她不怕龍昌找她麻煩,畢竟她身邊有一大票武術高手可以保護她,但羅雅迷決定選擇不與他正面交鋒。她並不笨,與流氓扯上關係絕沒好事。

  現在她或許時常蹺課,但她也沒打算就此變成壞孩子。遠離危險才是保身的上上之策。

  因此羅雅迷做了好一陣子的乖小孩,乖巧到讓本來還天天「陪」著她上課的元德熙再次放下戒心,甚至不再對她緊迫盯人,而像認識之初一樣,僅僅是每天接送她和小漾他們上下學。

  羅雅迷沒有把龍昌的事告訴任何人,因為她覺得在未確定龍昌是否有威脅性之前,最好不要隨便把這件事講出去。先前元德熙對她已經管得很緊了,沒必要再奉上一個理由把自己綁得死死的吧?

  平靜的生活過得很快,然後是這學期最後一次段考,接著寒假開始,龍昌都沒再出現過。

  這時羅雅迷才終於放下心,相信龍昌早就忘了她這個人,畢竟那個人可是個大流氓,哪有閒暇時間理她這個小女生?

  寒假開始,這一帶也開始熱鬧了起來。因為寒假正意味著將有許多古家親戚,會將小孩送到古家大宅習武。

  同時,過年的準備也熱熱鬧鬧地展開了。

  正因為這附近的人多半是親戚,所以不管是什麼節慶都是一起度過。當然,過年絕對也是一起過的。

  近百人要一起吃年夜飯可是很壯觀的,因此在除夕夜之前,所有沒事幹的人都要投入幫忙。

  雖然羅雅迷是高三考生,理應不用幫忙,不過她還是三不五時就抽空去古家走走,看有什麼她幫得上忙的地方。

  這一天,她也是到古家大宅幫忙。因為天冷的關係,他們臨時決定要煮湯圓,於是原本在練武的小孩子們,全被叫來幫忙搓湯圓。

  這麼多的人,根本不可能全擠進廚房,所以他們就在廊下,一邊吹著冬日的寒風,一邊笑笑鬧鬧地搓著湯圓,有這麼多人在一起,天氣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雖然搓個湯圓是用不著這麼多人手,但一起搓湯圓是種樂趣,尤其是等湯圓起鍋之後,大家圍在一起吃自己親手搓出來的紅白小湯圓時,那心中的滿足感絕對比吃到任何山珍海味,還要更令孩子們開心。

  所以每逢過年,古家大宅裏總會見到一群小孩在搓湯圓的場景。

  「注意一下,湯圓不要搓那麼大顆,會煮不熟的。」

  「哇──不要拿湯圓來玩,小心我打你屁股喔!」

  「天啊,是誰亂灑麵粉?地上全是麵粉了啦!」

  熱鬧的聲音在廚房外此起彼落,孩子們一波波的笑聲源源不絕,引人想過去瞧瞧那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能如此熱鬧?

  就見到羅雅迷圍著孩子們團團轉,一句一句地吆喝著,臉上的沮喪顯而易見。她對帶小孩實在沒轍啊……

  如果換做是小漾的話,肯定輕鬆多了,因為小漾從小就一副孩子王的模樣,什麼小鬼頭到她手上莫不服服貼貼,哪會像她被耍得團團轉?

  羅雅迷歎了口氣,才想重新振作再來過時,卻發現小鬼頭們不知何時竟包圍了自己,他們舉起被食用染料和麵粉染得紅紅白白的小手,咧嘴露出邪惡的微笑,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顯然是想把她拖下水陪他們玩。

  「喂──不要過來啊,我才不要陪你們玩麵粉戰,我昨晚才洗過頭的,你們要知道,冬天洗頭是很痛苦的一件事。」羅雅迷一邊警告,一邊試圖向後退去,但她哪還能退?自己的四周早就被孩子們團團包圍,淪陷只是早晚的事。

  就見孩子們步步進逼,那被染得紅紅白白的小手也益發靠近,羅雅迷閉起眼,不敢去想自己今天穿的純白毛衣會變成什麼模樣。

  「你們在搞什麼花樣?」

  清冷的嗓音響起,下一秒鐘,羅雅迷發現自己居然雙腳騰空,她嚇得睜開眼,卻看到自己像袋麵粉似的被元德熙輕鬆舉起,脫離孩子們圍成的圓圈,然後再輕輕鬆鬆地放在他身邊。

  從頭到尾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但羅雅迷已經完全呆掉了。

  天啊,這傢伙哪來這麼大的力氣?他不是未曾習武的普通人嗎?

  在武術世家長大,羅雅迷早就知道,如果經過適當的訓練,要把一個人舉起來是很容易的,但那是指有習過武、鍛煉過的人啊!元德熙又是怎麼辦到的?!

  「你們在做什麼?」元德熙沒理會身旁已然呆滯的羅雅迷,只是低頭問著惡作劇失敗的孩子們。

  「我們在搓湯圓。」一個孩子代表回答。

  「湯圓不在雅迷身上,你們就算把她搓爛了,應該也搓不出半顆湯圓吧!」

  元德熙的話逗得孩子們哄堂大笑,也讓羅雅迷驚訝得下巴幾乎要掉下來。他在說笑話嗎?這個冷冰冰、死板板的傢伙居然會說笑話?

  羅雅迷原本以為,她會永遠都討厭他、排斥他,但是跟元德熙相處這段時間,她發現自己好像稍微有一點……接受這個人,但是,偶而看到他冰冷的面孔,還是會興起一陣厭惡,不知道是為什麼呢?

  她對元德熙有這樣的感覺會不會很奇怪呀!感覺好像在對情人吹毛求疵似的。

  「好了,你們繼續去搓湯圓吧,今天的天氣很冷,大家都在期待你們的湯圓快點完成。」元德熙朝孩子揮揮手,得到鼓勵的孩子們立刻一哄而散,各自專心搓起湯圓。被期待的湯圓呢,當然要好好去做啊!

  然後,他轉頭看向羅雅迷,卻看到她一臉莫名其妙地瞪著他。

  「雅迷,妳的衣服沒事吧?剛才有沒有弄髒?」

  元德熙才剛到廊上,就看到羅雅迷被孩子們團團圍住,所以他沒有多想,直接把嬌小的她從孩子們當中抱了出來,因為這是最快救她脫困的方式。

  羅雅迷怎麼敢對他說,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呢?只能趕忙搖搖頭,隨便找話題聊。

  「沒想到你也會說笑話?」她簡直是難以置信,這座萬年冰山居然會對小孩子說笑話?她跟他住了兩個月還沒聽過半句笑話呢!真是讓人不甘心。

  不對,什麼不甘心啊,她只是太過訝異罷了。

  「什麼笑話?」

  「就是我身上搓不出湯圓那兩句啊!」真是太驚人了,等等她一定要去跟小漾說,沒想到元德熙這個人身上還有一條名為「笑感」的神經。

  她本來還以為這個人是用冰塊鑿出來的咧,否則面對她先前的連連蹺課,又怎麼能保持不慍不火的態度呢?

  「妳又不是麵粉做的,在妳身上本來就搓不出湯圓。這是事實,怎麼會是笑話呢?」元德熙完全看不出笑點在哪。

  羅雅迷恨恨地瞪著他又變回永久如一的淡漠表情,剛剛在面對小孩子時,他的表情明明有變得比較溫和,為什麼現在面對她時,又變得跟以前一樣呢?

  是因為他討厭跟她在一起嗎?羅雅迷為自己的猜想而氣嘟了小嘴。

  不過氣歸氣,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謝謝你剛剛救了我,我很喜歡這件毛衣,如果沾上染料一定會完蛋的。」有些不甘不願地,羅雅迷還是道了謝。

  雖然只是食用染料,但純白的毛衣哪禁得起染料的摧殘?要真沾上的話,這件毛衣肯定會當場報銷。到時她可就欲哭無淚了。

  「沒什麼。」聽到她的道謝,元德熙反而有些訝異。

  元德熙不是木頭,他一直很清楚羅雅迷對他這個監護人的存在相當排斥,如非必要,她絕對不會對他說話;就連稱謂,她也跟小漾與阿海一樣喊他「元哥」而非舅舅,從這一點就可以知道她有多討厭他了。

  不過,即使被討厭了,元德熙也不痛不癢,因為討厭他的人從來沒少過,他習慣了被人以惡意看待,所以對於羅雅迷的排斥,他也不在乎。

  可是,每次看到羅雅迷,還是會令他有種心動的感覺,是他的錯覺嗎?他可是雅迷的舅舅呀!他怎麼可以胡思亂想呢?

  比較讓他無法習慣的是,這個熱情的古氏家族。

  一開始,元德熙只是抱著打聽消息的想法接近他們,但他們卻熱情地招呼他,明明只能勉強算是姻親的關係,他們對他的態度卻當他是這個大家族的一份子,彷佛他一直都是這個大家族的一份子。

  這讓習慣了獨善其身的元德熙有些不習慣,卻不討厭。

  大概很難有人會討厭這個熱情又和善的家族吧!這對從小在一個親情淡漠的家庭中成長的元德熙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結果在不知不覺之間,他也像羅雅迷一樣,沒事就到古家大宅走動,看看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像今天也是如此,才會意外救了羅雅迷。

  「對了,你的力氣好大啊,看不出你有鍛煉過的樣子。」關於這點,羅雅迷就覺得大惑不解,元德熙看起來明明就只能用「斯文」二字來形容,雖然長得高,卻完全不顯壯碩,讓人無法相信他居然有辦法把人舉起來。

  「是妳太輕了。」元德熙不置可否地說道。「妳會這麼瘦肯定是偏食害的,這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一定要把妳偏食的習慣矯正過來。」

  看她穿著毛衣時還沒感覺,剛剛那一抱卻發現她瘦得很,活像風一吹就會倒,明明都是同年紀的女生,雅迷卻完全不像小漾那個老愛四處趴趴走的健康寶寶。所以說,一切都是偏食惹的禍。

  「我哪有偏食!」羅雅迷非常不高興地抗議道:「我什麼都吃啊,只不過青菜只能川燙不過油、肉類不吃皮也不吃內臟、不能見頭也不要看到四爪、胡蘿蔔只吃切塊的絕不碰切絲……」

  她一路細數自己的規矩,元德熙越聽越搖頭,這種程度還能算是「什麼都吃」嗎?!如果她這樣叫不偏食,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偏食的人了。

  「總之,我一定要矯正妳偏食的毛病。」

  說完,元德熙揮揮手走人,留下她在原地氣得直跳腳。

  儘管羅雅迷氣得跳腳,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對元德熙這樣霸道的關心卻暗自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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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20: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嗯……你們的感情很好嘛!」頗具深意的男聲從後方不遠處傳來。

  羅雅迷轉過身,沒好氣地說道:「阿海,你的眼睛有毛病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很好』?」最好是他們剛剛的對話叫「很好」啦!

  「妳果然變得很有精神。」司江海意外地笑了。「只要一扯上元哥的事,妳就會變得很有精神,老實說,妳之前老是蹺課,是不是故意想惹他生氣?」

  可惜元哥從不費神在訓話上頭,因為他一向是直接動手逮人,親自把雅迷押回課堂上,所以至今還沒有人能看到元哥生氣的樣子。

  「廢話,不能惹他生氣的話,我幹嘛蹺課。」羅雅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像在說──你在說什麼廢話嘛!

