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623|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溫妮]神醫娘子選夫(娘子出招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11-11 01:20: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神醫娘子選夫【娘子出招1】作者:溫妮

還記得黑鷹堡那個醫術一流的神秘醫娘嗎?
任誰也不知道,除掉易容的她竟是芳華正茂的美少女!
人稱京城第一神醫的她,同時也背負著驚世之秘。
衣翩翩原本是打算平平穩穩度過一生,
不料卻遇上一個滿嘴謊言、又娶了四個小妾的負心漢。
雖說愛都愛了,但要她當第五個小妾?!門都沒有!
多年來,單煦總被當成京城第一好色之徒。
可誰也不曉得他其實是愛家又顧家的新好男人……
好不容易遇上今生的真愛,他卻連娶她進門也辦不到!
要想留在佳人身邊,除了假裝喪失記憶就別無他法。
當他的秘密被揭穿時,她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嗎?
已有 1 人評分SOGO幣 收起 理由
陸戰男兒 + 9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SOGO幣 + 9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11-11 01:20:2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天子腳下,繁華京城,不管是街上熱情叫賣的小販,抑或者是開店營生的大嗓門掌櫃,個個莫不卯足全力吸引顧客上門。

  話說近幾年可真是國富民強,既沒什麼外亂,也沒什麼內患,走到哪兒都是這副四海升平的和樂景象。

  百姓的日子過得安穩,自然才有心情吃喝玩樂、娶妻生子……

  似要印證日日是好日、年年是好年,今日大街上更是出現了一隊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將原本就熱鬧滾滾的大街妝點得更加喜氣四溢。

  不過,這個迎親隊伍有那麼一些些奇怪。

  一般來說,新郎倌應該在最前方騎著馬引領隊伍,但這個迎親隊伍卻只有兩頂轎子一前一後地跟著。

  後頭的轎子妝點得大紅花俏,一瞧就知道是新娘的喜轎,前頭的轎子則稍微樸素了點,卻仍看得出所使用的裝飾屬皆上上之選。

  鑼鼓隊熱鬧喧天,看得出新郎的家世雄厚。可是……新郎倌到底在哪兒呢?

  “這是哪家在娶媳婦啊?”好奇的路人不由得問道。

  他是從外地來的,第一天就遇上這麼大排場的迎親隊伍,可見京城果然繁華非凡。

  “這位大爺,您一定是從外地來的吧,居然認不出這是京城第一商行——單府的迎親隊。”小販熱切地介紹。“說起單府在京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還是少數能進出皇宮的平民百姓,若打著‘皇商單府’的名號,不管是走到哪兒都絕對吃得開。”

  “那新郎倌呢?難不成他也是坐在轎裏?”

  “他的確是坐在轎裏。”小販點點頭。他頭一回看到時,也有些訝異,但幾回下來也早就習慣了。“前頭那頂轎子就是新郎倌的。”

  “為什麼新郎倌也坐轎?難道是京城的迎親習俗與眾不同?”旅人相當好奇,他這一路走來也見識過不少迎親隊伍,卻從沒看過新郎倌乘轎迎親的。

  “那個……客倌您就有所不知了。”小販曖昧一笑。“任誰都曉得單府大公子一向體弱多病,偏偏呐……今天還納了第四個小妾,真不知他的身體撐不撐得住。”

  聞言,旅人不由得大吃一驚,一個體弱多病的男子竟然娶了四個小妾,任誰都會懷疑他到底在不在意自己的身體。還是說,那些小妾美到讓人連命都不要了?

  “這還真是驚人。”那位單公子難道是個不要命的好色之徒嗎?

  “老實說,全京城的人都在打賭,到底單公子是會先娶第五個小妾,還是會先一命歸西。”小販低笑。

  雖然小販表面上說得很輕蔑,可又不由得羡慕單府擁有可以連納四個小妾的驚人財勢。哪像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商販,連家裏的老婆子都搞不定,哪還敢納妾?

  雖然單公子連納四妾,但正妻的位置卻還閒置著,所以儘管他的身體再怎麼不好,卻還是有不少的父母想把女兒嫁進單府坐享榮華富貴。

  畢竟,這年頭有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因此單公子除了身體不好這項缺點,似乎仍是不少姑娘心目中的乘龍佳婿。

  旅人饒富興味地點點頭,看來留滯京城的這段期間,他肯定也會忍不住注意單公子的身體狀況。

  到底單公子是會先納第五個小妾?還是會先一命歸西?

  咱們不妨一起加入打賭的行列吧……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11-11 01:20: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正月十五,月圓之夜。

  整個京城沉醉在過年的喜氣當中,元宵甜湯的香味四處可聞,提著燈籠的小小娃兒滿街跑。

  燈會還在熱鬧進行,猜燈謎的氣氛也益發火熱,有人猜得面紅耳赤,賴在原地半天不動,非得猜中一題才肯走人。

  在這熱鬧的時刻,誰都無暇注意旁人,畢竟光忙著玩樂都來不及了,誰還有空去瞧其他的事物?

