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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 絕境(上)
“十八羅漢陣”是少林寺傳承千年的護寺大陣,為達摩老祖首創,千年來反復錘煉,已然全無破綻。縱武當派“真武七截陣”奪天地之造化,在此人力雕琢千年的大陣之前,是勝是負,還是兩說。
此刻,少林寺的三位神僧正領著各自弟子布下這“十八羅漢陣”,在千軍萬馬之中,輪轉不休。
十八位僧人各持一根棍棒,便連空聞方丈也不顧掌門之尊,持著“降龍木”所制的禪杖,主大陣之心,而空智、空性與另兩位圓字輩高手也各自佔據副位,余下十三僧人以五人為尊,棍棒齊施,在亂軍之中縱橫捭闔。至于後來,這十八位僧人周身都涌起淡淡氣流,凡有箭矢加身,皆被罡氣卸去勁道,打在身上,也不過皮肉之傷。
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
這本是張三豐這等百年修為方能有的境界,但在“十八羅漢陣”的催動之下,陣勢運轉間氣勢達到頂峰,這十八位僧人,竟仿佛如金剛護體,羅漢附身,千軍萬馬也不足已撼動其分毫。話雖如此,但畢竟這十八人心意不通,若有張三豐這般的絕頂高手以機巧之法擾亂其中一人心神,便足以破陣。但這千軍萬馬之中,卻是當者披靡。
少林棍法原是金剛伏魔手段,傷人而不殺人,慈悲佛法含納其中,但這時候由少林僧使來。卻是殺氣凜然,周遭兵卒踫著即死。挨著即亡。
不遠處各領弟子廝殺地崆峒五老、何氏夫婦、滅絕師太抬眼覷見,不由大是凜然,心道︰“少林號稱佛門聖地,竟也有這等殺伐狠厲的棍法。”
他們卻不知隋末唐初之時,天下大亂,烽煙四起,少林入世地十三棍僧助唐太宗統一天下,期間殺伐豈會有少?這十三僧中,功夫最強。也是最為有名的和尚曇宗,見己果直之性,合殺伐慘烈之氣于棍法之中,傳承至今,融進“十八羅漢陣”中,立馬平添五分殺氣。陣法轉至巔峰之處,氣勢也達至高。大陣隨著主陣的三位神僧不斷移動,驚起飛鳥陣陣,殺氣騰騰,無論人馬,被這股殺氣一沖,都是悚然而驚。
即便是何太沖、滅絕師太等武功高強之士,也是暗暗心驚。林雷
空聞禪杖一掃,擊中一名蒙兵,那人被他降龍木橫掃中胸口,登時胸骨塌陷。斃命當場。滅絕師太讓二十五名弟子布下“小五行劍陣”合成的“大五行劍陣”之後,拔劍而出,仗倚天劍絕世鋒芒,在亂軍之中沖進沖出,無人能是她劍下一合之敵。
何太沖夫婦則是與一干弟子布下“兩儀三才劍陣”,緊緊守住門戶,縱然亂軍突起,烈馬縱橫,陣勢聚散吞吐之間,也能保住無虞。雖有三四名弟子殞命。但也無暇顧及。
崆峒派弟子則較為吃力,“游龍步”是當年木靈子的絕學,自然不會差到哪去,只是這幾代崆峒沒落,高手稀缺。連“七傷拳”古譜都被謝遜奪去。“游龍步”傳承至今,精奧處已然失落了三四成。但饒是如此。崆峒五老躲閃之間,也能保住性命,只是無力護住門下弟子,是以崆峒傷了根本元氣,非二十年時光不足已恢復。唯有武功較為精強的簡捷等三四人,才勉強在蒙軍沖鋒之下苟延殘喘下來。
這次武林大會,華山派的人卻來得甚少,只高矮老者、鮮于通、白觀、以及數名華山弟子。高矮老者功夫不算甚強,但雙刀合並而成的“反兩儀刀法”卻是十分凌厲,縱高躍低,專砍人頭。高老者殺得性起,也不顧門下弟子安危,高高跳起,口中怪叫連連,將身周十余蒙兵殺盡,引得遠處小丘上的弓弩手瞄準了華山一派射來,除白觀之外地數名弟子被攢射一番,登時殞命。
矮老者大喝一聲︰“師弟!住口!”高老者方才望見華山一派似乎只剩下自己和師兄還有白觀三人,登時悲從中來,正要放聲大哭,忽覺不對,開口問道︰“師兄,掌門呢?”
