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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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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子縝]武當宋青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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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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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1 02:31:3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失傳

    青山隱隱,綠水迢迢。方才還是白雪皚皚的奇峰突起,現下卻如同江南水鄉的山和水秀。張三豐大袖飄飄,立在一旁,林中一片空地上青影閃動,呼喝連連,掌風霍霍,卻是俞岱岩在使一路掌法。

    周芷若、張無忌、殷梨亭三人也在一旁觀看。

    張無忌挪了挪身子,湊到殷梨亭身旁,低低一笑︰“六叔,你那套劍法,使得真好看。”

    殷梨亭淡淡微笑道︰“你想學?”

    張無忌眼楮一亮,笑道︰“煩勞六叔傳授啦。”殷梨亭睨他一眼,搖了搖頭,嘆道︰“六叔再使不出來了。”

    听得這話,張無忌一怔,問道︰“這是為何?”

    一個清脆淡漠的聲音響起︰“六叔情之所至,自然而然便使出來了,如今得脫桎梏,卻再無當時心境了。”

    殷梨亭撫掌一笑,張無忌卻是奇道︰“桎梏?師妹,這話從何說起?”在長輩面前,張無忌頗是放不開來,只稱呼周芷若作師妹,卻不敢直呼其名了。

    周芷若輕輕道︰“六叔那場劍舞,是為一個女子舞的,炫麗絕美,想來是那位姑娘自來便喜歡濃麗色調吧。”

    張無忌撓了撓頭,他雖聰明,卻並不大明白周芷若言下之意。

    卻听周芷若續道︰“六叔的每一劍,都藏著對那位姑娘的深深眷戀以及刻骨銘心的相思之情。然而,這位姑娘,自始至終。卻都未現身過。似乎又帶上了悲傷苦澀之意,六師叔終至使出那最後一劍,好像是要與楊逍同歸于盡……然而,我卻以為,六叔這劍,乃是斬斷情絲地慧劍!”

    張無忌瞠目結舌,望了望殷梨亭,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半晌才道︰“所以……六叔在最後一刻,將那光明左使楊逍給推開了麼?”

    周芷若閉口不答。^^雙妙目自盯著殷梨亭看,嘴角若有笑意。

    感受到山間特有的清新微風拂體,殷梨亭微微闔目,淡淡笑道︰“我原以為我對她眷戀至深,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忘卻半分。然而,這一場劍舞到後來,卻是發現,我不是不會忘,而是一直不敢。”

    說到這里,他悠悠一嘆。搖頭苦笑道︰“那一刻,莫名其妙的順手一劍,竟然是同歸于盡的絕招。待到我听見她的聲音猛然驚覺時……似乎已然難以挽回。”

    殷梨亭呵呵笑道︰“我死則死矣,又何必讓……多害一人性命?這一劍也讓我明白。我一直的念念不忘,不過是不敢忘而已。芷若你說的慧劍斬情絲,倒有幾分道理。”

    周芷若淡淡一笑,再不說話。

    張無忌卻是恍然大悟,擊節道︰“怪不得師妹說六叔得脫桎梏。原來這個桎梏,卻是情之枷鎖!”

    殷梨亭邁出至關鍵的一步,雖然心中仍有疙瘩,但也不似過去那般時常縈于心頭揮之不去,張無忌這言語換在以前說來,定然犯了他的忌諱,這時听在這武當六俠的耳朵里,卻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俞岱岩一套掌法堪堪使完。張三豐看得連連點頭,見俞岱岩立定,他緩緩道︰“岱岩,彼時你手腳初愈,我竭盡心力為你創地這套掌法,你使得很好。也得了個中三昧。你能自加機變。于雙手關節處裝上鋼鐵所做的夾板,化己之所短為所擅長。更是尤為難得。只是……這些盡攻人咽喉、胸口、腎腰等要害的狠辣招數,卻是從何而來?”

    俞岱岩听師尊語氣不善,額上登時冒出一層冷汗來,他勉力想要跪倒,但膝間關節卻難能屈下。=張三豐當年以黑玉斷續膏化腐朽神奇之效,續接俞岱岩斷骨,但這骨骼斷的太久,續接上時,雖能自己行走,手足功夫也恢復三四成,只是再難屈曲如意。

    也正是因為如此,張三豐苦思冥想為他量身定做一套高妙武學,在光明頂上與殷天正爭鋒時一度佔得上風,實是這大宗師良苦之心。

    這時俞岱岩見師傅神色淡漠,慌忙屈膝,萬到一半,卻是始終彎不下去。

    他一顆心仿佛墮在谷底︰“師傅不加攔阻,是真的怪我了!”

    悲涼之心陡然生出,他強自運力,只听得喀嚓一聲脆響,正是骨骼摩擦產生的聲音。

    張無忌和周芷若听得這古怪聲響,望向張三豐和俞岱岩,不由面面相覷。

    殷梨亭本在一旁擦拭斷劍,听得這聲,也是抬眼望去。這一看也是令他一驚,師傅喚師兄試招,怎致如此?

    俞岱岩還要運力,就算是再跪斷這一雙腿,也要求得師尊諒解。俞岱岩自殘廢後,性子愈發執拗,一旦決定,便雷厲風行。這一運力,便听得“喀嚓”“喀嚓”聲響不絕于耳。

    額頭上豆大汗珠不住滴下,顯然痛苦甚深。張三豐終是不忍,大袖一揮,俞岱岩便身不由己的站了起來。

    卻听張三豐斥道︰“起來!再跪斷一雙腿,誰來給你醫去!”

    听到師傅訓斥,俞岱岩反而面上一喜,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殷梨亭忙幾步上前,扶住他右臂。

    張三豐嘆道︰“岱岩,你本性淳樸。怎地創出這等招數?抑且算計精準,一環扣一環,生怕別人不那般使。這幾招狠辣異常,也精妙異常,絕非一朝一夕能就之功。你說,這些年,你尋了多少人來試招?這些殘廢的人,又到哪兒去了?”

    俞岱岩冷汗又出,他素知師傅慧眼如炬,听師傅吩咐試招,早覺不妥,但卻不敢違逆,只一招一式使來,這套功夫他熟極而流,從頭到尾一氣呵成,原本最後幾招頗有猶豫,但想到師恩沉重,如何能欺瞞,便硬著頭皮使了出來。

    果不其然,張三豐心中震怒,當年俞蓮舟也曾創十二式“虎爪絕戶手”,招招拿人腰眼,但他畢竟手足便給,能自演其招;而俞岱岩手腳不便,若無人試招,是絕對創不出這等精妙的招數。張三豐宗師慧眼,如何想不通其間緣由?

    俞岱岩小心翼翼的說︰“弟子這七年行走江湖,廢了揚州三虎,漠北雄鷹以及雲嶺七仙這十一個邪徒,這些人個個都是**擄掠無所不為地畜生……”

    張三豐接口道︰“所以你便以之試招,而後創出這狠辣決絕的掌法?”

    俞岱岩額間又冒冷汗,戰戰兢兢的道︰“弟子…弟子…”

    張三豐一聲長嘆︰“罷了,罷了。岱岩,你記住,這些招數,也別傳給你徒兒了。便是你自己,除非生死關頭,也切莫動用。”

    恍如晴天霹靂,俞岱岩倒退兩步,驚道︰“師傅,弟子苦心孤詣……”武者最大的榮耀無非自己所創能被繼承下去,傳承百世。此刻張三豐一語便將俞岱岩這門功夫給判了個“失傳”地罪罰,如何不教俞岱岩心驚肉跳。

    張三豐冷冷道︰“你殘而後復,使這門功夫自是最合適不過。但與你一般境遇者,天下也沒有第二個,莫非你還要你徒兒也手足殘廢一次麼?”

    俞岱岩怔怔想了許久,終是頹然嘆一口氣。

    幾人再小憩了一會兒,張無忌暗自咋舌,太師傅平日里和藹慈祥,今日竟是這般疾言厲色,看來自己要好生持重做人,否則武當山上,第一個放不過自己的,就是太師傅他老人家。

    一陣微風刮過,眾人眼前一花,便將一條人影迅捷無倫的奔向前方,一個禿頭閃閃發亮。張三豐看得眉頭微皺,暗道︰“瞧這人步伐,顯然武功甚強,但他明顯是個和尚,卻怎地用我玄門高深輕功?”

    這邊廂還未想完,又一條身影急速掠過,卻是光明頂上,只出現了不到一刻鐘的劉伯溫。

    俞岱岩看得分明,揚聲道︰“先生何事匆忙?”

    劉伯溫百忙間回頭一看,見是武當眾人,登時換了一副笑眯眯的神色,邊奔邊道︰“張真人有禮了。俞三俠、殷六俠有禮。在下尚有要事,哈哈,失陪,失陪。”

    身子一動,便掠出數丈之外,向那禿頭和尚追去。

    張三豐贊道︰“這兩人功夫都是極高。尤其後面那人,奔走間竟而頗似我武當梯雲縱輕功,但意境卻迥而異之,難得,難得!”

    說到這里,他心頭微微一動︰“那古墓地青衣弟子,所使內勁,竟仿佛我派純陽無極功”想到此處,張三豐眼前一亮,便要轉回一問究竟,但轉念間又忍不住嘆一口氣︰“遠橋、蓮舟的內功也不過如此。這人顯然有二十五年以上的內功修為,怎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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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牛耳

    光明頂上,哭聲一片。

    一尊瓖金砌玉的雕龍玉床上,躺著兩具骸骨,正是明教教主陽頂天及其夫人死後遺骨。

    千余教眾跪了一地,韋一笑和殷天正跪在最前頭,眼中都是蓄滿淚水,其次便是五散人、五行旗掌旗使。楊逍乃是光明左使,身份最高,站在床沿,滿含悲切的讀著陽頂天的遺書。

    一字一句,都令這些明教的核心弟子,泣不成聲。

    教主失蹤,已然近三十年了,盡管多數人都知道,教主可能故去了。但心中不免仍存了一分念想︰“本教教主天下無敵,誰能致他死地?莫不是在某深山中修煉一門神功?要三十年之功方竟功成?”

    陽頂天乃是明教之魂,四十五年前以弱冠之齡便已威震江湖,聲威之盛,較之武當張三豐,也只是一線之隔。

    抑且上代衣教主孱弱,明教勢力僅只西域,而陽頂天網羅天下高手入教,如楊逍、範遙、張中、彭和尚之輩,都是陽頂天一手提拔。而後大加整頓,因材施教,光明左右使、四大法王、五散人,高手之眾,為天下之冠,這一來,不啻使明教大是振興。

    他中興明教,自然而然被數萬明教弟子奉若神明,愛之敬之。縱然他們在心中都有懷疑教主已遭不測,但卻萬萬不願深想。

    此時得知陽頂天死訊,眾人先是不信,鬧騰許久後,發現那份手跡的確是陽頂天筆跡,當即悲憤莫名,而後終至痛哭失聲。

    這些弟子自幼入教。老的已年近花甲,幼的卻方當弱冠,連陽頂天地面都沒見過,但卻人人流淚,莫不悲痛。當然,這其間的真假虛實,是虛情還是真意,只有自知了。

    楊逍原也想到陽頂天或許早已死去,早做好心理準備,但一將教主遺書鋪展開來。大聲誦讀時,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陽頂天待眾人都是極厚。于楊逍如師如友,更破例授以“乾坤大挪移”心法前兩層。而對于殷天正、韋一笑、說不得等人。

    也是如此。

    這樣一個雄才大略,言語可親,舉止間瀟灑不盡的教主,如何不教人衷心臣服?何況,他與屬下不僅僅是所謂例行公事,對每一個人,都極是親厚。待之如友。

    男人間的友誼。永遠都不會變質,雖會慢慢變淡。但那份最初的情誼,卻是永存心中,並不是時間可以拖垮的。

    沉郁頓挫的字句跳動。楊逍緩緩讀到後來,忽覺氣氛有異,見光明頂上諸人都是一片肅然,神色堅決。他暗嘆一口氣︰“還得將謝兄弟迎回才是!”