  「不、不是的,我說的『生氣』並不是那種生氣。」司江海笑不可抑,很顯然地,羅雅迷的答案逗樂了他。「妳不覺得妳的行為其實很像是小孩子在撒嬌嗎?妳故意蹺課,逼得元哥追著妳團團轉,不就是希望元哥能常常留在妳身邊嗎?」

  「胡說!我討厭他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希望他留下來?!」羅雅迷像是貓咪被踩到尾巴似的大叫,不敢相信他居然會這麼認為。

  畢竟這幾個月以來,他一直住在雅迷家、也跟她和小漾一起上下學,有這麼長的相處時間,他應該很清楚她有多討厭元德熙。

  「妳高興怎麼說都好,對了雅迷,我打算在農曆年前搬回家住。畢竟已經沒有繼續住在妳家的必要。」司江海頓了下,又道:「我已經跟小漾說過了,過幾天她也會搬回家去住。因為我相信現在的妳就算一個人也不會有問題了。」

  看她這麼有精神,小漾之前擔心的事應該沒有問題了,因為雅迷已經不再像剛喪父時那麼沮喪,前陣子還能跟元哥大玩躲貓貓,就更證明她沒事了。

  再者,他能留在臺灣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在出國前的最後幾個月,他希望能多撥出點時間給自己的家人。

  「為什麼?你不怕會出事嗎?之前你和小漾不是都擔心讓我跟他一起住會出狀況?你現在就不怕了嗎?」羅雅迷嚇一大跳,沒想到他們都要走了。

  其實她也沒真的多擔心自己會遭到元德熙的威脅啦,只是已經習慣了四個人住在一起,現在他們突然要走,讓她有點捨不得。

  聞言,司江海笑了,彷佛羅雅迷問的是個傻問題。

  「之前會擔心,是因為不瞭解元哥的為人,現在既然知道他是正人君子,還有什麼好防的?他是個很正直的大人,妳可以信任他的。」

  雖然元哥是個渾身藏滿秘密的人,但這無損他仍是個正直之人的事實。

  「呿,連一個以前是做什麼都搞不清楚的人,還談得上什麼信任?我們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只說他是我舅舅,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提過,你確定他真是個正人君子嗎?」羅雅迷撇撇唇,完全不給他面子。

  「他不提,妳可以自己去問啊,我相信元哥不會騙妳的。」司江海相信,只要有人肯開口詢問,元哥一定會說出他所隱瞞的事。

  不過,負責去開口的人當然不是他囉,畢竟他不是當事人,元哥根本沒有任何理由要對他坦白。但雅迷不一樣,身為被監護者,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現在就只看雅迷願不願意拉下她那無謂的自尊了。

  司江海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一個,才認識兩個月的陌生人有這麼大的信心,但他就是願意相信元哥,所以他又接著勸她。「雅迷,元哥再怎麼說都是妳的長輩,妳應該好好喊他一聲舅舅的,別再對他任性、嘔氣了,好嗎?」

  司江海不由得為自己歎了口氣,為什麼他非得干涉別人的家務事不可呢?

  實在是因為他很怕雅迷對元哥的排斥繼續嚴重下去,以後就連小漾也會陪著她大玩「讓元哥傷腦筋」的遊戲。

  現在司江海人在國內還好,就怕等他出國之後,沒有人能當小漾胡鬧時的煞車了。

  「我才不承認那種討厭鬼是我的長輩。」羅雅迷任性地別開頭。

  「妳喔……真不知道到底是妳任性多一點,還是小漾任性多一點?怎麼妳們兩個都這麼難纏呢?」司江海搖搖頭,無奈地說道。

  不都說人相處久了會互相影響的嗎?怎麼這個女生一點都沒被元哥影響到?

  「厚,你嫌小漾任性?小心我去告訴小漾,看她饒不饒你。」

  面對羅雅迷的威脅,司江海只是笑了笑。「雅迷,去找元哥談談,就當做是送我的出國禮物吧!」

  「喂,哪有人自己討禮物的啊!」羅雅迷對司江海的厚臉皮簡直是歎為觀止。「再說,你還有半年才出國耶,現在要禮物會不會太早了點?」

  「早就剩不到半年了。」司江海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無奈。

  羅雅迷無語,她之前曾聽小漾提過,阿海並不是那麼自願要出國念書的,若非迫於無奈,阿海似乎也沒打算過要出國。

  這讓羅雅迷不禁有些感慨,出國念書是許多人的夢想,但也是有這種非自願的人,這麼一想,羅雅迷突然有點同情身為富家子及唯一接班人的司江海。

  有錢人還真是麻煩吶。

  ************

  一年當中,對小孩而言最重要的節日就是過年。

  過年,意味著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紅包可以領,因此每個孩子莫不引頸期盼除夕夜快快到來。

  羅雅迷才喪父不久,今年理應不該過新年。不過對於古家人來說,這樣的傳統規定未免太不近人情。所有的親戚長輩都堅持,只要羅雅迷不是穿得大紅大紫,一起吃頓年夜飯總不為過吧?

  所以除夕夜時,身著一身淺米色洋裝的羅雅迷,還是跟著元德熙來到古家。

  氣氛熱鬧喧騰,場面盛大直比流水席的年夜飯結束後,所有小孩所期待的重要時刻終於來臨──

  因為小孩子的人數過多,如果讓大人們一個個發紅包,大概所有的大人都會破產,所以在古家,新年時代替紅包的就是煙火大會。

  大人們聯合出錢買了一大堆的煙火、爆竹、仙女棒,不管你要的是流星彈還是霹靂炮,各式各樣的煙火任君挑選。

  一向是用來做武術訓練的戶外操練場,現在變成了煙火大會的現場,大人們一起合作搬桌子、抬椅子,坐在操練場邊喝茶、閒聊、嗑瓜子,還順便監督小孩,以免太過興奮的孩子們會不小心弄傷自己。

  羅雅迷也在這群興奮過度的孩子們當中。一開始也不知道是誰把仙女棒塞到她手中,結果她就被拖下水陪這群精力過剩的孩子們玩,吵鬧的程度活像是要把整個操練場掀過來似的。

  玩沒多久,羅雅迷已經累到不行。雖然她小時候也曾在古家習武,不過她根本沒什麼練武的天分,所以早早就放棄練習,怎麼比得上眼前這群現役的習武者呢?沒累死她就算好運了。

  「啊──我不行了,放過我吧!」羅雅迷累極地癱在樹下的一張椅子上,一臉慘兮兮地對跑來想找她玩的幾個孩子求饒。

  若有人在除夕夜因為玩樂過度累死的話,一定會上頭條新聞吧!她才不要當那個上頭條的倒楣鬼咧!

  「嗚……不要休息啦,再陪我們一起玩啦!」孩子們還不死心。「還有好多仙女棒耶,而且還有人說要玩打擊遊戲,我們的人數不夠啦!」

  「不行,我真的沒體力了,去找小漾姐姐玩,她絕對沒問題的。」羅雅迷很沒良心地推出好友當替死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她們這群姐妹淘當中,就屬古晴漾不管是體力或愛玩程度都是一等一的。

  孩子們不死心地又求了幾回,最後見羅雅迷是真的不想再陪他們玩,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離開。

  羅雅迷見孩子們都走了,總算能真正鬆一口氣,她整個人毫無形象可言地癱在椅子上,雖然夜裏的風有些涼,可是對於剛「運動」過的羅雅迷來說,涼涼的夜風吹在她臉上的感覺卻是舒服極了。

  似乎因為是冬天的關係,所以夜空變得相當清明,天上的星子也格外明顯,與操練場上的各式煙火亮光互相輝映。

  她忍不住閉上眼,有些累了。心想,這時候要是有人送上一杯水那該有多好。

  「來,喝口茶。」

  羅雅迷心裏才這麼想著,馬上就有人送上茶水,她睜眼,一個杯子已經遞到她眼前,羅雅迷沒有多想,開心地拿起杯子一口氣就幹了。

  「啊啊──活過來了、活過來了。」羅雅迷開心地笑瞇了眼。

  溫涼的茶水正適合入口,清甜的烏龍茶香順著喉嚨一路滑入胃裏,頓時滋潤了羅雅迷剛流過汗,現在正有些缺水的身體。

  雖然茶水偏涼,讓烏龍茶的香氣打了折扣,不過對現在的羅雅迷來說,這杯茶就像天降甘霖,更可說是她喝過最好喝的一杯烏龍茶。

  「真是的,一點淑女樣也沒有。妳媽媽要是看到妳這模樣,一定會哭的。」男人歎息似的說道。

  「反正我本來就不是淑女嘛!」羅雅迷不滿地嘟囔著,不用回頭,從剛剛這句話就已經認出送上甘霖的人,正是她「親愛的」舅舅。

  羅雅迷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淑女,試問,哪種淑女會蹺課還會翻牆啊?

  對於她的回答,元德熙只是搖搖頭,嘴角卻隱隱浮現一抹笑。雖然雅迷長得非常像她母親,但這對母女的性格實在是南轅北轍。

  姐姐是個標準淑女,有著極佳的教養與品格,在元德熙的記憶中,他從沒見姐姐大吼大叫,更別說是拿著仙女棒又跑又跳。

  羅雅迷明明穿著裙子,卻毫不在意地追著小孩子到處亂竄,玩得瘋狂又快樂。因為快樂,所以一雙水汪汪的漂亮大眼更是閃閃發光,就像是黑夜中的燦亮星子,深深地吸引了元德熙的目光,讓他無法不去注意她燦爛的笑顏。

  元德熙看著她和孩子們玩樂時的笑容,忍不住感歎。

  在元家的時候,姐姐從沒像羅雅迷那般快樂無慮地笑。即使在笑的時候,笑容下也總是隱隱藏著憂鬱,連年紀尚幼的元德熙,也感覺得到她的不快樂與隱忍。

  直到姐姐與姐夫私奔之後,元德熙從姐姐偷偷寄給他的信中發現,她信裏每一字、每一句都洋溢著幸福快樂,所以年幼的他雖然難免因失去摯愛的姐姐而寂寞,卻也由衷地祈禱屬於姐姐的幸福日子能持續下去。

  只可惜……

  「為什麼你看我的時候,總像是透過我在看另外一個人?」

  聽到羅雅迷指責似的話語,元德熙頓時回過神。

  羅雅迷正一臉不高興地瞪著他,本來還坐在椅上的她已經站起身,雖然身高硬是比他矮上一個頭,卻氣勢驚人地與他對視。

  她氣鼓鼓地瞪著眼前如夢初醒般的男人,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他,說話時還想著其他人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嗎?

  小漾和阿海都很好奇為什麼她會這麼討厭元德熙,這就是原因!

  她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某人的替身,這種感覺很討厭。

  「……是這樣嗎?」在被羅雅迷指責之前,他沒發現自己有這樣的行為。「大概是因為妳和妳媽媽真的太像了,讓我很懷念吧!」

  「如果過去的事真的有這麼讓人懷念,為什麼你從來不提媽媽和你的童年?為什麼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我,媽媽生長的環境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元德熙的解釋讓羅雅迷更加火大,一種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人都是有好奇心,但不管是爸爸或媽媽,幾乎都是絕口不提媽媽的娘家,至於其他的長輩,因為完全不知情,所以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羅雅迷是抱著一片迷團的過往長大的,如果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也就算了,但明明就冒出一個自稱是媽媽堂弟的男人,卻也絕口不提一個字,這讓羅雅迷更加不高興。搞什麼鬼啊,媽媽那邊的親戚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不提,是因為沒有必要。」元德熙輕輕碰了碰羅雅迷的髮際,像在哄小孩似的說道:「那不是一段快樂的童年,我和妳媽媽都不是自願在那個家長大,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們都想逃離那個家。」

  羅雅迷被元德熙哄孩子似的手法惹得有些惱怒。

  阿海那個討厭鬼,還說什麼只要她問,元哥就一定會回答咧,結果還不是什麼都不肯說?回頭她一定要叫小漾好好罵一罵阿海。

  然後她回過神,卻看到元德熙又是用那種眼光在看她,那種把她當成某人影子的眼光……羅雅迷很清楚自己被當成什麼人的替身,但這樣不是很怪嗎?

