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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妮]心繫兼差天使(愛上模特兒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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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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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2: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心繫兼差天使【愛上模特兒1】作者:溫妮

過澄瑄不敢相信──未來的姐夫竟是她暗戀已久的學長!
這已經夠悲慘了,沒想到一場莫名的意外,卻讓她──
靈魂出竅?!而且只有他才能見到她這抹「遊魂」?
喔,老天太過分了,這樣只會讓她更依賴他、更眷戀他啊!
她克制、逃避,卻還是管不住渴望的心……不、不行!
即使魂飛魄散,她也不能背叛最疼她的姐姐……

好心假扮為好友未婚夫的翁梓傑,怎麼也沒料到──
一場意外,他竟成了靈通人士,看得到「那種東西」?!
那小可憐模樣的「遊魂」,讓他好心疼,保護之心油然而生;
但為何她一見到他,活像小鬼遇到鍾馗,離他越來越遠?
哼!等她「恢復正常」,他非得好好教她何謂「知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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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3:0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所以說,你必須負責。」

聞言,男子舉杯至半空的手停頓了下,他透過玻璃杯中的紅酒,微笑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美麗女子。

臉上總是掛著甜美笑容的女子,此刻卻難得地表情凝重,眉頭鎖得死緊,活像有人欠了她幾千萬似的,跟他們此刻所處的優雅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醇酒美食,再配上悠揚的樂音,俊男美女相對而坐,卻在這種高級餐廳裏板著一張臉,未免太殺風景了。

男子只是勾唇微笑,一臉不置可否地問道:「我必須負責?」

他問得淡然,半點怒氣也無,太過平靜無波的表情惹得對桌的女子更是瞪圓了一雙美目,氣呼呼地指著他的鼻尖說道:「這是你欠我的、是你的承諾、你答應過我的。」女子乾脆推開面前的餐盤,耐性全失。「總之,你明天得陪我回家見父母。」

「這麼急?」男子淺淺一笑。「突然要我去見妳的父母,我會害羞的。」

「少來。」女子擰眉,彷佛聽到什麼天方夜譚。「翁梓傑,我認識你也不少日子,可從不知道你的字典裏有『害羞』二字!」

這個臭男人,當初給承諾時給得多麼爽快?話說得又多闊氣?結果現在真要他履行承諾,卻想一推三六九,這不是存心耍她來著?

偏偏她已經沒有別的退路,只能跟他繼續耗下去了。

「我親愛的未婚妻,妳說這種話太傷我的心了。」他故作捧心狀,像是被她的直言刺傷,但那帶笑的臉龐,怎麼也看不出半點傷心樣。「不過,既然這是妳的要求,就算我再怎麼害羞,明天也會陪妳去見父母的。」

女子聞言,原本滿含不耐的美瞳倏地發亮,臉上也有了笑容。

「你答應了?你明天真的會陪我回家嗎?」

「當然,誰教妳是我心愛的未婚妻。」男子繼續微笑,一副完美情人的溫柔模樣,只是那半垂的眸下,暗暗閃著準備看戲的興味。

好戲開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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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大清早,過家就熱鬧滾滾,忙成一團,過媽媽裏裏外外忙進忙出,手裏拿著雞毛撢子打掃,嘴裏也沒閑著,迭聲喊道:「小琳、小瑄——妳們兩個大小姐還不起床?太陽都曬屁股了,快點,今天是妳們姐姐的大日子!難得妳們姐姐要帶男朋友回家,還不快點起床梳洗打扮,如果給妳們未來姐夫留下壞印象,那可就不好了。還有,小玥妳這個主角怎麼也給我賴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能賴床?非要選這一天賴?再不起床的話,小心我拿一桶水去潑妳起床……」

過媽媽還沒嘮叨完,過家的三個千金已經打著呵欠、揉著眼皮「爬」出各自的房門,要再賴床下去,媽媽真的會拿水潑人,因為她們早就有慘痛的經驗。

「姐,為什麼妳要挑今天帶男朋友回來啊?妳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陣子一直在拍照,好不容易得到一個休息日,卻不能好好休息……」滿嘴牙膏泡泡的過澄琳抓著牙刷,睡眼惺忪地抱怨著。

過家三姐妹排行老二的過澄琳是個模特兒,人氣一直很旺的她,不知為何只願意當個平面模特兒,可即便如此,仍無法掩去她高人氣的事實。

「二姐,妳那算什麼,我今天可是特別請假一天耶!」老麼過澄瑄毫不優雅地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跟兩個在不同模特兒領域活躍的姐姐們不同,過澄瑄選擇了當個普通上班族。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是禮拜天,妳這個周休二日的上班族還有什麼好抱怨的?」老大過澄玥暴力地賞了麼妹一記爆栗。

「我們公司最近業務忙,已經連續加了兩個禮拜的班,連週末都沒休過一次!我說今天不去加班,還被主管念了好久。」被姐姐扁的過澄瑄委屈地抱著頭,咬著牙刷癟嘴抱怨道。

「早就叫妳也來當模特兒了,幹嘛非去當那什麼鬼上班族?賺的薪水也沒有比較多。」不是過澄玥在自誇,每個見過小妹的人都說她適合當模特兒,就連她的經紀公司也一直想簽下小妹,大家都很熱衷,唯獨她本人興致缺缺。

「妳以前拍的幾個廣告反應都不錯,為什麼不肯當正職?只要妳願意,想紅絕對沒問題。」過澄琳也跟著敲起邊鼓。

雖然小妹只拍過幾支平面廣告,而且還都是在她與大姐軟硬兼施、又哄又騙之下,才勉強同意拍攝的。

但市場的反應騙不了人,每回推出廣告,詢問度總是很高,偏偏小妹怎麼也沒興趣當正職,而隨著她進入大學,她就越來越少兼差拍廣告,到現在更是已經一年以上沒再接下任何廣告工作了。

「呆呆的對著鏡頭笑得跟白癡似的,我才不幹!這些人生的污點已經隨著本小姐從大學畢業而過去了。」說著,過澄瑄還很有志氣地別過頭,擺明瞭「本小姐拒絕再當白癡」。

「妳是說妳大姐、二姐都是白癡囉?」

兩條玉臂一左一右勾住過澄瑄的脖子,很有準備勒死人的架勢。

「大姐、二姐我錯了,妳們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還是小孩嘛!小孩子說錯話是應該的,妳們大人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囉?」

過澄瑄連忙討饒,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說道。雖然知道她百分之百是在裝可愛,但這招對姐姐們一向有效。

見狀,兩個姐姐果然都笑了,只能寵溺地揉揉她的髮,笑道:「是是是,妳就永遠當妳的小孩子吧……」

兩個姐姐還想再鬧鬧小妹,盥洗室外卻又傳來過媽媽的聲音——

「妳們三個是全跌到馬桶裏啦?為什麼老要一起搶著刷牙洗臉?我要在家裏多設一間浴室,妳們也不要。現在倒好了,三個人又擠成一團,我說妳們擠在一起刷牙洗臉有比較好玩嗎?」

當然比較好玩,三個人一起比較熱鬧嘛!

三姐妹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笑了出來,她們從小就是這麼打打鬧鬧長大,現在雖然有餘裕搬到更大更好的房子,可她們總捨不下擠在一起的親昵感。

「三分鐘之內再不給我回房換衣服,這個月就別想回家吃飯!」

聽到母親的威脅,原本還在打打鬧鬧的過家三姐妹立刻有志一同地專心盥洗,她們的胃口早就被母親養刁了,一個月不准吃母親煮的飯,等於要了她們的命。

「喂!大姐,妳怎麼會突然帶男朋友回家?該不會是因為『鬧出人命』,所以叫男方趕快上門負責吧?」過澄瑄洗臉洗到一半,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雖然之前隱約知道大姐是交了男友,但沒想到大姐會突然決定把人帶回家,還說了是專程要來見家長的。這麼正式的會面,也難怪媽媽會神經兮兮,從上個禮拜就開始大掃除,如今家裏的乾淨程度幾乎可以媲美無菌室了。

「哪、哪有。」過澄玥差點把牙刷從裏側一舉刺破臉頰,動搖之明顯,兩個妹妹都看出來了。

「姐……不會吧!」

「我只是隨便說說的耶!」過澄瑄嚇壞了。她要當阿姨了?她才二十二歲耶,當阿姨會不會太早了點?

「妳們不要胡說,反正今天只是要介紹我男友給大家認識,妳們不要在媽媽面前多嘴。」她胡亂擰著毛巾,殊不知她重複同樣的動作已有三次之多。

「好啦,不過,我們還不知道妳男朋友叫什麼名字耶,大姐,妳的保密功夫會不會太到家了一點?」哪有人都要上門了,她們卻還不知道未來姐夫的名字?

「喔……他嘛,小妹妳也認得喔。」想了下,過澄玥突然輕笑出聲。

「我?」過澄瑄一愣,通常不都是二姐認得的機率比較大嗎?畢竟大姐、二姐在同一間經紀公司,雖然所屬領域不盡相同,但認識彼此朋友的機率怎麼說都比她這個在當上班族的大得多。

「是啊。翁梓傑,妳還記得他吧?那個籃球校隊的隊長。」

過澄瑄如遭雷擊般呆立在原地。

翁梓傑?她怎麼可能忘了他?他可是她的初戀吶……

第一次在籃球場上看到他帥氣活躍的身影,她的一顆心就此淪陷,如今,他將變成她的姐夫?!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他……他不是一畢業就出國了?」過澄瑄覺得自己的嗓子沙啞得幾乎發不出聲,她被突然聽到的消息嚇壞了。

大姐所就讀的高中一向以籃球勁旅聞名,為了在比賽時能鼓舞士氣,校方特地設了拉拉隊。大姐正是拉拉隊的一員,而對籃球比賽很有興趣的自己,也因此常被大姐抓去做伴。

第一次見到翁梓傑時,她國二,他則是高二,剛當上籃球校隊的隊長。意氣風發的他,理所當然地迷倒了一票女生,其中也包括過澄瑄在內。

只是,身為富家子的翁梓傑高中畢業便出國念書,從此再無他的消息,也粉碎了過澄瑄的暗戀芳心。

這件事一直是過澄瑄心中的一個小秘密,從沒讓任何人知道。

沒想到經過這麼多年後再見翁梓傑,卻是這種尷尬的情況,過澄瑄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真難得,妳居然還記得他一畢業就被放洋了?我還以為妳很討厭他呢,我記得人家每次一靠近,妳就繃著一張臉,活像人家倒了妳的會似的。」

她是因為緊張,才不是因為討厭翁梓傑啦!

想她過澄瑄一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個性爽朗得很,獨唯在見到心上人時,才會緊張得手足無措,甚至死繃著張臉不敢吭聲,卻沒想到這樣的表現,居然讓大姐誤會她討厭翁梓傑……

過澄瑄是很想跟大姐解釋啦,不過現在的時機絕對不適當。

天啊,人為什麼要長大呢?長大得面對這麼多煩惱,而且還是些小時候從不需要考慮的事情,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夠永遠不要長大……

沒注意到小妹的表情悶悶不樂,過澄玥逕自繼續說道:

「他是幾個月前才回國的,還記得年初拉拉隊辦的聚會嗎?當時也邀了籃球隊的人一起合辦,也不知道是誰這麼有本事把翁梓傑挖出來,當他出現時,拉拉隊一票女生全像瘋了似的,紛紛拋下老公、男友,就圍著翁梓傑團團轉。」

想起當時的盛況,過澄玥就覺得好笑。其實,會參加拉拉隊的女生,多多少少都是因為某種原因才會參加。而「翁梓傑」這三個字正是最大的原因之一,也難怪大家都拋下自己的男伴,只希望能多跟翁梓傑說上幾句話。

「姐,妳怎麼還喊人家全名啊?人家都要上門提親了,妳再喊全名會不會太假仙?」過澄琳不懷好意地笑著推推姐姐,還不忘吆喝妹妹也來助陣。「小妹,妳說我講得對不對啊?」

「啊?」過澄瑄突然回過神,看到二姐一副等她應聲的表情,只能呆呆地隨便點個頭應付過去。

她現在只覺得自己的心……好茫然。

面對這個「未來姐夫」,她真的能擺出笑容嗎?



幸運的,翁梓傑與過家的會面氣氛融洽,過爸爸拿出珍藏的冠軍茶,過媽媽也熱情地招待他,簡直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由於過澄瑄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沒人注意到她的笑容僵不僵硬,只是見面時打個招呼、再隨口寒暄兩句……一切都應付得很好,接下來只要等朋友的來電,她就可以從這個讓自己尷尬的場面中解脫了。

剛剛在換衣服的時候,過澄瑄就已經請朋友在一個鐘頭後打電話過來,謊稱辦公室找她,這樣一來,她就可以離開了。

她會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並接受翁梓傑成為自己的大姐夫,但絕不是今天。

事實上,她現在就很懷疑自己能在這個場合再多待上一分鐘嗎?

瞧瞧爸媽,連黃曆都拿出來了,他們該不會打算今天就決定訂下婚期吧?雖然她也承認翁梓傑是個結婚的好對象,但她的家人會不會太誇張了?

鈴……

救命般的手機鈴聲終於響起,過澄瑄在心中大唱「哈裏路亞」,再待下去她可能會瘋掉。

「我是過澄瑄……是……可是我今天請假,難道不能叫別人去嗎?嗯……如果是那件事的話也沒辦法了,我馬上回辦公室。」

努力演完獨腳戲後,過澄瑄立刻露出很抱歉的表情,道:「辦公室在CALL我,說是非去不可,我現在就得回辦公室。」

「妳這孩子怎麼……」過媽媽擰眉,但一想到既然是由辦公室打過來的,也不能說什麼。

「沒辦法,因為是我負責的工作,所以我一定要去一趟,我先上樓換衣服。」說完,過澄瑄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

待她開開心心地準備出門避難時,翁梓傑卻跟著起身,連帶全部的過家人一起堵在門口。

「呃……發生什麼事了嗎?」過澄瑄蹙起眉頭,為什麼大家都跑到門口?她還沒這麼偉大,要全家人為她「送行」吧?

「剛好翁先生有急事得先走一步,他要去的地方跟妳公司順路,妳就搭翁先生的便車去公司吧!」過媽媽吩咐道。

「咦?」過澄瑄大驚失色,居然這麼巧?可是她不要他送啊!

「我先去發車。小妹,我在車上等妳。」

「啊?」過澄瑄驚訝地看著翁梓傑的背影。他他他剛才喊她什麼?小妹?!她什麼時候跟他熟到可以喊大哥、小妹了?

「小瑄,妳給我仔細聽好了,為了妳大姐的幸福,等等在車上妳可要問問翁先生打算什麼時候要來下訂?」過媽媽拉著小女兒低聲交代。

「我?」過澄瑄欲哭無淚,為什麼她這個失戀的人還沒時間為自己的失戀大哭一場,就得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呢?

「沒錯,妳得幫我問個清楚,剛剛還來不及問,翁先生的手機就響了。要記得喔!千萬千萬別忘了,這可是妳大姐一輩子的幸福!」

過澄瑄還來不及抗議,就已經被母親踢出家門,待她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在翁梓傑的車上,再無轉圜餘地。

「系上安全帶,我們可以出發了。」

過澄瑄扯出一抹苦笑,乖乖系好安全帶,反正早死早超生,她還是早點面對事實吧——那個翁梓傑會成為她大姐夫的殘酷事實!

車子平穩地上路,雖然媽媽交代她要問婚期的事情,但她真的問不出口,所以就當做沒這回事吧,沉默的坐完這段路就好了。

雖然過澄瑄是這麼打算的,但翁梓傑卻開口了——

「當年常常來為我們籃球隊加油的國中生就是妳,對吧?」

「你記得我?」過澄瑄大吃一驚,沒想到他居然會記得混在一大群拉拉隊裏的自己,知道這個事情,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擊中。

他怎麼能夠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呢?這會害她……害她開始胡思亂想,不知該怎麼放棄他啊?

「妳每次加油都很大聲,如果妳沒到場,拉拉隊的聲音就會差很多。」翁梓傑微微一笑,斯文俊逸的模樣很難想像他在球場上的驍勇善戰。

他的確還記得她……

過澄瑄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興奮,沒辦法,自己暗戀的對象居然還記得自己,這是多麼讓人快樂的一件事。

可是……他即將成為她的大姐夫啊…

這個認知像把利刃狠狠刺進過澄瑄的心口,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必須克制自己才行,他不是她能夠碰觸的對象,從來就不是啊!

雖然她的理智是這麼告訴自己,但過澄瑄卻無法自己地側首看著他,貪婪地將那張多年未見的俊顏刻進腦海。

那是一張俊美的面容,有著濃密卻又不致太過粗獷的彎眉、深邃的黑眸總是直視前方的目標,銳利得教人不敢直視、英挺的鼻樑下是永遠勾著淺淺笑意的唇。

正是那抹笑容柔軟了他的五官線條,以及那太過銳利的眼神,轉而讓他散發出讓人心安的溫暖氣息——這也是讓過澄瑄戀上他的主要原因。

他一直是斯文俊秀的,光看那張臉龐,很難將籃球與他聯想在一起,畢竟他怎麼看都像是文質彬彬的書生型人物。但他卻是籃球隊的隊長,還兩度帶領校隊拿下全國冠軍,不管是實力或是人氣都是一等一的高。

將近十年過去,灑落一身的鋒芒不再像當年外放得近乎尖銳,轉而變得內斂醇厚,像是一瓶窖藏多年的美酒,在經過時間的洗煉後,變得更加美味溫醇,也讓人更加難以抵擋。

「怎麼了?」見她久久不語,翁梓傑轉頭看她。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過去的事,大概是看到你,所以有些懷舊。」過澄瑄用力甩甩頭,她在想什麼啊,他是未來的姐夫耶!

聞言,翁梓傑的笑容更大了。懷舊啊,的確也是……

「小玥也真是的,我從來都不知道那個加油聲超驚人的國中妹妹,竟然就是她的親妹妹,不過她刻意隱瞞實情也是能夠理解的。 畢竟,當時隊上很多男生都對那個可愛的『國中妹妹』有意思,小玥還得很努力的為她趕蒼蠅呢……」

聽著翁梓傑笑談往事,過澄瑄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小玥、小玥、小玥……他嘴裏不斷喊著大姐的名字,一聲一聲都像在撕裂她的心。 過澄瑄完全不能理解,明明都已經近十年不見了,為什麼她的心還是深深受他吸引?為什麼她還會難受至此?

她現在好希望自己從來不曾長大,如果不長大的話,她就不用遭遇這些令她心痛的事情,她也不會覺得自己的心倍受折磨,她只想當個快快樂樂的小孩子……

碰碰碰——

爆竹似的聲響兀地響徹雲霄,過澄瑄拉回心神,抬頭看向街道,附近有在迎神賽會嗎?不然怎麼會這麼吵呢?

「天啊,發生什麼事了?」

她睜大眼,見到前面的車子像是失控般忽地打橫,發出刺耳的煞車聲,就連柏油路都被畫下了明顯的煞車痕。

不止是眼前這輛車而已,同一時間,隨著爆竹聲響起,街道上的車子都出現莫名的失控狀況。

「該死,那男的手上拿什麼東西?!」

翁梓傑在努力避免撞上失控的前車同時,眼尖地發現右側人行道上有個形跡 詭異的男子,手上還拿著——

一把長槍!

「槍?」這個字眼才剛躍入翁梓傑腦中,他立刻踩下煞車,試圖阻止車子繼續行進,卻已見到那名男子再度舉起手上的長槍……

「碰」的一聲,金屬彈頭瞬間穿透過澄瑄身旁的車窗玻璃,飛濺的玻璃碎片劃破翁梓傑的臉頰,幾許暗紅的液體也隨著玻璃碎片的飛射而來,撫上他的臉、濺進他的眼、噴入他的嘴……

嘴中嘗到的血腥味是那麼明顯、那麼不容錯辨,那是過澄瑄的血啊!

「小妹?!妳哪里受傷了?」翁梓傑揉揉眼,她的血也噴到他的眼裏,讓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一個奇怪的紅色線條。

過澄瑄想開口說話,卻沒辦法完整地說出一個字,她大力呼吸著,卻覺得怎麼也吸不到空氣似的,她開始發冷,痛覺漸漸消失,但她的意識也變得模糊,只依稀聽到翁梓傑正喊著自己。

或許,用這種方式死去也不錯,這樣一來,就不用看到大姐的婚禮了……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鐘,過澄瑄是這麼想的。

「小妹?」翁梓傑大聲喊她,卻沒有得到任何響應,只有濃重而困難的呼吸聲可以證明她還沒死。「該死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臺北的治安有差到路上會發生槍戰嗎?翁梓傑擰眉,努力握住方向盤,將幾乎失控的車子駛回正確車道。

他思索著最近的一家醫院在哪里,但耳邊不時傳來的槍響卻讓他意識到,在送人去醫院之前,得先想辦法脫離現在的窘境才行。

路上有瘋子在胡亂開槍,就算他很幸運的開車逃離,還是會有下一個受害者。而且過澄瑄的狀況也不容許他們躲在路邊,等警察趕過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在這滿是商業大樓的東區地帶,卻因為現在是星期天的早晨,所以路上的人車都不大多,不用太擔心後車追撞的問題。

「我們就賭一賭吧!看是我的運氣好,還是你這瘋子能多殺幾個人。」翁梓傑看准了男子所在位置,油門直踩到底,毫不猶豫地衝撞過去。

反正留在現場搞不好還是會被流彈掃到,還不如現在賭上一賭!