    青書早已攜著甦若雨、小昭以及胡青牛夫婦,一路下山。

    明教的秘道自來便不允教眾擅入,是以他又再次深入秘道,小心翼翼的將兩具骸骨取出,那無字地羊皮卷,卻是依舊留在明教秘道之中,然而他以悄悄浸之以水,顯現出來字跡後,默記心頭,只待下山之後,錄之成冊,另作他用。

    誠然,他“太極十三勢”就快功成圓滿,這個“乾坤大挪移”心法,除了稍作借鑒之外,的確並無大用。

    原本韋一笑等人已微微起疑,暗道這“悲酥清風”一事,是否真是他所為?如此,除楊逍外,眾人對他本頗有微詞,但听楊逍作證,他並未離開光明頂策劃此事,又見這谷羽先生地確是在我教秘道中尋到教主骸骨,悲切之余,卻是大為感激。

    這件懸案三十年未解,今日一朝得見結果,雖非自家所願意看到的,但卻總勝于懸而未決。

    何況,將教主夫婦骸骨取出,不致曝尸道中,這份恩情,當真是比天還高,比海還深了。

    他們又怎料得到,打算施用“悲酥清風”一事,在上山之前,便已謀劃妥當。然而變數在于,一是未曾料到明教也有這令人散功地藥劑,二是沒曾想鮮于通竟敢真領人廝殺。

    由此一來,他也對這華山掌門大是起疑。

    一直以來,得悉原著的宋青書都以為,這位華山掌門,不過是個單純為己謀利的小人而已,是以往各派布置眼線時,華山最少。

    誠所謂一葉障目,他本可早日發現鮮于通陰謀身份,但一直到今天,方才真正起疑。

    此念方動,他便吩咐劉伯溫趁亂將鮮于通擒下,和甦若雨一道,將這人藏到一處隱秘地點,待得事後,再來提他出來。

    于是乎,高老者、矮老者以及白觀等人遍尋不到掌門,來興師問罪時,青書只淡淡一句︰“我不知曉。”在楊逍的默許下,光明頂都幾乎被華山的人翻遍了,卻始終找不到鮮于通。

    白觀等人悻悻而退,臨走前青書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對他說了一句︰“一月之後,我上華山。”

    而後便是對明教中人言明陽頂天已死這一事實,並將陽頂天夫婦骸骨取出,而後悄然退下山去。

    幾人一路下山,有說有笑,胡青牛夫婦听聞陽頂天死訊,原本悲痛,但夫妻重聚,不多時便喜笑顏開了。

    胡青牛一改平時木訥模樣,只不斷翻新花樣去討妻子歡心,王難姑或嗔或喜,不時伸手去揪胡青牛耳朵,這醫仙躲得兩下,索性不躲,任妻子扭他耳朵,一臉甘之如飴的表情。

    小昭和甦若雨瞧地都是忍俊不禁,但心中也暗自羨慕這對夫妻深厚感情,暗道自己將來若能如此與心愛之人一起游覽青山綠水間,談笑嬉鬧,倒也不差。

    青書在旁邊看得哈哈一笑,饒有趣味地說道︰“胡先生,尊夫人似乎頗想嘗嘗執牛耳的滋味。哈哈!”

    他這一笑,卻令王難姑雙頰通紅,胡青牛則是裂開一張大嘴,呵呵直笑。

    及至一處巨岩,甦若雨一指岩石後,長吁一口氣道︰“到啦!鮮于通便被劉先生放置在此處。”

    此語一出,胡青牛一張笑臉陡然僵住,神色猛然陰沉起來,青書點點頭,大步上前,從岩石與峭壁陰沉沉地縫隙間拖出一人,緊閉雙眼,神情萎靡,頗是憔悴,但自形貌之間,顯然便是那江湖人稱神機軍師的華山掌門。

    胡青牛握緊雙手,一雙手上青筋畢露,王難姑見丈夫談笑神色忽然化作虛無,知他心中憤怒,伸手搭在他右手上,神色竟是從所未有的溫柔。

    她與胡青羊地感情也自極好,不然也不會想要替她報仇了。王難姑帶著憤怒的眼神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仿佛要噴出火來一般,她跨上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鐵筒。

    青書一擺手道︰“胡夫人,且慢。”

    王難姑一怔,道︰“公子,你……”

    青書搖搖頭,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來時路上,你在哪兒等我的麼?”

    王難姑神色迷惘,想了一想道︰“是在華山的下棋亭。”此語一出,她眼楮一亮,喜道︰“公子之意,我知曉了。”說著將那小鐵筒又放入懷中。

    胡青牛一臉不知所謂,道︰“難姑…你們在說什麼?那個鐵筒里邊裝得又是什麼?”

    王難姑一把拉過他,對著他耳語數句,卻听胡青牛驚叫道︰“金、金蠶蠱!你…你快將那東西給扔了!”

    王難姑一拍他頭,嗔道︰“你個大笨牛!這金蠶蠱是用來對付鮮于通的,扔了咱們可就報不了仇了。”

    胡青牛心有余悸,囁嚅道︰“不是還、還有‘悲酥清風’麼?何況,公、公子在此,瞧他也不能翻起多大浪來。”

    說著頗是討好的看了一眼青書,神情間那股子猥瑣勁頭又露了出來。

    王難姑又是一陣好氣,揪著他耳朵,直把這蝶谷醫仙給疼得連連呼痛。

    青書笑道︰“胡先生,你說,要一個人立即就死了苦些,還是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痛苦些?”

    胡青牛一怔,卻听小昭幽幽嘆道︰“自然是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要痛苦的多了。”

    胡青牛腦筋數轉,卻仿佛總是轉不過彎來,王難姑羞憤欲死,用力揪著胡青牛右邊這只牛耳,一拍他頭,罵道︰“笨死了,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見這蝶谷醫仙一臉無辜,甦若雨抿嘴輕笑道︰“公子的意思,是當眾揭穿鮮于通丑事,讓他遺臭萬年呢……”眼神已不自覺的往小昭望去,見這小姑娘俏麗容顏微帶愁意,她心想︰“這小丫頭有心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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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1 02:32:1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誤會

    娥眉微蹙,光滑的如天鵝絨緞的玉頸斜斜,一雙妙目宛如深谷幽潭,一傾皆碧。似乎天風微微,吹皺這一池漣漪,小昭雙目蘊愁,楚楚動人。

    甦若雨小小年紀便執掌古墓外圍勢力,閱人無數,縱然以小昭心計,也是難逃她法眼如炬。她看得眉頭一皺,心道︰“得找個時間同她說說話了,這丫頭怎麼什麼事都悶在心里?”

    雖然與小昭相交不到半日,但甦若雨卻已摸清她性子,知道這少女看似天真無暇,實則心機暗藏,雖無什麼害人之心,但卻是不願將自己的煩惱與他人訴說。換而言之,便是能共患難,不能齊享福。

    青書一把將鮮于通提在手中,左手微拂,便點了鮮于通昏睡穴。他淡淡道︰“咱們走罷。”

    話音方落,仿佛想起了什麼,他又轉身笑道︰“胡夫人,你這幾日間……不妨配幾味好玩的毒藥,來伺候伺候這位華山掌門。”

    他這一聲“胡夫人”又是讓王難姑臉上一紅,之前這位毒仙一直要求眾人喚她王夫人,態度之強硬,令人咋舌。這時青書自然而然的稱她胡夫人,倒讓她微微不好意思起來。

    王難姑听到後來,眼楮一亮,嘿然道︰“公子,您放心,我保管不毒死他。”

    胡青牛忽地一挺胸膛,自傲道︰“公、公子,有我在,保管毒不死他!”他尚不習慣喚青書公子,是以頓了一頓。但神情中的自負之情,卻決然發自真性真意。

    王難姑斜瞪他一眼,胡青牛感應到妻子威脅目光,猛一哆嗦,忙加一句道︰“不過,若是夫人下的手,為夫卻是萬萬解不開地。”

    毒仙輕啐一口道︰“馬屁精!”

    青書微微一笑,再不說話,手提一人,獨自悠然踱步。^^^^走在前頭,內息流轉間,提起鮮于通這百十斤的身子,渾不費力。

    胡青牛夫婦、小昭武功都不甚高,是以這一行人也不急著下山,只慢悠悠的在這險峰絕壁間游山玩水,賞玩風景,觀浮雲朗日,笑蒼山負雪,半日時光流過。倒也不甚難熬,也自下得山來。

    平地不似山間陡峭。天色向晚,幾人都是施展輕功,往附近村落行去。以免露宿山林之苦。

    胡青牛夫婦攜手奔跑,微微氣喘;小昭起足落步間優美可人,但起承轉合之間,不免難能圓轉如意;青書則是東一步、西一步的隨意邁著,不緊不慢的隨在胡氏夫婦和小昭身邊。手中雖然提了一人,卻絲毫未顯疲累之態;而甦若雨姿勢飄逸,竟是渾然看不出她是在趕路一般。

    四人輕功修為本自不能相提並論,古墓輕功自來便冠絕天下,輔以渾厚內力,長途奔襲,可說天下無人能敵。而武當派的“梯雲縱”心法更是注重一口真氣存乎胸臆之間,輪回游轉,悠悠然。浩浩然,則氣不盡,力不盡。

    和這兩人相比起來,小昭與胡氏夫婦的輕功,則顯得太過淺薄了。

    小昭的家傳輕功縱然高明,但卻遠沒練到高妙處。即便是金花婆婆親自前來。也只有嘆服的份兒。

    這般奔了約莫半個時辰。胡青牛和王難姑已然氣喘吁吁,小昭也是胸口起伏。唯有青書和甦若雨淡定自若,望著前方通明***,甦若雨微微一笑,道︰“咱們尋戶人家住下吧。”

    敲開村口一家大戶,甦若雨給了主人家十兩紋銀,那村漢看了一眼這一行男女,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

    青書站在最後,早將鮮于通扶起,低頭斂眉,隨眾人走入屋中,他每隔三個時辰便點鮮于通一次昏睡穴,現在這華山掌門,似乎還在呼呼睡著大覺

    原本塞外之地,多是游牧牧民,但昆侖派世居此地,漸漸也有許多前來拜師不果地中原人定居,中州子民,俱以土地為貴,是以建屋施瓦,興土木之設,倒也頗是繁華。主人家騰出三間空房,甦若雨和小昭一間,青書押著鮮于通一間,胡青牛夫婦一間。燭火晃悠悠的亮起,鮮于通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仿佛沒有五官的臉,被燭火映照的忽明忽滅,極是可怖。他低呼一聲,眼中滿是驚色,想抬手出招,卻發現渾然使不出半分力道,只驚道︰“你、你是何人?”