  「你真的是我媽媽的堂弟嗎?」羅雅迷不由得懷疑。「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有點太過喜歡我媽媽?」這個直覺來得毫無道理,但她就是懷疑嘛。

  每次元德熙說到媽媽時,就會溫柔得不得了,與其說是堂弟在談論堂姐,倒不如說是在談論心中的女神。

  雖然羅雅迷沒有談過戀愛,但她可是有一大票的堂兄弟及表兄弟,他們絕對不會用那種方式在談論她,所以元德熙的態度真是太奇怪了。

  「我只能說……如果當年姐姐沒有和姐夫私奔,或許我會追求她也不一定。」

  「你們是堂姐弟耶!而且我父母私奔時,你不是才七、八歲而已。哪懂什麼叫愛情?」聽到元德熙太過乾脆的承認,羅雅迷驚訝得下巴幾乎要掉下來了,這樣算是亂倫吧?!

  「我們的親緣關係很遠,在法律上也是可以結婚的……只要等我長大的話。」元德熙聳聳肩,不置可否地說道:「但即使我再喜歡她,也不能真正追求她。」因為是心目中最重視的那個人,所以他絕不會做出任何破壞關係的行動。

  對元德熙來說,對姐姐的感情換一種愛慕的說法會比較合理。也可以說,他因此確認自己是喜歡上堂姐這一類型的女人。但是羅雅迷明明不是這類型的女人,他為何會對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很想好好保護她的感覺,這到底是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愛情,還是……

  「為什麼?」羅雅迷非常好奇,因為她覺得這是唯一能瞭解元德熙的機會。

  「因為那只是小孩子的迷戀,在沒有辦法感受到親情的家庭裏,姐姐的存在就像某種上天的恩賜,想要霸佔恩賜是人之常情,那不是愛情,只是錯覺。」

  羅雅迷愣住了,她沒有辦法相信這個情感冰涼淡薄的男人,居然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語。或許,在某些層面上,她羡慕著被他所愛的母親……

  ************

  熱鬧的煙火大會還在進行中,不過羅雅迷已經完全失了興致。

  她拋下眾人,轉身往附近的小溪邊走去,那條溪流對所有曾在古家習武的小孩而言,絕對是重要的童年回憶之一。

  因為在炎炎夏日中,在溪邊玩玩水,絕對是消暑解熱的最佳良方,更別提身邊還有一大票玩伴可以跟著一起打水仗,沒有一個小孩可以抗拒這種誘惑的。

  當然,羅雅迷也是其中之一。

  不過現在既是冬天,又是夜裏,溪邊除了潺潺水聲之外,就是逼人的寒氣,因此溪邊並沒有其他人在場。

  通常這種時候,羅雅迷一定會立刻轉身離去。可是今天的天空分外清朗,非但不顯得漆黑嚇人,淺淺的水流在銀色燈光的照耀下,倒是別有一番神秘迷人的特殊風情。

  羅雅迷隨意在溪邊坐下,因為是冬天的關係,本就短淺的溪流只剩下幾條窄窄的銀帶滑過,再加上此刻又是枯水期的緣故,長年浸泡在水裏的石子紛紛露出了河床。此刻,這兒不像溪邊,反而更像是在某個山林野地似的。

  她靜靜坐著,聽著水聲潺潺,思考著方才聽到的事情。

  雖然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父母是私奔結婚,多年來母親娘家的不聞不問,當然也揭示了他們對於父母這樁婚姻的感想。

  只不過在曉得內情之前,羅雅迷無法否認自己對母親那方的親戚仍是抱有些許嚮往,受了古家的影響,她無法相信親戚之間會完全不存在真感情。

  雖然元德熙還是什麼都不肯說,但他的態度卻已經說明了對元家的失望。

  是否該照元德熙所說的,不要去理會呢?羅雅迷不由得懷疑著。

  如果那個家庭真的這麼讓人想要逃離,那麼她的不知情,或許也是種幸福。

  因為期望太高,失望的情緒或許也會更高。

  正因為有像古家這樣的親戚,所以她難免會希望喜歡的人越多越好,如果元家這麼差勁,那麼,沒有這種親戚也是好事一樁。

  羅雅迷思考著是否該放棄繼續打聽元家的事。

  「妳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為什麼不跟大家一起去放煙火?」

  帶著笑意的詢問,是一個熟悉的男聲,羅雅迷帶著疑問轉過頭,沐浴在月光之下的是張熟悉的臉龐,她愣了下,這個人是誰?

  雖然逢年過節時,古家大宅裏總是人滿為患,但大部分的熟面孔都是親戚,鮮少會有叫不出名字的人出入,尤其是最近她為了過年的準備而時常過來幫忙,幾乎所有人都見過了,這個人是誰?

  雖然她覺得這人眼熟,卻不是親戚之間的那種眼熟,因為與她同輩的人她大多認識,這個人雖然看似與她年齡相近,她卻沒印象啊!

  「忘了我嗎?」看起來應該跟羅雅迷同年的男孩笑了。

  這個笑容!羅雅迷心中警鈴大響,原本還認不出是誰的,但這個笑容讓她馬上就憶起了男孩的真正身分。

  「龍昌?」她戒備地問道,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

  「原來妳還記得我。」龍昌滿意地上前一步。「那個男人是誰?」

  「什麼男人?」羅雅迷不解地反問,現在整個古家可以用「男人」二字稱呼的就算沒有個五十,也有個三十人吧!在這群男人當中,她哪知道龍昌是在找誰。

  「剛剛跟妳在一起的。」龍昌有些不滿地皺皺眉,她想跟他裝傻?

  「啊?」羅雅迷挑了挑眉,在離開元德熙之後,她一路上還跟好幾個人打過招呼,她哪知他指的是哪個。

  「那個開銀色賓士的帥哥。」龍昌的聲音變得危險,似乎沒料到佳人身邊另有追求者,而且還是個有錢的追求者。

  畢竟不是每個女生都能天天讓人用名貴轎車接送的。

  雖然先前還有另一個男孩也同住一個屋簷下,但那男孩應該是喜歡另一個女孩的,所以只剩下那個開車的男子是最大的威脅及隱憂。

  「那個人是誰與你何干?你憑什麼問我?」羅雅迷對他窮究到底的問題開始感到厭煩,龍昌以為他是她的誰?為什麼要用這種嫉妒的口吻對她說話?

  大概是因為龍昌今天是獨自一人出現,少了身邊那一票兇神惡煞似的小弟,龍昌本人予人的威脅性大減,所以羅雅迷才敢用這種不耐煩的口氣回話,當然,另一方面,她也是膩了被人追問。

  她才剛被元德熙的話擾得心神不寧,可沒興趣在跟其他人說話時,話題都得扯上元德熙吶。

  面對羅雅迷明顯不樂意的表情,龍昌覺得有些好玩,因為自己身為流氓老大的身分,所有人在面對他時莫不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

  即使是個大男人,都沒人敢像羅雅迷這樣大剌剌地表現出厭惡的神色,這樣特殊的態度,更加激起了龍昌的挑戰之心。

  所以龍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寬容地接受了羅雅迷的挑釁。

  「我想要追求妳,想問問有哪些競爭者應該不為過吧!」

  他大方地說出來意,引來羅雅迷一陣昨舌。

  「……我可以說我沒興趣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嗎?」想了幾秒鐘,羅雅迷如是說道。讓流氓老大追求?她又不是頭殼壞掉了。

  看到羅雅迷非常認真地拒絕他的追求,龍昌忍不住捧腹大笑。

  想他龍昌在道上呼風喚雨,多的是女孩自己倒貼過來,難得他主動想要追求一個人,卻被這麼乾脆的拒絕,若被其他弟兄看到,肯定會嚇壞他們。

  「呃……你沒事吧?」突然見到有個人在自己面前笑到幾乎快打滾的模樣,讓羅雅迷不由得擔心起眼前這個人該不會有問題吧?

  因為她從沒聽說過,有哪個男生在追求被拒之後還能笑得出來的。他該不會是受刺激過度,以致於神經短路吧?

  「沒事,我好得很。」龍昌還是止不住笑,他對羅雅迷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為此,他可以對她更寬容一點。「今天就到此為止,下一次,我希望妳給我的回答會讓我滿意。」說完,龍昌就走了。

  羅雅迷看著他快步消失的身影,不由得直皺眉頭,這個人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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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11-9 02:20: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元德熙是個說到做到的男人。

  過年前,他說要矯正羅雅迷偏食的習慣。所以一過完年,他立刻開始進行矯正計畫。而羅雅迷的苦日子也於焉降臨。

  「我受不了啦──再繼續過那種日子,總有一天我會餓死的!」羅雅迷一臉忿忿不平地喊道:「那傢伙其實是想用這種方式慢慢殺死我吧?!」羅雅迷的悲慘宣言引來路人一陣側目。

  今天雖然不是假日,但因為寒假還沒結束,所以市區到處都可看到隨意蹓躂、學生模樣的男孩與女孩。

  大概是因為才過完年不久,每個人都領了不少紅包,年輕的臉龐上閃耀著愉快的光芒,開心地計畫著該怎麼花紅包錢。

  所以相較之下,羅雅迷更顯悲慘。

  「雅迷,妳幹嘛說得好像元哥打算謀殺妳啊!」古晴漾沒好氣地投給羅雅迷一記白眼,因為她實在不信吃幾頓飯就會死人。

  「我就是覺得他要謀殺我。」羅雅迷就是受不了繼續留在家裏讓元德熙荼毒,所以她今天才拉著小漾到市區漫無目的的閒逛,就是想逃過在家吃飯的命運。

  雖然家裏有人煮飯是挺方便的,怎麼說都比三餐吃外食來得強,但如果是照元德熙那種作法……她倒寧可一輩子吃外食。

  一想到今天的早餐,羅雅迷忍不住吐了吐舌,真不知道他想做到什麼地步。

  「會嗎?我倒覺得元哥的廚藝挺好的,光看他的外表,我還以為他這輩子肯定沒下過廚,沒想到他做出來的東西都滿好吃的,加上健康度百分百,如果去開養生餐廳,生意或許會很不錯咧!」古晴漾不禁這麼想著。

  「噢,閉嘴,妳又不是那個天天吃『養生餐』的人,當然可以說得輕鬆。」羅雅迷氣呼呼地要古晴漾閉嘴。「妳知道我今天早餐的三明治裏夾了什麼嗎?青椒耶!妳能相信嗎?他居然在三明治裏夾青椒耶!妳確定那種東西能吃嗎?!」

  一想起她的早餐,羅雅迷又想吐了。

  她討厭青椒,超級討厭,只要一道菜裏有青椒,她就會食不下嚥,就算是切得再細也沒用,她一聞到青椒的味道就不行了,哪還吃得下啊?

  結果今天早上元德熙居然使詐,把青椒切碎、混在鮪魚醬裏頭,她一時不察就咬了一口,正當她想用牛奶把青椒的味道沖淡,卻發現杯子裏裝的不是牛奶,而是杏仁茶。在雙重攻擊之下,害她差點連昨天的晚餐也吐光光了。

  「青椒很好吃啊,杏仁茶也很好喝,這樣的早餐有什麼問題嗎?」光是聽雅迷形容,她就覺得這樣的早餐搭配很棒。而且白白的鮪魚醬裏夾雜綠色的青椒,配色上不是很漂亮嗎?改天她也請媽媽做一次吧!

  「杏仁茶的味道很噁心耶!妳怎麼喝得下去?!」羅雅迷忍不住慘叫,那種東西怎麼會有人喜歡?她一向討厭杏仁茶的味道,往往一聞到剛研磨出來的杏仁粉就會覺得呼吸困難,怎麼可能把它喝下肚?!

  「噁心?不會啊,那明明就是很香的東西。」古晴漾沒料到羅雅迷的排斥會這麼嚴重,噁心?哪里噁心了?