矮老者揚手蕩開一支羽箭,罵道︰“你個廝貨!掌門不見了蹤影,門下弟子也死了個干干淨淨!你要我華山派武林除名麼!”
高老者一刀砍翻一人,強辯道︰“不是還有白……”見師兄怒目瞪來,登時低調殺敵。
白觀一柄長劍使得綿綿密密,養吾劍法顯然深得精要,他本修儒術,這等儒家劍術正合他本性,是自幼便練得極好的,而這時內力大進,浩然之氣愈足,劍術自然而然上了一個台階。此刻他不求傷敵,只求自保,蒙兵雖眾,箭矢雖多,但也奈何不得他。
武當派由張翠山、趙爵爺兩人護佑,門下弟子之中,卻不見殷素素和張無忌蹤影。三代弟子除了青書之外,正好三十五人,各成“真武七截陣”陣勢,雖不甚精,但也多能保住性命。只是身上大多掛彩。鮮血橫流,也支持不了多久。好在薛凌、南華三奇等人都時不時的搭手護佑,尚自無虞。
張翠山鐵劃銀鉤的“倚天屠龍功”在戰陣之中似乎並無多大作用,但趙爵爺卻不知在哪尋了一根棍棒,使了個“坐金鑾”的架子,一桿棍棒東挑西打,將近身羽箭一一挑落,縱橫間所向無敵。
太祖棍法乃是當年趙匡胤傳下,據聞是玄門陳摶老祖親自指點趙匡胤武功,而後這位黃袍加身的皇上在戰陣之中不斷磨練而成,可謂是千錘百煉,最適合戰陣的功夫。
天下大法出玄門。一部《道德經》中,寥寥五千字,卻多言兵家至理。太祖棍法融合道家、兵家之長,一股勇悍氣勢之外,尚有柔旋余力。這路棍法雖說招數簡單,天下人人都會,但運氣使勁、搬運內息之法,卻只有趙家一脈單傳。
張翠山看得大是心折,他十年來已然將一套“倚天屠龍功”吃透,回山月余,在武當藏書樓之中見得前人臨摹秦相李斯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八個小篆之後,心中頓才生明悟,便將這八個字融入武學之中,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卻始終不得要領,此刻見趙爵爺使出當年趙匡胤打遍大宋四百州無敵手的太祖棍法,心中感悟又深了一層。
他長嘯一聲,筆法一變,左手爛銀虎頭鉤歪歪扭扭地一鉤,正是小篆“受”字的第一筆。
這一鉤之威,竟將奔馬來勢硬生生給阻住,接下來順勢由下往上一撩,竟將那名馬上騎兵生生劈做兩半。
趙爵爺好生駭然,繼而放聲長笑道︰“好霸道的筆法!張老弟這招漂亮至極,當浮一大白!”解下腰間酒葫蘆,咕嚕嚕一大口酒灌下,甩手便將葫蘆拋給張翠山。張翠山豪氣陡生,也是大灌一口酒,笑道︰“權將胡虜血,當作玉瓊漿!”