    青書陰惻惻一笑,他這一笑運上內勁,粘動面具,帶得這人皮面具微微一動,更顯得陰森恐怖。

    便听他沙啞著嗓子,緩緩道︰“我是何人...?呵呵…這卻記不得了,不過,我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何人?”聲音听起來竟是頗為蒼老,竟是讓青書自己都為之一怔。

    鮮于通不愧大派掌門,不過瞬間便鎮定下來,仔細看了青書一會,再環眼四顧,見是農家的粗糙土牆,又嗅了一嗅,聞到了豬糞的味兒,他微一皺眉,心念數轉,當即長嘆一聲道︰“在下乃是華山掌門鮮于通,承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送了個神機軍師地稱號,不知老丈您可曾听過?”也是他在光明頂上太過奮勇,沖在最前頭,未曾見過後來趕到的宋青書,是以對于這副招牌的面具,竟是沒有半點映像。

    這燈光晃悠悠的,又處幽暗昏惑之地,青書一頭烏青地頭發也被映的看不出顏色,但臉上的褶皺卻是被鮮于通看得清清楚楚。

    他這一聲“老丈”來的甚是突兀,青書听得大是錯愕,念頭數轉,已然計上心頭,當即裝作沉思模樣,繼續沙啞著嗓子道︰“原來…你是華山派的掌門啊…咳咳,當年貴派地那個...那個什麼來著?噢,是了,是個渾號叫斷水劍的年輕人,可是個了不起的才俊哪,怎麼不是他來坐這掌門之位麼?老朽數十年不行于江湖,倒是有些生疏了。”

    鮮于通面肌微一抽搐,強笑道︰“老人家說笑了。白師兄數十年前….便已故去了。”

    青書裝作一怔,又深深一嘆道︰“江湖無情,即便有紫電青霜之鋒,也難逃一死。唉,早知如此,何不早早遁隱深山,悄入鬧市,以求安度余年?”他這話說的滄桑沉痛,仿佛一位長者悼念歿去的晚輩,深沉而悲慟。

    鮮于通听他說的煞有介事,但卻始終想不起白垣何時踫到過武林隱居前輩,當年他和白垣感情甚篤,幾乎無話不談,卻從沒听他提過,心中登時起疑,當即小心翼翼的問道︰“老人家….您和我白師兄…有何淵源麼?”

    青書長吁一口氣,將手慢慢放在膝上,正襟危坐的淡然道︰“不過一面之緣而已,白垣這孩子年紀輕輕,倒是使得一手好劍法,尤其是你派中的希夷劍法,若希若夷之意蘊,當真被他使得淋灕盡致。”他敢說出這話,皆因當年白觀與他同行昆侖時,曾言及父親所擅長地劍法,最為厲害的,便是這“希夷劍”,此時既心中計定,為求取信,便順口說了出來。

    鮮于通身子一震,眼前仿佛又顯現出那個手執長劍的白衣男子,在他耳邊厲聲喝罵︰“胡小姐懷了你骨肉,你棄之不顧,乃至一尸兩命,委實負心薄幸之極!走,從我去見掌門去!”

    也就是那一晚,原本感情甚篤的師兄弟大打出手,鮮于通還清楚的記得,“希夷劍法”的一招一式,都是如此地綿泊厚重,卻鋒銳暗藏。

    終于,他用出了得自苗疆地金蠶蠱,將白垣一舉毒殺!

    想到這里,他身子一哆嗦,再不敢想下去。卻听得青書在旁邊叫道︰“鮮于掌門、鮮于掌門?”

    鮮于通強笑道︰“晚輩追思故人,一時失態了,望前輩見諒。”他到此時已完全信了青書乃是一位年高德劭的老前輩,听他口氣甚大,卻不知功夫如何。

    見鮮于通目光中微微傾斜,青書知他已起試探功夫之意,遂呵呵一笑,起身站起,從木桌上取了一只瓷杯,往里邊注滿涼茶,時值初夏,倒也頗是炎熱,他端起茶杯走向床邊,笑道︰“鮮于掌門不知何故倒在路邊,老漢將你救回,無所相待,唯奉茶一杯,以表敬意。”

    鮮于通忙道︰“小可不敢,不敢。”

    青書擺擺手,依舊沙啞著嗓子道︰“這乃是老朽對華山派地敬意,絕非于你一人。”

    鮮于通一怔,道︰“呃……”這聲未完,便見一道細細水注騰起,徑往自家嘴巴里涌來,他登時一驚,忍不住立即閉口。

    這是人的自然反應。譬如,當外物襲向眼楮時,眼皮會不由自主的閉上,嘴也是如此。鮮于通甫一閉口,便覺口中充滿清冽可口、微帶苦澀的涼茶,抬眼望去,見那青衫人滿布褶皺的臉若有笑意,悄立一旁,心中不由大喜︰“若將此人招攬在手,何愁將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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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準備


    幽暗昏惑的燈光依舊閃爍著別樣的光芒,鮮于通眼中似有喜色,但卻一閃即過。卻听他道︰“老先生,您說是在路邊將在下救回…卻不知…”

    青書咳嗽一聲,道︰“是在山澗旁邊一塊巨石之畔,老朽年紀雖大,但好歹不算耳鳴眼花,還能看清楚些許,否則,呵呵,鮮于掌門恐怕已經喂了野獸啦。”

    鮮于通一听這話,心道有門兒,這人如此說話,顯然是想要報酬,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動之以利,說不準就能順利招致門下。

    想到這里,他裝出一副感激模樣,想要站起身來,晃得兩晃,卻是全身無力,只得乖乖呆在原地,搖頭苦笑道︰“晚輩全身乏力,站不起身,不能叩謝前輩恩德,當真是失禮了。”

    青書淡淡道︰“無妨。要那許多禮作甚!你們這些中原人倒是忒不爽快!”

    鮮于通心頭又是一動,沉吟問道︰“不知老前輩最近時間是否寬裕……”青書似有不耐,揮手打斷他道︰“你問這事作甚?我瞧你衣裳華貴,卻沒曾想是華山掌門,江湖之事,刀頭舔血,而無尺寸之利,我不欲理,你莫多說了!”說著起身站起,作勢欲出。

    鮮于通忙道︰“老先生莫急,莫急。”青書腳步一頓,回頭冷冷道︰“你身子虛弱,還是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鮮于通見他又要走,忙叫住他,說道︰“老前輩。您听我說。我華山派也算小有產業,現下晚輩受傷在身,行走不得,但派中卻有要事,急需在下趕回……晚輩斗膽,請老前輩護送晚輩回派,華山上下感恩不盡,定有重謝!”

    此話一出,他便定楮望著青書,看他作何反應。卻見這位老人家身子不動。只緩緩抬手摸了摸鼻子,徐徐道︰“重謝?你能拿出什麼重謝……”

    鮮于通沉吟一會兒,咳嗽一聲︰“我華山派有九門絕技……”青書冷笑一聲,抬手打斷他道︰“武功秘籍?嘿嘿,嘿嘿。^^手掌驀地拍下,正正擊在身旁那張木制椅子上,而後迅捷收回右手。

    半晌悄無聲息,鮮于通正自納悶這位前輩在做什麼,卻听得喀嚓一聲細響,這張椅子竟是化作一堆細碎木粉。

    鮮于通目瞪口呆。張大了口︰“這、這…”適才那道送水之功,已讓他覺得這老者功力大是不弱,抑且拿捏之巧,較之一流高手。也是絲毫不差。

    而如今,從這陰狠霸道的掌力來看,這位隱居昆侖山下的老漢,竟是個絕對地高手!

    至少,舉華山一派。也無人能及。便是放眼六大派,除卻少林武當的頂尖高手,武藝最高者,也不過與之差相仿佛而已。

    鮮于通念頭數轉,終而鎮定下來︰“他是向我明說,他不需要武功秘籍。”隨即便笑呵呵地道︰“老前輩武學高明,晚輩佩服。”

    青書嘴角彎起一道冷冷的弧度,並不多言,卻听鮮于通又道︰“這些年來。晚輩曾多作生財之道,派中積蓄,已有黃金五千兩。只消老先生護送晚輩回派…晚輩願以千兩黃金之資,酬謝前輩恩德。”

    此語方畢,鮮于通便望見青書嘴角弧度已漸漸落下。卻听得青書緩緩道︰“黃金萬兩?江湖人士,何曾能有這等資財了?”

    鮮于通輕笑道︰“自是別有生財之道了。”

    青書厲聲喝道︰“殺人放火所得財富。乃是不義之財。我何能取之!你若是做這等事,便請立刻離開老漢這屋子!”

    鮮于通一驚。頗是摸不準這位老先生如何想得,但隨即便搖頭笑道︰“華山派好歹乃是六大派之一,怎能做這等事情!我派中弟子,更是個個都是身家清白的好人。****我這許多錢財,除卻山下田產租賃所得,呵呵,便是晚輩令弟子沿著當年張蹇所走絲綢之路,運中原之貨前往西域,而後交易所得。”

    青書故作狐疑,微一偏頭,疑道︰“當真?”

    鮮于通坦然迎上對方目光,對視半晌,卻听得這位青衫老人驀地哈哈大笑道︰“鮮于掌門坦誠君子,行!老夫便護送你回華山!不過…還得再加五十……不,一百兩黃金!”

    鮮于通听得暗暗好笑,心中喜道︰“看來這人是個窮瘋了的榆木疙瘩,不知變通,如何能財源滾滾?倒是不難控制,只是須得多請些黃金白銀下來。”

    當即沒口子應下來,兩人閑聊兩句,青書又問鮮于通肚中是否饑餓,他這麼一提,鮮于通倒還真覺得有些餓了,青書遂言說為他張羅飯食,振袖起身。

    推門而出,青書嘴角劃過一道嘲諷笑意,先取下面具,尋到主人家,塞給他一錠十兩紋銀,要他做些飯菜,而後吩咐他第二日先遷出去,主人家先是說拖家帶口的不方便,青書再塞給他一錠紋銀後,他便喜笑顏開的答應了。

    打發了這戶主人,青書便轉向南面甦若雨與小昭所住之房,听里邊有細細碎碎的私語之聲,便輕輕敲了兩下,而後推門而

    卻見甦若雨執著小昭的手,坐在床頭,見進來的是他,甦若雨嗔道︰“咱們女兒家聊些私房話,你來作甚?”

    青書微微笑道︰“若無急事,怎敢深夜造訪?”瞥見小昭臉上似有淚痕,方要問她為何流淚,卻見甦若雨擠眉弄眼,登時閉口不語。甦若雨見他會意,當即微微笑道︰“什麼事?鮮于通不肯說麼,很棘手?”

    青書笑道︰“棘手倒是不棘手,只是需你助我做幾件事

    甦若雨微一皺眉,說道︰“又賣關子,到底發生什麼?快說快說。”

    青書望了一眼小昭,低嘆一聲,也不避諱,說道︰“我早說這鮮于通似乎並非只是華山掌門這麼簡單……”說著便將剛才所發生地事兒說了一遍。

    甦若雨沉吟道︰“你確定他把你當成一位老前輩了麼。”

    青書沙啞著嗓子沉聲道︰“小姑娘,莫非不像麼?”