那男子許是沒料到有人居然敢無視他手上的槍,直直開車撞過來,一時間居然愣住了,就憑著這一瞬間的遲疑,翁梓傑賭贏了。

男子被撞飛的身影昭示了翁梓傑的勝利,他立刻下車搶過男子手上的槍,再利落地用槍托將被撞得頭昏眼花的男子確實擊昏。

翁梓傑沒再浪費時間在男子的身上,他將槍隨手扔到後座,見到過澄瑄慘白的小臉,他們沒時間留在現場等救護車來了。

「國中妹妹,再撐一下,醫院馬上就到了,妳已經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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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3: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當翁梓傑將過澄瑄送到醫院時,急診室已經準備妥當。

由於他在車上已經先打電話報警,並說明自己馬上就要到達醫院,因此急診室門口正有多名醫護人員及警察等待著。

幾名醫護人員齊心合力將過澄瑄送上擔架後,急急推向已經準備好的手術室。

「就是你報的警吧?那把槍呢?」等待許久的警察上前詢問。

翁梓傑從後座拿出那把長槍,交給其中一名警察。「雖然有沾到我的指紋,但那個瘋子的指紋應該沒有被抹掉。」他只碰過槍管及槍托,扳機處可是完全沒碰,要想證明開槍的人是誰,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警察要求他到警察局製作筆錄,但他憂心過澄瑄的情況,便先簡單的向警察說明經過,並跟他們保證待會便會隨他們去警局。

「先生,請把你的車子開走,不能停在急診室門口!」

正當翁梓傑準備進入急診室,門口的警衛卻把他喊下來,然後警衛在看到他的同時愣了一下。

「先生,你也受傷了嗎?」瞧他的臉上有好幾道血痕及刮傷,身上也有血跡,該不會也受了傷吧?

「我沒什麼,抱歉,我馬上把車開走。」

翁梓傑開門想要上車,警衛這時卻心軟了。

「你還是先進去處理你的傷口,車子我會幫你開到旁邊。」

警衛心想,法理不外乎人情,這人的親友突然被個瘋子開槍打傷,肯定受到極大的驚嚇,再讓他開車誰知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就當日行一善幫他一下吧。

「謝謝。」翁梓傑低聲道謝,將鑰匙拿給警衛。

他在過澄瑄的小提包中翻找她的健保卡,到櫃檯幫她辦手續,並打電話通知她家人這個不幸的消息。

「先生。」剛剛帶走過澄瑄的護士又來到翁梓傑面前。「那位小姐的出血情況相當嚴重,子彈從她的右胸射入,讓她的肺部受到嚴重損傷,還引起大量出血。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血庫的存血不足……」

護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翁梓傑急急地打斷。

「她是什麼血型?我是O型血,應該可以捐給她吧?而且她的家人很快就會趕到,要血的話,不成問題。」如果還不夠,他也能再找人來捐血,他不能忍受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在他面前消逝。

「那好,我們會馬上為你安排輸血的事宜……」

護士的說話聲越來越低,翁梓傑擰眉,不解護士為什麼直盯著他的手瞧。

「護士小姐,我的手有問題嗎?」他揚手,十根手指一根不缺,也沒有任何的外傷,為什麼護士要看他的手?

「呃……大概是我看錯了。」護士搖搖頭,決定把剛剛看到的東西忘掉,應該是她工作得太累了,一時產生幻覺罷了。

這個男人的小指上並沒有任何東西啊,為什麼她方才會以為自己看到某種紅紅的細絲就纏在他的小指上呢?

「你的眼睛有受傷嗎?我看到你的眼角有血跡,會不會痛?你有沒有覺得視線不清楚或是其它問題?」護士轉而詢問翁梓傑的傷勢。

「我只有稍微被破碎的玻璃劃到,眼角的血大概是被她的血噴到的。總之,我不重要,請妳先處理她的事吧!」翁梓傑著急地說道。

他的傷勢跟血流滿車的過澄瑄比起來,太微不足道了。

「醫生已經在為她急救了,在那之前,你先把你臉上的傷處理好,如果傷口感染的話,就算你有再多的血也不能用了。」



眩目的白光、刺鼻的消毒藥水味……這裏是哪里?

過澄瑄只覺得好困好困,但周遭的吵雜聲擾得她不得安眠。

四周不斷有人走動,而且說話聲完全不曾間斷,說話的內容全是心跳如何、血壓怎樣,之間不斷夾雜一堆聽不懂的英文專有名詞,嗡嗡地像是擾人清夢的蚊子。在這種情況下能睡得著的大概只有死人吧。

「唔……」她的眼皮沉得幾乎撐不開,這裏的冷氣怎麼開得這麼強?她覺得好冷好冷,好想睡覺啊…

太累也太倦,過澄瑄終於放棄掙扎,任由自己沉入深深的夢鄉,而在眼皮完全合上之前,她幾近無意識地望著眼前刺眼的白光,那白色的光芒就好像是直視太陽時,會留在視網膜上的炫麗光芒,也像是體育館裏總是太過刺目的照明設備……

耳邊依稀傳來籃球擊地的有力聲響,還有熱情的加油聲,各種聲音彷佛越來越清晰,將過澄瑄帶到遙遠的過往——

一開始會注意到那個人,是因為他高超的球技。

「快把球傳出去!不要浪費時間運球!這球一定要保住!」對方隊長楊祥中利落地下達指令,一邊用手勢指揮其它隊員擺開攻擊陣式。

隊員們得令後立刻依照指示行動,持球者迅速將球傳出,眼見籃球即將到手,翁梓傑卻不知從哪里殺了出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截走了球。

「喔、喔、喔!」

翁梓傑所屬東仙高中的拉拉隊立刻爆出歡呼,比賽剩不到二十秒,雙方比數隻差一分,若讓對手得分的話,對手就有機會反敗為勝了。

所以當翁梓傑搶回籃球時,東仙高中的學生都為之瘋狂。接下來只要把剩下的時間拖掉,東仙高中自然就是勝券在握。

雖然這種做法有點勝之不武,不過獲勝才是最重要的。既然球在自家手上,安下心的東仙高中拉拉隊已經開始練習慶祝勝利的口號、手勢。

「包夾翁梓傑!把球搶回來!絕不能讓他把時間拖過去。」楊祥中一邊下達指令,他自己也沖上前去,好不容易有獲勝的機會,他絕不放棄!

「你喊『包圍』,我就會乖乖讓你堵嗎?」翁梓傑沖著楊祥中一笑,即使對方一群人氣勢萬鈞地沖上前想包圍他,翁梓傑仍是笑得氣定神閑。「我的隊友可不是擱在一旁擺好看的喔!」

說完,翁梓傑彎身閃過楊祥中,當楊祥中回過神欲追上前時,他已經被東仙的另外兩名球員困死在原地。

然後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翁梓傑飛快運球,先是輕鬆甩掉兩名包圍者,再閃過一人,直直攻向籃框。

最後他對籃框下僅剩的,邁著大步沖過來的防守球員微微一笑,頓下腳步,輕輕躍起,籃球從他指尖滑出,畫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

刷的一聲,球落入網中的聲響,與比賽終了的鈴聲同時響起。

七十九比八十二,東仙高中贏得通往全國大賽的門票!

「你認為我是那種靠著拖延時間求得勝利的人嗎?」在響徹天際的歡呼聲中,翁梓傑笑望著對方隊長,然後轉身,加入隊友們歡呼的行列。

過澄瑄呆呆看著那個滿身大汗的年輕男孩,斯文的臉龐勾著笑,他舉起雙臂,接受隊友們的喝采,燦爛的笑顏幾乎將她的心也勾了去。

「小瑄,發什麼呆?」大姐推推她,順便將她掉落的彩球塞回她手中。「現在是三拍的歡呼,不要弄錯囉。」因為今天是重要的決賽,所以拉拉隊也準備了不少小彩球交給為東仙高中加油的觀眾。

大姐低聲吩咐過後,也高舉彩球與其它拉拉隊員齊聲喊著歡呼詞,但過澄瑄還是拿著彩球發愣,什麼三拍的歡呼、四拍的加油,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她的眼裏只剩下那個,在比賽結束前二十秒,將對手球隊完全擊倒的男孩。

當晚,過澄瑄就向大姐打聽那個男孩的事。

「他喔,他是我們二年級直系班的學長翁梓傑,也是籃球隊的隊長。」過澄玥一邊看著電視,一邊不甚在意地答道。

因為有直系班級這層關係,所以她班上一堆女同學決定參加專屬籃球隊的拉拉隊,就連過澄玥自己也是因此被同學拉進去的。

沒想到在甄選拉拉隊的選拔裏,拉她參加的朋友不幸落選,而她卻上了,結果朋友死命拜託她留在拉拉隊中,最好能多打聽一些關於翁梓傑的消息。

雖然過澄玥對翁梓傑沒太大興趣,但看在拉拉隊裏似乎有不少有趣的女生,所以她也就留在拉拉隊裏了。

「而且,他不但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也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知道那個翁翔國際嗎?他就是翁翔的第三代。」

翁翔國際?那真的是很有錢的世家耶。 過澄瑄一愣,翁翔是做家電起家的,她這個國二女生雖然不懂什麼市場佔有率,但到處都可以看到翁翔的產品,就連她們姐妹現在在看的電視機,也是翁翔出產的。

「迷他的女生多到用卡車都載不完。不過倒沒聽說他跟誰交往……想想也是,如果他交女朋友的話,大概會先粉碎一堆少女的心,而且還可能害得他女朋友被全校女生敵視吧……」說到這兒,過澄玥瞟了小妹一眼,問道:

「小妹,妳該不會是煞到人家了吧?不然怎麼突然想跟我打聽翁梓傑的事?」

從沒見小妹對男生感興趣,這回主動問起倒教過澄玥挺訝異的。不過小妹也都國二了,有一兩個暗戀對象也沒什麼。

「哪有啊!」過澄瑄猛搖頭,死命澄清。「我只是覺得他打球很厲害啊,哪里會有什麼別的念頭?而且我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他,大姐妳想太多了!」

「是這樣嗎?」過澄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回到電視上。

「對啊,妳們學校的籃球隊真的很強,而且我覺得團隊默契也不錯,最後在包圍對手學校時超帥的,當對方隊長發現自己反被兩個人包夾時,臉上的表情實在很難看。有這麼厲害的球隊,也難怪妳們學校會特別增設拉拉隊。」

過澄瑄立刻把話題轉到籃球隊本身,也成功轉移了大姐的注意力。

「有興趣的話,以後妳可以常常來看比賽,接下來是全國大賽,戰況絕對會更加激烈,多一個人來加油他們也會更起勁。」

有了大姐的這句話,過澄瑄也就順理成章的三不五時跑去參加拉拉隊活動,但因為她並不是東仙高中的學生,又為免讓大姐在拉拉隊裏難做人,所以她們姐妹乾脆裝做不認識,讓過澄瑄以「單純加油者」的身分參與。

隨著與籃球隊的接觸越多,過澄瑄對翁梓傑的印象就越深刻。

如果說,一開始她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球技,後來再次吸引她目光的,就是他的溫柔與強勢。

要帶領一支籃球勁旅在全國大賽過關斬將,並不容易也不輕鬆。

隨著比賽不斷晉級,他們要面對的對手也越來越強,球員們的焦慮顯而易見,胡亂發脾氣的事情常常發生,火爆場面更是一觸即發。

「混蛋!我明明叫你把球傳給我,為什麼你硬是要一個人霸住球?!」

「你說傳就傳啊?也不看看剛才的情況根本傳不出去!」

「傳不出去?沒有能力就自己承認,現在要換球員還來得及。」

「你是存心來找碴的嗎?要打架我也不會輸你的!」

當過澄瑄拎著滿袋子飲料回到東仙高中的體育館,就見到場內本來是分紅藍兩隊在打練習賽的雙方全停下動作,藍隊的人起了內哄,你瞪我、我瞪你,兩人互不相讓。

因為起衝突的兩人實在離她太近了,為避免被捲進風暴,她小心翼翼地想繞道而行。不過,顯然她的運氣不太好,才剛抬起腳,那兩人就已經打了起來。

「我知道你不爽我很久了,不然你怎麼都不把球傳給我?」狠狠的一拳下去。

「你才不爽我吧,每次叫你助攻都不情不願。」回敬一拳。

「我哪里不情不願了,少汙賴我!」再奉上一拳。

「你的表情就是不情不願啊!」加踹一腳。

被踹的那人失去重心,重重地往後跌去,居然就這樣撞上閃躲不及的過澄瑄,瘦小的過澄瑄哪里經得起運動員健壯的身體這麼一撞?當掣飛」了出去,滿手的飲料也掉了一地。

「你們在搞什麼?玩得太過火了吧。」翁梓傑見到有人受傷,立刻上前制止扭打成一團的兩人。

但他們已經殺紅了眼,壓根兒沒聽到翁梓傑的制止。他也不浪費唇舌,一手拉開一人,把打架的兩人各自重重摔到地上。

「你們要打架可以,但你們剛剛打架的行為卻把國中妹妹弄傷了,她是來為我們加油的觀眾,怎麼可以害觀眾受傷呢?」翁梓傑嚴厲地說。但指責的卻不是他們打架,而是為了有人受到波及才生氣。

這下子別說過澄瑄呆了,就連兩個打架的隊員也被罵得一愣一愣的。

「你們還愣在那裏做什麼?快去把國中妹妹扶起來,飲料也給我撿起來,那是國中妹妹辛苦為大家買回來的,她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還這麼熱心為我們加油,你們兩個卻害她受傷,覺不覺得羞愧啊?!」

平時籃球隊要喝的飲料都是由拉拉隊員輪流去買,但今天拉拉隊也忙著練新的隊呼,所以過澄瑄便自願為籃球隊和拉拉隊買飲料。沒想到才麻煩人家第一次,就害人家受傷了,真是讓籃球隊顏面盡失。

打架的兩人被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連忙扶起過澄瑄,再撿起掉了滿地的飲料。

「現在開始休息三十分鐘,不過……」翁梓傑瞥了打架的兩人一眼。「你們去跑操場二十圈,之後如果還有體力打架的話,就儘管去打。還有,你們兩個今天都不准再回場上。」

「隊長……」不准回籃球場?

「三十圈。」

「隊長?」怎麼圈數增加了?!

「四十圈。」

翁梓傑的聲音沒有提高一絲一毫,就讓打架的兩人不敢再爭辯,就怕他們再開口,圈數會繼續增加下去,只好摸摸鼻子,乖乖跑操場去了。

翁梓傑打發掉那兩人後,走到過澄瑄面前,關心地問道:「妳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你也快去休息吧。」參加拉拉隊活動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接近翁梓傑,過澄瑄緊張得不知該說什麼。

以往她都是站在遠處為他們加油,今天才知道原來他長得真的好高,少說也有一八○以上吧。 過澄瑄望著翁梓傑呆呆想著。

不過他雖擁有運動員的結實體魄,卻不是那種滿身橫肉的壯碩型選手,鍛練結實的修長身材,再搭上他那張斯文帥氣的臉,怎麼看都是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天啊,他真的好帥……過澄瑄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種花癡似的想法。

「最近大家為了比賽的事都很緊張,我本來想說讓他們打上一架,也可以舒緩一下氣氛,沒想到卻波及到妳,我真的很抱歉。」

翁梓傑微微躬身為自家隊員的莽撞道歉,然後他的視線無意間掃見過澄瑄的手臂。

「妳的手受傷了。」不由分說地,他拉過她的手,果然見到那細白的藕臂多了幾道刺目的紅痕,那是她剛剛被撞倒在地時留下的傷痕。

雖然不是什麼多嚴重的傷,但她受傷卻是不爭的事實。

「誰把醫務箱拿過來?」翁梓傑喊道,低頭審視她的傷口,喃喃說道:「四十圈似乎還不夠……」

「這點傷沒什麼,你不用道歉,也不用再罰他們了。」過澄瑄紅著臉,緊張地甩開他的手,道:「我該把飲料拿給拉拉隊了,再見。」

匆匆丟下一句再見,過澄瑄逃命似的跑開,留下一臉疑惑的翁梓傑問著送醫務箱過來的隊員:「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她一見我就跑?」

隊員只是聳聳肩,誰知道那個國中妹妹在想什麼。

等過澄瑄逃回體育館的另一側,拉拉隊還沒結束練習,她選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眼睛望著她們,心思卻飄回剛剛發生的事情上。

她握住方才被翁梓傑握住的右臂,感覺上頭似乎還留有他的溫度。心兒怦怦地不住狂跳,所有的思緒都被翁梓傑占得滿滿地。

「怎麼辦,我覺得我的手好燙……」

怎麼會有人能夠同時擁有溫柔與強勢,這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格特質?

他懲罰隊員的決定無人可以動搖,而且隊員也不敢挑戰他的權威,雖然翁梓傑總是笑著,但從這件事可以看得出他能夠當上隊長,絕不是因為人緣好而已。

溫柔笑著的他令人如沐春風,光光看著他的笑容,就是一種幸福。

強勢決斷的他是無人能動搖其地位的帝王,教人望而生畏,彷佛他血液裏天生就流著屬於上位者才有的影響力,讓所有人無法不服從他的指令。

而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是意氣風發得讓人難以忽視,只要開始注意他,眼光就再也難以移開,過澄瑄覺得自己正是如此。

她的心還在為剛才的事怦怦跳著。糟糕,她該不會是喜歡上他吧……

「小瑄,妳沒事吧?妳臉好紅,不會是中暑了吧?外頭的太陽這麼大,還讓妳一個人提這麼重的東西真是不好意思。」

拉拉隊長在結束練習後走了過來,想謝謝過澄瑄為她們買飲料。

由於拉拉隊是在這一頭練習的,所以她們並不知道剛剛籃球隊發生的事,只是見到過澄瑄臉紅紅的,還以為她是被外頭的太陽曬得中暑了。

「還好啦,只是外頭真的熱死了,我還以為自己會像冰淇淋一樣溶化呢。妳們的練習結束了嗎?趕快來喝飲料吧。」

揚起大大的笑容,過澄瑄笑得像沒事人一樣,這是屬於她自己的暗戀,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是的,她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這個小秘密。

抱著這樣的想法,過澄瑄輕鬆的度過國中剩下的時間。

對她來說,偶爾可以跟翁梓傑打個招呼、隨口說兩句話就很好了,她一點都不在乎翁梓傑會不會注意到自己、又會不會喜歡上自己,畢竟他是東仙高中的偶像,任何人都不能獨佔他,否則一定會受到很多女生的「照顧」。

過澄瑄一直都想得雲淡風輕,覺得自己對翁梓傑的「喜歡」,就跟喜歡偶像的心理差不多吧,畢竟現實生活中要看到這麼帥又溫柔的王子型男生太難了。

只是,當翁梓傑一畢業就為了以後接手家族企業而出國念書,甚至沒有參加籃球隊的歡送會時,過澄瑄第一次流下眼淚。

也在那個時候,她終於瞭解自己是那麼喜歡他。

雖然這段暗戀不可能得到響應,但她至少……至少想跟他說一聲珍重再見,可是他卻沒有給她說再見的機會,就永遠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這段往事,變成了過澄瑄心中的一個遺憾。

所以當她再見到翁梓傑時,她震撼至極,更別提他居然是以「大姐的男友」身分出現。

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過澄瑄深深希望自己能夠回到小時候、希望自己不曾長大、希望自己從來不識情滋味……

希望……希望自己仍是一個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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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過澄瑄發生意外的消息就像在平靜的過家投下一枚炸彈,從翁梓傑打電話通知不過十幾分鐘,過家人便全擠在一台車上趕到醫院。

所幸過家人的血型都是相同的A型血,加上翁梓傑的慷慨捐血,及醫院僅餘的存血,總算勉強湊足了手術需要的血液。

在過澄瑄手術開始後沒多久,警方便再次要求翁梓傑到警察局作筆錄,翁梓傑雖然擔心手術的情況,但想說過家一家人都在,若有什麼狀況,他們會通知他的,於是打了聲招呼後,他便跟著警方離去。

只是他沒想到,一關關冗長、無止盡的偵訊程序,加上過澄瑄手術後的情況不穩定,仍在加護病房觀察,無法會客,等她終於轉到普通病房可以去看她時,都已經過了好幾天。

在這幾天裏,臺灣的媒體完全為這則新聞瘋狂,探討槍枝是從哪里來?為什麼那名男子要在大馬路上瘋狂掃射?是為了宗教因素,還是為了政治立場?臺灣會出現這樣的狂人,到底誰該負起責任?社會?家庭?抑或者是教育?