趙爵爺搖頭道︰“非也非也,胡虜鮮血髒污之極,豈能當作玉瓊漿來喝?當是馬尿才對!”棍棒一輪橫掃,將數人擊翻馬下,疾點數下,將那些人一一點死。
中原一干武林人眾,除了六大派中人,其余武林人士都是死絕,海沙派、巨鯨幫首腦都是戰死當場,門下弟子想要托庇六大派門下,但人家自己都自顧不暇,哪有心思去管他們,黃鶴樓前千余人,此刻只剩下兩百余人,在三千蒙古鐵騎之下,且戰且退,苦苦掙扎。
由于峨嵋派這次出山,帶的都是內圍女弟子,是以其余五大派為峨嵋派擋去大部分沖鋒之勢。武當派尤是賣力,皆因張翠山知師傅心意,若峨嵋派元氣損傷,郭襄女俠傳承不繼,可是大大的罪過了。
忽听得峨嵋派掌門大弟子靜玄一聲驚呼,張翠山極目望去,但見前方一片樹林,心中登時一喜,而後高高躍起,腳下踩住一名蒙古騎兵頭顱,借力一躍,約莫縱了五六丈高,極目遠眺之下,心神卻陡然失守,胸口一片冰涼。
那片小樹林之後,竟是汪洋大澤!
區區兩百人眾,如何能敵三千鐵騎?
張翠山忽覺身後有銳利風聲,但身在半空無從借力,卻是躲閃不開,只得拼命一扭腰。
便听得“嗤啦”的血肉撕裂聲音,張翠山大叫一聲,從空中直直墮下,趙爵爺飛身縱起,將他接住,但見一支狼牙鐵箭從他右肩穿過,那箭頭乃是鋸齒螺旋之狀,斜斜從張翠山椎骨之旁掠過,趙爵爺一身冷汗︰“只差半分,便是終生癱瘓的下場!”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絕境(下)
丐幫幫眾遍布天下,有分舵三十六,下設堂口兩百五十八,幫眾數十萬,無所不在。史火龍放出緊急訊號之後,流星火炮在天空綻放,這是灌江口巧匠風言子所做,持續在天空中耀明半刻有余,凡有丐幫弟子看到,定將在最短時間之內,通知附近分舵舵主引弟子來救。
史火龍這次只攜帶了傳功、執法兩位長老前來,六位八袋弟子,百余名弟子,皆是六袋以上。除卻各大分舵舵主,各處堂口堂主,幫中精英弟子皆在此處。
史火龍精修“降龍十八掌”,雖是年久失傳,但襄陽城破之後,也留了十二掌下來。他外號“金銀掌”,意思便是一掌拍出,有裂金斷銀之力,掌力之強,當年洞庭湖對掌之後,號稱天下第一。
但見他在亂軍之中前後沖鋒,一雙肉掌所向無敵。而余下百余名六袋弟子結成丐幫“打狗大陣”,凡有軍卒入陣,皆被亂棍打死。
北宋之時,丐幫聲威極盛,“打狗大陣”與少林“十八羅漢陣”齊名,不知在遼宋交戰之時大放了多少次異彩。但究竟丐幫沒落,布陣的精要處失落甚多,威力也只余六成,但便是這僅僅六成,也能保住丐幫的這僅余一點基業,這些六袋弟子雖是被亂箭射傷極多,但卻少有人殞命。
執法長老手持棍棒,佔住陣心,口中“蓮花落”唱出,百余名丐幫弟子合著他聲音,一時之間聲勢倒也不弱。
傳功長老則是和史火龍一道,剛猛掌力不住使出,但他內力絕不如史火龍那般強韌,也體會不到“剛中之柔,老陽生少陰”的高妙境界,出掌不留余地,內力不多時便告罄,他氣喘吁吁。仗著輕功不弱,在箭雨刀山之中苟延殘喘。
由于丐幫人數眾多,叫花子腳底抹油的功夫了得,先行四散逃離,過了鸚鵡洲之後,卻被蒙古朝廷埋伏在東方的一路兵馬合圍在一處小丘上。史火龍只得令幫眾結成打狗大陣,在蒙軍不斷的沖鋒放箭之中覷機放出“流星火炮”,企圖招得附近三處分舵舵主領弟子來救。
傳功長老正堪堪避開一支箭矢。卻險些被一柄彎刀劈中背心,他索性不閃不避不擋。s雙手叉腰,運足丹田真力,破口大罵︰“他***,蒙古韃子騎兵厲害。但你們別得意!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聲音傳出老遠。
忽听得一個清朗渾厚的聲音遠遠傳來︰“長老英雄氣概,若天下人都如您這般想,何愁蒙人不滅,元庭不亡?”