    甦若雨撲哧一笑,小昭先是听得入神,這時也是忍不住微一綻顏。甦若雨道︰“好啦,我信你了便是。你要我做什麼?”

    青書听那主人似乎便要做好飯菜,便道︰“第一,你替我書信一封,請她一月後華山相聚。第二,想辦法在一夜之內幫我變白一些頭發。第三麼,咱們分道而行,胡先生夫婦以及小昭,都隨你而行,一月之後,咱們華山見。”

    話音方落,便一陣風也似的閃了出去,低低的和那主人說了幾句,便端著飯菜回到自己房中。

    鮮于通身中“悲酥清風”之毒,功力全失,如何听得到他這一番計議。這約莫兩刻鐘時光逝去,他竟是昏昏欲睡起來。

    听得吱呀吱呀的門響,他又迷糊醒來,見這老先生端了飯菜進來,頓覺腹中饑餓。

    吃了這頓飯,鮮于通大是稱謝,青書坦然受之。

    說了兩句客套話,青書又道︰“鮮于掌門身子尚虛,正需多多休息,且先好生調養。老朽……便告退了。”

    鮮于通忙道︰“謝先生款待了。”

    青書點了點頭,便要推門而出,卻又回頭玩笑道︰“鮮于掌門,咱們可是正經交易,到時候可別不給錢。若然如此,莫怪老朽翻臉。”

    鮮于通啞然失笑道︰“到時若然如此,晚輩一條性命,任先生取去。”

    青書哈哈笑道︰“好,好!爽快!”隨後飄然而出。

    甫一出門,摸了摸腰包,發現竟然空空,不由微微苦笑,當即又走入甦若雨房中,見室中兩女微有責怪之意,不由攤手笑道︰“我怕此間主人不曉事,壞事了就不好了,嘿嘿。”

    甦若雨白他一眼,一指桌上道︰“你瞧。”

    青書見桌上一張白紙墨跡淋灕,娟秀楷字有若刀削,縴合度,不由贊道︰“若雨,你何時練就這一手虞體?”虞者,凌煙閣上虞世南也,虞某人用筆圓潤,外柔內剛,結構疏朗,氣質秀麗,由女子執筆寫來,更顯清秀。

    甦若雨拉著小昭的手,笑道︰“這是小昭妹子寫的呢。”

    青書大奇,望了一眼小昭,贊道︰“竟寫的這麼一手好字,小昭你真了不得呢!”

    一路讀下,他嘆道︰“我心中所想,都被你猜到了。”目光所指,卻是甦若雨處。

    甦若雨淡淡笑著,波瀾不驚︰“我又不會那門功夫。你請她來,自是為此了。”

    青書一指頭發,笑道︰“那我這頭發,能弄的花白的像個小老頭麼?”

    甦若雨笑意盎然,一雙妙目定定望著青書,卻是一指東邊牆壁,笑道︰“這個……你就要問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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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雙推


   望著眼前一雙佳人妙目流轉,青書頓生眼花繚亂之感,搖頭笑道︰“那我便叨擾叨擾那兩位仙人嘍。”

    說罷轉身而出,往胡青牛夫婦房間走去,叩了叩門。

    但听得一聲女子驚呼,青書了然一笑,臉上卻依舊古井不波,靜待那兩位顛鸞倒鳳的醫仙毒仙開門。

    只听得細細碎碎的響動聲不絕于耳,過了好一會兒,胡青牛打開房門,青書笑著道︰“深夜造訪,有擾兩位清夢,恕罪,恕罪!”

    這位蝶谷醫仙頗是幽怨的看了一眼青書,干笑道︰“不知公子有何要事?”他身上衣裳整齊,倒是不顯狼狽,只是里面那位毒仙卻是釵橫鬢亂,神色驚惶。

    青書暗自好笑,嘴上卻嘆道︰“實是有要事相求,胡先生、胡夫人,可真要助我。”

    王難姑整理好衣冠鬢發,臉色微紅的道︰“公子于我夫婦幾有再造之恩,有事但說無妨。”

    青書嘿嘿一笑,將鮮于通一事說了,胡青牛眼中異彩閃動,道︰“公子所謀,我夫妻二人,定當相助。”

    王難姑笑道︰“我恰巧有藥水在身,公子稍坐,我這便幫你將頭發變得花白,手上皮膚也得微略老化。”

    說著掏出兩個黑色玉瓶,有著微微液體晃蕩其中,王難姑似乎微帶陰森的一笑,青書只覺毛骨悚然,忙道︰“這藥施用之後,還能恢復吧?我可不想真變成個小老頭。”

    胡青牛訕笑道︰“不會。不會。有區區在下在,公子定能青絲如雪,膚若凝脂。”

    青書似乎頗是不安穩,看著這對夫婦詭異的笑容,心中老是覺得毛毛的。如果他們真給自個兒來個永恆化妝,那可不是虧大了。

    胡青牛夫婦卻不由他分說,只將他按在椅子上,一個在他手上抹著秘制藥水,一個給他梳理一頭黑發,而後手執刷子涂著什麼。

    王難姑下手輕柔而有力。輕輕揉著他地頭皮,青書但覺全身放松,極是舒適。而胡青牛則是以食指中指在他手背上不停畫著圈。

    這種待遇,讓青書心中忍不住揣測,這兩人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去開發廊,絕對大火!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王難姑端了一面銅鏡過來,青書睜開雙眼,但見鏡中人頭發花白,手背肌膚松弛。皺紋密布。若是自家在佝僂著背,那便絕類一個古稀老人了。

    他十分滿意,卻又心有余悸的說︰“胡先生,這……真能恢復吧?”

    胡青牛拍拍胸脯笑道︰“有小人蝶谷醫仙的金字招牌在那兒。公子大可放心。”

    青書生怕這對夫妻記恨剛才叨擾之事,借機來整他,再三問了解救之道之後,听的確可行,方才松了口氣。告個辭,悠然退去。

    回到大廳,青書盤膝而坐,他今晚卻是不打算再睡,只在大廳中運功打坐。

    “純陽無極功”自發自動,與“武當九陽功”合兵一處,全身登時烘暖。他這些年也曾參悟“少林九陽功”,發覺這門內功與武當九陽功相較,竟是極少有相似之處。想是經數代少林大德修改,如今已是完完全全演變成佛門伏魔心法了,但饒是如此,仍有不失借鑒之處。至少,青書從這搬運內息法門中,悟出了佛門神通獅子吼的運勁發勁門道。

    他心頭猛地一動。卻是想到“乾坤大挪移”心法中的一句要訣︰“意勁空靈。松骨圈筋,悠悠然然。浩浩蕩蕩。”

    似乎有悟心頭,與佛門正大心法一合,又生出種種不可思議的變化,他在腦中不斷推演,越演越妙,竟是忍不住長聲一呼,聲若龍吟,悠遠空靈。

    鮮于通原本已入夢中,被這聲一驚起,心中愈發嘆服︰“這人雖說微有不通事故,但武功卻是極強,想必那個地方,也沒幾個人能敵得過他吧。”

    “太極十三勢”的最後那“雙推勢”,青書仿佛隱然有悟,就要戳破那層窗戶紙,功成圓滿,卻始終難能悟透。“單推勢”,“雙推勢”,這之間好似極有聯系,但卻又好像半分干系都沒有,青書微微皺眉,于這一佛一道兩派九陽功的截然不同,頗覺疑惑。

    “少林九陽功”浩然正大,堅如巍峨高山,韌似岩壁青松;“武當九陽功”威力至強,柔如浩瀚滄海,綿綿泊泊,號稱天下第一。兩門功法各有千秋,若論威力,自然是張三豐所整理出來的“武當九陽功”更強;而“少林九陽功”險峻如山,守御不凡。

    道家功夫本就攻重于守,後世之人皆以為太極拳劍守御天下無雙,殊不知,太極功攻擊力之強,方才算是無可匹敵。一柄木劍在手,便能打遍天下,這是何等威力!

    而佛門功夫,自來被譽為伏魔神通,功夫霸道,是以世人多以為少林絕技,攻擊之犀利,可算天下之冠,故有天下武學出少林之語。

    其實這卻恰恰相反,少林功夫堅如磐石,首重下盤功夫,守御方才是重中之重。之所以有此錯覺,皆因少林、武當這一佛一道兩派,將自家門派武學練到高妙境界者委實太少,只得以次等境界相以迎敵。

    所謂老陰生少陽,老陽生少陰,蓋此理也。

    而這陰陽動靜之間,雙推單推之勢,卻是委實太難融為一體。

    當今世上,唯以張三豐百歲修為,方能達至如此不可思議之境。

    想了許久,仍是不得其解。青書想到當年與成昆千里追逃之時,成昆掌力自忽陰忽陽轉而陰陽駁雜,當時還大是驚訝,如今想來,成昆不過取巧而已,兼修兩道異種內力,若不能化解,則大禍不遠矣。

    微有後悔將劉伯溫派出。

    他見成昆手中忽有能令人散功地毒藥,大感奇怪,揣測之下,原以為朝廷會派人前來,以“十香軟筋散”之藥散擒住諸派高手,遂令王難姑以“悲酥清風”強力出擊,震懾隱匿敵人。

    “十香軟筋散”本就化自“悲酥清風”,藥力比之還弱上兩籌,至少須得置入茶水飯菜之中,方能見十足之效,而“悲酥清風”,顧名思義,悲者心悴,酥者骨麻,清風者,可隨風飄蕩,敵人不攻自破。

    有此藥劑,還怕朝廷的“十香軟筋散”不成?

    而後再令劉伯溫持“悲酥清風”解藥毒藥,單槍匹馬,擒成昆回來。

    青書早就暗自懷疑,當年那“六脈神劍”秘籍,或許是落在成昆手中,也說之不定。

    現如今他功夫與大宗師境界,不過一線之隔,若是時機得當,便能立時晉級當時頂尖高手之列,若是時運不濟,便一輩子都只滯留至此。便如少室山後,那三位坐枯禪的高僧,三十年苦功,卻是仍難抵達圓滿之境。

    這是與不是,原本就是一念之間而已。

    所以,一切可能讓他有所頓悟的要訣心法,都要細細一覽。“六脈神劍”不世奇功,號稱天下第一劍法,說不定其中便有何等煉氣要訣,與天地自然相合,能令己了然頓悟。

    這般或謀劃或思忖,不知不覺,東方已微微泛起魚肚白。青書緩緩收功,內力雖無進益,但卻又精純些許。

    他微一撢袖,起身站起,舒展腰肢,只覺神清氣爽,估摸著鮮于通或要醒來,便喚起這屋子的主人,讓他依約先遷出一日,這位農家漢子拿人手軟,二話不說便將妻兒叫起,大步走出家門。

    在這山下住了這麼久,反正也沒什麼貴重物品,收了人家幾十兩銀子,可得好好辦事。

    見主人家攜妻帶子,其樂融融的步出大門,青書悄立暗處,微嘆一口氣。

    一個女子清脆聲音悄然響起︰“想家了?”

    青書頭也不回,听腳步聲,便知是何人了,他搖頭笑道︰“家?天下何處不可為家?我想的……是人。”

    甦若雨款款走上前來,看著天邊緩緩升起的一輪紅日,破開雲霧束縛,射出萬道金蛇,輕輕嘆道︰“你何必自苦如此呢?”