一時間各種談話性節目的主題全繞著這則新聞打轉,每個人都為此爭論不休,大家都有一套自己的大道理,卻沒有人知道那名男子到底為何犯案?

因為那名男子在被翁梓傑撞傷後就立刻遭到警方逮捕,之後也在警方的監視下療傷,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名目探視,所以任媒體拼了命想要挖出關於這名瘋狂掃射手的消息,卻怎麼也挖不出一丁點的消息。

於是,媒體就將鏡頭轉向那些受害者及其家屬,一時間,各種版本的故事紛紛出籠,一則編得比一則精采,唯獨翁梓傑完全默不作聲,而媒體也懾于翁家在商界的勢力,不敢強行採訪。

由於翁家祖訓有言:「不是敵人,就是朋友。」因此他們與各界的關係一向良好,尤其是最難搞定的政治圈,翁家也能保持中立,兩邊都不得罪。

正因為翁家的人脈如此廣闊,如果得罪翁家,簡直就等於跟整個政商圈作對,當然也就沒有媒體敢冒著惹怒翁家的可能,硬是纏著翁梓傑要採訪了。

只是,當時坐在翁梓傑車上的女子,居然是名模 過澄玥和過澄琳的胞妹,這則訊息自然吸引了八卦小報的目光。

翁梓傑是翁翔國際的第三代接班候選人中呼聲最高的一位,溫文爾雅的相貌、優雅有禮的談吐,在候選人紛紛浮上臺面後,很快就成為媒體的寵兒。

但翁梓傑對於私生活向來保密,即使出現在公開場合也多半是為了公事,而向來低調的富家子竟與名模扯上關係,當然成了媒體注目的焦點。

臺灣媒體最厲害的一點,就是挖人隱私不遺餘力,不過短短數日的功夫,就讓他們找出翁梓傑與過澄玥之間的關連,一場白馬王子與名模公主相戀的故事於焉產生,故事之精采、豐富,就連當事人看了都目瞪口呆。

「名模公主的愛情長跑?十年苦戀終於開花結果?結婚前夕噩運纏身,名模公主難入豪門?!他們是在寫新聞還是在寫故事啊?」翁梓傑放下週刊,對於這篇報導大大搖頭。

報導內容除了說對他和過澄玥是在高中時相識,其它部分根本是憑空捏造,他可完全不知道自己年底就要娶過澄玥了!

不過,這些故事對於他和過澄玥的計劃也算有利,所以翁梓傑對於這些誇大不實的報導總是一笑置之,反正只要能達成目的,管他們想說他是打算年底娶妻,還是下個月就要結婚都無妨——

如果能看到那小子氣得直跳腳的模樣,這些媒體愛寫什麼都隨他們去。

就不知道那小子什麼時候會行動了……翁梓傑微微斂眸,算計的目光一閃即逝,他有預感,他這個「過澄玥未婚夫」的位子坐不久了。

「少爺,醫院到了。」司機老黃輕聲提醒道。

翁梓傑一向習慣自己開車,可發生這件事之後他的愛車不但毀了,更嚇壞了他的母親及奶奶,說什麼都要派司機接送她們才安心。

「你先回去吧,我會自己回家的。」

「少爺,你這樣我無法跟夫人她們交代啊…」

「我今天來,除了是來探望過家小妹,更是因為我好久沒跟我的『未婚妻』見面了,好不容易能在這裏見上一面,我可不想帶個電燈炮在身邊。」翁梓傑微笑,特別加重了「未婚妻」這三字。

老黃被他的話堵得死死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道:「那麼少爺,請你回去後幫老黃說點好話,別讓我到這把年紀才被開除啊!」

「你跟了我們家這麼多年,誰敢開除你?」翁梓傑笑道。

雖然老黃只是一個小小司機,但好歹也是一路跟著爺爺的,現在爺爺都從公司退休了,老黃仍是忠心耿耿地為翁家工作,誰開除得了他?

「少爺,老黃我就再多嘴一次,老夫人前兩天說了,如果那位過小姐真是你的女朋友,有空就帶人家到家裏走走。若你對她真的有心,想娶她也不是問題,只希望不是報章雜誌亂說一通,讓他們那些老人家空歡喜一場。」老黃中規中矩地轉達翁老夫人的意見。

翁家雖是豪門大戶,但當年也是白手起家,所以並沒什麼門當戶對的偏見,而且過澄玥雖然不是什麼名門千金,但身家倒也清清白白,更不曾傳出什麼亂七八糟的緋聞,對老人家來說,這就夠了。

聞言,翁梓傑僅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詞。

揮別了老黃,翁梓傑帶著束花來到過澄瑄的病房外。

才剛來到病房門口,就聽到過媽媽哭得悲切,翁梓傑心一驚,難道是過澄瑄的狀況危急?

他大步向前,只見到過家人團團圍著病床,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臉凝重。

病床上,過澄瑄巴掌大的小臉蒼白毫無血色,纖瘦的身軀包覆在棉被下更顯柔弱,若沒看到覆在她鼻唇上的氧氣罩偶有白色霧氣出現,真要讓人懷疑她到底還沒有沒呼吸。現在的她,彷佛隨時會離他們而去。

確定過澄瑄還有呼吸,翁梓傑總算鬆了口氣。

雖然一開始,他跟過澄瑄的認識就僅止於「會來幫球隊加油的國中妹妹」,可他對她一直有一份熟悉感。而且她是在他的車上出事的,于情於理都讓他無法置身事外。

「過媽媽,我來看小妹了,很抱歉我這麼晚才來探望。」

「啊,翁先生……你太客氣了。小玥,妳來招呼翁先生吧。」過媽媽為了小女兒的事不知已經流掉了幾缸子的淚水,實在沒有心情理會翁梓傑。

「不用招呼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小妹的情況。」翁梓傑將花交給過澄玥,趁著過澄玥去找花瓶的空檔,低聲詢問道:「小妹的情況怎麼了?難道是手術的結果不好嗎?」可如果情況真的很糟,又怎麼會轉入普通病房?

「雖然手術時有幾度陷入危急,但小妹總算是撐過來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沒有清醒。醫生說子彈是從右胸穿過,她的肺部受到嚴重損傷,甚至差點傷及心臟,但子彈已經取出,按理說她早就該清醒了……」

過澄玥拿著花瓶的手微顫,美麗纖細的臉龐有著難掩的疲憊,對模特兒來說可謂天敵的黑眼圈更說明了她內心的煎熬。

小妹算是這次槍擊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所以媒體都追著過家人跑,為了避免打擾,除了一些特別親近的友人外,過家人乾脆謝絕一切拜訪,甚至連小妹工作的公司那邊都請了長假,就是為了避免小妹成為別人口中的八卦對象。

而翁梓傑在這當中更出了不少力,他向院方施壓,並砸下重金只為讓小妹受到最好的照顧。這一整層樓只有醫護人員及過家人能夠出入,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會有事的,既然醫生都說她的手術很成功,清醒只是遲早的事情。」翁梓傑安慰道,記憶中那個充滿活力的國中妹妹絕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打倒。

「謝謝。」過澄玥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如果讓母親看到她的眼淚,只會讓母親更難過,所以她和大妹約好了,在母親面前絕不流淚。

翁梓傑接過花瓶,正想找個位置放上,一個細細的抽泣聲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過澄瑄的病房是屬於單人病房,有幾張安置訪客的沙發就擺在牆邊,由於翁梓傑一進門便被過媽媽她們引去注意力,因此他並沒仔細注意房內的擺設。

他訝異地回過頭,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看到一個哭泣不休的小女孩。

小女孩綁著可愛的公主頭,身上還穿著一套純白的小洋裝,綴滿蕾絲的蓬蓬裙再搭上娃娃鞋,雖然小女孩正低頭哭泣而看不到她的臉,但翁梓傑相信這個小女孩一定長的很可愛。

「小妹妹,妳不要哭了。」翁梓傑蹲在小女孩的身邊,輕聲安慰道。這個小女孩應該是過家的親戚吧,不過她的打扮實在不大像來探視病人。

聽到翁梓傑的聲音,小女孩倏地止住哭泣,圓圓的眼睜得大大地,一臉訝異地問道:「你看得見我?」

小女孩抬起頭後,果然有一張如翁梓傑猜測般可愛的臉龐,粉嫩嫩的雙頰、翹嘟嘟的小小粉唇,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現在就是個美人胚子了,待她長大後必定也是迷死許多男人的大美人。

「我當然看得見妳啊。」這個妹妹問那什麼怪問題?

翁梓傑正覺得奇怪,原本圍在床邊的過家人卻全都回頭看他,彷佛他方才做了什麼莫名其妙的事。

「翁先生,你剛剛在對誰說話啊?」

「對誰說話?就是對這個小妹妹啊。」翁梓傑指著小女孩,一臉莫名其妙,他安慰這個小女孩有什麼不對嗎?

「你真的看得見我?」小女孩好激動,拉著翁梓傑的小手有些冰冰涼涼的。

「妹妹,妳是哭傻了嗎?」他為什麼會看不到她?

「翁梓傑,你幹嘛一直對空氣說話?」過澄玥嚇到了,該不會那天的槍擊事件也對翁梓傑造成了一些影響吧?

「難道你們都沒有人看得到這個小女孩嗎?」翁梓傑乾脆摸摸小女孩的頭,卻發現自己的手居然穿過了小女孩的身體。「妳、妳的身體……我的手……」

現在是大白天耶!就算要遇到靈異現象也該是晚上吧?!翁梓傑瞪著窗外明亮刺眼的太陽,撞鬼也沒聽過日正當中在撞的吧?!

「什麼小女孩?這裏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人,更沒有什麼小女孩。」被翁梓傑的話說得心裏毛毛的,過澄玥左瞧右看,什麼也沒看到啊。

但翁梓傑這會兒也沒空理過澄玥,因為那個小女孩還拉著他的手直嚷著:「你真的真的看得到我?也聽得到我說話嗎?我、我是過澄瑄啊!」

小女孩說得認真之至,稚氣的臉龐此刻被認真的表情取代,哭得紅腫的眼睛說明了她之前有多煩惱。

「妳說妳是過澄瑄?」翁梓傑大吃一驚,眼前這個看起來未滿十歲的小女孩,居然自稱是過澄瑄?過澄瑄至少二十歲了!

更奇怪的是,他不能主動碰觸這個小女孩,小女孩卻能夠碰觸他?每回小女孩碰觸他時,傳來的溫度總是冰冰涼涼,很難相信那是人類的體溫……

「翁梓傑,回答我的問題!」過澄玥嚇壞了,過家人也全都嚇壞了,看著他對空氣講話實在很恐怖吶。

翁梓傑看看小女孩,再看看過澄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先告訴大家我就在這裏,雖然不知為什麼我會變成小孩的模樣,但我真的是過澄瑄啊!從我清醒後都沒有人可以看得到我,我真的好害怕……」小女孩小嘴一癟,彷佛又要哭出來似的。

翁梓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他所看到的究竟是幻影?還是過澄瑄真的變成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

「我身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一個穿著白色蓬蓬裙洋裝,綁著公主頭的小女生,她說她是過澄瑄……」

翁梓傑開始敍述小女孩的打扮,他越說,過家人的臉色就益發凝重,從一開始的惶惶不安,變成難以置信。

「天啊,那不是小妹小時候最喜歡的一套洋裝嗎?」過澄玥摀著嘴,翁梓傑怎麼會知道那套洋裝?難道小妹真的坐在他的身邊?

然後翁梓傑依照小女孩的指示,又陸續說出幾項足以證明她就是過澄瑄的事,過家人雖然都沒吭聲,但他們的表情顯然都相信了。

「這一點也不合理啊,為什麼只有他看得到小妹?反倒我們是她的家人卻看不到她?!」過澄琳言詞尖銳地質問,也難怪她激動了,任何一個過家人看到都行,為什麼偏偏是毫無關係的翁梓傑?

「我也很想知道,我很確定我沒有任何靈異體質,別說是陰陽眼了,算命的都說我八字重,想看到鬼都很難。而且小妹現在的狀況也不能說是鬼吧……」

翁梓傑看看坐在他身旁的小女孩,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過澄瑄,根本不知道這種完全超出他認知的情況該怎麼下定義。

靈魂出竅?可從沒聽說靈魂出竅後會變成小孩的模樣啊?

「不行,我還是不能相信……」過澄琳抱著頭,她一向是無神論者,突然遇到這種靈異事件,正嚴重考驗著她的接受能力。

「……二姐有一隻心愛的泰迪熊,如果不抱著泰迪,晚上根本就睡不著覺。有一回二姐到墾丁拍照,忘了帶那只泰迪,結果二姐整整失眠了兩夜,如果不是我把泰迪寄過去,那一回的工作恐怕就完蛋了。二姐還說我是她的大恩人呢!」

翁梓傑根據小女孩的指示,一字不漏地轉達她要說的話。聽完,過澄琳愣愣地看著翁梓傑,那次的確是小妹幫她的……

「小妹——」

過澄琳一把抱住翁梓傑,哭得浠瀝嘩啦地,以為小妹就附身在他身上似的。

「我不是小妹……我只是按照小妹的話轉達一遍。」翁梓傑困難地將她拉開,讓她坐在靠著過澄瑄的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小妹現在就坐在妳的左手邊,她抬起手想幫妳擦眼淚。不過,她雖然能碰到妳的臉,但眼淚卻穿過她的手落下。」

這是什麼詭異的情況啊?過家人團團圍住那張翁梓傑口中所說的「過澄瑄所坐的沙發」,他們努力睜大了眼睛,希望能夠看到她、跟她有所接觸。然而,即使他們再怎麼努力也看不到、聽不見。

「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找靈媒啊?」不知是誰如是提議。

「大概吧,順便問問法師跟道士,這種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妳是說茅山術嗎?我聽朋友提過有個大師很厲害,我等等就去找朋友問那個大師的聯絡方式。」

「對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多找幾個人來看看小妹的狀況吧……」

在過家人你一言、我一語之中,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翌日

當翁梓傑再踏進過澄瑄的病房,見到的就是一大群的道士、靈媒將整間病房塞得滿滿地,原本空間頗為寬裕的單人病房,在擠進十多人之後,就連呼吸都覺得擁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翁梓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票道士、靈媒,有的拿著桃木劍揮來指去,腳下還踩著奇異的步伐;有的拼命燒著各色符籙,濃煙將眾人熏得頭昏眼花,也讓人擔心火災警報器會隨時啟動;有的則盯著水晶球,喃喃自語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嗯……他們說要用自己的方式把小妹叫出來。」過澄玥一看到翁梓傑,立刻迎上前解釋。

「叫出來?」翁梓傑看了眼跟昨天一樣坐在沙發上的過澄瑄,她正歪著頭,張著大大的圓眼睛無辜地望向他,見狀,翁梓傑歎了口氣,道:「小妹就坐在那邊,他們要叫什麼東西出來啊?」

簡言之,這滿屋子的道士跟靈媒全是騙子!

「咦?可是……可是他們都說……」

過澄玥瞪大了眼,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一邊是昨天已經證實了可以跟小妹溝通的翁梓傑,一邊則是今天才找來的道士及靈媒,誰的可信度高,立見分曉。

「可以請他們回去了。」翁梓傑擺擺手,不置可否地說道。

過澄玥想想,覺得翁梓傑說得也是,再讓這群人浪費時間也沒用,連「人」都看不到了,又怎麼能信他們有多少靈力?

就在過家人將那票道士、靈媒「請」回去的同時,翁梓傑坐在過澄瑄身旁,問道:「今天感覺如何?」

「糟透了。」過澄瑄坐在單人沙發上,兩條小短腿晃啊晃地,小嘴嘟得高高,看起來好不可憐。「我突然覺得我很能體會殭屍片跟鬼片裏,那些殭屍跟鬼看到道士時為什麼都是那種討厭的表情,因為我現在也覺得那些道士真的很討厭。

拿著符跟桃木劍 比來畫去,跳著奇怪的舞步,喃喃自語、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不但無聊,還很恐怖。如果不是因為確定他們看不到我,我還以為他們是來消滅我的。」

「別把自己說得跟鬼一樣!」翁梓傑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覺得我比鬼還不如。」過澄瑄滑下沙發,在地板上跳啊跳地。「你瞧,鬼可以隨意飄來飄去,還能夠穿牆走壁,我呢,只能夠腳踏實地,偏偏餓得半死卻什麼也不能吃。」過澄瑄揉揉小肚皮,忍不住擰眉抱怨。

像現在這樣輕鬆自在的跟翁梓傑說話,是過澄瑄從未想像過的,大概是因為現在能跟她說話的只有他了,如果她再因為看到他而緊張的說不出話,在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之前,她恐怕已經悶死了。

大概是因為身為麼兒,所以過澄瑄從小就受盡大家的疼愛,她愛哭愛鬧愛玩愛笑,大家都笑瞇瞇地任由她瘋鬧,即使現在都長到二十二歲了,她身邊也隨時有人陪著,所以過澄瑄幾乎不知道寂寞二字要怎麼寫。

但這樣的情況卻突然被打破——

過去將近一個禮拜都沒有任何人看得到她,也沒有人跟她說話,她只能看著家人為她哭泣,卻什麼也做不到。

當時她真的很懷疑自己是不是死掉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後來發現翁梓傑可以看到她、並跟她交談時,她才又覺得自己是個人。

「妳肚子餓了嗎?」翁梓傑挑眉,這可是個大問題。

「不能說是餓……我有『餓』的感覺,卻沒有空腹的實際感,與其說是餓,不如說是一種習慣吧,時間到了就想吃飯,沒得吃時就覺得自己快被餓死了。」

如果她真的是肚子餓,從發現自己變成這種不人不鬼的狀態起算,至今都已經餓了一個禮拜了,在連滴水都沒得喝的情況下,一般人早就餓死吧,哪像她現在還能活蹦亂跳?

「只要不是真的肚子餓就好了,在我們找到能回答妳問題的人之前,請妳先忍耐一下,就當做是減肥吧!」

翁梓傑故作正經地說,逗得過澄瑄哈哈大笑。

「你知道嗎?我死也不跟大姐、二姐去做模特兒,就是因為我完全挨不了餓,一想到模特兒為了維持身材而不能大吃美食,我就發誓我絕對不要當模特兒!」

她從小就是被媽媽的好手藝喂大的,別說是餓一天,她連餓一餐都不曾有過,所以要她為了漂亮而餓肚子減肥,還不如一刀殺了她比較簡單。

「不是所有的模特兒都要餓肚子吧,我倒是看過小玥大吃大喝好幾回,她看起來似乎不怕身材走樣。」

翁梓傑回憶起年初時籃球隊與拉拉隊一同舉辦的聚會,當時過澄玥幾乎把那家飯店提供的歐式自助餐點全部吃遍,嚇壞了不少老同學。

飯店提供的餐點少說也有快一百道,就算每樣只是淺嘗一口也是很驚人的,更別提過澄玥的吃法絕非「淺嘗」而已。

「是、是這樣嗎……」過澄瑄艱澀地應答著。她怎麼突然忘了,眼前的男人將會成為她的大姐夫,是她不能碰、也碰不得的男人啊!

「妳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好差,是哪里覺得不舒服嗎?」翁梓傑一見她的表情不對,立刻關心地問道。

聞言,原本散坐在四周,聽著翁梓傑單邊應話的過家人馬上聚在一起,全部表情關切地先看看翁梓傑,又瞧瞧那張單人沙發。

但因為他們真的什麼都看不到,所以他們期盼的目光最後當然是全落在翁梓傑身上,希望能知道過澄瑄到底發生什麼事。

「小瑄,妳哪里不舒服?快告訴翁先生,我們才知道要怎麼處理,還是要叫醫生過來看看妳的身體?」

「是啊小妹,畢竟妳的身體跟以往不同了,要更加小心才行。」

過澄瑄望著家人關切的表情,然後她看著翁梓傑同樣關心的眼神,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然後開口解釋道:「我只是突然覺得胸口有點悶悶的……大概是剛剛那些道士在房間裏燒了太多符,搞得空氣不太流通吧。」

真是笑話,她現在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任何睡眠,像這種幽靈似的身體,又怎麼會因為小小的空氣品質不佳而感到不適呢?