那邊六大派中人都被蒙兵逼入小樹林之中,好在林中草木橫生,馬匹施展不開,騎兵沖鋒不得,而這處卻對擅長輕功、功夫高強的六大派弟子大為有利。先前廝殺半個多時辰,中原武林死去七百余人。幾乎人人帶傷,而蒙兵卻是傷亡加起來還不足五百,還有戰力充足的兩支千人隊不住來回沖鋒。
武當派弟子自張翠山被冷箭射成重傷之後,登時六神無主,群龍無首之下。登時被蒙兵沖鋒破去兩陣。三名弟子登時斃命,也傷了七八人。好在後來武當四俠縱馬疾奔。殺透層層包圍,但如此踹營不同于布陣拒敵,“真武七截陣”根本施展不開,莫聲谷身中兩箭,俞蓮舟右臂被劃開一條尺來長的口子,鮮血直流,便連宋遠橋也是背部中刀。唯有張松溪略通行軍布陣之道,趨吉避凶,才能完好無損。
張松溪幾人一來,武當弟子登時有了主心骨,這位武當四俠在幾位師兄師弟都受傷地危急情形之下,一肩挑起重擔,當即組織武當弟子撤入林中,更和少林等其余五大派掌門先通聲氣,預備絕地反撲一場。各大派弟子利用蒙兵下馬的時間,將各自獨門暗器捏在手心,躍上高樹,無暗器者則將兵刃倒持手上,蒙古兵一進林中,登時運勁拋出。
這一下以有心算無心,輪番暗器兵刃投擲下去,竟比蒙古兵的箭雨還要管用,只听得慘叫之聲此起彼伏,登時殺了百多人。身後蒙兵驚疑不定,一時之間不敢再入林中。
張松溪見機不可失,忙令所有人下樹,將蒙兵尸身上的暗器兵刃拾起,躲在樹後。
事關生死,諸派也顧不得之前發生的嫌隙。各派掌門的默許之下,這群弟子好似猴子一般騰騰下樹,仿佛訓練有素的一群猢猻,聚集到武當派那處地方。
張松溪急匆匆地對其余幾大派主心人物低聲說道︰“諸位掌門,你們先令弟子躲到大樹後去。”又續道︰“韃子定然還以為我等還在樹上,待會兒必然放箭,大家見箭矢發出,一定齊齊慘叫,教他們以為我等已然中箭身亡。等他們入林之後,再殺他個措手不及!”