    “不苦。”

    青書微微一笑︰“這是關乎原則之事,何來苦與不苦。”說著笑容微帶苦澀︰“父親和母親,才是真苦。”

    似乎被觸動內心深處的哪根弦,甦若雨身子微顫,眼楮眯著,望向升起的一輪朝陽,嘴角忽地洋溢起緬懷地笑容,嘴唇開闔,仿佛要說千言萬語,到最後卻化作一句︰“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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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精絕


    宋青書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山間特有的清新空氣。

    仿佛回到了武當山上,那郁郁蒼蒼的青青松柏,那輕輕柔柔的徐徐清風,不禁讓他感到一陣恍惚。

    天光水色,青山隱隱,太陽藏在層層雲霧之中,竭力想要脫身出來,卻被絲絲縷縷的雲水霧氣膠在一塊兒,任它如何掙扎,都無法跳出。

    青書低聲嘆一口氣,朝陽冉冉升起,雲霧非但不散,反而隨之而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任你如何翻騰,最多不過攪出幾方大浪,還能翻天覆海不成?

    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他翻身上馬,身後是一輛馬車,是鮮于通以三十兩紋銀買下。

    那位華山掌門用過早膳之後,正神色萎靡的躺在墊了三層棉絮的馬車中,虛弱的說道︰“老前輩,有勞駕車了。”

    青書正端坐前方,手執鞭策,神色淡漠的馭車而行。

    他淡淡道︰“、無妨。你付錢,我做事。生意人誠實本分,合當如此。”

    鮮于通呵呵干笑兩聲,再不說話。

    一路東行,這昆侖山域極西之地,自來便風大干冷,行了約莫半日,微風便轉作大風,吹得人們都睜不開眼。

    青書微微眯眼,見前方似乎有黃茫茫的一片,心頭一驚,這便入了沙漠麼?

    他心頭計議,馳行半日,走了兩百余里路,估摸著也該到此了。

    荒漠廣闊蒼涼,黃沙陣陣,被風吹起,青書運足目力。也只能看清前方三十丈之物。

    這便是天地之威,任你如何厲害,也不過肉眼凡胎,還能看穿沙石實體不成?

    身上衣襟鼓起,卻是已然運上無儔內勁,一有沙石敗葉迎面而來,便有如遇到一面無形牆壁,紛紛散到一邊。

    他內力修為雖高,卻還沒到如張三豐一般隨手布置氣牆地步,真氣所及。

    也僅限于周身三尺,堪堪護住拉車的這匹馬之馬首。不致讓它被風迷了眼楮。

    這真氣罩乃是他悟自“少林九陽功”的法門,似乎乃是四十年前。

    空見神僧再次整理修訂這部“少林九陽功”後,又加了“金剛不壞體”

    神功的幾句要訣進去,青書雖不能窺一斑而見全豹,但好歹也是悟出些許防御要訣。這真氣外放地法門,便是悟自其中。

    原本功力到了最上乘的境界時,隨意揮灑間便深藏大智慧,要張三豐做來。這真氣外放自是全然不難。然而。自張三豐以降,武當卻是再無一人能如此作為。

    昔年空見功力絕無張三豐這般深厚。卻能將“金剛不壞體”神功行功圓滿,外放真氣守御,正是少林派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的正宗佛門神通。

    道家重內家修行,與佛門自是極為不同,由內而外,乃至“蠅蟲不能落,一羽不能加”的至高境界,唯張三豐一人而已。

    青書修為雖高,離此境界,也還差一線。

    但自“少林九陽功”中,他卻悟出這門佛家神通。說來奇怪,這兩派的九陽功一佛一道,分而練之,似乎毫無關系,但細細看來,偏偏又一脈相承,秉九陽之意,陽和通沛,莫然能御。

    微微側首,不再去想這個問題。

    耳邊有一個細細的聲音響起︰“前輩,咱們歇息一會吧。”

    青書頭也不回,嘴角掛著笑意,朗聲道︰“鮮于掌門,怎麼?”

    鮮于通咳嗽兩聲,虛弱道︰“前、前輩,晚輩被、被風沙…咳咳…被風沙給迷了眼楮。”

    青書見前方有三三兩兩的幾塊大石,遂一勒駿馬,笑道︰“也好,咱們避避風頭。”

    他精通“借勢”“造勢”“攬勢”之法,小小風沙,如何難得到他,除卻視力受限,其他只消循其脈絡,便能輕而易舉的一一破去。

    但饒是如此,他卻偏偏不護佑著鮮于通,任這位養尊處優的華山掌門在身後被狂風吹得滿嘴是沙,嘗一嘗這大漠困頓之旅。

    從馬車上將鮮于通攙下,見他仿佛吞了一只綠頭蒼蠅一般的難看表情,青書微微好笑,從懷中取出一柄被磨得閃閃發亮地鐵刃,近鍔口的鋒刃間有一道缺口。鮮于通頗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但見青書反手一插,便听得一聲悶響,這柄破爛不堪的鐵刃便已沒入大石二尺。

    鮮于通對這位老先生地武功之強之怪,早已見怪不怪,但見狀仍是奇道︰“前輩,你這是作甚!

    青書淡淡道︰“不這樣,哪里來的栓馬之地?”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根粗大麻繩,將馬匹車輛栓在那缺口之處。

    鮮于通目瞪口呆,半晌無話。他的確養尊處優,若無栓馬之所,自來便是由弟子牽著馬立在一旁,故而早已見慣不慣。如今見這位頭發花白的老先生硬生生造了一處栓馬之所,不由微微愕然。

    卻听青書咳嗽一聲,又續道︰“可惜不是上好的精鋼鐵劍,否則,剛剛刺進的時候,便應是無聲無息,而不會有那聲悶響了。”

    鮮于通張口結舌,心道︰“敢情您就這樣糟蹋錢呢。難怪沒錢花潦倒到這個地步。”

    過得好一會兒,鮮于通干笑兩聲,轉移話題道︰“前輩,不知仙鄉何處呀。听您口音,應該是中州人士吧。”

    青書淡淡道︰“非也,我乃精絕遺族,不過在中原行走了三十年時光,故至鄉音忘卻,故原渺渺。”

    鮮于通听他談吐間頗是雅致,儼然便是宿學大儒,但生活習俗又似與自家全然不同,早已起疑,此刻听他一說,不由恍然大悟,想起在古籍中所看到的精絕國資料,他目光微感奇怪,望了一眼青書,心中盤算起來。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風漸漸變小,漫天黃沙也塵埃落定。鮮于通神色變幻,這半個時辰里,他旁敲側擊,所得到地消息不多,但唯一一點可以確定地是,這位老先生對于金錢有著絕對的渴望,還有……他是個可以招攬之人。

    但是,若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還須再施手段。

    將鮮于通扶上馬車後,青書繼續策馬上路,一路飛奔,過了一個多時辰,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天邊一卷烏雲翻滾不休,似在積蓄雷電,仿佛有傾盆大雨,即將落下。

    青書暗道︰“須得尋一處歇腳地地方才是。”他自能真氣鼓蕩,不懼雨滴,但這般未免要顧及鮮于通,卻是非他所願。

    正奔走間,青書耳邊微動,抬眼望去,但見右方百丈之距,似有一隊人馬緩緩移動,約莫有百余人左右。這荒漠之中,風雨前夕,原是甚難看清人蹤獸跡,但若大堆人馬聚集一處,卻是不難看清。

    “瞧這裝束,當是行走商隊了。可同他們一道,也避避風雨。”

    青書心中暗忖,一擺馬韁,往右方奔去。

    緩緩走近三十丈,青書心頭驀地一驚,卻是發現,這些人都是腳步沉穩,步履輕盈,顯然有功夫在身,雖未見得如何高明,但這許多練家子聚在一處,也是非同小可。

    看著馱滿貨物的駱駝駿馬,青書微微皺眉。

    他馭馬緩緩走近,這馬兒在他刻意營造出來的氣勢威壓之下,半點聲息也不敢發出,便是起腳落蹄,也是輕如鴻毛一般,生怕有一絲晃蕩,驚著了背上那位煞星。

    又緩緩走了二十來丈,青書耳邊一動,眼神銳利,望向前方二里處,卻是黃朦朦地一片。

    這支商隊前行了約莫數十丈,前方一人忽地一揚手,身後百余人立刻勒馬停住,猛地一騎躍出,便听得一聲大喝︰“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青書將馬兒栓在一棵小樹之上,湊進馬車和鮮于通說了些什麼,而後翻身下馬,步履輕盈,往前方奔去,想要一探究竟。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悠悠傳來︰“嘿嘿,祁連山六杰,領一山三百兄弟,向諸位討口飯吃。”

    青書定楮望去,但見前方驀地列開一彪人馬,約莫數百人眾,兵強馬壯,個個手執利刃,陣勢森嚴。

    發話的是一個頭戴儒巾的書生,面貌普通,絕無半分可以稱道之處,只是臉色慘白慘白,煞是嚇人。

    而身旁那五個,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卻似乎心甘情願在這書生帳下俯首听命。

    再往這商隊間越眾而出的那位大漢看去,卻見他臉上虯髯密布,相貌豪闊,手上青筋畢露,雖是身著寬大布袍,卻能略窺里邊虯結肌肉,顯然外功非凡。

    青書一眼掃過,暗道︰“這祁連山六杰……何許人也?”又望了那越眾而出的大漢一眼,點了點頭,心道︰“瞧這人武功不弱,又與胯下駿馬合作無間,顯然是一員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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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擒王

    天邊一簾烏雲,翻騰不休,甚至都隱然可見絲絲雷電溢出,陰森森的籠罩著整個大地,仿佛只待有誰指天一罵,便轟隆隆的劈將下來。

    那臉色慘白的書生縱馬上前,一搖手中羽扇,笑道︰“一月之前,驚聞有貴客來訪,我兄弟六人未曾好生招待,委實過意不去。遂恭候于此,屈指一算,已一十有三天矣!呵呵,諸位兵銳人強,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說到後來,細長的眸子里寒光一閃,盡是殺機。

    其余五杰也都是面色悲憤,手按腰間,便要拔出彎刀,殺他個血流成河。身後的三百弟兄也自面色陰沉,鏗的一聲拔出兵刃,氣氛一時凝如鉛鐵。

    一個似乎淡漠到出塵的聲音空靈響起︰“為首的…可是那湖海散人羅本?”

    那書生嘿嘿笑得兩聲,冷道︰“不錯。閣下是誰,可否見告一二?”

    那虯髯漢子喝道︰“你們算什麼東西!敢這樣與我主人說話?”

    那主人淡淡道︰“昌仁,退下。”

    那虯髯漢子回頭躬身應道︰“是,主人。”說著勒馬轉回,立在一尊車架旁,乖乖的順順從從,俯首帖耳。

    青書心中大訝︰“這湖海散人羅本是個什麼人物?似乎是祁連山山寨的頭領,卻怎與這些武功高手結怨?這主人……听聲音顯然便是一個女子,莫不是她?”他一眼望去,早看出那尊繁華車架之畔,所立皆是高手,雖不臻一流之境,但個個手長腳長,龍精虎猛,都是等閑數十壯漢近不得身的人物。

    卻听那主人又淡淡道︰“羅本。你領祁連山七百之眾,燒殺搶掠,我滅你兩處分寨,斬首四百,也算替天行道。”

    青書听得這話。恍然大悟。這羅本原是埋伏在前方,只待這支商隊一經過此處。便引兵掩殺而上,以三百之眾擊他一百余人,定能一舉而勝。他算計雖精,更是才雄心忍,在此地埋伏十三日之久。只為今日一擊。

    但……即便他算計如何精巧,也敵不過天數,這大風之象陡然化作雷霆前夕,塵埃落定。沒了風沙掩護。

    那羅本慘白的臉上陡然騰起濃濃血色,戟指喝道︰“我等兄弟自來便與蒙古狗作對,四年來梟首三千七百六十五頭,自問問心無愧,便是上至九霄碧落,下至十八黃泉,我羅本也能挺起胸膛做人!”