就連過澄瑄都覺得自己找的理由很爛,但所有人都信了,開門的開門、開窗的開窗,務求在第一時間改善房裏的空氣。

看到大家因為她小小的藉口而全體動員,過澄瑄突然覺得自己好惡劣,而實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小妹,現在房裏的空氣應該好多了,妳的感覺如何啊?」

看著全家人擔心的表情,過澄瑄只能揚起大大的笑容,要翁梓傑轉達她覺得舒服多了,她臉上揚著笑,但她心中的苦澀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想到這裏,過澄瑄覺得更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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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4: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接下來的日子,翁梓傑每天都在過澄瑄的病房裏,看著來自各方自稱有通靈能力的人,當然,他們全是冒牌貨。

不過趕走了一批,隔天又會冒出另外一批,數量之多,讓人不免懷疑過家人是不是把全臺灣的道士跟靈媒都找來了?

但是,相較于過家人明顯的惶惶不安,過澄瑄本人似乎很能接受自己變回小孩的模樣,她總揚著笑臉,笑嘻嘻地要他轉告她的家人別太擔心。

而過家人也在想通了「如何讓過澄瑄的靈魂回到肉體裏」這件事將會成為一場長期抗戰之後,慢慢恢復原有的生活型態。

病房裏不再鬧哄哄地擠滿過家人,翁梓傑和過澄瑄之間也有了機會「交談」,不再只是制式化地傾聽,然後再轉達過澄瑄說出的話,而是真正的交談──如朋友般的交談。

「妳都不覺得害怕嗎?」

一日,翁梓傑這麼問她。她所遭遇的情況是常人無法想像的,若不是翁梓傑親眼所見,他也無法相信。更別提這當中的心理煎熬,有多麼容易逼人發狂。

而她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如何能夠承受這樣的突發狀況?

但過澄瑄只是歪頭想了一想,然後語調輕鬆地答道:「害怕?習慣了就好啦。我啊,一直希望自己永遠是個小孩,不要長大;現在居然能重溫當小孩子的感覺,其實也不錯嘛!畢竟這種經驗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啊。」

那時過澄瑄是這麼回答的,雖然她臉上的笑容燦爛,但不知為何,翁梓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雖然曾經有過一絲懷疑,但她笑容實在太燦爛,可愛甜蜜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讓人實在無法質疑她所說的話。

所以翁梓傑的疑問只在腦中一閃而逝,然後很快就被其它事情掩蓋過去。

如今再想起,那不對勁的感覺依然存在。

翁梓傑望著電梯裏指示樓層的數字,腦子裏裝的全是那日過澄瑄的笑容,以及她那時所說的話。

不管是那一日,或是之後的日子,她總是笑著,彷佛沒有任何煩惱。

但她真的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無憂無慮嗎?

正這麼想著,「叮」的一聲,過澄瑄的病房樓層到了。

「啊,梓傑你來啦。」

翁梓傑才剛踏出電梯門,過媽媽正巧就站在門外,她看到翁梓傑,便熱情地招呼著,在經過近一個月的相處,翁梓傑跟過家上下都已經很熟悉了。

「我正好要去樓下買點東西,要不要我幫你帶些飲料回來?」

「不用了,謝謝妳。」

「這些日子真是太麻煩你了,你的工作這麼忙,還讓你每天過來幫忙。」過媽媽覺得相當過意不去。

因為只有翁梓傑才能看到過澄瑄,並與她交談,所以在過家人強烈請托之下,翁梓傑在工作之餘,每天都會抽空到醫院一趟,幫忙傳達過澄瑄的需求。

像現在翁梓傑也是加完班後,匆匆趕到醫院來的。

「過媽媽別這麼說,畢竟小瑄是在我的車上出事,于情於理我都該負些責任,能夠幫上這個忙我也很高興。」翁梓傑淡淡應道。

如果他沒有去過家拜訪,或許過澄瑄根本不會遇到這次的意外,所以翁梓傑對她總抱持一份愧疚感,只要是跟過澄瑄有關的事,他都相當關心,即使每天到醫院探視,他也不覺得厭煩。

「梓傑啊,其實我已經從護士小姐那裏聽說了,你那天送我們家小瑄來醫院時,你自己也受了傷,說起來,是我們家虧欠你太多才對。」過媽媽望著翁梓傑臉上一道粉紅色的傷痕,歎了口氣。

因為她長時間都待在醫院裏照顧小女兒,加上這個槍擊事件實在太震驚社會了,不少人都好奇的向那晚急診室當班的醫護人員打聽情況,而過媽媽也因此輾轉從護士口中得知,翁梓傑臉上的傷也是那場意外留下來的。

得知這件事後,她更加感激翁梓傑為小女兒所做的一切。

「過媽媽,請妳千萬不要這麼說,我只是做了任何一個人都會做的事而已。」翁梓傑微微一笑,試著轉換氣氛。「妳剛剛不是說要去買東西嗎?快去吧,我也去看看小瑄有沒有什麼需要。」

再讓過媽媽往壞處想下去,他們兩個恐怕會在電梯門前站很久吧。

「說得也是。」過媽媽抹去眼角的淚水,擠出一抹笑。「放小瑄一個人在病房裏我也不安心,你快去看看她吧。」

翁梓傑來到過澄瑄的病房門口,他正欲揚聲打招呼時,卻因為眼前的景象而呆住了。

只見小小的過澄瑄撩起了洋裝裙襬,邁開小短腿,哆咚地助跑幾步,然後跳上病床,直直地沖向她的身體──

然後不知怎的,她居然被彈了開來,狠狠地摔倒在地。

「痛痛痛痛痛……」過澄瑄疼得齜牙咧嘴,她明明就是個魂體,為什麼還會感覺到疼痛呢?

雖然狠狠地摔了一次,但過澄瑄並未就此放棄,她繼續相同的動作,重新邁開腳步、躍上病床、沖向身體,然後,再一次被彈開。

「可惡、可惡!痛死我啦!」過澄瑄這次硬生生被彈向牆壁,讓她覺得自己活像一隻被打扁然後黏在牆壁上的蒼蠅。

「為什麼我進不了我的身體呢?有沒有搞錯啊,這個身體是我的耶!雖然我現在變小了,但我還是過澄瑄啊!」

過澄瑄氣得蹦蹦跳,她試了好多好多方式,但她怎麼都無法進去自己的身體,如果硬要進去,她的身體就像升起一層防護罩似的,將所有外來物彈開。

可是,她不放棄,再沖、再撞、再被彈開……

翁梓傑覺得自己彷佛在看一部無聲電影,主角是過澄瑄,當她每一次被彈開、摔落時,雖然沒有任何撞擊聲發出,但光看她小小的身影被彈飛後再撞上牆面,就讓人覺得好痛、好痛。

偏偏她彷佛不知道「放棄」兩字怎麼寫似的,仍是一次次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雖然每次被彈開總是摔得她哇哇叫疼,但她不肯罷手,依然一次又一次爬起身,再度沖向自己的身體……

「混蛋!讓我回我的身體裏!再不然就放我自由啊!為什麼卡通跟電影裏演的靈魂都可以四處趴趴走?我卻只能被困在這小小的空間裏?我又還沒死,為什麼我得像地縛靈一樣不能離開這該死的房間?!」

過澄瑄跌坐在地上,背對著翁梓傑的小小身軀一抖一抖地,彷佛在哭泣。

看著那小小的、哭泣的背影,翁梓傑覺得非常不忍,不管她表面上裝作多麼不在意或多樂觀開朗,她所遭遇的事情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這對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來說,絕對是莫大的壓力吧!

翁梓傑望著她的背影,只覺得心疼不已。

心疼啊,心疼她的故作堅強、心疼她的強顏歡笑。

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所以她總是對著他笑,要他告訴她的家人「她很好」,天知道在她的笑臉背後,隱藏了多少的痛苦。

想像她的心情,翁梓傑的心也跟著擰痛了。

「別再捶地板了,雖然妳不會受傷,但應該會痛吧?」

剛剛看她被彈開至少十來次,別說是受傷了,她身上的洋裝連半點灰塵都沒沾上。可是每回被彈開後,她哀哀叫疼的模樣,就足以證明她還是有痛覺的。

這個傻女孩在他出現之前,到底嘗試了幾次呢?

翁梓傑走到她身旁蹲下,想扶起她,卻只抓到一把空氣。翁梓傑悵然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居然忘了自己無法碰觸她。

他多希望自己能夠安慰她,但現在的他卻連扶她一把都做不到……

「我沒有辦法回到我的身體裏!這樣的我到底算是什麼?」過澄瑄抬起頭,滿臉淚痕,哭得好不淒慘。「我真的還活著嗎?我真的還是一個活著的人嗎?!

沒錯,我的身體是在慢慢痊癒,也可以自主呼吸了,可是每次看到我的身體,我都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植物人了?你覺得我還活著嗎?你聽過哪個正常人可以用這種方式看到自己的身體?!」

過澄瑄哭倒在翁梓傑的懷裏,她用小孩子短短的手臂緊緊抱住他,痛哭失聲。

太多太多次的失敗,讓她再也戴不上那張假裝樂觀的面具,她現在只想好好大哭一場,發洩一下積鬱已久的心情。

剛出事時,她被全面的孤寂所包圍,她親愛的家人雖然在她身邊,但他們看不到她、更聽不到她的聲音,他們從她面前走過,彷佛她是透明人──或許對他們來說,她的確是個透明人……

這些事將她逼得幾近瘋狂,但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翁梓傑出現了。

他不但看到她,還能跟她交談,簡直就像一道曙光照進她晦澀無望的世界。

可是,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她越來越慌了,無法回到自己身體中的恐懼在她心中逐漸擴散。

如果她永遠無法回到身體中怎麼辦?她要像一抹遊魂般飄蕩度日嗎?她現在的狀態會維持多久?她會有魂飛魄散的一日嗎?

如果她這種狀態不會消失,即使她的肉體死亡,她的靈魂還會存在的話,難道她要一個人──如果她還算是人的話,活到世界末日嗎?

家人找來的靈媒道士都無法解決她的問題,隨著一批又一批的靈媒道士被送走,過澄瑄也益發失望。

然後,新發現的事實終於將她逼向崩潰的盡頭。

「我無法回到我的身體裏,我也無法離開這間病房……我真的被困住了。」

她慘然一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無法離開病房?」翁梓傑擰眉,一時間不能理解她在說什麼。

「是啊,似乎只要我試圖離開病房,我的身體就會開始出現問題。」說著,她將翁梓傑領到病床邊,讓他抓起病床上她的手腕,尋到她的脈搏。

止住了淚水後,她的口氣和表情都顯得異常冷靜,彷佛當事人並不是她。

翁梓傑只覺得掌下的她身體溫熱,脈搏也穩定地跳著,如果不是看到她的靈魂就站在眼前,光瞧她的表情就像是在沉沉的睡眠中。

「注意我的脈搏。」說完,過澄瑄一步步往病房門口走去。

剛開始時,她的脈搏穩定依舊,但當過澄瑄的靈魂走到門口附近時,她的脈搏跳動突然變得異常,就連呼吸也變得短促,甚至原本沉睡似的表情也變得痛苦。

「出狀況了,妳不要再走了!」

翁梓傑嚇了一大跳,喝止的話才出口,卻看到過澄瑄的靈魂也在同時蹲下,她摀住心口,彷佛在忍耐什麼極大的痛苦。

「過澄瑄!妳回來,快回來啊!」

翁梓傑大喊著,放開原本握在掌心的手腕,沖到過澄瑄的靈魂旁,他伸出手欲將她拉離原地,卻只撈到一把空氣。

他僵硬地看著她因極度痛苦而慘白的小臉,覺得她的痛似乎也傳到他身上。

「看……看到了吧……我、我現在連這間病房都……都走不出去……我現在、現在到底算什麼?我……還能算是人嗎……」

她連說話都顯得困難,彷佛多說一個字都會要了她的命似的。

「妳給我閉嘴!有力氣說這些話,還不如想辦法保住自己的命!妳不會是存心想自殺給我看吧?該死的妳,妳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要死也得先問問我准不准!現在,就算要用爬的,妳也給我爬回不會害死妳自己的地方去!」

一向不輕易動怒的他終於忍不住大吼。

他氣壞了,如果只是實驗給他看,犯得著把自己搞得這麼痛苦嗎?她現在的臉色看起來已經糟糕到──就算下一秒鐘會斷氣也不足為奇。

「……你怎麼知道我想死?」過澄瑄笑容慘淡,顫抖的雙手貼在地上,如受傷的小獸般勉強以四肢爬行,只是,她爬行的方向居然是往病房門口去──

「妳不要亂來!妳是想氣死我嗎?!」

翁梓傑氣急敗壞地伸手,毫無意外地再次撲空,雖然他明知自己再怎麼行動都是徒勞無功,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去死,他怎麼也做不到。

他不要她死!

他花了這麼大的功夫把她救回來,不是為了讓她在自己面前自殺的!

她的青春正茂、她的笑容是那麼甜蜜燦爛,他不想失去這樣的笑容!

「對了!我去叫醫生為妳急救,只要能救回妳的身體,妳的靈魂應該也會沒事吧?!」心急之下,他只能想出這個辦法,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絕對比眼睜睜看著她自殺來得好。

「不要……」過澄瑄扯住他的褲管,氣喘吁吁地說:「我就是要讓你……讓你看到我是怎麼、怎麼死的……你才能告訴我的家人……我……是我自己癬選擇死亡的…請你……請你不要叫醫生來……」

「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妳死呢?!」

某種東西彷佛被打破,從他心房一角溢流而出,不捨、憐惜、心急、牽 掛……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緒,滿滿佔據了他所有的心神。

翁梓傑試圖回握她的手,卻再次摸了個空,他恨恨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頭一次痛恨自己竟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真是有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會鬧自殺的『離魄』呢!」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們頭上響起,然後翁梓傑難以置信地看到理應「不會被任何人碰到」的過澄瑄被拎了起來,毫不憐惜地往病房內一扔。

過澄瑄被摔得頭昏眼花,但當她一回到身體附近,原本呼吸困難、全身像被撕裂般的問題立刻得到解決。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陌生人摸得到她?!

過澄瑄大口大口喘著氣,有點不知所措地望向站在門口的白色身影。

「妳……妳看得到她?!」翁梓傑抬頭,一名護士裝扮的女子站在他身旁,瞧她態然自若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訝異自己能看到過澄瑄。

「是啊,雖然在我看來她只是糊成一團的影子,但我的確看得到那團靈體。」護士大大方方地走進門,還逕自找了張單人沙發坐下,一點也不懂得客氣。

「妳是什麼人?」恢復冷靜的翁梓傑也跟著在她身旁落座。「妳好像很習慣看到這一切。」看她的態度絕不是第一次看到靈異事件。

「我叫張月韻。記得嗎?我們那天在急診室見過,我就是當時的護士。」

想了下,翁梓傑誠實地搖搖頭,當時情況太混亂,他一心掛念過澄瑄的傷勢,其它的事都沒怎麼注意。

「算了,我早就猜到你不大可能記得我,不過我對你的事倒是印象深刻。」

說著,張月韻又瞥了他的手一眼,撇開槍擊事件不談,她對他印象深刻的原因就是出在他的手──

她上次沒看錯,他的小指上的確系了紅線,而且這次紅線比上次看到時要明顯多了,雖然還是忽隱忽現,但怎麼說都比上次的一閃而逝清楚太多。

太奇怪了,她的能力並不包括能看到姻緣紅線啊?張月韻沉吟著,正是因為這難得一見的紅線才引起她的注意。

「那……妳來找我有什麼事嗎?」翁梓傑被她盯著手瞧盯得莫名其妙,但也因此想起了之前在急診室裏,的確有個護士也老盯著他的手瞧。

「正確來說,我是來找她的。」說著,張月韻的手正確無誤地指著過澄瑄。

仍舊震驚於方才被人拎起來又狠狠丟回房裏的過澄瑄,突然被人點名,讓她嚇了一大跳,更別提她已經近一個月沒跟翁梓傑以外的人說過話。

「我?」過澄瑄指著自己,難以置信,這個人真的看得到她?「妳是在跟我說話嗎?」

「如果妳要跟我說話,請大聲點說,因為我聽不清楚妳的聲音。」張月韻挖挖耳朵,似乎聽得很不舒服。「我的能力不足,妳說話的聲音如果不夠大聲,在我聽來就像是挾雜了一大堆的廣播雜音。」沙沙沙的,吵死人了。

「那……這樣的音量可以嗎?」過澄瑄放大音量問道。

「勉強可以接受。」點了點頭,張月韻煞有其事地招招手說道:「不過如果妳願意離我近一點會更好,我又不是來抓妳的,妳不用那麼害怕。 別忘了,剛剛是我阻止妳做傻事的喔!」至於她的手法粗暴與否就別太計較啦。

「順便提醒妳一件事好了。即使妳剛剛硬爬出病房外,妳的身體也不會就此死亡,而是會完全陷入植物人狀態,以後就再也找不出任何辦法讓妳回到身體裏了,所以下次做傻事之前,請先來問問我的意見。」

過澄瑄呆住,這位小姐的意思是……她有辦法讓她回到身體裏?

「我可以請教妳的身分嗎?妳應該不是普通的護士吧?」翁梓傑問道。

張月韻歪頭想了想。「簡單來說,因為我家祖宗裏有個叫張道陵的傢伙,所以我們這些後生小輩就很倒黴的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事情。」張月韻一臉滿不在乎地說道。

然後她好似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喔、對了,大家通常都說我們是張天師的後代啦。」

張天師的後代?

雖然翁梓傑無法立即相信張月韻的說詞,但光憑她能看到、摸到過澄瑄,又似乎能和她交談,就已經將過家人之前找來的那些道士靈媒統統比下去了。

「請問,妳是來幫助我的嗎?」過澄瑄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些天她見識過太多奇奇怪怪的靈媒跟道士,讓她現在不免抱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

「不是,我只是來看看情況而已。」張月韻輕鬆應答。

「看看情況?!」翁梓傑和過澄瑄同聲喊道,這是什麼理由啊?

「我真的只是來看看情況嘛!因為我從其它護士那裏聽到這間病房的事,就想過來看看狀況,所以就來啦。」

擺擺手,她說得悠哉,但另外兩個人的臉色就沒這麼好看了。

她該不會是來耍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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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4: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張月韻一向討厭麻煩,偏偏她的生命就是擺脫不了麻煩二字。

不知為何,大家遇上狀況時,總愛找她幫忙,所以她常常會接觸到一些跟她自己其實沒什麼關係的事,當然,麻煩也很容易隨之上門。

難道她的臉上寫著「我熱愛幫助他人,有事一定要找我」嗎?很多時候,張月韻不免這樣懷疑著。

那天會去急診室代班也是如此。

要不是有個護士臨時出了點狀況,死命拜託她去代班,張月韻那天才不會出現在急診室,也不會因此遇見在瘋狂掃射案中立了大功的翁梓傑,更不會注意到他小指上隱隱顯現的紅線。

結果那天代完班之後,她就被一堆同事纏住,大家都很想知道那天急診室裏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小道消息,就連請她代班的那名同事都捶胸頓足,恨不得自己沒有請假。

雖然張月韻本身是搞不清楚為什麼大家這麼狂熱啦,但既然有人問了,她也就從善如流地滿足大家的疑問,但當同一件事被問上十數次,甚至數十次時……那可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之後她乾脆藉故請假,想說等大家的狂熱退燒後再上班吧!

沒想到等到她開開心心的銷假上班時,醫院裏是有了新的八卦流言,但卻還是跟瘋狂掃射案扯上關係──

「月韻,妳還記得『瘋狂掃射手』那個案子吧?」同事小美突然湊過頭來問。

「記得,有什麼問題嗎?」她不甚專心的應道,埋頭看著資料。她怎麼會不記得呢……她就是被大家的提問煩到乾脆躲回家休息的。

難道現在還有人對那天的事感興趣嗎?新聞都退燒很久了……

「個人病房那層樓的護士都在傳,姓過的那家人搞不好瘋了。」小美神秘兮兮地又湊過來說道。

「瘋了?怎麼說?」還是不甚專心的敷衍應話。姓過的?啊,就是那個右胸中槍,嚴重到差點死掉的女生的姓嘛!