各大掌門當即各自與弟子分說,尚未說完,便听得破空銳響,蒙兵又開始了一輪箭雨。
只是這輪箭雨都自打在空處,偶爾有射向樹下的箭矢,也被撥開。
這群正道中人都是齊聲慘叫,拼命跺腳,便听得撲通撲通地聲音合著慘叫之聲此起彼伏,良久方歇。過得一時半刻,便又是箭雨襲來,這一次卻是勁弩平平直射,各大派弟子躲在樹後,基本能保無事,只是有兩個昆侖派的倒霉鬼傻傻地站出來,被箭雨射成了篩子。
接下來又是幾輪箭雨,張松溪為防蒙兵起疑,又招呼三四個武當弟子慘叫了幾聲。再一輪箭雨之後,便悄無聲息了。
似乎等了很久,正道中人都是額間見汗,便听得談笑聲、腳步聲、馬蹄聲紛紛響起。張松溪長出一口氣,卻絲毫不敢放松,手中長劍一緊,只待蒙兵入林,便大殺一番。
原來蒙古兵卒作戰有個習慣,得勝之後,必將敵人尸體上地物資取下,再將對方首級砍下,好作充功之用。
這七八輪箭雨肆無忌憚的射出,可不同于在亂軍之中瞄準著射。六大派弟子在亂軍之中廝殺時,射箭的兵卒投鼠忌器,不敢攢射,只能請出軍中百里挑一的神箭手親自射箭殺人;但樹林之中卻大有不同,那林中無一人是自己人,也無需顧及什麼,只要萬箭齊發,任他武功通天,猝不及防之下,也得飲恨當場。
可孰料張松溪曾在北地呆過,通曉蒙兵作戰之法,有三項是至為厲害地,首當其沖地便是萬箭齊發;其次乃是騎兵沖鋒;再次乃是軍容整齊,殺氣騰騰,往往還沒交戰,敵手便已心驚膽顫。
蒙古人人通曉騎射,是以射箭、馭馬均是天下無雙,成吉思汗兵鋒所及,便是尊尚騎士精神的歐洲人也只得俯首稱臣。當時張松溪便曾听得,成吉思汗攻城過程之中,最厲害的不是什麼雲梯火炮,而是那萬箭齊發如蝗蟲一般的箭雨傾泄而下,往往極難有人幸免。
當然,這里指的是殺傷人命而言。
若是毀滅建築,火炮的威力,可遠比箭矢厲害。
張松溪如何不知蒙兵不知不覺的潛至此處,能帶馬匹而不被發現便已極為不易,何況于攜帶重量級的火炮?
所以,在知道一干武林人士躲在樹上之時,蒙兵不能接近林子放火,便只能射箭殺敵。張松溪這幾個念頭轉的極快,飛快地擬定了對策,果是料事如神,少林、峨嵋、昆侖、崆峒、華山五派人士都是暗暗嘆服。
但這也只不過緩兵之計,林子外頭有兩千七百的人馬,若被逼出林子,對面乃是汪洋大澤,騎兵沖鋒、萬箭齊發之下,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果不其然,張松溪率領著各大派弟子大殺一通之後,約莫干掉兩三百蒙兵,便被因憤怒而不住涌上的蒙兵逼出樹林。
留下了幾十具尸體之後,六大派中人都是神情悲憤,仿佛已知必死,他們都是沉默不語,只是握緊了手中兵刃,要在死之前大殺一番。
蒙兵的喊殺聲雖是滔天覆地,但仿佛注意到敵人的肅殺氛圍,漸漸地都是神情凜然,死了幾十人之後,也不急著奔殺過去,只是不住圍過來,頃刻間兩千余人便圍著這僅剩地一百多幾乎人人帶傷的中原武林精英。
塵煙散去,喧囂不再,竟是一片寂靜。
一個千夫長服飾地蒙人策馬出來,高聲吟唱著不知其意的歌兒,神情肅然。越來越多的蒙古兵合著曲調齊聲歌唱,在江河之水不住拍擊水岸的濤聲之下,轉折悠揚,空闊蒼涼。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援軍
岳陽城的某處角落里,極為奢靡的氣息彌漫在這間房之中,四處散落香草薰葉,隨意可見名花美人。
一個男子清澈的聲音悠悠揚揚的響起︰“哎呀哎呀,真是,人要衣冠呢…”
這個男子面目極是俊美,尤其是一雙眼眸有如玉琉璃一般,光影折射間閃爍彩色輝芒。單容顏看起來,仿佛不過二十來歲,但卻是一頭白發,純白如羽的披展開來,在後背束成一縷,極是柔順,渾無雜質。
他此刻正站立在一面大銅鏡前面,口中嘖嘖有聲,彩眸中一片欣賞神色。但听他笑道︰“天人化生,萬物滋養。造化如此,當真神妙之極。”說著慢慢將手臂伸展開來。
身旁的美婢會意,忙將一件純白的袍子取來與他披上。那白袍純絲織作,一朵碩大的金絲牡丹紋在其上,嫣然綻放,恍若冷香搖動,合著純白的底色,貴氣之外,更顯清雅。
男子懶懶的聲音響起︰“玉兒,到中書省梁大人處取他手諭,到戶部領七兩天蠶絲來。嗯…限你十天內趕回。”
身邊一個美婢恭聲應是,緩緩退去。又听這人悠悠一嘆道︰“兒,你剛從大都回來,太…咳,聖上最近可好?”