    說罷呼一口氣。又冷冷道︰“至于閣下所說燒殺搶掠之事。若能讓這方百姓說出一丁點來,羅本任由處置!”

    那主人陡然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聲音清脆悅耳,只听得鏗鏗兩聲脆響,好似有佳人輕弄琵琶,煞是好听。

    卻听這主人笑著道︰“蒙古狗?三千七百六十五頭?”聲音陡轉冰冷︰“依尊架之意,蒙古人便不是人了?都是爹生媽養,吃著米飯長大,又有什麼不同?羅本,我且問你,四年前你領四百驍騎突襲山西府營,搶糧殺人,而後放一大把火,足足燒死八百人眾,這燒殺搶掠四字,可算佔足了吧?”

    羅本方才听出這主人乃是一孤弱女子,本大是驚訝,但听到後來,卻是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蒙古韃子。多說無益,咱們刀槍下見真章吧!”

    那主人幽幽嘆一口氣道︰“蒙古人就該千刀萬剮麼?你們漢人也是人,蒙古人也是人,又何必這般仇殺不休?我勸你放下兵器,投誠朝廷,將來封妻蔭子,也算是光宗耀祖。”

    羅本冷笑一聲,尚未答話,卻听身邊一員壯漢厲聲喝道︰“你蒙古韃子佔我河山,欺我子民,惡行累累,簡直天人共誅!兀那女子,你讓我等投誠朝廷?嘿嘿,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光宗耀祖?”

    羅本冷冷道︰“辰奇,多說無益。”神色陰沉,一揮羽扇,身後三百驍騎齊喝一聲︰“殺!”

    青書一凜︰“這羅本倒是深通練兵之術。卻不知武功如何。”

    武功高強者,倒也不難看出異于常人之狀。先看腳下,若步履沉穩,卻悄無聲息,則必高手;而再看眼眸,若眼神清亮,神光湛然,則必高手。最後可看太陽穴,若高高鼓起,則必高手。

    但凡事返璞歸真,則難辨真假,這羅本眼神亮則亮矣,卻身居馬上,難能看出腳下如何。

    他手執羽扇,指揮若定,抑且氣度從容,青書看得連連點頭︰“若其他五杰乃是難得將才的話,這羅本便是運籌帷幄的帥才。”

    眼見對方人馬奔襲而來,這支商隊之人卻動也不動,只冷冷注視。

    只听得兩下琵琶弦聲鏗然而起,那主人幽幽的嘆一口氣︰“神箭八雄,可出箭陣迎敵。莫留活口。”而後轉軸撥弦,三三兩兩,竟是一曲“十面埋伏”。

    這一聲過後,青書心中大震︰“果然是她!”

    八個雄渾聲音齊齊應道︰“遵命!”

    卻見人影閃動,八個短衣勁裝的漢子腳下不停,手執長弓利箭,嗖嗖發出。

    四方箭涌,密密麻麻,羅本在後方看得大駭,這哪里是八個人在射箭?分明是百人地神箭隊聚在一處攢射!

    慘叫聲四起,神箭八雄深通射箭之道,射人先射馬,一時間馬嘶聲不絕于耳,此起彼伏。這支祁連山馬隊頃刻間便折了百余人,泰半都是死在自家駿馬馬蹄之下。

    羅本看得雙目通紅,喝一聲︰“驍騎營听令!變魚鱗之陣!”說罷拍馬而上,一揮羽扇,身後五位頭領也是咬牙跟上。

    所謂魚鱗者,散而不亂,對于這密密麻麻的箭雨,卻是抵御的最好方法。

    這支驍騎營顯然訓練有素,听得這聲喝,立馬分散開來,卻錯落有致,急速前行。

    那主人手下不停,已然彈到激蕩處,仿佛千軍萬馬齊齊踏步而來,動人心魄,她輕輕笑道︰“驍騎營?那我一月前滅掉的,是步兵營和神弓營嘍?”聲音听起來雖輕,卻能清清楚楚傳出去。

    羅本見這女子武功顯然不弱,雖不及自己,但也極為難得了。他不願失了氣勢,當即揚聲道︰“今日正為此而來!蒙古韃子,受死吧!”

    青書大感詫異,背負雙手,踱步而觀,見華車內的這位主人似乎內力不弱,不由微微感慨,她已不是當年地小丫頭啦。

    卻听羅本回頭發令道︰“辰奇,經添,胡辛!你們三個組三才之陣,施展小巧擒拿功夫,拖住這八人。相文,萬軻!隨我突擊!”

    那五位大漢齊齊道︰“遵令!”臉上俱有堅決神色。

    羅本一咬牙,縱馬直上,不斷揮舞羽扇,撥落那八人射出的鐵箭。

    青書看得暗自點頭︰“這羅本武功不弱!”區區一柄羽扇竟能撥落神箭八雄所射出地力道沉雄的鐵箭,非深厚內力不能為之。

    覷見羅本臉上涌起的層層血色,他心中欣賞之意愈濃,這人才華橫溢,文武雙全,抑且不失血性,極重義氣,好生栽培,將來勢必不會弱于劉伯溫。

    若是…若是自己當真要趁勢而起,有此一人,勝過千軍萬馬多矣!

    想到此處,青書足下一動,身形閃動,往廝殺處掠去。

    卻看羅本與令兩員壯漢已然迫近那尊車架,而另三人卻在與神箭八雄多作周旋。

    按道理說,這三人武功雖不弱,卻遠非神箭八雄之敵,但卻是成功拖住他們,青書身形閃動間,覷見此景,不由微微詫異。

    仔細一看,青書大是贊嘆,這三人看似彼此不能相顧,但卻隱隱相連,彼有難則此救之,合以天時地利人和,是為之三才之陣。

    三人或以肉掌,或以彎刀,或以短鞭,撥落箭支,而後反攻神箭八雄。三招攻向這人,而後抽身撤退,又以凌厲招數攻向另一人。仗著陣法精深奧妙,蒙人所不能懂,聲東擊西,一時間竟將這八名神箭手給拖住。

    因此陣而看,絕非那三位筋肉虯結的大漢所能創出,這羅本在青書眼中,又被隱隱抬高三分。

    卻見羅本縱馬驅馳間,腰間三尺青鋒已然出鞘,寒光閃爍,顯然是一柄寶劍,霍霍而舞,漸漸迫開車前嚴密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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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現身

    琵琶弦聲緊促,如珍珠落玉盤,脆響不絕于耳,換一種角度去听,卻像是萬馬奔騰的得得蹄聲,煞是壯觀。

    那變換作“魚鱗之陣”的祁連山驍騎營諸人已與商隊中數十高手廝殺在一處。一方精通戰陣,一方武藝高強。這邊雖是人多,那邊兒卻是勝在武藝,一時戰的是難分難解。不過驍騎營諸人仗著陣法之妙,相互解圍,已漸漸將商隊中人壓在下風。

    羅本一劍在手,迥異于羽扇在手之時那份鎮定自若,而是隱帶瘋狂的殺戮意蘊。先前的綿密劍術陡然不見,化作現下的劈砍削刺。

    他每每迫開數人,身後兩員大漢便合力拖住他們,招式古拙簡單,破綻十足,但听得乒乒乓乓幾聲悶響,這兩員大漢半點事也無,仍是一刀劈下,將對方目瞪口呆的頭顱斬下。

    青書行走間看得通透,原來這兩員大漢除卻頭臉之間,其他要害都是縫以細密鋼甲,任他刀來劍去,我都無所可懼。

    是以除卻守衛頭臉要害,其他地方都任對手攻擊,因而趁對方錯愕之際,一刀斬其頭顱,而致勝克敵。

    這些商隊中人都是頭戴氈帽,頭顱甫一落地,氈帽跌落,卻是一顆圓溜溜光禿禿的腦袋。

    那名名叫萬軻的祁連山六杰之一的大漢伸手撥開來襲一掌,恰恰覷見這顆光禿禿的頭顱,腦中靈光一現,陡然驚呼︰“這是少林的外門神通,金剛般若掌!”

    羅本听得這話,仿佛身受晴天霹靂,他厲聲喝道︰“諸位少林高僧也助紂為虐乎?”話語中悲憤之意,溢于言表。

    也正是這錯愕瞬間,萬軻耳邊風響。忙偏頭一閃,但對方出刀委實太快,仍是帶了他小半塊耳朵去了,鮮血飆飛,萬軻低吼一聲。反手一刀,竟將對方攔腰斬成兩截。

    羅本背後吃了一劍。傷口長達三寸,他嘶吼一聲,雙目通紅,一劍猛然劈下,沿著莫名的弧線。竟是將劍作刀使。便听得幾聲慘叫,數支斷臂飛的老高。伴著幾聲慘叫,羅本雙足一點馬鐙,縱身躍起。寶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閃亮光芒。直直往華車里邊刺去。

    這一下帶著孤勇之氣猛然刺出,青書眼前一亮,暗道這一刺非大勇氣不能為之,身旁有七八名高手,都是功夫超卓之輩,這一劍刺出,無論功成與否。他都絕對身陷險境。絕難生還。

    對于華車里邊那位小姐,青書是一點都不擔心。頃刻間詭計百出,如何會讓自己陷入如此險境?瞧這車架甚是龐大,上方頂部高高隆起一塊,看來是早有埋伏,這羅本到底江湖經驗不足,這下怕是要被狠狠暗算一下。

    這看似無救的必死之局,最大的變數,卻是在青書這里。他已決定救下這位喚作羅本的書生。無論是沖他地機智武功,抑或是血性骨氣,還是民族大義,都得救上一救,即便將來志不同道不合,現今長談一晚,宿醉一番,也大是快事。

    羅本嘴角掛著獰笑,仿佛全身精氣都凝在手中劍上一般,他臉色慘白慘白,但心中卻甚是安慰︰“這女子能無聲無息趁我等不在時滅去兩處分寨,以區區百人殺絕四百之眾,委實可怖可畏,想是蒙人中的要緊人物。舍我羅本一身殺此人物,倒也不虧!”