可是她叫什麼名字呢?嗯……不大記得了,反正也不重要。

「他們家的人每天都請一大批道士跟靈媒過來喔!一大票人關在房裏也不知道在搞什麼,而且每次請來的人還都不一樣。

後來就有人好奇的去問那些道士靈媒到底是來幹嘛的,他們都閃爍其詞的不回答,後來有人被問煩了,才脫口說出他們是被請來招魂的。」

其實這類事情在醫院裏發生得多了,所以多半的醫護人員早就見怪不怪,但能搞到像過家這麼誇張,卻是罕見得很。

「招魂?」張月韻挑眉,終於有點感興趣了。「不對啊,我記得那個姓過的女孩確實被救回來了不是嗎?」

「救是救回來了,但她到現在還沒清醒呢!」小美像在說什麼天大的秘密。

「沒醒?」張月韻終於轉頭看向小美。「我記得她的手術很成功,也看不出有任何傷到腦子的情況,怎麼還沒醒?」

她只受到槍傷不是嗎?子彈從她的右胸射入,甚至險些傷及心臟……了不起再加上一些玻璃碎片造成的小小外傷,怎麼看都沒有任何頭部的傷害啊。

小美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是逕自繼續說道:「然後啊,有護士去巡房的時候,看到過家人圍著一張單人沙發說話,奇怪的是,那張單人沙發都沒有人坐,所有人要嘛站著、要嘛另外找地方坐,獨獨那張沙發永遠沒有人坐,但過家人卻老對著那張沙發說話,彷佛有人坐在上頭似的。

每回護士去巡房時,他們就會立刻中斷話題,神秘兮兮的,所以就有傳言說因為小女兒昏迷不醒的緣故,所以他們就以為小女兒靈魂出竅,搞不好就是坐在那張沙發上,所以他們才會四處找道士想把小女兒的靈魂找回來。」

「靈魂出竅啊…」

張月韻沉吟了會兒,還想提問時,小美的話題早就不知轉到哪去了。

「……現在報章雜誌都在說,名模公主很可能會嫁給翁梓傑呢,畢竟人家翁梓傑每天都來探病,算是對過家非常有情有義,如果是我妹妹受傷住院,而我男朋友還能天天來探視的話,這種男人我一定馬上嫁。」

嫁入豪門耶!小美光是用想像的就樂得彷佛自己是當事人似的。而且這兩人一個斯文多金,一個美豔照人,簡直就是佳偶天成嘛!

而且翁梓傑為了保護過家人的隱私,甚至動用關係、砸下重金包下一整層樓,還向院方施壓,不准讓任何外人打擾過家人的安寧。

人家都做到這種地步了,若要再說他只是出於道義責任,才對過家多方照顧的話,那就太牽強了。

「名模公主?」話題什麼時候跳掉了?

「是啊,那個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就是名模 過澄玥的小妹,聽說出事那天,翁梓傑才剛去過家拜訪,後來順路載了那個女孩一程,才會遇上這場意外。」

一講到這個,小美體內的八卦熱血完全沸騰,眼睛也亮晶晶地。

「星期天一大早跑去人家家裏拜訪,九成九是去拜見人家父母的,我看名模公主嫁入豪門的日子不遠囉!」

「為什麼妳這麼篤定翁梓傑是對那個什麼名模公主有興趣?」張月韻覺得很奇怪。「明明他車上載的是那個小妹,現在來探望的人也是小妹,怎麼不見妳說翁梓傑喜歡的是小妹?」這種猜想才比較正常吧。

「哎呀,怎麼說名模公主的機會都比小妹高啊,畢竟她是名模耶!雖然小妹也拍過幾支廣告,但怎麼說都只是兼差而已。

若是比起臉蛋身材,跟知名度、曝光率什麼的,名模公主哪一樣會輸給小妹?我要是男人的話,娶這種老婆才有面子啊!而且名模公主跟翁梓傑在高中時就認識了,小妹哪有機會啊…」

後來小美又閒扯一些有的沒的,最後連張月韻都忘了一開始的話題是什麼,也就沒再多加理會。

直到最近關於過家的流言又傳入張月韻的耳裏,她才想起這件事。

再說,事情都發生這麼久了,如果「招魂」只是胡亂想出的辦法,也應該早就放棄了,所以張月韻才決定過來看看。

「……所以,我只是趁著下班後的空閒時間,順道來看看情況的。」擺擺手,張月韻說得輕鬆。先來看看情況如何,若是她幫得上忙的,就幫囉。

聽到這麼漫不經心的理由,翁梓傑只覺得烏鴉滿天飛,這女人是認真的嗎?

「那麼……請問妳也看過情況了,願意幫我們嗎?」雖然覺得滿腹怒火,但為了過澄瑄,翁梓傑還是咬牙忍下。

「我還沒決定。」

依舊答得滿不在乎,惹得翁梓傑差點變臉發脾氣,但她又涼涼地補充道:

「我說過了,我的能力不足,雖然我能看到這個女孩卻不代表我能幫得上她,更別提我還沒搞清楚為什麼她會變成現在這模樣。不過,只要我做得到,我就會盡力,但再多的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張月韻深深看了過澄瑄一眼,造成「離魄」的原因通常是出在當事人身上,如果當事人無心,那她做再多也沒用。

聽完她的解釋,翁梓傑也冷靜了下來。

她說得對,在沒有瞭解情況之前,就打包票說一切沒問題的人反而不可信。這些日子以來,他見到太多的神棍和騙子,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真正有能力的人,也不能怪他焦急失態,再說,剛剛過澄瑄那自殺般的行為也真的嚇到他了。

「梓傑、護士小姐?你們在做什麼?」

不知何時過媽媽買完東西回來了,她一臉莫名地看著房內的兩人,翁梓傑立刻把她領到一旁解釋,張月韻則轉頭看向過澄瑄,道:

「現在,把一切都說給我聽吧,從妳發現自己變成這個模樣開始。」



「……所以說,妳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變回小時候的模樣?然後妳完全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頭?」

聽完過澄瑄的故事,張月韻沉吟著,深鎖的眉頭讓人看了也不安起來。

「張小姐,請問妳有辦法嗎?」過媽媽簡直已經將張月韻當成唯一能救小女兒的活菩薩,她眼眶含淚,焦急地問道。

求求妳,求求妳說可以,求求妳說妳能讓我女兒的靈魂歸位。

「不知道。」張月韻答得乾脆,她的回答差點讓過媽媽昏了過去。但她根本沒多理會過媽媽,逕自指揮著過澄瑄,道:「來,妳現在示範一次妳是用什麼方式想進入身體的。」

過澄瑄點點頭,再次邁開步伐,躍上病床,沖向身體,然後毫無意外地再次被狠狠彈開,翁梓傑歎息地看著她摔得慘烈,想扶她卻不知該從何扶起。

畢竟除了張月韻之外,沒有人能碰得到她。

「雖然動作怪了點,但妳的做法也不算有錯啊…」張月韻一手支著下巴,表情非常困惑。「來,妳再試一次,這回我在後頭推妳一把看看。」

過澄瑄乖乖地點頭,揉著摔疼的屁屁走到病床旁。這次她不用助跑了,因為張月韻輕輕鬆鬆一把將小孩模樣的她直接拎到床上,然後硬生生地往病床上、她的身體裏頭強力壓下──

過澄瑄才剛要碰到自己的身體,卻發現那個熟悉的排拒感又出現了。

平常她用跳的,一衝撞到這個排拒感時,就會立刻被彈開。但現在有張月韻抓著自己的靈體,所以她不會立刻被彈開,可因為擠壓推撞的過程而產生的壓力,卻讓過澄瑄疼得直掉眼淚。

「好痛……好痛……」

「再忍耐一下。」

見直接動作無效,張月韻一手依然壓著過澄瑄的靈體不讓她被彈開,另一手則迅速結印,口中喃喃訟咒,她結印的手輕輕點住過澄瑄的後腦勺,試圖從這一點將她的靈體壓回體內。

過澄瑄只覺得從後腦勺傳來極大的壓力,但碰撞身體時的排拒感一點也沒有減輕的跡象,來自兩邊壓力的推擠,讓她覺得自己快被擠扁了。

「好痛……痛死我了!」過澄瑄終於忍不住尖叫,再這樣下去,在回到身體裏之前,她會不會先痛死啊?

「妳快放開她,她已經痛成這樣了,妳真的要她痛死嗎?!」翁梓傑趕忙沖上前喝止張月韻繼續動作,完全無暇思考他的行動會不會造成任何意外。

他只知道,過澄瑄哭了,而他一點也不想看到她的眼淚。

「怎麼會這樣?」張月韻百思不得其解。

張月韻終於鬆了手,過澄瑄已經疼到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般,不斷流淌著。

「小瑄,妳有沒有怎麼樣?」翁梓傑立刻蹲在過澄瑄身邊,她看起來嚇壞了。看著她哭泣的小臉,翁梓傑只覺得心疼。

為什麼她必須受這麼多苦呢?

「梓傑,小瑄怎麼了嗎?」過媽媽什麼都看不到,看到翁梓傑慌張地沖到病床邊,以為是女兒出事了,立刻擔心地問道。

翁梓傑正欲回答,過澄瑄微涼的小手已先一步抓住他,她喘著氣說道:「我不想讓我媽媽擔心……」

「可是……」

「求求你,算是我拜託你了……」

她的眼眶還含著淚,淚汪汪的大眼瞅得翁梓傑心疼不已,他擰眉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對過媽媽說:「她只是有一點累了,過媽媽妳別擔心。」

「真的沒事嗎?」過媽媽好煩惱,翁梓傑的表情可不像他說得這麼輕鬆,而且剛才他還阻止張小姐繼續施法,這絕不可能沒事吧?

「我們還是先問問張小姐接下來該怎麼辦吧。」翁梓傑轉頭問道:「張小姐,現在妳試也試過了,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嗎?」

「嗯……恐怕有困難。」張月韻擰著眉,坦言道。

「為什麼?妳剛剛不是說只要妳瞭解情況,就知道妳能不能解決嗎?」翁梓傑一愣,雖然她的用字遣辭不是這樣,但意思應該差不多啊。

「一般來說的確是這樣,但她的情況……怎麼看都超出正常情形太多。」

張月韻幾乎忍不住搖頭歎氣,然後開始解釋──

「她現在的狀況,簡單來說就是三魂七魄有一部分離開了身體,所以她的身體才會陷入沉睡。我和你看到的小女孩,就是她其中的一魂一魄。

通常造成『離魄』的原因,多是因為本人受到極大的驚嚇,導致三魂七魄移了位。但是即使出現離魄的狀況,那魂魄通常也能夠自行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只是如果沒有做好固定魂魄的動作,回歸的魂魄還是很容易再度移位。」

張月韻看向翁梓傑,又道:「剛剛你自己也看到了,她的肉體根本是拒絕靈體進入。即使我施咒輔助,也無法強行將她的靈體歸位。而且我還沒想通她的靈體為什麼會變成小孩模樣?即使是離開肉體的三魂七魄,也通常是以本人的樣貌出現,可她卻……」

雖然她看不清過澄瑄的靈體形態,但一個成人的靈體竟變成小孩模樣,又是一個前所未聞的狀況。

「難道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嗎?」過媽媽聽到這裏,完全陷入絕望之中。

過澄瑄也小臉慘白,結果到頭來她還是只能當一抹遊魂嗎?好不容易得到一絲的希望再度破滅,過澄瑄受到的打擊不校

「小瑄。」翁梓傑看著她失望的表情,除了心疼,還是只有心疼。

「我雖然辦不到,卻不代表別人也辦不到。今天的事我會回去告訴我哥哥,他的能力比我強太多,說不定他會有辦法。」她是家裏最不成材的一個,如果能說動身為族長的大哥出馬,事情應該還有轉圜餘地。

張月韻被今天的事挑起了好強心,過澄瑄這個案例發生太多超出常理的狀況,在在都挑戰了張月韻身為天師後代的自尊,她一定要找出原因為何!

「而且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她抓起翁梓傑的左手,隱約可見的紅色線條讓她的眉頭鎖得死緊。

她看得見過澄瑄的靈體很正常,但翁梓傑怎麼看都沒有一絲通靈的能力,為什麼他會看得見過澄瑄的靈體?而且看得比她還要清楚?太奇怪了。

「對了翁先生,你最近有跟人訂下婚約嗎?」他左手小指上的紅線絕對是代表姻緣的紅線沒錯,但他的紅線為什麼會……

聽到張月韻的發問,翁梓傑愣了一下,隨即答道:「……有,不過目前僅止於口頭上的約定,還沒有正式向雙方家長提起。」雖然是為了設下騙局才做的口頭約定,但這樣也算是訂下婚約吧?

「對象是?」

雖然覺得張月韻的問題跟過澄瑄的事情一點關係也無,但他還是照實答道:「過家的大女兒,過澄玥。」

翁梓傑在答話的時候,沒看到過澄瑄的眼角滑下一滴淚珠,那不是因為剛才的痛楚而流,而是為了他終於親口證實了他與大姐的婚約。

聽過翁梓傑的答復之後,張月韻的視線順著翁梓傑小指上的紅線看去,然後在看到紅線彼端所系之人時,她的眉頭再次緊緊擰起。

如果與他訂下婚約的是過家的大女兒……

為什麼紅線的另一端卻是系著過家的小女兒呢?



數日後

「別無精打采的,張小姐不是說要回去問她哥哥嗎?而且她說了,她哥哥比她厲害得多,所以妳也應該更有信心啊。」

翁梓傑苦笑地看著那個縮在角落的小小背影,雖然他也很擔憂情況恐怕不會太樂觀,但她縮在角落裏要自閉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請不要理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過澄瑄的聲音幽幽地從角落傳來。

「……妳沒事吧?」翁梓傑擔心地看著她。

「嗯。」悶悶的聲音說明了她其實一點也不好。

自從那天張月韻來訪後,過澄瑄的心情變得明顯低落,翁梓傑認為她是因為擔心自己無法回到身體裏,便努力鼓勵她再次打起信心。

卻不知,現在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唉……」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真的好痛苦,過澄瑄覺得自己是徹徹底底的淪陷了,當她最絕望的時候,翁梓傑為她帶來一線曙光,讓她無法不依賴他。

待在那絕望的地獄裏,當有一個人對妳伸出援手時,任誰都無法不去握住那只手吧。就算那個人的另一手正握著毒藥,也無法讓妳放棄想逃離地獄的想法,更別說翁梓傑對她是如此之好。

結果就是──她發現自己愛上了翁梓傑、愛上她未來的大姐夫,再也無法放開了……

天吶,她一點都不想發現自己已經愛他愛到無法自拔啊!

她只希望自己還能保持在出事之前的決心──為自己的暗戀痛哭一場,然後笑著參加大姐的婚禮,最好還能徹徹底底的忘掉這場暗戀。

但現在……怎麼看都不可能了。

「唉……」再次歎了口氣,過澄瑄覺得自己真的好悲慘。

「小妹,我幫妳帶了一堆妳最喜歡的卡通來囉,不過妳也真是的,都二十二歲了還這麼愛看卡通,妳還真的想當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嗎?」

大姐過澄玥笑著拎了一袋東西進門,即使她看不到過澄瑄,但她仍是努力營造熱鬧的氣氛,希望能減輕妹妹近日來的不佳心情。

過澄瑄鬱悶的轉頭瞧了大姐一眼,然後又悶悶地轉回頭繼續看著牆壁。

雖然她是很感謝大姐帶了卡通給她,但大姐現在是她第二號不想見的人。所以請恕她暫時不想講話。

唉,長大成人後的煩惱真的好多,她真希望自己從來不曾長大。

「小瑄說她很高興能看卡通。」

嗯?她有說話嗎?過澄瑄疑惑地轉過頭,翁梓傑正笑著接過大姐手中的提袋,大姐甚至大費周章地把DVD放映機都從家裏搬來了。

「小瑄,妳想先看哪一部卡通?」過澄玥笑著問道。

聽到小妹很高興,過澄玥的心情似乎也變得很好。

過澄瑄孩子氣地嘟嘴,知道自己多少是在無理取鬧,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她的心情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瑄說隨便哪一部都行。」翁梓傑這麼答道。

他怎麼可以胡說八道!過澄瑄氣呼呼地瞪著翁梓傑,他怎麼可以為了要哄大姐開心,就隨便假借她的名字胡亂說話?

然後就見到翁梓傑和過澄玥兩人為了安裝DVD放映機開始忙碌,過程中兩人有說有笑,完全是一對感情很好的情侶模樣。

這樣的景象看在過澄瑄眼中,她除了別過頭不再看,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誰教他們是未婚夫妻呢……

想到「未婚夫妻」二字,過澄瑄就覺得悵然。他們的感情從頭到尾都沒有她能介入的餘地,更何況競爭的對手是大姐,過澄瑄根本是不戰而降。

先不說為了一個男人而鬧得姐妹鬩牆實在太難看,另一方面翁梓傑喜不喜歡自己還是個未知數,所以過澄瑄除了退讓,別無選擇。

「哈囉,我又來了。」

眾人回頭,一身便服打扮的張月韻就站在病房門口。除了過澄玥沒見過張月韻外,翁梓傑和過媽媽一見到張月韻,眼睛都亮了。

「張小姐,妳今天來是有什麼好消息嗎?」過媽媽滿懷希望地問道。

問話的同時,過媽媽還不忘向外張望,看看張月韻有沒有帶其它人來──例如她口中那個比她厲害許多的哥哥。但任她怎麼瞧,張月韻都只有獨身一人,讓過媽媽好生失望,果然沒辦法了嗎?

「我今天是要帶他們兩人去見我哥,因為我哥死也不肯來醫院。」張月韻指著翁梓傑和過澄瑄的靈體說道。

靈感能力太強的人也真辛苦,她哥如果踏進醫院,肯定馬上被一堆急於求救的亡靈纏上,所以她哥一向不愛走進醫院。

「我可以離開這裏嗎?」聽到張月韻要帶她離開醫院,過澄瑄立刻從要自閉的角落裏跳起來,沖到張月韻面前。

過澄瑄睜大眼睛,巴巴地問著。 被困在這間病房將近一個月了,沒想到她居然還有走出去的一天,想到這裏,過澄瑄就好開心。

「照我哥的說法是可以。」張月韻交給翁梓傑一張符籙後,又道:「這張將要貼身收好,有了這張符,只要妳跟在他身邊,就可以跟他一起走出病房了。唯一的限制是,妳絕對不能離他超過半徑四公尺以上的距離。」

「真的可以嗎?」翁梓傑拿著那張紅色的符籙,有些擔心地問道。 畢竟上次的情況歷歷在目,他可不希望再讓過澄瑄受一次苦。

「詳細的原因我也不會說明,到時我會請我哥當面跟你們解釋。總之,我哥都這麼說了,你們就試試看嘛,反正也沒什麼損失,再說我哥的判斷很少出錯,他說可以就一定可以。」張月韻自信滿滿地保證道。

「對啊,試試也沒什麼壞處,小瑄,妳就試試看嘛。」

過澄玥和過媽媽並不知道上次發生的事情,更不曉得過澄瑄為此受了多少苦,她們只想到如果能解決問題,什麼方法都值得一試。

過澄瑄看著大姐和媽媽既興奮又期待的表情,再想想,最慘也不過是像上次一樣疼得半死罷了,既然如此,那就拼了吧!

「翁大哥,我們走吧。」過澄瑄拉拉翁梓傑的衣角說道。

「妳真的要試?」比起過澄瑄的處之泰然,翁梓傑顯得擔心得多。

「沒錯。」她揚起大大的笑容,率先邁出步伐,翁梓傑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一步、兩步、三步……就見到他們已經走到病房門口附近,但過澄瑄的表情依然輕鬆自在,完全沒有上回那般痛苦的模樣。

四步、五步、六步……他們已經完全走出病房,過澄瑄非但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反而還能輕鬆的跑跑跳跳,活力十足。

翁梓傑和過澄瑄驚喜地看著彼此,不敢相信她真的踏出病房了。

「實驗完畢,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張月韻擺擺手,不置可否地問道。

「當然!」過澄瑄終於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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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4: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本以為身為天師後代的張家要嘛是座廟,再不然就該設個道壇,但當翁梓傑和過澄瑄在一戶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民宅前下車時,他們心中都覺得五味雜陳,多少有點想像落空的失望感。

這是一棟獨門獨院的三層樓建築,雖然占地不大,但建築本身相當雅致,前面有個整潔的小庭院,是在市郊相當常見的住家型態。

「不用看了,我家很普通的,沒有另辟密室裝設道壇。」似是猜到他們心中所想,張月韻乾脆地說道:「我們所依恃的是天生的血統,不需要求神問卜,也不用搞什麼降靈會,所以我家根本沒設道壇。」

「好特別喔,跟一般印象中的道士很不一樣耶!」

過澄瑄覺得非常神奇,畢竟之前看了那麼多拿著法器、符籙跑來跑去的道士,張月韻的血統說顯得獨樹一幟。

「就說是血統了嘛,我們家天生具備靈感能力,符咒什麼的只是為了補強,大半的時候還用不上咧。」當然要付出的代價也完全不同。張月韻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再說,我家又不靠這個吃飯,沒事擺個道壇多啊眼啊!」

「既然人都到了,幹嘛一直站在門口當門神?」

冷冷的語調從雕花鐵門內傳來,翁梓傑和過澄瑄轉頭,看到一名表情冷淡的男子就站在鐵門之後。

「哥,我把人帶來了。」張月韻連忙打開雕花鐵門,領著翁梓傑和過澄瑄穿過庭院,張日律早就轉身入屋了。

「抱歉,我哥的個性本來就比較冷淡,你們別在意,他沒什麼惡意。」張月韻見哥哥轉身就走,連忙解釋道。

一開始時,哥哥對於過澄瑄的事根本不屑一顧,要不是她的狀況真的太特殊,終於引起哥哥的好奇心,哥哥哪會同意見他們?