  「妳不覺得杏仁茶的味道有點像廁所清潔劑嗎?就是我們小學時,學校使用的那種青色罐子裝的清潔劑啊!」羅雅迷一想起那可怕的童年回憶,連臉都開始發青了。

  「有那種東西嗎?」古晴漾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大概跟她的班級從沒排到廁所外掃區域有關。

  「有,我印象深刻得很。」羅雅迷說得哀怨,背後活像還飄著鬼火。「因為我們班不知倒了什麼楣,連著兩年的外掃區域都被排到廁所,而我更是衰中之王,每回重新分派掃除工作時,卻老是抽中掃廁所。」

  也就是說,她足足掃了兩年的廁所,當然會對廁所清潔劑的味道印象深刻。

  「呃……是這樣啊!」聽到這麼悲慘的過往,古晴漾也只能乾笑兩聲了。

  「而且還不只如此,明明我討厭青椒、討厭苦瓜、討厭多刺的魚,結果最近餐桌上全是這類東西,就連飯也要煮成五穀糙米飯……那個男人其實根本是想餓死我吧!」除了謀殺之外,羅雅迷還真想不出要怎麼解釋元德熙的行為。

  羅雅迷越想越覺得自己很可憐,她癟著嘴,幾乎要哭出來了。

  看著可憐的友人,古晴漾有些哭笑不得。

  「雅迷,我覺得妳挑食的方式很像小朋友耶,什麼青椒、苦瓜的,都是小孩子不愛吃的東西,妳該不會也不吃紅蘿蔔吧?」

  聞言,羅雅迷像是被侮辱似的大聲反駁──

  「紅蘿蔔我吃啊,只要不是切絲的我就吃。」

  「呃……」古晴漾為之絕倒,這種挑食法就算是小孩子也望塵莫及吧!

  正當古晴漾在一旁苦笑時,羅雅迷突然大聲說:「啊──我想吃炸雞、吃薯條、我要油膩膩的漢堡再加上一大杯的可樂,我才十八歲耶!又不是有高血壓還是糖尿病,我才不要像個老頭子似的每天只能吃『健康』的食物啦……要吃健康食品就讓元德熙那個老頭子自己去吃,為什麼還要拖我下水呢?我好可憐喔……我怎麼會這麼可憐呢?在天國的爸爸,為什麼你要選個惡魔當我的監護人?」說到後來,羅雅迷幾乎要仰天長嘯了。

  雖然她並不是真的有多喜歡吃這些油膩的食物,但最近吃得實在是「太健康」了,如果不逆向操作一下,她一定會發瘋的。

  雖然學生都期望假期無止盡地延長,但現在羅雅迷卻很希望寒假快快結束,因為如果繼續待在家裏的話,就只有健康滿點的食物等著她,這樣的話,還不如早日開學,至少學校裏還有普通的便當可吃。

  雖然她不一定會喜歡便當菜,但至少比這些「健康」的食物令她滿意吧!

  「唉……小漾,我們再去哪里逛逛吧?妳有什麼好建議?」發洩完畢之後,羅雅迷扯了扯正看向後方的古晴漾的衣角。

  被扯了幾下之後,古晴漾才如夢初醒般回過頭。

  「雅迷,妳有沒有感覺到有人跟著我們?」

  「什麼?」羅雅迷歪著頭,她剛剛只顧著抱怨,哪里會注意到這種事啊!

  「因為從剛剛開始,我就一直覺得有視線追著我們跑,感覺很不好。」古晴漾皺著眉,所以她方才轉頭就是想找出那個人。

  「那妳有看到是誰跟著我們?」

  「沒有,剛剛我才想逮人,視線就消失了。」古晴漾還是很在意。

  「有沒有可能只是路人剛好在看我們啊?妳想嘛,現在街上的人這麼多,看人家和被人家看都是很正常的啊!」羅雅迷擺擺手說道。

  是吧,路人多到不行,被瞧個幾眼也是很正常的。

  「再說,如果連妳都沒發現是誰在跟蹤我們,我又怎麼可能會察覺到?」

  與中途就放棄習武的她不同,小漾可是一路習武上來,對於周遭環境的感受力特強,如果真有人跟蹤的話,沒道理小漾逮不到人。

  「是我多慮了嗎?」古晴漾繼續擰眉,被雅迷這麼一講,她也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多心了。

  「很有可能啊,因為我們兩個都是美少女,看到美少女,誰不會多看兩眼啊?所以妳才會覺得被跟蹤吧!」羅雅迷故意露出燦爛而甜美的笑容,表示自己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美少女。

  「惡……妳居然這麼厚臉皮,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古晴漾像是雞皮疙瘩掉一地似的搓了搓手臂,但心底的疑問也被好友的搞笑行徑沖淡了些。

  「厚,居然說我厚臉皮,看我饒不饒妳──」話還沒說完,羅雅迷就已然發動了搔癢攻擊,這可是習武不精的她,唯一可以對付小漾的方法呢。

  「哇,妳耍賤招,不准搔我癢……」古晴漾尖叫著閃躲雅迷的攻勢。

  兩個年輕可愛的女孩在路上玩鬧成一團,所有的煩惱及顧忌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她們都不知道,未知的危險才正要降臨!

  *********

  很快地新學期又開始了,高三下學期,也是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學期,所有的高三考生莫不努力準備大學聯考,畢竟可供衝刺的時間不多。

  只不過,羅雅迷卻不是這群用功的學生之一,她仍然沉迷於上學期跟元德熙你追我跑的遊戲中,對她來說,能不能畢業一點也不重要,就算要以高中畢業證書為代價,她也要看一次元德熙吃癟的樣子。

  時間繼續流逝著,不知不覺間,距離畢業竟然已進入倒數計時。

  羅雅迷每天上學時看到禮堂慢慢被佈置起來,感慨自己即將畢業的心情也越來越濃重,結果現在仔細回想,她對於高中三年的回憶,印象最深的居然是這幾個月天天和元德熙大玩你追我跑的生活。

  作為一個學生,這好像太混了點喔?

  羅雅迷對自己笑了笑,把思緒轉回眼前的事情上。

  高三生在畢業前最後的重頭戲,絕對是非畢業舞會莫屬。對於準備聯考而焦頭爛額的考生們,這無異是最後的放鬆日,所以為了這一天,不管是男孩或女孩,莫不卯足全勁為舞會的到來而準備。

  「真的要去參加舞會嗎?我實在是沒什麼興趣耶。」古晴漾皺著眉頭,一臉不置可否地說道,比起去舞會現場人擠人,她還比較想要留在司江海身邊,照顧為她受傷的他。

  前些時候他們兩人出遊時,在返家的路上居然遭遇飛車黨的追逐,雖然他們甩掉大部分的追兵,但是最後還是遭到伏擊。

  當時,為了保護她不受傷害,阿海居然以身體護衛她。結果可想而知,就是阿海換來一身的傷痕累累,外加左手骨折。

  為此古晴漾感到非常愧疚,如今當然不可能扔下司江海,自己一個人開開心心地去參加畢業舞會。即使她再怎麼貪玩,現在也不是玩樂的時候。

  「我也沒什麼興趣,還不如留在家裏看電視。」羅雅迷興致缺缺地應和道。

  在開學之後,龍昌三不五時就會出現在她身邊,雖然除了對她的好感外,她不曾感受到任何立即的威脅性,就好像他那流氓老大的身分是假的一般。

  但羅雅迷就是無法對他產生好感,所以只要龍昌一出現,她就會想辦法溜走。

  就像跟元德熙玩你追我跑的遊戲一樣,但對手換成龍昌之後,羅雅迷就完全失了玩興,除了厭煩之外,還是厭煩。

  可到了最近,羅雅迷開始有些擔心了,因為龍昌除了越來越明顯對她勢在必得的態度,對她一再的拒絕似乎也失了耐心。

  反正畢業在即,羅雅迷有點不想出去拋頭露臉,還不如乖乖坐在家裏,就算是跟元德熙相看兩無言,也總比遇上龍昌來得好吧!

  最重要的是,先前龍昌還邀了她一起參加舞會,她當時直接拒絕了,現在可不想在舞會上遇見他。想想,那會有多尷尬啊?

  「哇……很難得妳會想待在家裏耶。」古晴漾有些訝異,這幾個月以來,雅迷不是超喜歡在外頭趴趴走嗎?有時就算沒事也要出去閒逛,難得這麼大的活動,她居然會想待在家裏看電視。

  古晴漾訝異的模樣惹得羅雅迷有些尷尬,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幹嘛,我不能待在家裏看電視嗎?我偶爾也有想看的節目啊!」

  羅雅迷無法不覺得尷尬,因為說不出真正的理由,所以只得隨口胡謅。

  首先,龍昌的追求她還沒跟任何人提過,不僅僅是因為畢業在即,也因為前不久阿海才受了重傷,現在小漾全副精神都放在阿海身上,相較之下,她的擔憂顯得如此渺小,所以雅迷才選擇隱而不言。

  再者,她要怎麼解釋自己是如何跟龍昌認識?其他人甚至不知道有龍昌這個人的存在咧!反正龍昌也沒真的傷害她,當然沒必要說出來讓大家擔心。

  「哦?是什麼節目這麼好看?乾脆我們一起看吧!」古晴漾笑瞇瞇地問道。

  羅雅迷被堵得啞口無言,她哪有什麼想看的電視節目嘛!

  臭小漾,這時候就特別機靈……幹嘛沒事吐她槽啊!

  「那妳咧,一、二年級時妳不是一直說很想去參加嗎?現在好不容易輪到屬於自己的畢業舞會,怎麼又不去了?」羅雅迷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

  雖然這舞會並非限定畢業生參加,但之前每次遇到畢業舞會時,小漾就一定會有事無法參加,所以小漾對於參加舞會的怨念可深了呢。

  「阿海的傷比較重要,舞會什麼時候參加都行。」畢竟阿海是為了她受傷,她怎麼可能拋下他?

  「這可是屬於我們自己的畢業舞會呢。僅此一場,過了就沒了囉。」

  羅雅迷涼涼地說道,果然讓古晴漾顯出了一絲猶豫的神情。

  見到古晴漾有些惋惜的表情,司江海立刻接口勸道:「是啊,這可是為了我們這些畢業生開的舞會,錯過了未免太可惜,這也算是重要的學生時代回憶啊!而且我記得妳們兩個之前不是都很期待參加舞會嗎?不要因為我受傷這點小事而放棄,妳們還是去參加吧!」司江海說得看似合情合理,但如果他臉上不是這麼傷痕累累,或許會更有說服力。

  「可是你的傷……」他可不是隨隨便便被打幾拳吶,對方拿的可是金屬制的棒球棍,雖然受傷後阿海曾住院療養幾天,但古晴漾就是覺得還休養不夠。

  「我也想去見識一下舞會的盛況,我聽佈置的學弟妹說,他們可是非常用心在佈置場地,而且出院至今我還沒回學校過,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去跟同學打招呼。」

  司江海的笑容像在說自己的傷真的沒有什麼。見古晴漾還在猶豫,他又道:「這樣好了,我們拜託元哥送我們去參加舞會,這麼一來就不用跟人家擠交通工具,而且元哥的車子也舒服多了,如果我覺得不舒服,也可以馬上請元哥送我回家什麼的,一舉兩得。」

  「這樣啊……」古晴漾有些動搖了,畢竟她期待這舞會很久了。

  然後她期望似的看向羅雅迷,似乎是想把最後決定權拋給羅雅迷,見狀,羅雅迷大大歎了口氣,她還能怎麼做呢?

  「好吧,我們去參加舞會。」

  「萬歲──雅迷妳人最好了!」古晴漾開心地舉手歡呼。

  就這樣,一個小時之後,元德熙的車子平穩且快速地到達學校。

  舞會是從晚上七點開始舉行,這時候已經八點多了,校門口的人潮來來去去,似乎才正要開始熱鬧起來。

  羅雅迷下了車,她從沒在晚上來過學校,黑暗之中的校舍看起來有一種奇妙的恐怖氣氛,就好像是日本電影裏常出現的學校怪談場景。

  但恐怖的氣氛沒維持多久,從禮堂傳來的熱情舞曲立刻把恐怖氣氛沖淡了些,今晚可是玩樂之夜,誰有空去感受那些學校怪談呢?