兒甜聲道︰“聖上龍體康健,好的很呢。您老人家自管逍遙就是了,還惦念著那個藥罐子干嘛呀?”
男子听得這話,懶散神情一變,目光有若實質,緩緩轉過身來,冷冷盯著兒。仿佛陡然間從春風和煦轉為隆冬寒雪,兒哆哆嗦嗦的求饒道︰“奴、奴婢知罪,您饒了奴婢吧。”
男子嘆息一聲,幽幽柔柔的道︰“兒。你仗著我寵你,時常撈些好處什麼的,也就罷了。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沒什麼。”他右手摩挲著美人的頭頂,伸指挑起一根發絲,不住把玩著,便听他續道︰“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出言侮辱聖上。唉,我再寵你,也無法容忍這等大逆不道之罪……”
兒急得快要哭了,伸手拽住男子的白色長袍,輕輕搖動︰“奴婢。奴婢知道錯了。念在奴婢服侍您還算盡心盡力的……”後面的話還未說完,兒雙目陡然失去神采,身子一軟,癱倒在地。s
男子轉身繼續對著鏡子痴照,幽幽嘆道︰“選一處風水寶地,取芍藥花瓣八兩,把她好好葬了。”
忽然想起點什麼。他又說道︰“給她家里送一百兩紋銀去。”身後一干美婢齊齊應命。
卻听得一個戲謔聲音傳來︰“老怪物,一個如花似玉地姑娘,就值那麼點錢?嘖嘖,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麼臭美。”一眾美婢听得這話,都是大驚失色,卻是都听不出聲音來處,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男子卻是淡淡道︰“如花似玉,自然以花下葬。你又懂個什麼。你還是這麼浮躁,想必這些年來。功夫也高不到哪去。”
那個戲謔聲音再度響起︰“哈哈,你老人家頭發全白,面容較之當年還年輕了幾歲,想來是功夫大成了?”
他這聲話在別人听來倒沒什麼,但那俊美男子卻听得身軀一震,喃喃道︰“直之無前,神而明之。你的進步也不小啊…”
那個戲謔聲音仿佛喟然︰“及不上你就是了。”
俊美男子以手掩口,咯咯笑道︰“我大了你二十一歲,五十年的神功修為,若是還勝不過你這點功力。那真要一頭撞死了。”
那戲謔聲音地主人很夸張的“啊”的怪叫道︰“哎呀哎呀,十七年不見,你怎地還是這副惡心模樣?早知道就不該打開你那封信。”
俊美男子大是嗔怒,卻不好發作,胸口高低起伏。顯是氣得不輕。半晌才道︰“你能找到這里,可是有消息了?”
那人笑道︰“丫的。害老子跑了一趟大都,原來你在這里逍遙。嘿嘿,自然是有消息了。想知道麼?”
俊美男子雙目一亮,喜道︰“當真?快把它交給我。”
那人戲謔笑道︰“我可沒那玩意。”
俊美男子皺眉道︰“莫要拿我玩笑。以你功夫,豈會奪不到那寶貝。”
那人嘿嘿笑道︰“你可只讓我打探消息。看在咱們交情的份上,我探到那物事在……”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顯是用上傳聲入密的上乘功夫,一干美婢只听得雲里霧里,那俊美男子揮了揮手,皺眉道︰“你們都下去吧。”眾女躬身領命,頃刻間散得一干二淨。
隱在暗處那人發聲仍然飄飄渺渺,卻有如實質︰“老怪物,你出手還是不出手。”
俊美男子嘆道︰“唉…這東西對聖上有多麼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罷了罷了,我破例出手一次吧!”