雖然哥哥只答應見過澄瑄一面,但張月韻非常清楚哥哥的個性,只要哥哥願意見過澄瑄,就代表他願意幫忙了。

張月韻領著兩人進入客廳,張日律早就坐定,悠哉地喝著茶。

「哥,他們就是我提過的兩人,這位是翁梓傑,至於這團靈體就是過澄瑄。兩位,他是我哥哥,張日律。」張月韻簡單為他們介紹,然後讓他們落座。

「成年人卻變成小孩模樣的靈體……果然特別。」張日律瞟了過澄瑄一眼,伸手道:「把妳的右手給我瞧瞧。」

過澄瑄怯生生地伸出右手,雖說張日律和張月韻是兄妹,但兩人的個性差得真多,張月韻爽朗、大剌剌的,而張日律的態度卻冷漠得讓人有些不敢恭維。

見張日律仔細端詳過澄瑄的右手,大半天過去了卻什麼話都不說,翁梓傑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張先生,你能夠解釋為什麼只有我能看到小瑄嗎?小瑄的親人別說是跟她交談了,甚至感覺不到她的存在。而且如果只靠那張符就可以帶她離開,為什麼不能直接讓小瑄回到她的身體?」

「吵什麼,我自會解釋。」張日律頭也不抬,繼續研究妹妹口中所說的「顏色越來越明顯的紅線」。然後他終於轉頭看向翁梓傑。「我要看你的左手。」

翁梓傑滿臉狐疑地伸出左手,為什麼他們兄妹都愛看他的手?難道這就是他們家的獨門秘技嗎?

看了翁梓傑的左手好一會兒後,張日律乾脆把翁梓傑整個人叫到跟前看個夠,還不時碰碰他的臉、轉轉他的頭。

翁梓傑像個木偶被張日律轉來轉去,他只覺得莫名其妙,明明來求助的是過澄瑄,為什麼張日律卻抓著自己不放?

總算是看夠本似的,張日律終於放開翁梓傑,開口道:「我大概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照我妹的講法,出事當天,你身上有沾到那女孩的血液,雖然我妹只提到你的手、臉跟眼角部分確實有看到血跡,但我敢打包票,你還喝到她的血,對不對?」

聞言,翁梓傑嚇了一大跳,這件事他沒跟任何人提過,就連他自己也幾乎忘了這回事,這個人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沒錯……因為那時小瑄的血噴到我臉上,我的眼睛一度被血迷了眼,雖然量不多,但我的確有嘗到血的味道,可是這跟我能看到小瑄有什麼關係?」

「她的三魂七魄因為在受到驚嚇而移位的同時,有一小部分隨著血液附到你身上,因為這些帶有靈魂的血液進入你的身體,所以你才能跟她交流。

不過也因為量不多的關係,所以你只能單方面接受來自她的訊息。如果她拒絕跟你交流的話,你自然就再也聽不到、看不到她了。」說到這裏,張日律深深看了過澄瑄一眼。

銳利的眼神將過澄瑄逼退好幾步,這個男人好可怕……

因為他嘗到了附有小瑄部分靈魂的血液,所以他才能跟小瑄交談,雖然無法碰觸她,但小瑄卻可以碰觸他?翁梓傑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瞭解張日律的意思了。

「我給的那道符,目的在增強你身上屬於她的那一魄,算是增幅器的一種。雖然還是沒辦法讓你碰觸她,卻能讓她跟在你身邊走動,怎麼說都好過只能關在醫院裏發黴來得強。」

發黴……他的用字還真狠吶。 過澄瑄苦笑著,不過還真是一針見血。

「我最想知道的是,小瑄要怎麼回到她的身體裏?有辦法嗎?」

「現在的情況是她的三魂七魄湊不完全。不過,只要附在你身上的那一魄能夠回歸,就能強制把她送回身體裏,但要取回那一魄要付出的代價可不校」

張日律挑眉,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另有所指。

「錢不是問題。」翁梓傑擰眉,說了這麼多,結果還是要錢嗎?雖然不能說他完全沒有失望的情緒,但只要錢能解決,事情就好辦了。

「你當我是坊間那些自稱大師的神棍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根本不是真正的問題。」張日律笑得陰惻,如果他想靠這個斂財,早就發大財了。「我指的代價,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我?」

「是啊,把你殺了,讓你的血淋在她的身體上,藉以取回那一魄,再趁機將她的靈體送回她的身體裏頭,這就是代價……」

「哥!」張月韻出聲制止哥哥再往下說。這可是禁忌的方法。不過除了這個方法外,她一時間竟也想不出其它解決方法。

其實她之所以會找哥哥幫忙,就是希望他能提出其它的解決方式,卻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提出這個禁忌的法術,難道真的沒有其它方式嗎?

「怎麼?那一魄是怎麼來的,就用什麼方式返回,這不是最簡單的方法嗎?」瞟了妹妹一眼,張日律的聲音冷淡依舊。

「她的三魂七魄是在瀕死狀態下移位,除非再經歷一次瀕死狀態,否則那一魄很難取回。更不用提那一魄並不完整,難度就更高了。」

「如果這是唯一的方法,那我寧可一輩子這副模樣。」過澄瑄不能接受這麼血腥殘忍的做法,更別提這會危及翁梓傑的生命。「翁大哥,你已經為我做了太多,即使無法恢復原狀,我仍然一輩子感激你。」

「小瑄……」想到她會一輩子維持這模樣,他就覺得心疼。溫柔又良善的她理當擁有美好人生,而不是這樣不人不鬼下去!

張日律冷眼看著眼前上演的感人戲碼,然後涼涼地說道:「有人說那是唯一的辦法嗎?」

聞言,在座的另外三人都瞪向他,既然有其它解決方式,為什麼他不早點提出來?難道他就這麼想看別人哭成一團嗎?!

張日律即使被瞪也毫無所感,只是繼續說道:「因為你們兩人的靈體模樣不同,而要讓屬於這個女孩的部分魂魄自動回歸,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讓離魄自動回歸,就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中了,有人可以馬上回歸,有人則是一輩子也回不了自己的身體。」

簡言之,就是大家來碰運氣唄!

「只能這樣嗎?沒有更積極可行的辦法嗎?」翁梓傑擰眉,怎麼淨是些爛選擇啊?

「有啊。」

聞言,所有人的眼睛為之一亮,卻見張日律不置可否地答道:「就是你讓我施法取魂,我再想辦法從你的三魂七魄裏分離出屬於她的部分。不過這招的風險也高,若一個沒弄好,不只你會跟著變成離魄,我也可能跟著賠上一條命,更別提被施術者的死亡率有多高了。」

這也算是選擇嗎?翁梓傑簡直無語問蒼天,張日律提供的方案好比在問他想被刀子砍死?還是被亂槍打死?或是服毒而死……

不管是哪一個方案都充滿不確定性,唯一確定的是──他的死亡率很高。

「我不玩了!」忽地,過澄瑄大喊,她再也聽不下去了。

「離魄就離魄,了不起一輩子當孤魂野鬼嘛!我絕對不讓任何人為我賠掉一條命!」

本來在被槍擊時她的命就該絕,要不是翁梓傑拼了命地為她撞傷那個持槍的瘋子,後來還捐了不少血給她,否則她可能早就死了。

她已經欠了他這麼多,怎麼能為了讓自己回到身體裏,就拿他的性命去冒險?

而且他還是她最喜歡的人……不!過澄瑄寧可自己死,也不願這麼做!

「有氣魄。」張日律讚賞地看著她,嘴角也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微笑。「雖然解決離魄的方法大概就那幾種,不過因為妳的情況特別,或許還可以找出更安全的辦法處理。」

過澄瑄驚訝地看著他,這是她進門以來,聽到最正面的話了!

「如果妳有一輩子當孤魂野鬼的決心,那我也願意賭一賭另一個方法。」張日律擺手表示送客。「不過,在那之前妳就暫時當翁先生的跟屁蟲吧。」

本來以為沒有任何希望的兩人,就這樣呆呆的被張月韻送出門,直到他們走出張家大門,還不敢相信真的有了一線希望。

「嗯……我們可以相信他吧?」過澄瑄好生狐疑。

「不信好像也不行了。」這次張日律沒再提到「死亡率」,應該沒問題吧……

他們回首看向張宅,都覺得張日律這個男人會不會太愛耍人了啊?



送走兩人後,張月韻回到客廳,就見哥哥仍擺著一張冷淡的表情,但撚指掐算的動作卻半點也不含糊。

「哥,真的還有其它辦法嗎?」張月韻懷疑地間。

雖然她的天資淺薄,但該知道的事情倒一樣也沒少,剛才哥哥提的那幾個方案絕不是開玩笑,但若情況已經糟到要動用那幾個方法,張月韻真的很懷疑還有其它解決方法嗎?

「大概。」張日律停下動作,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哥,那真的是紅線吧?」不知為何,她就是對那條紅線非常在意。今天再看到,那條紅線又更明顯了。

「妳是白癡嗎?妳見過哪條姻緣紅在線是染血的?」張日律白了妹妹一眼。

「我也就只看過這一條啊!」張月韻氣呼呼地說道:「我本來就不具有觀姻緣的能力,那天突然看到紅線我也很訝異耶!」

忽地,張月韻一愣。「為什麼你說那條紅線是染了血的?」

「那才不是姻緣紅線。」張日律冷聲說:「那條線只是代表了那兩人相遇、相識的緣分。妳會以為那是姻緣紅線,只是因為上頭沾到了女孩的血而被染紅的。」他再次強調。「那並不是真正的姻緣紅線。」

沒錯,那麼淺的色澤不是真正的姻緣紅線。張日律冷冷地想著。

「如果只是被血染紅的,為什麼那條線的色澤會越來越紅?而且也越來越清楚呢?」張月韻完全不能接受哥哥的說詞。而且哥哥每次提到姻緣紅線的態度都很奇怪,害她不由得懷疑哥哥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再說,為什麼哥哥要拼命強調那絕對不是姻緣紅線呢?

反復說著相同的話……對向來討厭說廢話的哥哥來說真是太罕見了。

「總之,那種一扯就斷的東西絕不是姻緣紅線。」張日律低頭喝茶,拒絕再談這個話題。

不可能有錯的,那種脆弱的東西絕不會是姻緣紅線。因為,他就曾親手扯斷自己的姻緣紅線……



在離開張宅之後,翁梓傑本來是打算直接返回醫院,通知過家人這個好消息,但隨即響起的手機鈴聲,卻制止了他的行動。

「……這樣嗎?那我馬上回去。」

結束通話後,翁梓傑對她歉然一笑。

「我得回公司一趟,我的特助氣得直跳腳,說既然老闆都公然蹺班,那他也要跑了。」他擺擺手,一臉莫可奈何。唉!會被特助威脅的老闆也不多了。

「你的特助好有膽啊,我就不敢這樣跟我的上司說話,一定會被開除的,所以說選老闆也是很重要的……」過澄瑄笑彎了眼,在知道自己的事情有了解決的希望後,她也有心情說笑了。

兩人就這樣一路說說笑笑的來到翁翔國際的辦公大樓,過澄瑄訝異地看著這棟氣勢驚人的大樓。

挑高明亮的空間、寬敞清爽的設計、笑容可掬的櫃檯服務人員……處處可以感受到翁翔國際的高格調,不刻意擺弄豪華奢貴的感覺,簡約高雅的設計展現大企業的品味、氣度。

過澄瑄看得驚訝不已,但翁梓傑只是淡淡一笑,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得的,反而因為看到她孩子似的好奇神情,和發現新大陸般開心的笑容而跟著她微笑。

太好了,她總算又恢復開心的笑容。翁梓傑溫柔看著她的笑顏。

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很消沉,即使小玥抱來一袋又一袋,據說是她最愛看的卡通,卻仍不見她的笑容。

有時看到小玥帶卡通來,她甚至會更沉默,三不五時還窩在角落裏耍自閉,讓翁梓傑非常擔心她的情況,而他待在醫院陪伴她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好不容易過澄瑄終於笑了,翁梓傑格外珍惜這難得的輕鬆時光。

進入他的辦公室後,過澄瑄更是在裏頭團團轉,似乎一切對她而言都很新奇,從出事以來她就一直被關在醫院裏,想來早就悶壞了吧?翁梓傑笑著任由她到處走走看看。

「大公司就是大公司,光是氣勢就跟我工作的小公司完全不同,說真的!你在這種環境上班都不會有壓力嗎?」過澄瑄難掩好奇地問道。

剛從國外回來就掌管對美貿易事務的翁梓傑,根本就是一般公司裏最討厭的空降部隊,即使身為翁翔的第三代接班候選人,壓力也不可謂不小吧!

「壓力嗎?沒什麼感覺。」翁梓傑微微一笑,他所接受的一切教育,就是為了在這種環境下工作,所以根本無所謂壓力。

叩叩……

在幾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之後,翁梓傑的辦公室大門被推開,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金髮碧眼男子拿著幾份公文走到翁梓傑面前。

「經理,這幾份公文是急件,請你立即過目,還有……」男子彈指,立刻有一個四四方方的檔案櫃被人推了進來。「這些,是你前兩天就應該結束的工作,請你務必在三天內解決。」

過澄瑄瞠目結舌,她跑到檔案櫃旁比了比,天啊,這個檔案櫃幾乎比現在的她還要高了,翁梓傑居然積了這麼多工作沒做完?

她當然知道翁梓傑每天要抽時間到醫院探望自己,絕對會讓他的工作變得更加辛苦,但她從沒想過他會扔下這麼多工作啊!

「法蘭克,你讓人推了這麼大一個檔案櫃進來是想嚇唬我嗎?」翁梓傑倒是一點也不在乎,仍是笑容滿面。

在推檔案櫃進來的人離開後,翁梓傑拉開櫃子,只見裏頭塞滿各種報章雜誌,真正的公文夾只放在檔案櫃中的小小一角,而且份量絕對不多。

翁梓傑順手拿出其中一本雜誌,鬥大的封面標題正是「結婚前夕噩運纏身,名模公主難入豪門?!」。

見狀,他挑了挑眉,然後再隨手抽了幾本,每一篇的標題都是「名模公主」的戀情報導,這下翁梓傑終於覺得有些興趣了。

「唔……法蘭克,我不曉得原來你的興趣是讀八卦小報。」他調侃著特助。

「經理,請你不要再挪用辦公的時間去處理私事,董事長問起你的行蹤,我也很難交代。」法蘭克大膽直率地說,完全不擔心自己的飯碗。

「但你一直幫我掩飾得很好,不是嗎?」

聽到翁梓傑的回答,法蘭克似乎有些火了。

「請你至少要想想你的繼承權。身為呼聲最高的接班人選,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更加小心謹慎。」他硬著聲說道。

總算從檔案櫃的驚嚇中回神後,這時過澄瑄才注意到法蘭克完全是用中文在跟翁梓傑交談,雖然不免有些口音,卻仍是不折不扣的中文。

「你就這麼希望我接班?」翁梓傑依舊笑顏以對,對於特助的嚴厲警告全然不以為意。「難道你不覺得其它人比我更適合嗎?」

「你是我唯一認可的人。」法蘭克丟下這句話後,轉身欲走。「我之所以隨你從美國回來,就是為了讓你成為接班人!」

正當法蘭克要打開辦公室大門時,翁梓傑出聲喊住他。

「如果讓她成為我的妻子,你覺得如何?」

過澄瑄可以看得出法蘭克的表情明顯有了動搖,他瞪住翁梓傑手上拿的那本雜誌封面,轉身狠狠甩上門板離去。

「唔……他生氣了,我是不是玩得太過火了?」雖然嘴裏這麼說著,但翁梓傑的表情可看不出一絲愧疚。

翁梓傑放下雜誌,上頭的照片正是過澄玥某次為了婚紗公司宣傳而拍的照片,穿著白紗的過澄玥巧笑倩兮,美麗又開心的模樣彷佛她真的要出嫁似的。

過澄瑄表情複雜地望著那張照片,她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思考,方才翁梓傑不斷調侃法蘭克的行徑,與他的個性有多麼不合、又有多麼刻意撩撥法蘭克的怒氣。

「小瑄,可別告訴別人,我欺負我的特助喔!」

翁梓傑笑著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看得出他其實很樂在其中。

「……為什麼你要欺負他?」回過神,過澄瑄不解他的行動所為何來,翁梓傑並非以欺負人為樂的人,為什麼獨獨對法蘭克不同?

再者,這兩人的相處方式也不大像一般的上司與下屬,至少法蘭克的態度就不像會擔心自己飯碗不保的樣子。

「呵,這裏頭有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以後有空我再告訴妳吧。」

現在,請容許他暫且保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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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既然張日律交代她只能跟在翁梓傑身邊,晚上當然就跟著他回家啦。但過澄瑄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看到一戶超級豪宅──

光是從大門到主屋就要開上五分鐘的車程,更別提那個歐式設計的主屋,美麗精緻得彷佛是直接從風景明信片上剪裁下來似的。

這一切都華美富麗得超乎過澄瑄的想像,她張大嘴巴、瞪圓了雙眼,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被眼前美景嚇呆了。

「天啊,這麼大的房子,打掃起來一定很累人吧……」過澄瑄完全無法想像這麼大的屋子要請多少人手才能保持整潔。

「大概吧,我倒沒算過家裏的傭人有多少個。」翁梓傑轉動方向盤,將車子停進車庫裏。在事件發生這麼久之後,他總算拿回了自己的駕駛權。「我只記得小時候常常在屋裏迷路,東闖西撞的,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發現了自家的秘密……翁梓傑垂下眼眸,將出籠的回憶重新塞回記憶深處。

過澄瑄好奇地看著他,明明該是笑著談論令人懷念的童年往事,為什麼他的表情如此孤寂?

「你沒事吧?」她忍不住伸手拂上他的臉,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好寂寞,寂寞得彷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你不是一個人,至少……我還陪在你身邊。 過澄瑄在心中吶喊,但她什麼也不能說,因為這個男人並不屬於她……

突然被隻微涼的小手觸及,翁梓傑微微一愣,但隨即恢復正常。

「沒事,凡是突然想起一些往事……畢竟這麼大的房子卻只有我一個小孩,長輩們又忙於工作,所以我小時候總覺得寂寞,常吵著爸媽為我生個弟弟或妹妹。」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瞭解心底那股寂寞到底從何而來。

「只有你一個人?」過澄瑄嚇了一跳。「我以為你家的人不少呢!外頭傳言的接班人選就有五個人耶!」她還以為翁家是個大家族呢!雖然她不認為所有的翁家人都會住在一起,但這麼大的屋子只住一戶人家?會不會太誇張了啊?

「我的親戚的確不少,但我們並沒有住在一起。」他微微一笑,簡單回答了她的疑問。

事實上,這棟屋子只屬於翁翔國際當代的掌權者,所以身為掌權者之子的他,才會在這屋子長大。雖然在外人看來,能住在這屋子是無上的光榮、幸福,但翁梓傑卻認為這不過是個金色的牢寵,將所有人困在籠中,難以脫身。

過澄瑄隨著翁梓傑的腳步進入翁家,見到足可舉行宴會的豪華大廳再次讓過澄瑄嘖嘖稱奇,接下來出現的管家更讓她的驚奇指數升到最高。

「少爺,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在等你用餐。」

這位老管家看起來一臉嚴肅,可以想見他的個性絕對像他衣服上熨燙出來的線條般一板一眼。

過澄瑄呆呆看著這位老管家,不敢相信臺灣還真的有這種職業管家的存在。老實說,她一直以為那是電視上才有的。

「我立刻過去。」隨手將公文包交給管家,翁梓傑直接走向飯廳。

飯廳當然也是裝潢得富麗堂皇,一張足以坐上二十來人的長型餐桌橫亙其中,翁梓傑直接坐在離飯廳大門最近的位子上,與兩名早已落坐的老者遙遙相望。

「爺爺、奶奶,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翁梓傑出聲招呼道,兩名老者點點頭。這個動作像是個暗號,廚房立刻送上一道道的餐點,三個人無聲地用餐。偌大的飯廳裏,除了偶爾會聽到傭人的腳步聲,就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看著這麼詭異的用餐情況,過澄瑄只覺得這家人好奇怪,哪有家人吃飯隔這麼遠的?而且連句話也不說……就算跟陌生人同桌吃飯也不過如此吧。

過家在用餐時總是很熱鬧的,除了餐桌上的美食,大家也會拿當天發生的事情當成配菜佐飯,一頓飯吃下來總是又笑又鬧,不吃上一個鐘頭是無法結束的。

雖然近幾年在大姐、二姐成為模特兒後,因為工作忙碌而難得一同用餐,但她家的用餐氣氛也沒因此冷淡到哪兒去啊。

反觀眼前的用餐氣氛……過澄瑄突然很慶倖自己不是餐桌上的一員,如果要她在這種氣氛下吃飯……她可能會先得胃潰瘍吧!