  「元哥,你真的不跟我們過去嗎?反正只要買入場券,校外人士也可以進去,你就跟我們一起去玩嘛。」司江海站在駕駛座的門邊招呼道。

  聞言,羅雅迷忍不住回過頭,他要跟他們一起參加舞會嗎?

  此時的元德熙正抬起頭看向司江海,似乎是感受到羅雅迷的視線,他轉過頭,兩人的視線正好碰上,羅雅迷飛快地把視線轉開,但她轉得太快,反而有種刻意避開的感覺,元德熙明明見到她的行動,卻沒說什麼。

  「我不參加了,我就在這裏等你們,好好玩。」

  一貫的清冷嗓音飄了過來,羅雅迷不悅地咬著下唇,告訴自己,現在她心底的情緒絕對不是失望。她才不要跟他一起參加舞會呢。

  如果有那個大冰塊一起參加,就算是再熱絡的場子也會冷卻下來,所以他還是乖乖坐在車子裏,認分地當他的司機就好!

  離開了元德熙,他們很快就進入舞會現場。身為畢業生的他們可以免費進場,其他人就要付費買入場券了。雖然要花錢,但由於他們這所高中的畢業舞會一向做得不錯,所以每年都吸引了許多校外人士參加。

  會場內果然是人山人海,羅雅迷不禁懷疑在這種情況下,到底要怎麼跳舞啊?不過音樂不錯、佈置也做得不錯,跳舞……總是有辦法跳的吧!

  活動結束之後,她一定要建議以後的舞會要加上入場人數管制,像現在,她簡直是被人潮擠著前進,為什麼門口就這麼擠啊?!

  羅雅迷險些與古晴漾及司江海擠散,她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擠過了大門前方的人潮,來到較角落的地方,就沒那麼擠了。她轉過頭,司江海正在跟幾個朋友打招呼,顯然今晚就要這麼過了。

  至於古晴漾身邊,也陸陸續續出現幾個來打招呼的同學,羅雅迷無聊地環視會場,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擠進重重人牆進入舞池。

  雖然沒什麼心情跳舞,但既然人都來了,她也不想一晚站在角落當壁花啊!

  「雅迷,妳站在這邊發什麼呆啊?」

  有人重重拍了她的肩,羅雅迷回頭,一個揚著笑臉的女孩正沖著她笑。

  「安潔,妳也來啦!」羅雅迷看到女孩被場內的熱氣蒸得臉紅紅,這時候她才感覺到場內其實還挺熱的。也難怪啦,人這麼多。

  「當然要來,不趁現在痛快玩一玩怎麼甘心?我們一起去跳舞吧!」說著,安潔扯著羅雅迷擠進人群之中,正巧音樂換成另一首動感舞曲,安潔隨即隨著樂聲扭動身體,把聯考的鬱悶全拋諸腦後。

  羅雅迷被安潔的熱情感染,加上自己最近也很鬱悶,旋即拋下顧慮,跟著節奏扭腰擺臀,什麼龍昌、什麼元德熙全都滾到一邊吧!

  她閉上眼、舉起雙手,隨著音樂搖擺。舞池裏人雖多,但至少還沒擠到摩肩擦踵的地步,所以她很放心地熱舞著,直到有人突然扯下了她的右手──

  羅雅迷嚇了一跳,睜開眼,卻見到龍昌一臉古怪地看著自己。

  「龍、龍昌?」

  「妳不是說沒興趣來跳舞嗎?為什麼妳現在會在這裏?」龍昌瞪著她,雖然他對她一向放任,卻不代表他會喜歡被人耍。

  「我陪朋友來的,還有,請你不要抓住我的手。」羅雅迷不高興地甩開龍昌的掌握,她真是討厭他一副有權獨佔她的模樣。「我高興來就來,沒必要向你報備吧?就算你是這一帶的學生老大,也不代表我得聽你的。」

  她真是越來越厭煩龍昌了,從一開始她就拒絕了他的追求,為什麼他還要窮追不捨呢?難道光是拒絕還不夠嗎?

  「妳以為我為什麼生氣?!」羅雅迷的無動於衷惹惱了龍昌,看來他對她似乎放任過度了,以為她可以為所欲為嗎?

  「我怎麼知道你氣什麼?雖然你之前邀我一起來,可是我根本沒必要一定得答應你的邀約啊,我喜歡跟誰參加舞會是我的自由,你沒有資格管我。」

  「妳是什麼意思?把我當白癡耍嗎?」龍昌的眼睛冒火,從沒有女人敢這樣對待他,羅雅迷是第一個。

  「雅迷,他是妳的朋友嗎?」突然有人闖了進來,讓安潔也停下動作,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場內的樂聲隆隆,讓她有些聽不清楚他們的對話。

  不過看那個男生的模樣,該不會是雅迷的追求者吧?因為剛剛她好像有聽到那個男生本來想邀雅迷一起參加舞會。只可惜雅迷似乎不想領情。

  「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們換個地方繼續跳吧!」羅雅迷沒好氣地轉身,拉著安潔就想往舞池的更深處走去,她不想今晚的玩興被龍昌破壞殆盡。

  「妳這女人──給妳面子妳不要臉……我好好的追求妳不要,一定要我用強的嗎?」龍昌火大地拉住羅雅迷,不讓她離開。

  如果被其他弟兄知道羅雅迷明明拒絕了他的邀約,卻還跑來舞會,以後他要怎麼在弟兄面前立足?!他這個大哥還要不要當?!

  「請你放手,我根本就不喜歡你,請你不要這樣,很難看的。」羅雅迷皺眉,她使勁想扯回自己的手,但龍昌根本不為所動。

  「什麼難看?妳才是真的讓我難看。」

  「這位同學,被拒絕就算了嘛,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放手吧!」雖然不明白個中的緣由,但看到雅迷一臉不高興,也知道雅迷是真的不喜歡這男生,所以雖然有些雞婆,安潔還是幫忙勸道。

  但安潔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雞婆卻換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關妳屁事啊,閉嘴。」說完,龍昌扯著正在努力掙扎的羅雅迷離去。

  安潔愣住了,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們兩人離去,直到臉上熱辣辣的感覺傳來,她才意識到大事不好了。

  而剛剛的爭執也讓周遭的人紛紛停下動作,安潔知道自己一個人追上去絕對沒用,因為她根本打不過那個男生……對了,她剛剛見到雅迷時,好像還有看到古晴漾和司江海,聽說他們兩人都有習武,絕對比她一個人有用。

  主意既定,安潔立刻朝剛剛見到古晴漾和司江海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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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21: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安潔找到古晴漾和司江海時,她稍微鬆了口氣,連忙把剛才發生的事快速交代一遍。

  那個男生下手這麼重,雅迷被他帶走之後也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真是太可怕了,為什麼來參加畢業舞會,會發生這種事?

  「雅迷被陌生人帶走了?」古晴漾嚇了一大跳。

  「動作最好快一點,那個男生很凶,妳看,我還被打了一巴掌。」安潔把自己受傷的臉湊過去讓他們看。

  「可惡!我一定要給那個混蛋一些教訓。」說完,古晴漾一臉兇惡地就想沖去找人,卻立刻被司江海攔下。

  「阿海,你攔我幹什麼?我要趕快去救雅迷啊!」

  安潔這才看到司江海綁著三角巾的手,心裏不免感到不安。他們這三個人當中不是女生就是傷患,這樣的組合真的救得回雅迷嗎?

  「妳像無頭蒼蠅似的在會場內亂竄有什麼用?如果那個人真的想對雅迷不利,很可能早已經離開會場了,我們現在要先擬定對策。

  等一下得拜託朋友分頭幫忙找雅迷。我想雅迷應該還在學校裏,畢竟晚上的學校很安靜,現在校內除了這個會場以外,應該都不會有人在,如果那男生想做什麼壞事,學校裏多得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我負責去通知元哥,如果雅迷有離開學校的話,他或許會看到。記住,不要衝動,如果發現雅迷就馬上找人幫忙,小心行動,別讓自己受傷了。」

  司江海大略交代過注意事項後,立刻沖出會場,直奔元德熙的座車──

  「你怎麼回來了?不舒服嗎?」元德熙不免有些疑惑,他們才進去沒多久,現在司江海就一個人回來,怎麼想都不合理。「還是誰出事了?」

  元德熙不由得擔心起未出現的兩個女孩。

  打從司江海出院至今,他就幾乎不曾落單過,可說是他人到哪里,古晴漾就跟到哪里,他們就像是被焊接在一起的雙胞胎,任誰也分不開。如今司江海獨自出現,也難怪元德熙會有不好的預感。

  「雅迷被一個男人強行帶走,我們擔心她會出事,已經找了幾個朋友在學校裏找,我來是想問你有沒有看到他們離開學校?」司江海看到元德熙的表情,已經猜想到他應該什麼都沒看到。

  「強行帶走?」姐夫的遺言瞬間浮上元德熙心頭,姐夫在信中所說的「保護雅迷」就是指這件事嗎?元德熙臉色凝重地思考著。

  姐夫根本沒留下線索,所以元德熙完全無法判斷「敵人」是誰,甚至連「是否有敵人」這件事都無法確認。

  雖然元德熙曾試圖由古家下手找線索,卻依然一無所獲,反倒是他因為頻頻接觸充滿溫情的古家的緣故,早就把找線索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也許是過度解讀姐夫的遺言。

  讓小孩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能夠有什麼敵人或危險?至少元德熙自己是完全看不出來。沒想到在他放下戒心之後,雅迷居然出事了。

  元德熙非常自責,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就在附近,卻還是讓雅迷遭遇危機。他的心異常的紛亂,好像這一刻就會失去雅迷似的,到底是誰把她擄走?讓他找到這個惡徒,他絕對要他好看!

  雅迷,妳可不能有事呀!有些話我還沒對妳說咧!

  「阿海,你待在這裏,我進去找雅迷。」

  司江海沒有反對,平靜地看著元德熙奔進校園。

  這幾個月以來,元哥幾乎是天天跟雅迷在學校內大玩躲貓貓,校內的各個角落他都早已摸得通透,就算是這裏的學生還不一定比元哥更瞭解校內地形。

  最重要的是,已然負傷的自己能不能發揮功用還很難說,與其逞強,倒不如好好守著校門口會來得更好。

  ************

  另一頭,漆黑的校園一隅傳來沉重的拖拉聲,以及女孩的叫喊聲──

  「放開我!龍昌,你不能夠無視我的意願就把我抓走,這麼做是犯法的!」

  羅雅迷努力想甩開龍昌的掌握,無奈她一個女孩的力量,怎麼比得過男生呢?更何況龍昌正怒火中燒,下手更是不知輕重,羅雅迷的手已經疼得不得了,他還是完全沒有鬆手的打算。

  羅雅迷從沒像這一刻,這麼後悔自己容易半途而廢的個性,如果當初她能咬著牙繼續學武,現在也不至於落得這樣毫無反擊能力。

  如果今天是小漾被抓住的話,肯定三兩下就把龍昌收拾得乾乾淨淨,哪會像她這麼淒慘地被人拖走?

  「犯法?妳以為我會怕犯法嗎?我可是這一帶高中的聯合老大,從來只有警察怕我,我又怎麼可能會怕警察?」龍昌猖狂地大笑,只能說,羅雅迷實在太小看他了。

  龍昌擔心自己老大的身分會帶給羅雅迷壓力,所以他每次出現在她面前時,總是孤身一人,不讓他那票長相兇惡的弟兄嚇到可愛的她,可現在看來,她似乎完全忘了他是貨真價實的流氓老大。

  怕警察?他要是怕警察,又怎麼當流氓?