    想到此處,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猛听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死到臨頭,還傻笑不止,可笑,可笑。”

    羅本但覺勁風撲面而來,一個面色黝黑的葛衫老者陡然從頂蓋躍出,轟的一掌從天而落。

    這一掌帶著絲絲寒氣,仿佛空氣都要結成冰了一般,顯然奇毒無比,抑且勢大力沉,若不抬掌抵擋,則必死無疑。

    羅本方欲抬起左手抵擋,卻忽覺可笑之極,自己早抱必死之心,何須多此一舉去抵擋對方掌力?當即不閃不避,以硬絕頭骨坦然迎之。

    右手握住地長劍,依然帶著一往無前的孤勇氣勢,往華車中地那個秀美身影刺去。青書瞥見馬車底下也躍出一人,不由搖頭苦笑︰“她果然布下層層防守。”

    身子一動,從暗處閃出,如穿花蝴蝶般掠過人群,雙手不斷揮動,便听得“ 啷 啷”的沉響,不停有兵器落地之聲。青書以雷霆之勢奪下這二十一人兵器,而後微微一笑,抬掌便向那葛衫老者迎去。

    而從車底躍出的那人,手中一柄長劍寒光閃閃,勁風凜烈,斷然往羅本手中寶劍劈去。

    先听得“鏗”的一聲脆響,而後又是“砰”的一聲巨響,青書昂然而立,那葛衫老者大叫一聲,仰天栽倒。

    另一邊,一個手執一柄清光流動地寶劍的長須苦臉漢子豎劍而立,而羅本踉踉蹌蹌退後數步,長劍斷折,一臉震驚之色。

    這倒不是羅本武功不及對方,而是對方以有心算無意,羅本那一劍原本是對著華車中那位主人而出,可說劍尖一點鋒銳,最是凌厲,但劍身中央卻最是無力,這一下被這長須漢子攔腰劈斷長劍,對方真力沿著長劍攻向自家髒腑,雖被護體真氣化去泰半威力,但仍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華車中部空間甚大,跳出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和尚,三蹦兩跳,將那葛衫老者抱起,往他口中塞了一顆藥丸,而後迅捷無倫的轉身而回,悄立馬車之旁。

    羅本見這和尚奔跑縱躍間毫無體態沉重之感,顯然又是一位內家高手,不由大是驚駭,望向車中女子地目光中,滿是殺意。

    這是怎樣地一個女子?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被她給料到,設下層層守御,即便自己不管頭頂來掌,避過當中一劍,車內卻還隱藏著這樣一位高手,自家強弩之末,勢必難敵對方蓄勢以待。如此以來,這女子也自安然無恙。

    似乎是見到青書突然的強勢出現,華車中那位女子顯是頗是震驚,琵琶弦陡然崩斷,鏗然響過之後,她目光流轉,定定望著青書,一字一句的道︰“老……前輩,是何方高人?”

    青書咳嗽一聲,沙啞著嗓子,一拍羅本肩膀道︰“小伙子,讓你的弟兄們先退下。”而後轉頭對那車中女子道︰“小女孩,也讓你的人退下吧。”他心念數轉,已明白這車中女子如此震驚,或是因為光明頂上自家現身,讓她和她手下之人瞧見。

    但此時他形貌已然大異,手背皮膚松弛、皺紋密布不說,頭發也自花白,腰背也微微佝僂,除卻猙獰恐怖的一張臉,可說是與那青絲如雪地古墓傳人,有天壤之別。

    車中女子輕輕道︰“大伙兒都退下吧。”

    羅本听得青書這話,怔忡一會兒,隨即明白這位前輩適才顯然救下自己性命,又听得這車中女子所言,望了一眼那架華車,不願在女子面前失了氣勢,冷笑一聲,遂揚聲道︰“諸位兄弟,也暫退下。”

    兩方廝殺人眾各得首領吩咐,當即罷戰退開,遙遙對峙。

    羅本地五個兄弟各帶輕傷,走到他身旁,輕輕叫了一聲︰“大哥。”眼神交匯間已將話語說遍,各自神色堅定,手牢牢握緊兵刃,只待羅本一聲令下,便上前廝殺。

    那華車中的主人又輕輕問道︰“老前輩還未告訴晚輩高姓大名呢。”

    青書咳嗽一聲,道︰“老朽江湖浪人一個,偶然路過此地,見這兩方廝殺,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生靈涂炭,遂出手而攻。兩位……見諒。”

    說著裝作老態龍鐘,大大方方地先給羅本施了一禮,算作賠罪,直把個羅本弄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而後又細碎著步子轉身對那女子一揖到底,咳嗽道︰“老朽終不欲見生靈死傷,望兩位給老朽個薄面,罷手不斗了吧?”

    羅本臉上騰起一股濃濃血色,恨聲道︰“這些蒙古狗自來禽獸不如,又殺我兄弟,滅我兩處分寨,我恨不能生啖其肉,今日不死不休!”

    華車中女子一拂琵琶,淡淡道︰“你要戰,我便戰。諒今天便是你等來年忌日。”雖是輕聲細語,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果決氣勢。

    青書見這女子淡定模樣,心中暗暗贊嘆,依羅本所言,這女子一月之前經過祁連山,顯然便是往西方昆侖奔來。而現今打道而回,十分明顯是畏懼悲酥清風之效,他心中暗道︰“想來過一會兒,她就要動用十香軟筋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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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貫中

    天邊一聲悶雷炸起,烏雲翻滾之勢愈烈,天色陰沉的仿佛就要滴下水來。

    青書咳嗽一聲,按在羅本肩頭,目光如刀,搖了搖頭,而後冷冷道︰“你確定今天你能勝過他們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羅本听得一怔,渾沒注意到青書嘴唇都未張開,望了一眼對方商隊之中,個個都是龍精虎猛的高手,自己這方雖能倚仗陣法之利相抗一二,但除自己之外,卻無可匹敵那持劍長須男子以及胖和尚的高手,始終不能擒殺那車中主人。

    他頹然嘆一口氣,方要說話,卻听青書又道︰“我這乃是傳音入密的上乘功夫,你不可說話。”

    羅本大感奇妙,他內功源自道家一脈,得傳于一位高人,但卻只得書冊,習練至今,苦無名師指點,許多運用之道都不得其法。否則,以他修出來的渾厚內力,適才那一劍,絕不致被那長須苦臉漢子給擊的從中斷折。

    青書手一搭在羅本肩頭,便覺得有潛勁反彈,這股力道柔韌綿和,似乎和誰是一脈相承。青書心中一驚,看向羅本的目光,已大不相同。

    卻听他緩緩開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小伙子,罷手為好。”

    羅本苦澀的點了點頭,引著其他五杰,對著青書抱拳道︰“前輩金玉良言,晚輩銘記于心,若來日有所吩咐,不妨來祁連山一聚。”說罷翻身上馬,一揚手道︰“兄弟們。咱們走!”

    華車中女子冷笑道︰“就想走?江湖規矩,得留下點什麼吧?”

    羅本輕蔑的一揚頭,冷冷道︰“若有本事,自己來取。”說罷撥轉馬首,喝道︰“弟兄們,回山!”

    一群鐵血漢子轟然應命,羅本身旁一名大漢驀地拔高嗓子唱道︰“生在深谷愛望山,望天只想去翻山。一生只願化鵬雁振翅長空雲涯邊。三十年後虯髯客,三十年前牧羊郎。牧羊童子想戎裝,虯髯將士想放羊。”

    一眾漢子也跟著高聲吟唱,唱到那句“三十年後虯髯客,三十年前牧羊郎”的時候,聲音忽轉低沉。而後又猛然拔高︰“牧羊童子想戎裝,虯髯將士想放羊!”

    羅本眼中忽有淚花閃動,這些弟兄,原本都是山間淳樸地鄉民,被蒙古人迫害的家破人亡,不得已落草為寇。現如今,已然悠悠五年有余,大家……想是都厭倦了吧。

    那華車中的女子冷冷一笑,輕拂琵琶,拂到斷弦處。她輕輕笑道︰“阿大、阿二,去把他們攔下。”

    抱劍的長須苦臉漢子和那胖大和尚躬身應命︰“是!”身形一動,晃得兩晃,便要趕上那方才起步的駿馬。但阿大眼前一花。一只大手陡然出現在眼前,迅捷無倫的迎面印來,竟是迫的他連劍都來不及拔,只得抬手架上。

    但听得“砰”,“砰”兩聲大響。阿大噌噌噌退後七八步,方才拿樁站定。而那邊阿二也是退後一步,臉上盡是駭然之色。

    阿大劍術厲害,阿二內功強悍,卻各自敗北。一個被迫得連劍都來不及拔,一個更是實實在在的被對方擊退,這人先是擊敗武功最強的葛衫老者,又一招之內連敗兩大高手,武功之強。讓這群凶悍猛厲之輩都不由為之色變。

    青書氣定神閑,負手立在一邊,一張干皺可怖的臉上似乎笑意滿面,卻听他嘿然道︰“老朽早已說過,上天有好生之德,諸位還是莫要再過追究了。”

    華車里地女子依舊淡定自若。卻听她輕輕道︰“昌仁。和這老先生過兩招。阿大、阿二,攔下那幫盜匪。”

    那個一直護衛在車旁的大漢道聲︰“是!”身子一晃。一掌晃晃悠悠,印向青書。

    這一掌來勢猛烈,顯然有龍象之威,青書忽覺一陣烈風撲面而來,心中一凜。這七年來他閱歷見識都是大增,足跡遍布天下,一眼便認出,這昌仁打出這掌,乃是密宗最上乘的大手印之法。

    密宗大手印分四十九大手印,一大手印包含四十九個中手印,一個中手印包含四十九個小手印。三者迭乘,共計十一萬七千六百四十九門。

    這昌仁揚手便是最上乘的大手印法,糅合四十九中手印的猛烈掌法轟然推出,勁力沉雄,簡直避無可避,讓人為之側目。

    青書見閃避不得,當即沉喝一聲︰“好!”也是揚手一掌,右膝一挫,“單推勢”、“探勢”、“抱球勢”雜糅其中,斜斜劈出這掌。

    “單推勢”、“探勢”俱可使掌力借勢,威力更甚。而“抱球勢”卻是青書所留後手,若對方掌力委實太過雄壯,自家也能以玄門妙法卸去對方掌勢,而後從容化之,而不致受傷。

    由此而觀,青書對這人的重視,猶在那阿大、阿二之上。

    畢竟阿二內力雖強,“金剛般若掌”卻是練得馬馬虎虎,卻沒有這般厲害的搬運法門,只仗著強橫內力胡攪蠻纏,如何敵得過這等攻守兼備的一流好手?

    兩人手掌一撞,砰然一響,青書身不由己,退後兩步,再看那昌仁,卻是噌噌噌退後五步,卻听他笑道︰“老先生功力深厚,晚輩佩服。再接一招如何?”束掌在胸,而後平平推來。

    這一下表面上遠不如先前那掌聲勢之壯,但卻鋒芒暗藏,只待觸踫到一絲一毫,便會引出無窮後手。

    青書微微一笑,目光一凝,仿佛一眼看透虛實,當即不擋不避,只待對方掌力及體。

    昌仁一怔,這掌其實是大手印中的一式中手印,號稱引招之招,自來便是用來擒住那些一意逃走卻武功高強之人。這一手印既號稱引招之招,厲害之處,便在于一掌推來,並非無可閃避,而是閃避之後,那些隱藏其後的後手,委實難能應付。而若是回首招架,則對方可趁著你回首這一瞬間,迭出殺招,狂轟亂炸,讓你窮于應付,而後對方同伴則能從容趕來,數人合力,擒而殺之。

    昌仁受主人吩咐,不求取勝,只消拖住青書便可,遂心念數轉,第一掌出全力試探這位老人家功力如何,第二掌便已決定運用這引招之招拖住他了。

    他雖看似粗豪,但實則心細如發,數個轉念間便生出對策。

    但青書地舉措,卻讓他頗是不知所措起來,自來便是或戰或逃,哪里有不閃不避的?這一怔忡間,手掌便已按上青書肩頭。

    昌仁但覺對方肩頭陡然騰起一股內勁,仿佛漩渦一般流轉自如,從容將自家勁力絲絲化去,而後將自己掌中所藏潛勁掐滅。

    這一手印厲害之處,全在掌中潛勁,如今尚未發動,就被青書扼死腹中,昌仁只覺一陣氣苦,方欲運勁掙脫,卻覺對方肩上內勁一變,陡然如潮似浪,奔騰而來。

    他喉頭一甜,恍如斷線風箏一般飛出三丈,落在地上,撲騰一下,而後強自站起,拭去嘴角鮮血,獰笑一聲,便要使出生平絕技,與這青衫老者一拼生死。他生性好強,在主子面前,如何受的這等挫敗?