過澄瑄望著靜靜低頭用餐的翁梓傑,那個總是與她輕鬆交談的翁梓傑不見了,雖然舉手投足間同樣優雅迷人,但再仔細一瞧,坐在椅上的男人不過是機械式地舉筷、張口進食,表情冷漠得彷佛是另一個頂著翁梓傑臉皮的人。

直到最後一道甜點吃完,死寂的飯廳裏終於有人開口了──

「梓傑,這次跟美國戰氏一族的合作案,你做得非常漂亮。如果能夠趁機跟戰氏維持長久的合作,對我們翁翔國際絕對是一大好處,你回頭要仔細想想該怎麼跟戰氏往來。」

翁老太爺一開口就是公事,過澄瑄吐吐舌,他都不怕消化不良啊?

「我知道,爺爺。」翁梓傑面無表情地應道。「我已經著手研究幾項新的提案,相信戰氏也會感興趣。」

「很好。」翁老太爺對於孫子的回答非常滿意。「我對你的期望很高,相信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老頭子,別老是談公事。」翁老夫人笑著制止丈夫,轉頭對孫子問道:「梓傑,你這次的工作表現不錯,有沒有想要什麼禮物?」

老天,她是把翁梓傑當成三歲小孩嗎?過澄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會有人用這種方式問一個成年男子。

「我只希望能讓棣熙回家。」

此話一出,勉強還算和樂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就算是過澄瑄這個局外人,也曉得翁梓傑踩到地雷了。

原本還笑咪咪的翁老夫人瞬間沉下臉。「梓傑,家裏一直就只有我、你爺爺,和你爸爸媽媽幾個人,我可不知道還有誰配得上『回家』這兩個字的。」

「那就當我沒說吧。」翁梓傑的表情及聲調不變,但眼神卻冷了下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先回房休息了。」說罷,他起身離開。

過澄瑄不安地跟著翁梓傑的腳步離開飯廳,他似乎忘了她的存在,腳步越走越快,翁梓傑人高腿長,跨一步可抵她兩步,最後過澄瑄只能用小跑步努力追著他的身影,等到翁梓傑終於停下腳步時,她已是氣喘吁吁的了。

聽到她的喘氣聲,翁梓傑終於回過神,他低頭看到過澄瑄站在他身邊,小臉蛋紅撲撲地,卻滿是擔憂地望著他。

「對不起,我忘了還有妳在。」閉閉眼,翁梓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該死,他居然忘了過澄瑄還在他身邊,如果她沒追上自己就糟了,而他竟然忘了此時的她根本不能離他太遠!

「我沒關係,倒是你……」

苦笑了下,翁梓傑將房門落了鎖,走到一張沙發上坐下。

「不好意思,讓妳看到這麼難堪的場面。」早就知道他們的態度如此,為什麼當他親耳聽到的時候,卻還是幾乎克制不住憤怒呢?

「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糟。」過澄瑄難以自己地伸手撫上他的臉,為什麼他看起來如此憂傷?他們說的棣熙又是誰?

翁梓傑閉上眼,感覺那微涼的小手就在自己頰上,低低的溫度卻奇異地撫平了他煩躁的心情,他突然有種衝動,想把棣熙的事情告訴她。

「其實我有一個弟弟。」悶悶地,他開口了。「雖然我們是兄弟,但棣熙卻從沒在這間屋子裏生活過一天。」

過澄瑄雖然滿腹疑問,卻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傾聽著。

「奶奶說棣熙的命格對翁家不利,所以棣熙出生後沒多久就被送到美國,而我在十二歲以前一直都不知道這個弟弟的存在,如果不是某次不小心聽到長輩們的談話,他們恐怕是決心瞞我一輩子。」

「這太奇怪了!」過澄瑄完全不能理解這樣的迷信。「為什麼要讓命理之說決定一個人的存在與否,你弟弟也是他們的孫子,為什麼他們忍心把他送走呢?你爸媽難道都不管嗎?」

管?翁梓傑苦笑。「我媽媽是個傳統的人,只要是丈夫說的話就絕對遵從,而我爸爸則是完全相信那位『大師』的話,所以棣熙就這樣被拋棄了。」

當提到「大師」二字時,翁梓傑的口氣隱隱含著一絲譏誚,就是這個大師讓他的弟弟一出生就得跟家人分離。

「至於其它親戚……根本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弟弟。或許有幾個人知道吧,但他們也不敢提,就怕觸怒爺爺,會影響他們的繼承權。」

「那你不怕嗎?」

聞言,翁梓傑抬起頭,直直望進她溫柔的眸裏。他覺得自己懂她問話的目的,她並不真的在乎他是否有繼承權的麻煩,她只是單純地擔心他與家人的相處。

看著她擔憂的面孔,雖然現在的過澄瑄是孩童模樣,但那亮燦燦的大眼、粉嘟嘟的嫩唇、以及深刻立體的五官,在在都能看出她長大後的甜美動人。

他彷佛見到以前那個總是紅著臉,熱心幫他們加油的國中妹妹、那個活潑又可愛的大嗓門少女,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她、保護她。

翁梓傑突然很慶倖,她不像兩個姐姐一樣選擇在鎂光燈下生活,因為他一點也不希望她的一顰一笑為大眾所知。

這段時日相處下來,他發覺自己迷上了她的笑容、她的率真、她的可愛,希望她只對他一個人微笑。在對她敞開心門的同時,他的心,似乎也一併送給了她……

翁梓傑笑望著她,知道自己對她的喜歡,絕對不止一點點。

「怕的話,剛剛的晚餐就不會那樣結束了。」將事情說出口,讓翁梓傑覺得心情輕鬆舒暢許多。「我只希望棣熙能夠拿回他應得的,他也是翁家人,沒道理他必須躲在陰暗的角落、像個不曾存在的影子。」

「你是個好哥哥,你弟弟一定會感激你為他做的一切。」過澄瑄鼓勵他。「你做的一點都沒錯,是那些人太迷信了,你一定要繼續堅持下去喔!」

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想得到像翁家這種大戶人家,居然會因為迷信而捨棄自己的孩子?也難怪這是個禁忌話題了。

「一切嗎?或許那小子現在恨不得我消失算了。」想起弟弟近來的行動,翁梓傑不由得低低笑著。

「你說什麼?」

「不,我沒說什麼。」搖搖頭,翁梓傑決定暫且保密,等到事情落幕後再告訴她吧。

他望著她微仰著頭,一副疑惑的模樣,突然好慶倖自己身邊還有她。

「謝謝妳願意聽我說話。」他溫柔望著她,有她在自己身邊真是太好了。

「這、這沒有什麼啦!」過澄瑄結結巴巴地搖著手。這是犯規的行為!為什麼這個男人憂鬱起來還這麼帥呢?簡直太沒天理了!

被翁梓傑難得一見的憂鬱氣質給電得死死的過澄瑄漲紅了臉,心跳直直衝破每分鐘一百下,幸好她現在沒有身體,否則豈不是要得心臟病了?

「妳的臉好紅,哪里不舒服嗎?」翁梓傑見她突然漲紅的小臉,以為她是哪里不舒服,擔心地問。

「沒有、我沒有哪里不舒服。」哇!求求你,問話就坐在原位上問就好,別把臉也湊過來啦,是嫌我的心跳還不夠快嗎?

「真的沒事嗎?可是我看妳的臉更紅了……我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張日律,讓他確定一下妳的情況吧。」說著,翁梓傑真要起身去打電話。

「不用啦,我只是剛剛跟著你跑來跑去,現在還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過澄瑄急中生智,把先前跟著翁梓傑從飯廳一路跑到他房裏的事拖出來,希望他能接受這個理由。

「是嗎?」從飯廳過來的確有段距離,但有這麼累嗎?

「對啊,你看我現在個子才這麼一點大,怎麼跟你的長腿比啊,一路小跑步過來當然累囉。」見他似乎有些相信了,過澄瑄更是努力說服他。

「那妳先休息一下吧,我在旁邊看些公文,累的話,妳就先去睡吧。」其實半徑四公尺的距離也還算長,只要他注意點,在這個房內也夠她移動了。

「睡、睡、睡覺?!」過澄瑄突然大喊一聲,彷佛她從來不知道這個詞似的。

「怎麼了嗎?」難道除了不用吃飯外,她也不需要睡眠嗎?「還是妳不需要睡眠?」翁梓傑決定先確認一下,畢竟她的情況特殊,什麼事都有再確認的必要。

「我、我是需要睡眠啦,但我要睡哪里啊?」

她左瞟瞟、右瞄瞄,這裏除了一張大床,就沒有其它可以睡覺的地方了。雖然她不需要蓋被子,但至少要有個能夠躺下的地方。

「跟我一起睡可以吧?」他問。

畢竟她是靈體狀態,不能離他太遠,所以他不能去睡別的房間,而且他根本碰觸不到她,也無所謂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了,不是嗎?

聽到他的提議,過澄瑄本來就很紅的小臉更像爆炸似的,一路紅到脖子底下。雖然她很清楚翁梓傑的提議沒有任何邪惡念頭,但她就是會害羞嘛!

跟喜歡的人睡在同一張床上……那她還睡得著覺嗎?過澄瑄很懷疑,但要他去打地鋪的話,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因為他根本連摸都摸不到她啊。

啊──好讓人煩惱啊!

翁梓傑見到這個「小朋友」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接著還抱頭在房裏走來走去,十足十煩惱的樣子,他幾乎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原本還有些沈鬱的心情早就一掃而空。

「如果妳不願意的話,我可以打地鋪,畢竟要妳一個女孩子跟我一個大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的確是有些怪怪的。」如果不是她的情況特殊,翁梓傑才不會提出那個建議。

說著,翁梓傑轉身欲做打地鋪的準備,卻被一隻小手拉住衣角。

「不用麻煩了啦,我們一起睡吧……」

「真的?」

「對啦對啦!」很敷衍的應著,再問下去她可能又要改變心意了。

「要不要我學梁山伯與祝英台,也拿一碗水放在我們兩人中間,好確定我不會越界?」見她臉紅紅的害羞模樣,翁梓傑就忍不住想再逗逗她,果然這樣害羞又可愛的表情最適合她。

「我說一起睡就是一起睡,你再囉嗦的話,就去打地鋪!」

說完,過澄瑄就率先跳上床,抱著頭努力入睡,留下其實已經笑彎腰的翁梓傑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最近翁翔國際裏都在傳說,對美貿易事務部的經理,同時也是翁翔第三代接班候選人之一的翁梓傑有一個奇特的新嗜好──在辦公室裏看卡通。

但奇怪的是,每個進他辦公室的人,都說只看到翁梓傑坐在辦公桌前工作,讓那台42吋液晶平面電視兀自放著一部又一部的卡通,也不知道卡通是放給誰看的。

問翁梓傑這是怎麼回事,他也只是但笑不語。

既然沒有人問出答案,這個疑惑就只能繼續留在大家心底,而翁梓傑還是悠哉的每天在辦公室裏放著卡通。

另一方面,翁梓傑還有一個常常出現的客人,也就是他傳說中的女友──名模公主,過澄玥。

每隔幾天,就會見到打扮得風情萬種的過澄玥上門找人,而翁梓傑也總是為她撥出時間,因此兩人雖然沒有宣佈訂婚的喜訊,但全翁翔國際上下,都相信名模公主真的要嫁入豪門了。

這一天,過澄玥提著一袋東西走入翁翔國際的大樓,她才剛出現,一個機靈的櫃檯服務人員已經先撥了電話通知翁梓傑,過澄玥到訪的消息。

「過小姐妳好,我已經聯絡翁經理,他請妳直接上樓。」

「謝謝。」

顯然心情很好的過澄玥一出了電梯門,發現迎接她的居然是翁梓傑的特助法蘭克時,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好久不見了,法、蘭、克。」過澄玥笑著打招呼。

以往她到訪時法蘭克不是藉故離開,再不就是根本沒出現,所以現在看到法蘭克站在電梯門前等她,讓她驚喜不已。

「過小姐妳好。」相較於過澄玥的笑容滿面,法蘭克的表情卻是僵到不能再僵了。

「法蘭克,我們這麼久不見了,你就不願意對我笑一個嗎?」過澄玥故作無辜地問道,但她眼底的笑意卻洩露了她根本是故意刺激他的。

「經理已經等妳很久了,我們還是走吧。」說著,法蘭克率先舉步。

「法蘭克,你找到你的幸福了嗎?」

過澄玥語氣輕鬆地問,毫不意外看到法蘭克頓時僵直的背影。 勾著一抹得逞的笑容,她火上加油地又道:「我找到了喔,我現在很愛梓傑,因為他有一張我最最喜歡的臉。你也同意那張臉非常英俊吧?」

法蘭克默然不語,過澄玥相當滿意他的反應,於是開心地拋下他,逕自推開經理辦公室的大門,將那個沉默的男人關在門外。

「午安,我又帶了一些卡通過來囉!」

過澄玥舉高手中的袋子,開心地對著電視機的方向說道。根據翁梓傑的說法,小瑄在辦公室的時間多數是在看卡通,所以她才會朝電視機的方向打招呼。

雖然她看不到小瑄,但她絕不要讓小瑄覺得自己是個隱形人、覺得別人都當她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這是過澄玥身為大姐所能給予的溫柔。

「妳來得剛好,再等我幾分鐘,我就可以結束上午的工作,我們一起去吃午餐吧?」翁梓傑提議道。

聞言,過澄玥的眼睛都亮了。「那你的動作要快點,法蘭克應該還在外頭。」

「我都已經叫他到電梯前接妳了,難道還不夠嗎?」翁梓傑微微一歎,但手下的動作卻半點沒有停頓,反而加快速度。

「當然不夠,我來你的辦公室都幾次了,見到他的次數少到用一隻手都數得出來,更別提他死都不肯講話的爛個性,存心是想氣死我啊!」過澄玥癟癟嘴,但仍擋不住眼底的笑意,顯見法蘭克的反應讓她很開心。

「妳要對他好一點啊!」翁梓傑苦笑著搖搖頭,開始收拾東西。

「你都不知道他對我多過分,現在擺點臉色給他看只能勉強說是利息,我已經很不跟他計較了!」

「是是是。」他走到過澄玥身邊,讓她挽住他的手,準備招搖給「某人」看。

「我們走吧,我親愛的『未婚夫』!」過澄玥笑得開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看到她與翁梓傑的親密舉動時黯然的神色。



數日後

「老大,你不要太過分了!」

沒有慣常的敲門聲,法蘭克直接推開翁梓傑辦公室的大門,直直走到他面前,狠狠瞪著他。

原本還在發呆的過澄瑄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驚醒,她從電視前回頭,為什麼她好像聽到翁梓傑生氣的聲音?

但當她回頭時,卻是看到法蘭克站在翁梓傑面前,怒瞪著他的模樣。奇怪了,她怎麼會把法蘭克說話的聲音誤認為翁梓傑的呢?

「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嗎?」翁梓傑一派輕鬆地放下手中公文,回視法蘭克。

「你愛跟過澄玥每天約會都沒關係,就是不要讓她老在我眼前閑晃!」法蘭克氣呼呼地摘下金邊眼鏡,抓著鏡框的手幾乎要將眼鏡捏得變形。

又是相似的聲音?過澄瑄覺得奇怪,乾脆走到對峙的兩人身旁,打算親眼看看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聲音太像了,害她有種錯覺,好像有兩個翁梓傑在說話……那種感覺好怪!

「小玥對你做了什麼嗎?」翁梓傑仍是笑得輕鬆,壓根兒不在意特助的怒氣。

「你還敢問我『她對你做了什麼』?!」法蘭克的嚴肅形象完全崩潰,現在只剩下一個暴走中的噴火龍。「我才想問你想做什麼!」

真的好像喔……過澄瑄訝異地聽著法蘭克氣急敗壞的罵聲,法蘭克明明說中文時有口音,為什麼當他生氣時,不但口音沒了,而且聲音也好像翁梓傑呢?

過澄瑄還是第一次看到法蘭克摘下眼鏡,平常戴著金邊眼鏡的法蘭克總是嚴肅且不苟言笑的,雖然英俊,卻也教人望而生畏,不敢多看他一眼。

但摘下眼鏡之後,他斯文俊美的臉孔居然跟翁梓傑有幾分相似。若不是那頭燦爛金髮及湛藍眼珠,真要教人懷疑法蘭克與翁梓傑之間是否有血緣關係。

「我想做什麼?我正在工作,你沒看到嗎?」翁梓傑微笑,將法蘭克的怒氣撩撥到最高點。「你不是說這些文件必須在中午以前看完嗎?」

「你再叫過澄玥在我面前閑晃,我就立刻回美國!」看她掛著美麗的笑容,嘴裏卻說著刺激人的話,簡直要把他逼瘋了!

「法蘭克,小玥是我的未婚妻,你不可能一輩子不見她。」翁梓傑憐憫似的看著法蘭克,但他眼角卻同時瞟見過澄瑄倏地僵硬的表情。

她怎麼了?為何臉色如此難看?難道她身體不舒服嗎?

雖然急著想搞清楚過澄瑄的狀況,但啊于法蘭克在場,而且好不容易才讓他上鉤,所以翁梓傑只能先把心思放在法蘭克身上,至於過澄瑄的事就等等再說吧。

「法蘭克,別忘了是你自己要跟小玥分手的。現在她想跟任何人交往,都是她的自由,你無權限制她,更沒道理要求她不要出現在你面前,你已經放棄一切能夠約束她的權利了。」

法蘭克臉色大變,卻又無法說出任何反駁的話。

「法蘭克,如果你無法放下她,那我只能跟你說聲對不起,因為她勢必會嫁入翁家,而你未來會有『很多』機會見到她。」

「難道你不在乎她跟我交往過嗎?」最後,法蘭克生硬地吐出這句話。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過別的戀情又如何?重要的是她的未來屬於我。」翁梓傑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我也歡迎你來公平競爭,讓小玥自己決定她要屬於誰。」

「你!」法蘭為之氣結。「你明知道我──」

「我應該知道什麼?我只知道你不敢追求所愛,那就別怨她會屬於別的男人。今天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其它追求者,你管得了這麼多嗎?」

這句話像是個引信,法蘭克怒氣衝衝地甩門離去,翁梓傑籲了口氣,帶著得逞的笑意拿起電話撥出一個熟悉的號碼。

「小玥嗎?我是梓傑,法蘭克剛剛來找我了……對,他很生氣,他可能會過去找妳,妳自己要小心一點……嗯,有事再撥電話給我。」

掛上電話後,翁梓傑像是完成了一件大工作,終於能夠放鬆下來。

哎哎,那兩個人的問題真多,他真是個辛苦的中間人。

翁梓傑微笑,為了他們的計策成功而高興。如果法蘭克再冷靜一點,就會發現他跟小玥交往的時機也未免太巧了。

哪有人前一天才鬧分手,隔天就冒出一個未婚夫?還不就是小玥為了刺激法蘭克,才硬拖著他下水。

翁梓傑一想到這裏就很感慨。誰教他誤交損友,不小心介紹了小玥和法蘭克認識,最後他們吵架冷戰鬧分手,卻害他得幫著收拾殘局。

本來只是想小小的刺激法蘭克一下,沒想到卻剛好碰上那場意外,反倒成了八卦滿天飛的豪門緋聞。

雖然這條緋聞變得有些難以收拾,但翁梓傑倒也不甚在意,只要結局完美,管他過程如何,至於緋聞……總有辦法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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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0 01:15: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桌上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拉回翁梓傑的思緒,那是張日律的來電,他叫翁梓傑下班後到張家一趟。

「我有一個想法,所以要給你抽點血。」張日律開門見山地說。

提到過澄瑄的事情,翁梓傑突然沉默下來。最近,過澄瑄臉上的笑容有越來越少的趨勢,她常常呆望著電視機,腦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翁梓傑之所以會發現她在發呆,是因為不知有多少次,卡通都已經播完了,過澄瑄卻仍望著屏幕久久沒有回過神。

剛開始,翁梓傑還以為是卡通裏有什麼讓她回味再三的情節,但當她望著全黑屏幕的次數越來越多時,他真的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可每回他詢問她到底在想什麼時,她只是笑著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肯說。但那淺淺的微笑總帶著幾分輕愁,讓翁梓傑無法不在意。

她為什麼不快樂?這陣子她日夜都跟在他的身旁,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啊?難道他忽略了什麼……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見翁梓傑久久沒回應,張日律老大不爽的問。

「……我有聽到。」翁梓傑擔心地看了眼不知何時又坐回電視機前的過澄瑄,他想了想,決定問問張日律的看法。「其實小瑄最近……」

聽完翁梓傑的描述後,張日律不置可否地答道。「發呆?是人都會發呆的,這是很正常的事。」張日律回答的語調輕鬆,全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可是她已經呆了快一個禮拜,這樣算正常嗎?」翁梓傑緊擰著眉頭,雖然多少也猜到張日律不大可能會給什麼好答案,但這個答復會不會太敷衍了?