  龍昌把羅雅迷往樓上拖,雖然他不熟這間學校的配置,但其實每間學校都大同小異。

  「就算你不怕警察,難道你也不怕我家的人會報復嗎?如果你對我不利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你不要以為你逃得掉。」

  羅雅迷強忍住心中的不安,硬著頭皮威脅道。剛剛是安潔親眼看著她被抓走,現在只希望安潔夠機靈,會知道去找小漾和阿海來幫忙。

  「妳的家人?妳是說妳那票每天只會喝喝哈哈在打拳的親戚,還是那個跟妳同居的野男人?」龍昌頓了下,居高臨下地看著羅雅迷。「妳該不會抱著那個男人會來救妳的美夢吧?放棄吧,在那個男人來救妳之前,妳早就變成我的人了,到時我看那個男人還要不要妳。」

  「什麼要不要的……你不要胡說八道,那個人、那個人是──」

  「是妳的舅舅嘛,我早就知道了。」龍昌嗤笑了聲,讓一個英俊的男人待在他想要的女人身邊,就算他肚量再大也無法容許,所以龍昌早早就調查過元德熙的身分了。他嘲諷地說:「不過妳好像也不是很在乎他是不是妳舅舅嘛,明明是那麼喜歡人家,卻故意蹺課、逃學讓人家困擾,逼得那個男人得天天守在妳身邊,其實這才是妳真正的想法吧!因為血緣關係無法跟那個人在一起,至少讓他無法忽視妳。」

  「胡說!胡說!胡說!」羅雅迷尖叫著要他閉嘴。

  除了元德熙和羅雅迷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倆的血緣關係極遠,只知道他們是甥舅關係,所以龍昌才會誤以為羅雅迷是因為血緣而卻步。

  即使龍昌誤解了羅雅迷的想法,羅雅迷仍是被踩中了某處痛腳。

  「我胡說?」面對羅雅迷的反駁,龍昌反而笑了。「妳口口聲聲說討厭他,結果呢?妳總是忍不住談論他、說他又為妳做了什麼事,其實妳是在炫耀吧?炫耀有個男人會每天接送妳上下學、為妳下廚燒飯,為妳精心料理健康的食物。妳故意不知感恩的說討厭、嫌麻煩……其實妳真的討厭他嗎?」

  龍昌拖著她也拖煩了,他扯著雅迷停在走廊,是挑間教室的時候了。

  「你跟蹤我?!」羅雅迷張口結舌,關於健康食品的事,她也只有上一回拉著小漾在市區閒逛時提過,其他人應該不知道啊!

  難道說,當時小漾感覺到有人跟蹤,並不是神經過敏,而是龍昌真的在跟蹤她們?!一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被人牢牢監視,羅雅迷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你讓我覺得好噁心……」羅雅迷的話還來不及說,熱辣辣的一巴掌硬是逼得她住口。

  「什麼噁心?這是我對愛情的表現,妳不是喜歡男人緊緊跟著妳嗎?就像妳那個『親愛的舅舅』一樣,我不也努力跟在妳身邊,努力想瞭解妳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為什麼妳就是搞不清楚誰才值得妳愛呢?」

  「不、不要再說了。」羅雅迷咬著牙,好恨自己沒有反抗他的力量,就算只有蠻力也好,她好想在他那張咧開壞心笑容的臉揍上一拳。

  「好,我不說了,我直接用做的就好。」啊,這間教室似乎不錯。

  做好決定,龍昌毫不憐香惜玉地把羅雅迷扔進教室。腳步踉蹌的羅雅迷根本還來不及穩住自己的身形,就直接撞上課桌椅。

  一時之間,好幾張課桌椅撞成一團,羅雅迷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身體因為剛剛的衝擊而發疼。

  羅雅迷的狼狽讓龍昌想笑,他踩著輕鬆的步伐走向還在桌椅堆間掙扎的她。

  「哎呀呀……我似乎太用力了些,不過這樣也好,這麼一來,妳就跑不掉了。乖乖做我的人,忘了妳的舅舅,以後我還是會好好疼妳的。」

  「我不要,我根本就不喜歡你啊!為什麼你一定要執著於我?!」羅雅迷一邊推開壓在身上的桌椅,一邊隨手抓起所有能抓到的東西往龍昌身上扔去,或許這麼做只是徒勞無功,但她寧可死也不要被龍昌碰觸。

  龍昌的意圖非常明顯,卻也因為太過明顯而令羅雅迷感到害怕。「你不要過來!我討厭你!」

  「我才不相信妳的話,因為妳是個滿口謊言的小賤人。」龍昌惡質一笑。「現在妳說討厭我,但誰知道妳心底又是怎麼想的呢?天知道妳什麼時候才會說真話。乖乖做我的女人,我就可以容忍妳的謊言連篇。忘了那個男人,妳是屬於我的。」

  羅雅迷害怕得直發抖,剛剛好像撞到腳了,現在她疼得根本站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背對光線的龍昌一步步走向自己。

  因為背光的緣故,所以羅雅迷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邪惡而且誓在必得。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意願,只是想要得到她。

  羅雅迷感到好絕望,因為這棟校舍本來就比較偏僻,加上龍昌又刻意上樓,避開讓人立刻發現的危險。

  她完蛋了,她逃不了……

  「我沒有說謊!我不要你!我討厭你!」

  「妳確定妳真的不要嗎?」龍昌邪惡且猖狂的笑聲充斥整間教室。

  羅雅迷瑟縮著,身體的顫抖完全沒有辦法停止,她沒有勇氣睜眼,也不想再見到龍昌的臉。

  「沒錯,就像現在這樣乖乖的,妳很快就會喜歡上這種感覺的,放心,保證妳馬上就會主動求我的。」龍昌伸出手,準備把羅雅迷從那堆桌椅間拉出來,因為在那裏做會不舒服,雖然他不介意場所,但舒服最重要。

  「我不要。」在龍昌碰觸到她的瞬間,強烈的噁心感讓羅雅迷鼓起勇氣、用力揮開龍昌的手。

  不能夠走路,就算用爬的,她也要爬出這裏,羅雅迷連滾帶爬地想要逃開他。她絕對不要被龍昌欺負!

  「妳以為妳真的跑得掉嗎?」羅雅迷突如其來的反抗只讓龍昌愣了一秒鐘,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流氓老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羅雅迷的右腳踝──

  「痛……」羅雅迷嗚咽著,被抓住傷處的痛楚讓她再次動彈不得,她疼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但龍昌還沒打算放開她,反而加重力道折磨她疼痛不已的腳踝,像是非要榨幹她最後一絲逃跑的力氣似的。

  「我本來不想把妳綁起來的,可是妳一直想逃,妳怎麼會這麼不乖呢?」龍昌說著,又一副寵溺地搖了搖頭,像是拿這樣的她沒轍似的。

  「不過,我就是喜歡上妳這種乖巧外表下的叛逆。現在我要把妳綁起來,如果妳再胡鬧的話,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囉!」

  龍昌看似好商量的模樣,但說出來的話卻句句讓羅雅迷發抖,如果真被綁起來的話,她怎麼也逃不掉吧,怎麼辦?!

  正當羅雅迷還在思索逃生方法時,一聲冷硬的金屬聲攫住她的注意力,她轉頭看去,冷冷的金屬光澤在黑夜中閃耀……那是一把蝴蝶刀!

  完了,他有武器!

  龍昌沒有武器時,她就已經打不過了,現在他手上還有刀,她還能怎麼辦?

  羅雅迷嚇得淚水一直在眼眶打轉,因為龍昌居然把手伸向她的T恤,刀尖則抵住脆弱的布料。

  羅雅迷穿的T恤是屬於比較薄的布料,在蝴蝶刀強力的破壞下,清楚的撕裂聲在夜晚的教室裏回蕩著。

  羅雅迷閉上眼,絕望地喊道:「不要──」

  「今晚的學校應該只有開放跳舞吧!」

  清冷自持的聲音突然降臨,打斷了龍昌的動作,他緩緩放開羅雅迷的T恤,轉頭看向門口──那個幾乎將整個門口塞滿的修長身影。

  「元德熙?」龍昌挑眉,沒想到會這麼快與「情敵」正面交鋒。

  「元哥──」看到元德熙的瞬間,信任感讓羅雅迷眼眶中的淚水潰堤,她沒想到會是元德熙先找到她。

  「救兵來啦?不過你以為你打得過我嗎?」龍昌站起身,右手熟練地把玩蝴蝶刀,讓刀刀一下出、一下收,令人眼花撩亂得不知刀刃何時會出現。

  「雅迷,妳有沒有受傷?」元德熙理都沒有理他,逕自看向羅雅迷,教室內光線嚴重不足,他幾乎看不清她的模樣,只能利用詢問。

  「剛剛撞到桌椅時好像扭到腳了,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大礙。」羅雅迷一邊說,一邊難掩緊張地看著龍昌擺弄那把蝴蝶刀,冷冷的金屬光澤讓人看了心底直發毛,元哥不理龍昌真的沒關係嗎?

  「雅迷,快點離開那裏。」元德熙伸手往旁邊比了比,不想讓羅雅迷繼續待在龍昌身邊。

  羅雅迷點點頭,正想動作的時候,一隻腳卻迅速地擋住她的去路。「誰准妳離開的?這裏是我在做主。」

  「元哥,他手上有刀,你要小心一點。」羅雅迷嚇都快嚇死了,就怕元德熙沒注意到龍昌有刀。

  「是啊,我手上有刀喔,小心一點。」龍昌故意模仿羅雅迷說話,同時咧開一抹惡質的微笑。多數人在知道他手上有刀時,都會非常害怕,即使元德熙身材比他高大,應該也不過爾爾吧!

  他要趕快收拾掉這個礙眼的男人,然後再繼續剛才的事。

  聽到羅雅迷緊張兮兮的提醒,元德熙才懶洋洋地瞥了龍昌一眼。

  「小朋友,老師沒教你,不准帶刀子到學校嗎?」

  「你是什麼意思?!」被元德熙稱為「小朋友」,明顯惹火了龍昌,他把蝴蝶刀移到元德熙眼前,玩弄刀刃收放的動作更快了。他非得在這個男人身上捅出幾個洞不可,第一刀乾脆就劃破他那張帥臉好了。

  龍昌心底主意既定,腕下一轉,閃著銀白光澤的刀尖穩穩地對準元德熙──

  沒有人看到那件事是怎麼發生的,龍昌揮出刀,但下一秒鐘刀子卻到了元德熙手上。元德熙隨手收起那把蝴蝶刀,就好像那把刀本來就在他手上。

  「帶著刀在路上閑晃可是會違反槍炮彈藥管制條例的,乾脆我先幫你把刀子收起來吧!」元德熙看著龍昌,聲音仍是不慍不火。

  「你剛剛做了什麼?!」龍昌難以置信,他甚至還沒意識到,蝴蝶刀就到了元德熙手上,難不成元德熙會變魔術?!