那人哈哈大笑︰“那東西對皇帝的重要性就和命根子對男人的重要性一般無二,難怪,難怪!我還以為你個老怪物食髓而知味,窩在這里坐觀成敗,是想讓…”
俊美男子俊臉漲紅,尖聲喝道︰“住嘴!”
那人嘿嘿笑道︰“住嘴就住嘴。反正你也听不出我在何處,不怕你打我。”
俊美男子胸口不住起伏,良久方才平復下來,嘆道︰“唉,你領我去吧。呵呵,這一走,我那徒兒不知又要說些什麼閑話了。”
那人默然不語,男子微有些急,問道︰“怎麼,還不走麼?”
卻听那人道︰“看在你我交情,我破例幫你打探到那物事的下落。但具體位置,呵呵……”
俊美男子听他這話,登時會意,淡淡道︰“你想要什麼?”
那人緩緩吐出幾個字︰“我要…………”終是事關重大,後面幾個字又歸于一片模糊。
俊美男子听得他話,嘴角彎彎,含笑點頭。
兩道快捷無倫地身影嗖地掠過密林高宅,幾乎瞬間便不見人影。但听得那戲謔聲音又怪叫道︰“老怪物,你慢點兒,慢點!”
六大派中的精英弟子,還有少數幸存的武林人士,靜靜的听著這群自來無惡不作的蒙古韃子高聲吟唱著的不知名的曲調。蒼涼雄壯,悲愴慟人,幾個三代弟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場中諸人都覺得心中好似忽然間被塞滿,仿佛被什麼哽住了喉。明明是北地荒原蒼涼豪闊的歌聲,能一抒胸臆,卻仿佛南朝水鄉吳儂軟語,讓人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這等事換做從前,各大派掌門都會毫不猶豫的痛斥其非︰“縱然身陷絕境,又豈能在敵人面前流淚示弱?”但此時他們自己也被氣氛所感染,便是自來對蒙古韃子深惡痛絕的滅絕師太,也是默默垂下手中倚天長劍。
雄壯的歌聲漸趨低沉,這是來自黑山白水的祈禱之歌,自來有勇士亡故、英雄殞命時,部落里的老人們就會唱著這支曲子,為亡靈超度。
這位千夫長是個地道的蒙古漢子,雖然自幼在西藏學習密宗武功,但卻是最為信奉冥冥中的黑山大神,這歌雖是為族人所作,但更為英雄而作。他此刻唱出來,一方面是為死去地弟兄們超度亡靈,另一方面,卻是敵人雖然殺傷甚多,但他們寧死不降,奮戰到最後的精神贏得了蒙軍全體的敬重,因而高歌詠之,再殺不遲。
一曲完畢,那員千夫長正要一揮彎刀,示意全軍沖鋒,卻听得一聲如雷大喝︰“住手!”
這名千夫長久居漢地,略通漢語,听得這話,手下不由頓了一頓,舉目望去,但見沿著河岸,有幾騎飛奔而來,身後跟著密密麻麻約莫七八百個叫花子。叫花子後面遠遠吊著千余騎兵,清一色的蒙軍服飾。
千夫長目瞪口呆,他實在想不通為何會出現這等狀況。但見領頭一騎是一個瘦削和尚,定楮細瞧過去,但見和尚馬匹上橫放著一人,赫然便是這三軍之主,萬夫長燕赤爾!
隨著馬匹越奔越近,千夫長發現燕赤爾神情萎靡,顯是受了重傷,他猶豫著將手中彎刀放下,周邊蒙兵也紛紛發覺有異,轉頭望去,見主帥遭擒,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張松溪見機不可失,吩咐好一批人照顧傷者之後,大吼一聲︰“大家隨我沖呀!”拔出手中長劍,向前沖殺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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