偏偏能跟他討論這種靈體問題的人也只有張日律,所以翁梓傑雖然不高興,卻也無法乾脆地掛上電話。

他洩氣地看著呆坐在電視機前方的過澄瑄,卡通早就播完了,但她既沒打算離開座位,也沒叫他幫忙換下一張片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她現在這種特殊情況,本來就有很多事可以想。」他的答復仍是一派無關緊要,根本不把翁梓傑的問題當問題。

「可是我問她在想什麼,她都不肯說,我真的很擔心她的情況。」

「你很關心她嘛。」涼涼的口氣讓人聽了很是火大。

「我當然關心她了!」他對著話筒低吼。「因為她……她是……」翁梓傑突然閉上嘴,他才不想告訴這傢伙,他心底對小瑄的感覺!

張日律這傢伙嘴巴太壞,告訴他根本是擺明叫他來取笑自己。

「你慢慢想她是什麼吧,記得今晚過來讓我抽點血就行了。」張日律倒也不以為意,交代完後便乾脆地掛上電話。

隨後接踵而來的公事忙得翁梓傑再也無暇顧及其它,直到要下班時,他才想起張日律的叮囑,便帶著過澄瑄前往張家。

過澄瑄並沒有詢問前往張家的原因,只是乖乖跟著翁梓傑走,這樣沉默的她,讓翁梓傑相當擔心。

「小瑄,可不可以告訴我妳到底在煩惱什麼?妳是在擔心返回身體的事嗎?今天張日律找我們過去,應該是有新的發現,妳要更有信心一點啊!」

而她只是搖搖頭,不發一語。

自從那日在張家一別後,張日律還是第一次主動找他們。但面對張日律的首度邀約,她卻沒有任何興奮或不安之情,只是沉默得像個美麗的洋娃娃,美雖美矣,卻沒有一絲人氣。

看到她這模樣讓翁梓傑更擔心了,他不懂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彷佛有什麼事要發生,而他卻完全摸不著頭緒……

來到張家,張日律早就等著他們,甚至連張月韻也在場。

一見到翁梓傑,張月韻便拿出空針筒,抽了他一小管的鮮血,然後再拿出兩管早已準備妥當,看起來似乎也是血液的東西混和,最後將那些混和液交給張日律。

「伸出手臂。」張日律指著翁梓傑道。

雖然不明所以,但翁梓傑還是卷起袖子,露出結實的雙臂。

張日律以指尖沾了些混和液,一邊口中喃喃念咒,一邊在翁梓傑臂上畫著奇特的圖案。那不是文字,也不像任何翁梓傑所知悉的圖形,只是奇怪的線條組合。

說也奇怪,當張日律畫完最後一筆時,那個以混和液畫在翁梓傑臂上的圖案也跟著消失,彷佛他的手臂上從未沾染過任何東西。

張日律在翁梓傑的另一臂上也畫著,如此的動作重複幾次後,翁梓傑的四肢及身體都被畫上那奇特的圖案。

「妳跟我過來。」張日律朝過澄瑄招招手,往房間的一角移動。

翁梓傑下意識就想跟上,但張月韻卻拉住他。

「我哥有事跟她談,你不必過去。我哥哥剛才為你施了法,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頓了下,張月韻又道:「對了,把我之前給你的符還來,我哥已經在你身上做了新的增幅器,你以後就不必帶著那張符了。」

「兩個都帶著,效果不是會更好嗎?」翁梓傑問道,既然兩者都是增幅器,多帶著應該有益無害吧。

「錯了,這兩個東西會互相衝突,如果兩個放在一起,可能會害了過澄瑄。」

一聽到可能會傷害過澄瑄,翁梓傑立刻忙不迭地交出符籙,然後依張月韻的指示坐下休息,但擔心的視線仍追隨著過澄瑄。

為什麼張日律要支開他,單獨找小瑄說話呢?

「妳的氣越來越弱,再這樣下去,妳會在我找出解決辦法之前魂飛魄散的。」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張日律說道。

過澄瑄沒有吭聲,眼底有的只是認命。她已經太累了,或許魂飛魄散對她也未嘗不是好事。

最近大姐越來越常到翁翔國際找翁梓傑。每每看到大姐神采飛揚的模樣,以及翁梓傑看到大姐時,那副既好氣又好笑的寵溺神情,她就巴不得自己消失算了。

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對另一個女人微笑,這種痛楚比任何事都難以承受。

她別過眼不去看,耳際卻依然傳來他們的談笑聲;她想轉身離去,卻連離開都辦不到。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最後只能沉默。

「如果妳希望,我可以讓翁梓傑再也看不到妳、聽不到妳。」

聞言,過澄瑄驚訝地看著張日律。

「取下他身上的增幅器,再做一點小動作,即使妳就在他身邊,他也完全感覺不到妳的存在。」張日律冷淡的神情彷佛這不過是小事一樁。「記得我曾說過,只要妳拒絕與他接觸,他就無法與妳交談。一切,都取決於妳自己。」

過澄瑄啞然,第一次見面時,張日律的確提過類似的話,但她不知道那段話真正的涵義是這樣的。

「妳的決定?」

過澄瑄定定看著他,心中有兩股力量在拉扯,她一方面希望自己再也不用看翁梓傑跟大姐親昵的樣子,另一方面卻又害怕這樣一來,自己唯一能跟翁梓傑相處的聯繫會被切斷。

當他不再需要照顧她時,他還會在乎自己嗎?

明知道他對自己的噓寒問暖,都是因為他是唯一能照顧她的人,所以基於道義責任,他不得不關心她,但是……即使這是因為同情而來的溫柔,她仍無法放棄。

「我沒辦法決定……」過澄瑄淚眼汪汪,她真的無法取捨。「我覺得好痛苦,我沒辦法放棄他,可是他根本就不屬於我……他是大姐的男朋友啊…討厭,為什麼人要長大,長大的煩惱好多……我多希望自己永遠是個小孩……」

她低聲地哭著,就連真心話也不敢大聲說出口,因為翁梓傑就在另一頭。她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他是屬於大姐的啊!

她不懂自己為何要愛得這麼悲慘,但她已經無法把自己的心收回了。

張日律歎了口氣,為什麼女人都這麼愛哭?不過她哭了也好,從她剛剛的話裏頭,他似乎已經猜到她的靈體為什麼會維持小孩模樣了……

「你對她做了什麼?!」

翁梓傑一直都在注意過澄瑄這邊的情況,所以當他看到她在流淚時,立刻沖了過來,還毫不客氣地將張日律一把推開。

「我什麼都沒做。」張日律擺手,表示自己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摸著。

「小瑄,妳怎麼了?哪里痛嗎?」翁梓傑下意識就想伸手碰觸她,親自確認她的情況,雖然明知自己根本無法碰到她,但下意識裏還是行動了。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當他伸出手時,他真的摸到她身上那套小洋裝的蕾絲花邊。指尖傳來的細緻觸感說明了他摸到的不再是一團空氣。

「小瑄?」他為她抹去小臉上的淚珠。掌下傳來微涼的溫度,就像以往過澄瑄每回主動碰他時,一模一樣的溫度與柔軟。

過澄瑄完全呆掉了,不敢相信擱在她臉上的大掌真是屬於翁梓傑的。

「沒事了,妳別哭了。」一確定自己能碰到她,翁梓傑立刻將那小小的身軀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她。

他好高興自己終於能夠摸到她、終於能夠親手拭去她的淚水,擁著過澄瑄柔軟的身體,翁梓傑第一次感激起那個壞嘴巴的張日律。

過澄瑄的淚湧得更凶了,為什麼他要這麼溫柔呢?他越是溫柔相對,她就越放不下他啊…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他不是那麼好的一個人。

有必要哭成這樣嗎?張日律翻翻白眼,乾脆放那兩人繼續上演悲情戲碼,自己則走回妹妹身邊坐下。

「哥,你怎麼把人家女生弄哭了?」張月韻皺眉地看著兄長。她這哥哥的個性一向很差,弄哭女生的紀錄多不勝數,今天他又幹了什麼?

「我又不是故意的。」張日律也很無奈啊,他只是問了個問題,哪知道她居然哭了起來。「不過我大概知道她會維持小孩模樣的原因了。」

「你知道了?」張月韻大吃一驚。

「她一遇到問題就用『希望自己還是小孩』、『不想長大』的想法逃避,大概是受到槍擊時也這麼想吧,所以她就變成小孩了,之後又發生太多問題,讓她一直抱著同樣的想法,所以搞得她的靈魂無法與身體兼容。」

張日律說出自己的猜測。雖然這種事情非常罕見,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因為人的意志有許多難以解釋的地方。

如果是受意志影響,就能夠理解過澄瑄為何會變成小孩模樣。因為當她哭著說希望自己不曾長大的同時,她的靈魂也有急遽的波動,這證明了她這句話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那你剛剛就是在告訴她這件事嗎?」如果哥哥找出了問題癥結,事情就好辦多了。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哥哥要她收回先前給翁梓傑的那張符籙?

其實就算讓翁梓傑保留著,也不會出任何問題,只是哥哥堅持要收回符籙,所以她只好說謊把那張符給騙回來。

「不是。而且這是過澄瑄自身的問題,即使旁人告訴她問題所在,也無法解決眼下的情況,因為這個想法已經在她腦中根深蒂固。」能夠深刻到足以影響靈魂形體的想法,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所以他決定靜觀其變,而且……雖然在預料之外,但先收回符籙倒成了一個不錯的暗樁。現在只希望這個暗樁不是白費的。

「不過,哥哥你的血的確有很高的靈力耶,才加了一點進去,居然就讓翁梓傑可以碰到過澄瑄,真是太厲害了!」張月韻讚歎地看著在房間一角相擁的兩人。

剛剛混和起來的東西,便是用過澄瑄、大哥和翁梓傑三人的血混和而成的。

使用過澄瑄的血是為了當做增幅器來用;使用大哥的血主要也是當做增幅器的一環,其實也等於是借一點靈力給翁梓傑;最後混入翁梓傑自己的血,則是為了調和三人的血液。只是沒想到效果這麼好。

可是那條「紅線」……張月韻皺眉看著翁梓傑左手小指上的紅色線條,雖然哥哥堅持那絕不是姻緣紅線,但那條線的的確確比之前看來更加紅豔、清晰了啊?

如果只是因為沾染了過澄瑄的血,而使得那東西變成紅色,怎麼說都不可能不斷加深色澤吧?而且在哥哥施法前,那條線就這麼紅了;在施法之後,也沒有因為使用過澄瑄的血液,而讓那條線變得更紅啊!這東西真的不是姻緣紅線嗎?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張日律垂下眸,決定送客。

他必須好好準備一下,要怎麼解決靈魂模樣不同的問題。



翌日

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一想到法蘭克和過澄玥的事情,翁梓傑除了歎氣還是只能歎氣。

昨天,他還很高興自己和小玥的計劃總算收到成效,逼得法蘭克不得不面對自己的真心,也逼得他去找小玥了。

沒想到,法蘭克是去見了小玥,但接下來的事卻完全不在他們的計劃中……

「我們下個月就結婚!聽到沒有,我們下個月就結婚!」過澄玥淚流滿面,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喊道。

「小玥,發生什麼事了?」他還以為事情該有個美滿的結束了。

「總之我要跟你結婚就對了!」過澄玥賭氣地什麼也不肯說,她要氣死那個臭男人,她要帶著他的小孩嫁給別人!

聽見「結婚」兩個字,過澄瑄呆立在一旁,腦中轟轟作響,一片空白,這殘酷的一刻終於到了嗎……

他們離開張家之後,翁梓傑立刻帶著過澄瑄回到過家,打算向過家人宣佈她的事情大大有了進展,結果他才剛停好車子,卻先遇到哭著回來的過澄玥。

大姐又哭又叫地說了好多話,但過澄瑄一句也聽不清楚,瞧翁梓傑的表情,他大概也不知道大姐說了什麼吧?

好不容易等大姐終於哭夠,可以好好說話時,沒想到第一句話居然是跟翁梓傑求婚?!而翁梓傑也同意了!

「好好好,結婚是吧,妳高興什麼時候結就什麼時候結囉!」翁梓傑安慰地拍拍她,這兩個人又在搞什麼鬼了?

他還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下臺一鞠躬了,結果才不過幾個鐘頭的時間,又風雲變色了?他真是交友不慎啊。

「我不是開玩笑的!我們下個月就結婚!明天我們就去拍婚紗照!」

過澄玥抱著翁梓傑痛哭失聲,其實連她都搞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只是一心想氣死法蘭克。

「好,妳說怎樣就怎樣。」翁梓傑說得非常敷衍,反正這不過是鬧情緒的話,根本當不得真。

但過澄瑄沒有聽出他的敷衍,當她聽到翁梓傑同意結婚的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碎成了千萬片。

果然……不管翁梓傑對她如何的溫柔,他終究還是大姐的男友、是她未來的大姐夫……而她居然還以為,只要自己能待在他身邊就滿足了……她怎會這麼傻呢?

「你答應我了喔!我們明天就去拍婚紗照!」

「就算妳打算明天要去公證也行。」翁梓傑不置可否地應道。

忽地,一道白光閃過,有人拍照?「是誰在那裏?!」他大喝道。

「翁先生你好啊,我是KT日報的記者。」記者笑著遞上名片。太走運了,居然讓他拍到大獨家!

「我不知道KT日報何時竟成了八卦小報。」翁梓傑冷聲說道。

「唉呀,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翁先生就別這麼介意了,這麼值得慶賀的時候,再說這些未免太殺風景了。」記者陪笑著,他可要趕回去寫稿,其實只要有剛剛拍到的照片就夠了。「如果沒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一步。 過小姐,恭喜妳啦!」

記者話才丟下,立刻腳底抹油溜了。

「要不要阻止這篇新聞發出去?」翁梓傑低頭詢問一臉呆滯的過澄玥。

「什麼?」她眨眨眼,好像還有些不清醒,但忽地,她似是把一切都豁出去了道:「就讓這新聞出去,我就不信他還能拿我怎麼樣!」

這兩個人啊…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翁梓傑只能頭痛地扶著額,為什麼他有種事情越鬧越大的感覺呢?

不會到時候真的要他辦場婚禮,然後等著法蘭克來搶婚吧?



昨晚太過混亂,後來翁梓傑便沒有到過家拜訪,他打算今晚再去過家一趟,心裏想著,手裏邊打開KT日報,今天的娛樂版頭條果然是他和小玥的新聞。

報紙上刊登的大幅彩色照片清楚的把他和小玥拍了下來,大概是因為拍攝角度的問題,照片上的兩人看起來就像在親密擁吻。

至於報導內容也是極盡加油添醋之能事,編出一套動人的求婚過程。

看起來還真像一回事呢!翁梓傑冷眼看著報導,已經做好法蘭克隨時會進門發飆的心理準備。

結果他沒等到法蘭克,反而等到怒氣衝衝的過澄玥──

「小玥?」她怎麼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梓傑我們走!」說著,過澄玥拉著翁梓傑就要往外走,過澄瑄則因為不能離他太遠,儘管無奈卻也只能跟著他們走。

「走去哪?」翁梓傑莫名其妙的被拖出辦公室,門外站著表情嚴肅、臉色鐵青的法蘭克。

「拍婚紗!」

過澄玥狠狠地瞪了法蘭克一眼,翁梓傑敢拿項上人頭發誓,這句話百分之百是說給法蘭克聽的。

「你昨晚不是答應我今天要去拍婚紗照嗎?你怎麼馬上就忘了?」過澄玥話說得甜蜜,但瞪著法蘭克的表情可一點也不甜蜜。

婚紗?!聞言,過澄瑄小臉倏地慘白,完全無心注意大姐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幸福快樂的准新娘。

「呃……」翁梓傑有絲猶豫,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經理,如果你要外出的話,我會幫你把剩下的工作排開。」法蘭克向翁梓傑說話,眼睛卻是直瞅著過澄玥不放。

「嗯,那我今天就先下班了。」看這兩人之間火花四射,他還是趕快離開戰場的好。

說完,翁梓傑立刻拖走過澄玥,就怕她再留下來,辦公室裏可能會發生什麼難以挽回的慘劇。

沒多久,他們出現在一間攝影工作室裏。

「親愛的公主啊,我還以為妳今天不來了。」

過澄玥才出現,一名女子立刻笑著上前打招呼,她也看到了今天的KT日報,鬧了這麼大的新聞,她還以為過澄玥會暫時避不見面呢。

「我怎麼可能放著工作不管。」

過澄玥微笑著為兩人介紹,原來這名女子是今天的攝影師。

「我記得今天的工作內容是婚紗照,所以我想帶他來試拍幾張,瞧瞧什麼感覺比較適合,可以嗎?」這算是工作以外的私人請求,但過澄玥打定了主意要氣死法蘭克、所以就算是刁難,今天也要拍幾張「假」婚紗照出來。

「這有什麼問題,翁先生這麼帥,直接換掉今天的男模特兒也可以!」

翁梓傑大吃一驚,雖然他馬上就猜到過澄玥是為了氣法蘭克才這麼做,但會不會玩得太過火?可是他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一旁等待過澄玥化妝的時候,翁梓傑擔心地看著一直沉默跟隨他們行動的過澄瑄,總覺得她今天比以往都要來得更加沉默、憂傷。

為什麼她不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般人都會問的吧?更何況是好奇心比誰都重的過澄瑄。

雖然整件事發生時她都在場,但單憑小玥的片面之詞,加上他為了幫小玥還刻意誤導法蘭克,任誰都無法瞭解事情的真相吧?她難道都不覺得奇怪嗎?

但從剛剛到現在,她就只是沉默地望著窗外的風景,一句話也不說。

翁梓傑奇怪地看看窗外,這裏雖然位在五樓,但往窗外看去只能看到高樓大廈林立,根本沒有任何風景可言,更別提今天還烏雲密佈,看出去灰濛濛的了。

「小瑄,妳沒事吧?」

「嗯?我很好啊。」過澄瑄回過神,抬頭看著翁梓傑,扯出一抹微笑。「我只是有些訝異,沒想到大姐會這麼急著拍婚紗,我想是因為……大姐懷孕了對吧?」

她突然想起一個多月前,翁梓傑來訪的那個早晨,她和兩個姐姐的對話。

談笑間,她隨口猜測大姐是因為懷孕了才會趕快叫對方負責,沒想到這玩笑似的猜想卻讓大姐有了明顯的動搖,這不等於間接證實她的猜想?

而且……雖然大姐利用服裝掩飾得很好,但她這個做妹妹的怎麼可能完全沒發現姐姐的身材有了變化?

「妳怎麼知道?」翁梓傑一愣,雖然她說中了事實,但她的表情卻完全不像是知道來龍去脈的樣子。「其實這件事情是──」

望著她憂鬱沉靜的小臉,翁梓傑張口想要解釋,他有種奇怪的預感,如果他再不解釋清楚整件事的話,就會來不及似的。

但他才剛開口,攝影師已經叫他上場拍照了。

「快去吧,別讓我大姐等太久。」過澄瑄笑著推推他,要他快走。

「可是──」她的笑容讓他有些不安,她彷佛做了什麼決定,彷佛要永遠離開他一樣……

「別可是了,快去吧!讓大家等你一個是很不禮貌的事喔!」

拗不過她,翁梓傑只好往攝影棚走去。

走著走著,他忽然發現過澄瑄沒像以往那般跟上來,他奇怪地回過頭,卻看到她竟不知何時坐在窗戶大開的窗臺邊上,流著眼淚對他微笑。

「對不起,我再也不能忍受了。」

見狀,翁梓傑立刻沖回窗臺邊伸手欲捉住她,但她的動作卻比他快了一步。

「小瑄!」翁梓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身影向下墜落。

「對不起,我愛上了你……」

說完最後的一句話,過澄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翁梓傑的視線中。

「小瑄──」

他大喊,卻再也喚不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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