  「只是把刀子拿過來罷了。」元德熙不置可否地說道:「現在,把我家雅迷還給我吧!像你這麼粗暴的人沒資格跟她約會。」

  元德熙眸底的光芒閃了閃,那是他生氣的象徵,不過現在燈光不明,所以龍昌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惹火了這個沉穩的男人。

  「你以為自己是她的老爸嗎?我有沒有資格不是你決定的。」

  龍昌越看元德熙越火大,元德熙的沉穩冷然,簡直像在嘲笑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笨蛋,而龍昌最恨被人看不起。

  「我是雅迷的監護人,如果沒有我的同意,你連她的一根頭髮都別想碰。」

  「如果我碰了……你會對我怎樣嗎?」龍昌邪氣一笑,他彎身一把揪住羅雅迷的髮絲,還刻意使足力道扯住。

  脆弱的頭皮哪承受得住這麼粗暴的對待,立刻疼得羅雅迷哀哀叫疼。

  「我會把你送進牢裏,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進醫院一趟。」元德熙立刻揮拳擊向龍昌的右臂,迫使他放開羅雅迷的頭髮。「傷害女孩子的人都不是好東西,你要有所覺悟。」

  元德熙再送上一拳,這一回,龍昌早有了心理準備,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形成一塊防禦空間,硬生生擋下元德熙的攻擊。

  可即使龍昌做了防禦動作,但這一拳仍是讓他退了兩步。

  「沒想到你這個老頭子的力氣挺大的嘛,不過我也不是省油的燈……」龍昌的話還沒說完,元德熙又踢來一腳。

  元德熙的攻勢絲毫沒有停止,他連連揮拳或掃腿,硬是把龍昌逼往牆角。

  從開打之初就拼命躲向安全之處的羅雅迷,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元德熙出擊的動作非常流暢順利,就像行雲流水般擺動他的身體。

  那不是正統的中式拳法,比較像是西式的拳擊,只不過元德熙還加入腿部的動作,做為全面性的攻擊方式。

  「你這混帳!不要以為打中我幾拳,就可以擊倒我!」龍昌怒吼著,一把抓起身邊的椅子當武器使用。

  元德熙也沒閑著,他隨手抓起被扔在牆邊的掃帚,將掃帚當做長棍使用,他先是將一端穿入學生椅下方的四角空間,然後再使勁一轉、一揮,龍昌手中的椅子就順勢飛走了。椅子撞上玻璃,整片的玻璃窗瞬間被開出一個大洞。

  椅子擊破玻璃窗,然後飛出窗外,最後摔落地面、支離破碎了。

  「可惡──」龍昌還不放棄,反正教室裏多得是課桌椅。

  元德熙一一接招,他不在乎龍昌的困獸之鬥,只是繼續打下去也挺煩人的。把龍昌完全逼到牆角後,元德熙用手上的掃帚將龍昌困住,讓他動彈不得。

  「你廢話太多了,打架的時候一直講話只會讓自己出現漏洞,你還嫌太嫩。」元德熙毫不在乎地批評,這個小子或許是有兩下子,但在一對一的比鬥裏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你這個王八蛋!」龍昌恨恨地揮出一拳。

  元德熙見狀,只是好整以暇地轉動手中的掃帚,龍昌的身體立刻不受控制地轉向,而他揮出的拳頭也跟著被迫轉向,最後居然擊中了牆角旁的玻璃窗。

  匡鏘……又一扇玻璃窗破碎。

  雖然很勇猛地擊破了玻璃窗,但龍昌的拳頭也沾滿鮮血,還有玻璃碎片,這下子就算龍昌再勇猛,也無法再忽視這麼明顯的疼痛了。

  「認輸了嗎?我們去警察局吧!」元德熙看著龍昌說道。

  喧鬧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上紛亂響起。

  剛剛接連的尖叫聲,以及玻璃窗破碎聲終於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是雅迷嗎?妳沒事吧?!」古晴漾一馬當先地沖了進來,滿室的黑暗讓她看不清教室裏有幾個人,只瞧見羅雅迷一身狼狽地坐在講臺邊,臉上還掛著淚水。

  「小漾……」羅雅迷才剛出聲,立刻被好友緊緊抱在懷中。

  「這裏好暗喔!」跟著進門的同學習慣性地打開教室的電源。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習慣在黑暗中打鬥的兩人,瞬間都瞇起了眼,元德熙壓制龍昌的力量也稍稍減輕了些。

  龍昌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他再次揮出拳頭,但這時候元德熙也已經恢復視力,他想也沒想地就舉起掃帚擋住龍昌的第一波攻擊,然後在第二波攻擊到來之前轉動掃帚,打算像剛才那樣迫使龍昌的拳頭轉向。

  但元德熙忘了一件事,剛剛用來擋住龍昌攻擊的玻璃窗已經破碎,龍昌充滿力量的拳頭頓時揮了個空,揮空的拳頭連帶使得龍昌的身體失去平衡。

  龍昌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之前,他的身體已經跌出窗框,然後墜落。

  突如其來的轉變嚇壞了一室的男男女女。元德熙瞧了瞧自己手上的兇器,立刻將掃帚隨手扔開。

  元德熙轉頭看向那群還沒恢復過來的高中生。「快去叫救護車吧!」

  其中一個男生首先恢復過來,立刻沖出去打電話。那個男生的行動像是打破魔咒似的,原本僵硬的其他人也跟著一個個恢復過來。

  元德熙越過東倒西歪的課桌椅,來到羅雅迷面前。

  「來吧,我送妳去看醫生。」元德熙彎身一把將羅雅迷抱起。

  突然被抱起的動作讓羅雅迷嚇了一跳,她手忙腳亂地拉攏身上的T恤,雖然T恤已經被龍昌開了一個口,簡直就像沒上扣的襯衫,但羅雅迷還是努力扯著破碎的衣服,不讓春光外泄。

  因為羅雅迷低著頭努力與衣服戰鬥,所以她沒注意到元德熙因為看到了「某樣東西」而瞬間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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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02:21: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龍昌雖然從四樓跌落,但幸運的是那一側的教室外正好種了一大片草皮,草皮才剛澆過水,所以那兒的土壤還非常柔軟濕潤。

  龍昌全身複雜性骨折的傷勢雖然嚴重,但終究保住了一條小命。

  有人發生墜樓的意外,當然也引來警方的注意,結果等到元德熙和羅雅迷一行人可以返家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夜三點了。

  「妳們兩個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元德熙看見應該躺在床上休息,卻仍睜大一雙眼瞅著他的羅雅迷,再瞧瞧她身旁亦是一臉不知所措的古晴漾,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因為羅雅迷剛遭逢意外,所以古晴漾便自告奮勇地前來陪她。即使好友就在身邊,羅雅迷還是難掩一臉的不安。

  「我就在隔壁房間,不會走遠。」元德熙努力的柔聲安撫。想他這輩子哪曾這麼低聲下氣的安撫人來著?

  元德熙心情有點煩躁,因為不久前發現的「那個東西」。

  雅迷現在需要休息,而他也需要時間去確認自己的發現是否有誤。

  所以,她應該閉上眼睛乖乖睡覺,而他也應該離開房間讓兩個小女生休息,而不是繼續站在原地僵持不動。

  主意既定,元德熙轉身欲走。沒想到元德熙才剛踏出第一步,身後卻傳來一聲低低的哀鳴。

  他立刻回頭查看,就見到羅雅迷正張口,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她眨巴著大眼睛,水光在眼底流動,好像隨時會有淚水滾落而出似的。

  元德熙被她這副柔弱的模樣定在原地。

  他有預感,如果他敢踏出這個房間一步,她一定會整晚哭個沒完。

  夾在兩人當中的古晴漾尷尬地瞧了瞧左右,發覺自己好像是多餘的。顯然,雅迷是需要有人陪伴,但不是需要她的陪伴。

  「那個……我到隔壁去睡好了,元哥你來陪雅迷吧!」古晴漾滑下床,越過元德熙身旁直直往門口走去。

  「我?!」聞言,元德熙的眉頭擰成一團。

  「當然啦元哥,今晚你可是大英雄耶,雅迷一定是覺得有你保護才能安心,我再去弄點冰塊讓她冰敷,在那之前就先麻煩你了。」古晴漾沒大沒小地拍拍元德熙的肩膀,然後就蹦蹦跳跳地下樓準備冰塊。

  羅雅迷在先前的一團混亂中弄傷了腳踝,現在幾乎沒有辦法走路,不管是從學校到醫院,或是從醫院到警局,或是從警局返家的這一路上,全都是由元德熙抱著她來來去去,不讓旁人插手。

  古晴漾離開之後,元德熙和羅雅迷相看兩無言。

  詭異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動,最後,元德熙歎了一口氣,搬了椅子坐在床邊。

  「快睡吧,我會在這裏陪妳的。」

  羅雅迷還是張大雙眼看他,雖然天氣已經逐漸轉熱,但她仍是把棉被高高地蓋到脖子上,只露出一張留有紅痕的小臉,看起來既脆弱又無助。

  「妳的臉還會痛嗎?」元德熙看著那不應出現在她臉上的巴掌痕,強擰著眉,非常想要去醫院再痛打龍昌一回。

  然後,元德熙想起了剛剛在混亂之中,似乎有人塞給他一些消炎藥膏。

  在這一帶,任何事都瞞不過那些古家人。

  當元德熙帶著羅雅迷回來時,家門口老早就聚集了一群古家人,每個人都很擔心羅雅迷的狀況,每一張嘴都喳喳呼呼地想知道她有沒有受傷。

  明明是半夜三點多鍾,卻吵嚷得活像是熱鬧的菜市場似的。

  最後還是古家的大家長動用了他身為家長的威嚴,這才把眾人趕回去,讓羅雅迷可以好好休息。不過在那之前,羅雅迷已經先被各式各樣的藥草、軟膏給淹沒。

  畢竟是武術世家,專治跌打損傷的藥品還會少嗎?

  然後那些藥品現在就全堆在羅雅迷的書桌上,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他們是做草藥生意的。

  元德熙起身,打算去找找有沒有適合的藥物。沒想到他才剛離開椅子一步,羅雅迷就「啊」地叫了一聲。

  他回過頭,對上她泫然欲泣的眼神,像是無聲地哀求他不要離開。

  元德熙放柔了眼神。「我只是到旁邊去拿藥,妳的臉開始腫起來了,最好趕快上藥,否則可能會變成瘀青。」

  元德熙指了指她的書桌,表示自己不會遠離,然後才走到書桌旁,在眾多瓶瓶罐罐中,挑了一瓶附有說明的小罐子,再迅速回到她身邊。

  然後,她都沒有再吭聲。

  其實從警局回來之後,羅雅迷一直很沉默。今晚的事大概嚇壞了她,所以她不敢開口,只是用無助的眼神看著他。

  這樣的眼神令元德熙心痛,幾個月的相處,讓元德熙知道她其實是個很活潑好動的女孩。她有些愛玩、有些難纏,但也有些容易鑽牛角尖,受到傷害的時候會把自己縮到烏龜殼裏,不讓任何人碰觸她的傷痛──就像是她在父親喪禮上的表現。

  那一次,他故意激怒、挑釁她,把她隱而不發的淚水逼出來,但這一回他不可能再這麼做了,因為狀況完全不一樣。

  「我幫妳上藥。」元德熙一步步說明自己要做什麼之後才會開始行動,因為他不確定在被龍昌脅迫之後,她的心理是否會抗拒男人的碰觸。

  雖然她的身體沒有受到很大的傷害,但心理的創傷卻很難說。

  他不願意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嚇到她,所以元德熙很有耐性地一一說明自己準備做什麼,在確定她做了準備之後才開始行動。

  小罐子裏裝的是草綠色,帶點透明質感的軟膏,雖然不清楚是用什麼做的,但沾在指尖的感覺卻相當清涼。

  元德熙小心翼翼地為她塗抹藥膏──她的臉果然腫起來了,熱度在被打傷的皮膚下沸騰,說不定晚點她還會開始發燒呢!

  「會不會痛?會痛就告訴我。」親手觸及她的傷處,讓元德熙向來冷靜平穩的心情浮動,今晚他一直處在亟欲殺人的狀態之下,只因為羅雅迷受了傷害。

  但他不願意去深思這樣的情緒波動代表什麼,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他。

  元德熙突然想起幾個月前他接到的那封信,信封上的地址是來自元家,元德熙有些訝異,因為在他的預想中,不應該有任何元家人會想找他。

  果不其然,來信的人是專職服侍他的小梅。小梅信中的語氣非常緊張,她提到元裴祈四處在找他,因為小梅知道他不想回元家,所以特地來信警告。

  當時元德熙沒有理會小梅的警告,因為他只是不想回元家,並不是故意躲著不讓元家人找到。但現在……

  元德熙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個東西」……看來事情麻煩了。

  原本一直睜眼、不敢休息的羅雅迷終於閉上眼睛,元德熙儘量放輕力道,不想打擾她得來不易的睡眠。

  「哇,那是什麼東西啊?」帶著自製冰袋回來的古晴漾嚇了一跳,元哥幹嘛把雅迷的臉塗成一團綠?