    卻听華車中那女子聲音陰沉,冷冷道︰“罷了,昌仁,你回來吧。”卻原來這瞬間事,青書已然閃身將阿大、阿二攔下, 里啪啦的斗在一處,阿大甚至拔出那柄寶劍,兩人合力,都奈何不得青書分毫,反而被他避實就虛,借勢造勢,壓在下風。

    其實青書若要勝過昌仁,委實太過簡單,只消打斗中以“攬勢”之法聚此間天地氣勢于己一身,猛然而發。那昌仁勢必被驚嚇,這一驚嚇地時間,已然足夠他死上很多遍了。

    而阿大阿二,也可同理破之,但“攬勢”之法實是他獨創秘技,若在此使出,將來重出江湖,未免被人指指點點,遂寧願多費周折而敗之,卻不欲用出這項絕學。

    卻見阿二猛地抽身後退,阿大一柄長劍登時壓力大增,舞的潑風不漏,卻依舊獨木難支,眼見便要輸在青書掌下。

    阿二獰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揚手便向青書灑去。

    青書正一圈右手,將阿大長劍奪下,鼻中卻陡然嗅到一陣微甜,他身子一晃,登覺筋骨酥麻,不能自主,但听得“ 啷”一聲,手中寶劍已踉蹌掉落。

    而那邊羅本一騎殿後,覷見青書遙遙晃晃,仿似遭難,忙撥馬趕回,喝道︰“湖海散人羅貫中在此!老前輩莫慌!”

    青書心頭微笑︰“這小子,倒還不壞。”俄頃卻是全身大震,眼神中竟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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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1 02:3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際會

    天邊一聲炸雷,烏雲翻滾之勢漸消,終是下起了黃豆粒大小的雨珠。

    而與此同時,宋青書心中的震驚程度,也不亞于平地旱雷,炸在心中。

    “羅…羅貫中?”

    這一下听到耳中,他險些一跤摔倒,卻不是“十香軟筋散”藥力如何厲害,卻是這個名字,放在後世,委實太過如雷貫耳。

    阿大、阿二以及昌仁三人見青書步履踉蹌,只道他中了自家毒藥,阿二和昌仁嘿嘿獰笑兩聲,撲上前去,各出雄渾掌力,往青書胸腹間拍去。

    而阿大則是愁眉苦臉,飄然後退,豎劍在胸,搖了搖頭,微嘆一口氣。

    阿二內力絕強,昌仁大手印極烈,都是極為厲害的絕學,此時兩人同時出手,對付一個失去泰半功力的老頭兒,顯然勢在必得。

    青書勉力提掌一封,只听得“啵”的兩聲大響,他踉踉蹌蹌的退後七八步,撫胸咳嗽,屈膝彎背,絕類一位被煙味兒嗆著了的老大爺。

    阿二和昌仁對視一眼,冷笑兩聲,都是縱身上前,出手便是極為凌厲的殺招。

    青書嘴角劃過一道微笑,有時候,扮豬吃老虎,比實實在在的去拼去打,要迅捷有效的多呢。

    所謂殺招,乃是在大佔上風之際,抑或是有必勝之機,方才順勢而出。這些招數厲害則厲害,但未免失之于守。

    昌仁和阿二兩人都是各出絕招,威力絕大,青書卻驀地揉身上前,動如脫兔,速度之快,讓人為之驚嘆。

    極快的欺身而近。避過昌仁和阿二兩掌,在兩人錯愕眼神中拍出兩掌。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驚世絕學,只是張松溪傳下的“雲澤掌”,綿綿密密,柔柔韌韌,啪啪兩掌,分別印在兩人小腹之上。

    昌仁仰天大叫一聲,“咚”地栽倒在地。阿二則是  退後三步,雙目血紅,一跤坐倒,口中狂噴一口鮮血。

    阿大嗔目結舌,半晌才回過神來。一挺長劍,攻上前去。

    青書隨手拆解,這“八臂神劍”劍術雖高,卻是近不得他半片衣角,雖可說是當世一流高手,但和貫通“太極十二勢”的青書相比,還是黯然失色。

    太極。定地水風火。開天地者也。若盡得太極之意,天地萬物都可成我手足。又誰可匹敵?但說“盡得”二字,天下又誰敢放此大言?便是以張三豐百歲修為,都未必能說能引天地萬物為己用。

    華車里的女子驚呼道︰“你、你竟不懼……”

    青書使個“分勢”,阿大頓覺眼前一花,對方一雙妙手仿佛白蓮綻放,緊緊逼來,片片花瓣都帶著極為危險的氣息。足以致人死地。

    他慌忙後退。回劍自守,一柄寶劍舞地仿佛狂風一般。輕靈迅捷,滴水不漏。但“分勢”之妙,就是在無破綻處生生分出破綻來。縱使你使得再精妙,再輕靈,若無那“渾然”之意,也是一分即破。

    仿似一張雪白箋紙陡然被輕輕巧巧的撕成兩半,阿大手中寶劍一沉,劍網已然露出三處破綻。

    青書又使個“擔勢”,雙臂一擔,好似僵尸一般挺直雙臂,長驅直入,伸指在阿大胸口點了兩點。

    如果說“化勢”乃是一個巨大熔爐,將青書一身精妙武學融合一體,那麼“雲勢”便是一味極為厲害的催化劑,讓各種“勢”切換的毫無破綻,渾然無

    不過六七招的功夫,這位“八臂神劍”,便已如木偶泥塑一般,立在當場,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听得身後“得得”馬蹄聲,青書心中又起波瀾︰“他……是羅貫中?”回頭望去,但見這個外號叫做湖海散人的年輕人羅本額頭微微見汗,臉色已不如初見時那般慘白,相貌雖不出奇,卻自有一股子儒雅之氣。

    卻見他咧嘴一笑︰“老前輩功力超卓,羅本還以為您中了暗算了呢。”

    青書咳嗽一聲,啞聲道︰“哪里,你怎麼回來了?”羅本似是漫不經心的仰天望望,任那雨珠滴落在身,極是享受的道︰“自來便是我一人斷後,從無差池,兄弟們都習慣啦。前輩于晚輩有救命之恩,而晚輩覷您有難,義不能獨生,便打馬回來啦。”

    他說地好似什麼都無所謂一樣,神色中也帶了幾分灑脫,嘴角還掛著似乎微帶玩世不恭的笑容,與剛才堅毅果決形象迥然而異,看得青書微微失神。

    青書點點頭道︰“不錯,有情有義,是大丈夫。”說罷又轉首對華車中那主人說道︰“小姑娘,你還要如何麼。”

    那女子恨恨道︰“老前輩今日所賜,來日必定十倍奉還。”她雖算無遺策,但又怎料得到眼前這青衫老者竟是不畏“十香軟筋散”之毒。

    耳畔那個清朗而不失尖厲的聲音還在嘖嘖稱道︰“這十香軟筋散可說是十分厲害,當世除了我和張三豐那老家伙不懼此毒之外,即便是南少林那只禿驢,都要退避三舍。小丫頭,你持此藥,好生運用,橫行天下,也不是難事。”

    但是,眼前這個青衫皓首的老者,武功強橫不說,竟是連“十香軟筋散”都全然不懼!這說明了什麼?

    這是一個能和張三豐以及岳陽城的那位相媲美地絕代高手!

    但凡這類高手,軟語相求反倒讓對方看輕自己,反而難逃噩運。若是語氣稍強一些,說不定還有生路。

    華車中的女子仿佛明白,眼前這人,絕非自己麾下高手所能抵擋。

    “連鹿先生也是一招即敗,阿二適才說他傷勢不重,唔……想是這人手下留情了。這般看來,他的確沒有殺意。”

    她心中如是想道。

    豆大的雨珠 里啪啦的打在廣袤大地之上,打在那華蓋之上,打在眾人身上,一聲一聲,都似乎那麼的壓抑。

    青書眯著眼楮看了那尊華車許久,驀地哈哈大笑︰“小姑娘,也罷,你若有這本事,老朽倒也樂意。三年之後,我來大都找你麼?”

    華車里的女子心頭陡然一亂,怎麼辦?

    竟是為家中招來這樣一個高手!她淡淡地道︰“不錯。景陽王府內,咱們不見不散。”景陽王,乃是汝陽王不大不小地一個政敵,若能借此人之手除去,倒也不錯。

    青書心內笑翻,口中卻故意道︰“嘖嘖,瞧著鋪張排場,高手風範,顯然是汝陽王家風呀!你是景陽王郡主,卻怎地用汝陽王的人?”

    這女子心頭又是一驚,俄頃便淡淡道︰“老先生似無去意,柳意,你們將阿大、昌仁他們抬回,咱們走。”

    羅本靜靜望著這支商隊緩緩在身前經過,顯得甚是平靜,但他心中已然牢牢記住這中間地每一個人的相貌,他們的手上,都沾滿自己兄弟的鮮血!

    目送他們離開,青書轉首便問羅本道︰“你叫什麼名字?”

    羅本好似猛地清醒過來,換了一副神情,大大方方的一施禮,笑吟吟的道︰“晚生姓羅名本,草字貫中,山西太原人士,江湖人稱湖海散人。”

    青書雖然早有準備,听他從從容容的自報家門,卻仍是吃了一驚,半晌才道︰“你……真叫羅貫中?”

    羅貫中一愣,隨即笑道︰“然也,老先生可有指教?”

    青書一把攥住他手,急切問道︰“可好讀史書?”

    羅貫中怔忡地搖搖頭,青書仿佛微有悵然,心中嘆道︰“原來不是那個羅貫中……”

    卻听羅貫中又道︰“晚輩于經史子集一類最是不行,雖曾讀史書,卻不求甚解,但自幼喜听游俠列傳,三國評說……呃……”

    青書心頭一跳,急忙問道︰“可有自作文章小說?”其時已有小說評書傳世,便如唐傳奇一般,廣受貧苦百姓喜愛,小說二字,對于此時地老百姓,可說是絕不陌生。

    羅貫中笑嘻嘻的道︰“曾為《隋唐兩朝志傳》,聊遣時光,前輩若不棄,貫中當奉之尊前,以供一觀。”

    青書一怔,仔細想了許久,似是沒想起來,便又道︰“還有麼?”

    羅貫中笑道︰“羅本原有意奮筆疾書,寫盡東漢三國之事,奈何其間詭詐太多,權謀復雜,實非我所能盡書,後又耽于學武,故而遲遲未能動筆……”

    羅貫中還沒說完,卻被青書一把扯過︰“走,我教你武功,你寫書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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