  近看之下,那些藥看來更嚇人。古晴漾嘖嘖稱奇地把自製冰袋全堆在羅雅迷的右腳踝四周,為了怕冰袋太冰,她還特地用毛巾把冰袋包起來。

  「消炎藥,雅迷的臉開始腫起來,所以我幫她上藥。」元德熙把罐子收起來。「剩下的就麻煩妳了。」

  羅雅迷的眼睛一直沒再睜開,所以元德熙還以為她終於睡著了,正想把她交給古晴漾照料時,一個小小的力道卻扯住他,不讓他走。

  元德熙低下頭,羅雅迷的手從棉被下抓住他的襯衫下襬,她還是閉著眼,但抓著衣襬的小手卻因使力而指節泛白,顯見她根本沒睡著。

  古晴漾看了看羅雅迷的手,再瞧瞧被拉住衣襬而動彈不得的元德熙,非常識相地自己走了出去。

  古晴漾走了,元德熙也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但羅雅迷仍是閉著眼睛,小手死死揪著他的衣襬,力道之大,連元德熙都不由得有些擔心襯衫會被撕破。

  「妳不要怕,我不會走的。」

  即使元德熙做出保證,羅雅迷的手還是沒有鬆開的打算。

  她再這麼緊繃下去,就真的不用睡了。元德熙莫可奈何地瞧著她施力過度而發抖的小手,然後歎了口氣,輕輕握住她的手。

  「不要怕,我會一直握住妳的手。」元德熙動作輕柔地把她的手移回床上,他的大掌包覆住她小小的手,然後他看到那細白的手腕上也有著粗暴的紅色指痕。

  元德熙知道,那是龍昌拖著她時留下的痕跡。除此之外,她身上還有一些擦撞傷,雖然都很輕淺,但在她白嫩的肌膚上卻顯得如此怵目驚心。

  「沒事了,妳可以安心睡覺,如果覺得害怕,妳可以隨時睜開眼睛,只要妳睜開眼,我就在妳身邊。」

  然後,羅雅迷睜開眼。她動了動唇,一臉期盼地問道:「即使我睡著了,也不會離開?」

  「不離開。」元德熙保證道。「現在好好休息。」他輕輕以手覆上她的眼,讓她閉上眼睛,然後再重新牽起她的手。

  羅雅迷原本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元德熙可以感受到她一直緊緊握住他的手,不再像拼命想抓住什麼似的用力握他。

  她的手放鬆,再放鬆,然後,終於完全失了力氣。她睡著了。

  元德熙也遵守他的承諾,沒有離開。

  *********

  從那一夜之後,羅雅迷一反先前老是對元德熙齜牙咧嘴的叛逆態度,完全變成了緊黏元德熙不放的小牛皮糖。

  所有人都以為是龍昌的事件讓羅雅迷感到不安,所以才會向英雄救美的元德熙尋求安全感。不過,只有羅雅迷一個人知道,其實原因並不是那麼簡單。

  羅雅迷對自己說──她現在是在蓄積勇氣,準備做個大行動!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很容易半途而廢的人。

  不管是做什麼,只要一遇到難關,就馬上會打退堂鼓,不管是在古家習武或是其他的事都一樣。因為她很怕即使自己努力過了,卻還是什麼都得不到,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心情上也可以比較輕鬆。

  只要不在乎,就不會難過──羅雅迷一直是用這種心態在過日子。

  可是,現在不同了。在差點被龍昌侵犯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好後悔、好後悔,如果她不曾逃避,好好面對自己的心情,或許事情就不會走到那一步。

  如果她沒有蹺課落跑,就不會認識龍昌,也不會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更不會因為自己總是半途而廢的性格遭遇危機。

  所以,她是該改變自己了。

  打從一開始,羅雅迷就知道自己對元德熙的存在份外在意,那個時候她直覺地選擇了逃避,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喜歡上他。

  可是,她又不願意就此遠離他,所以就故意擺出吵吵鬧鬧的姿態,用壞孩子的模樣綁住他、故意造成他的困擾,逼得他得時時刻刻看著她。

  就像是一枚煙霧彈,把她喜歡他的心情藏起來,同時也造成其他人的誤解,以為她是討厭他、卻又擺脫不了被監護的事實。

  就像是龍昌所說的,她是故意說謊、使壞。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那時候她又不曉得元德熙和她的血緣關係有多接近,如果一個不小心,那可是會變成亂倫的。

  即使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但羅雅迷瞭解元德熙是個非常正經八百的男人,他才不可能在明知亂倫的情況下喜歡她,所以羅雅迷覺得自己的戀情無望,只得用這種小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又不至於使人起疑。

  除夕夜的時候,她同時上了天堂卻也下了地獄。

  上天堂的原因是知道了兩人的血緣關係極遠,所以她終於可以大聲說出她的感情,然後,下一秒鐘她又下了地獄,因為他最重視的人,居然是她的媽媽。

  欲哭無淚啊,即使元德熙說那只是年少不懂事的錯覺,但羅雅迷並不那麼想。

  有著與母親相仿臉龐的羅雅迷,在他瞧著自己時,她感受到的目光,絕不是用「錯覺」二字所能形容的,羅雅迷覺得自己成為了母親的替身。

  而替身是得不到任何感情的。

  但現在,羅雅迷的想法完全改變了。

  她不要再逃避自己的感情,即使被當成替身又如何?只要把他的想法扭轉過來就好啦!讓他以後看到的是她,而不再是母親的影子。

  主意既定,羅雅迷開始大大方方地黏著元德熙,反正她現在就是要黏著他才有安全感,這是所有人都默認的事,她當然也樂得按照眾人的期望行動。

  首先,就是要扭轉先前的印象,讓他不再認為她是壞孩子。

  不過因為她受傷的關係,暫時不方便上學,所以羅雅迷一時間也沒有表現的機會,只得坐在家裏,努力設法用別的方式表現出全新的自己。

  正當羅雅迷努力思考時,元德熙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雅迷,妳脖子上的項鏈……」元德熙擰眉,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雖然當時只是匆匆一瞥,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會看錯,但「那個東西」為什麼會在羅雅迷身上,這成了無解的問題。按理說,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啊!

  「項鏈?你是說這個嗎?」難得他會對她的事情感興趣,羅雅迷眼睛一亮。

  她從衣服下拉出項鏈,純金的煉條上掛著一個長條型的墜飾,如果仔細一瞧,可以發現那墜飾的長度,要比市面上常見的設計要長上許多,而且墜飾上還打上一個小小的洞,鏈子就是從那個洞穿過去的。又一個與一般設計不同的地方。

  元德熙早就知道羅雅迷有這麼一條項鏈,不分四季,她總是戴著這條項鏈,不過這項鏈老被她藏在衣服底下,所以元德熙沒看過整條項鏈完整的模樣。

  沒想到,讓整個元家翻天覆地的東西就在這裏。

  「你看得好認真喔!」見到對什麼事都一向冷淡的元德熙居然死死盯著項鏈,羅雅迷有些訝異,她乾脆解下煉把,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這條項鏈是我從小戴到大的,這種老東西有什麼好看的啊?」羅雅迷把項鏈遞給他。「那個墜飾本來是個戒指喔,可是我拿到的時候年紀太小了,根本戴不上,所以我爸特別請人把戒指扳直,弄成墜飾的模樣。雖然造型有點怪啦!不過我很喜歡,所以就一直戴到現在。」

  元德熙接過項鏈,手中的感覺沉甸甸的,鏈子本身沒有什麼價值,但那個墜飾所代表的意義卻沒那麼簡單了。

  「墜飾」是用純金打造,上頭還鑲了幾顆小小的紅寶石,雖然看起來只是小東西,但光那幾顆紅寶石的價值就足以嚇死人。更別提這「墜飾」所代表的財富。

  「戒指……是誰給妳的?」元德熙皺眉,不可能是那個人啊!

  「我不曉得耶,只記得好像是一個老爺爺送我的。」羅雅迷歪著頭,十年前的事情她哪記得啊!「那時候好像是媽媽剛過世不久的事吧……那天我一個人在公園玩,然後有個老爺爺就過來跟我聊天,等那個老爺爺要離開的時候,他就突然把手上的戒指拔下來送給我,說是覺得跟我很有緣,所以送我一個小禮物。」

  羅雅迷努力回想著,不過那時她還不滿十歲,記憶有限啊!

  她只記得那個老爺爺一直很悲傷。

  「老爺爺?」元德熙的眉頭皺得更緊。一看到這個戒指改造的墜飾,他就知道送戒指的人絕對是老頭子不會錯,但是老頭子為什麼會出現?

  當初姐姐私奔的時候,老頭子正是最生氣的那個人,還嚷著即使是姐姐死了也絕不會原諒她,為什麼他卻在姐姐死後出現?

  難道老頭子還是很在乎姐姐的嗎?元德熙有些混亂,在他記憶中那個冷酷無情的老人突然變得沒那麼壞了。

  「嗯,那個老爺爺本來只是坐在旁邊看著我玩,然後就突然哭了出來。」羅雅迷一邊說著,長年沉眠的記憶也慢慢回復過來。

  難得元德熙對她的事感興趣,她說什麼也要儘量滿足他的好奇心。

  「老爺爺說,他犯了一個錯……把他最疼愛的孫女趕走,現在他很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我長得很像他的孫女,所以看到我時,他才會這麼難過。

  收到戒指的時候,我雖然很高興,可是也有點害怕。因為那時候好像常常發生小孩被綁架的事,所以爸爸每天都會叮嚀我,不准收陌生人的禮物。可是那天爸爸卻沒罵我……現在想想還挺奇怪的耶。」

  她對老爺爺的印象僅止於此,當晚她回家的時候,爸爸明知道她從陌生人那兒得到禮物,卻沒說什麼,只是說了要幫她把戒指做成項鏈戴上。

  現在元德熙突然提到這件往事,讓羅雅迷不禁懷疑爸爸是不是早就認識那個老爺爺?否則爸爸應該會罵她不可以接受陌生人的饋贈啊!

  元德熙無言,突如其來的訊息讓他不知該怎麼回應。

  他看著那枚被改成墜飾的戒指,不曉得該不該把這東西的價值告訴她。

  老頭子把戒指送給雅迷,代表她可以得到公司的經營權。然而姐夫很明顯不想讓雅迷捲入元家的是是非非之中。

  他到底應該怎麼做?

  元德熙把項鏈還給雅迷,然後上樓,他先回房拿了某樣東西,然後再到姐夫的房間。

  這個房間其實跟以前沒有兩樣,因為羅雅迷捨不得丟掉父親的東西,所以整個房間就被完整地保留下來,就連東西的擺設也跟父親生時一模一樣。

  元德熙走到角落,那裏是一大迭的過期報章雜誌。

  他很清楚自己要找什麼,所以沒有費多大工夫,元德熙就已經找出了那一段時期的相關報導。

  每一本雜誌的頭條都寫著元家的公司經營權由一枚戒指決定,有一本雜誌還乾脆以戒指做為封面圖案。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封面的照片是從某張資料照擷取的。像這類資料照其實不勝枚舉,因為老頭子非常鍾愛那枚戒指,幾乎是戒不離身,直到老頭子退休隱居之後,眾人才漸漸忘了戒指的存在。

  直到老頭子的遺囑公佈,這才掀起了一場尋找戒指的風暴。

  元德熙仔細看著這些過期報章,比起其他元家的新聞,姐夫顯然特別注意這一段時期的消息,各種大報小報都一一收藏,如果說姐夫不曉得戒指所代表的意義,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然後他拿出剛剛從自己房裏拿來的東西。

  那是程律師告訴他姐夫的遺囑時,一併交給他的信件。

  元德熙沒有重新讀過一遍,目光直接落在信末的簽名日期。

  那個日期是在尋找戒指的風暴掀起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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