  這時,有個人靜靜地倒臥在路邊,既無同伴、也無行囊,由於身邊滾落了幾個空酒瓶,路人自然當他是醉倒,了不起投過一瞥嫌棄的目光,便頭也不回地從他身上跨過去。

  夜漸漸深了,趕集的小販也慢慢收拾攤子準備離去。

  街上行人益發地稀少,哭鬧著不想回去的小孩也被半拉半哄的帶回家,當最後一攤小販離開時,那個倒臥的“醉鬼”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一個時辰又過去了,更夫已經打這兒走過兩回,他依舊一動也不動。

  更夫面無表情地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一邊提著燈籠照了照地上的男子。

  “老兄,你醒醒吧,睡在這兒會著涼的。”更夫毫不客氣地以足尖踢了踢“醉鬼”,沒想到這麼一踢,倒把原本俯臥的人給踢翻過來。

  只見那“醉鬼”滿頭大汗、呼吸急促,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但奇妙的是,他的模樣與其說是在發惡夢,倒更像是因為某種原因而動彈不得。

  這可不是喝醉酒應有的模樣啊!

  “喂,老兄,你沒事吧?!”更夫有些慌了手腳,他伸手搖了搖他,卻只摸到滿手的水,原來是男子流了一身大汗。

  更夫嚇了一大跳,這人簡直像是三魂七魄掉了一半,而且還是呼出去的氣多、吸進來的氣少。照著燈籠昏黃色的光線,仍能發現他的臉色慘白得不得了。

  “老兄,你在這裏等著,我馬上去幫你找大夫。”這下子人命關天,更夫也顧不得自己的工作,拋下打更用的銅鑼連忙往最近的醫館跑。

  “吵死人了,大半夜的吵什麼?!”清脆的女聲在空曠的大街上迴響。

  更夫一回頭,只見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不知何時居然站在他身後,嚇得更夫還以為是自己遇到了鬼。

  “你、你……”更夫結巴不已,他巡了這麼多年的更,還是頭一回遇見鬼呐!今晚怎麼會怪事連連?

  “搞什麼鬼,燈會已經吵了一整夜,現在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難道還不能讓人家好好的休息嗎?”女子皺著眉頭,一邊抱怨地走了過來。

  更夫仔細瞧了瞧女子的腳下——有腳、有腳……不是鬼、不是鬼!

  確定這姑娘有腳、有影子,更夫這才鬆了一口氣。

  “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實在是事態緊急呐……”更夫急忙解釋。“這小哥一個人昏倒在路邊,讓人怎麼也無法安心;要不這麼著,拜託你在這兒看顧這名小哥?我去找大夫,馬上就回來。”說完,更夫拎著燈籠提足就要跑。

  “慢著!大夫就在這裏,你還想去哪里找大夫?”白衣姑娘不耐煩地喊住了更夫。如果再跑去別的醫館請大夫,這個小哥也不知道有沒有命撐到那時候。

  “姑娘,附近有大夫嗎?”更夫著急的問。

  白衣姑娘對更夫視若未睹,逕自在男子的身邊蹲下。

  她就著燭光瞧清楚男子不斷冒汗的臉龐,又拉起他的手聽了一會兒脈音,這才起身對更夫說道:“把他帶過來。”

  更夫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卻還是依言將男子扛起,跟在白衣姑娘的身後走進一條小巷中。

  怪哉,這條胡同何時多出了一條小巷?更夫一邊走,一邊不由得大大的起疑。

  他打了十多年的更,按理說,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弄,他都熟得不能再熟,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走完一圈,可是這條小巷他卻是頭一次見到。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他從沒聽過這一帶有醫館……還是說,這附近其實有大夫家?難道說……那個白衣姑娘就是大夫?

  更夫越想越奇怪,但扛在肩上的男子呼吸沉重又急促,人命關天的當兒,也由不得他再做揣測,只能跟著這名陌生的姑娘繼續往前走了。

  ******

  更夫隨著白衣姑娘的腳步在胡同內左彎右拐,越走越覺得奇怪,這附近有這麼個胡同嗎?

  別說是他對這條胡同沒印象,他打了這麼多年的更,如此曲折的胡同也是第一次看到。

  正當更夫懷疑這條胡同是不是永遠都走不完時,白衣姑娘終於領著他來到一間小屋。

  屋內燭光閃爍,一本被翻開的書冊靜靜地躺在案桌上,顯見之前有人在閱讀。

  雖然這年頭女子讀書也不算什麼稀罕的事情,但是更夫還是好奇地瞧了白衣姑娘一眼。

  他又發現這屋子靜得彷彿沒有人氣,白衣姑娘到底是打算去哪兒找大夫啊?

  “更夫大哥,麻煩你把人抬進屋裏,我得先準備一些東西。”說完,白衣姑娘轉身離開,留下滿腹狐疑的更夫與氣息微弱的男子。

  小屋陳設簡單,一桌、一椅與一張床,獨居的氣息濃厚,更夫左右瞧了瞧,除了有足足一整面牆的書櫃外,啥也看不到。

  他原以為那位姑娘敢將人帶回來,肯定是家中另有人在,如今一瞧,竟是什麼人也沒有,這姑娘也太不小心了吧?

  更夫好奇地四下打量,一個姑娘獨居在胡同巷弄內,生活恐怕不甚輕鬆吧!但仔細一瞧,這小屋一點也不寒傖,雖然屋內的擺飾簡單,卻有種“非平常人家”的奇特感。

  更夫將男子放在床上,等了好一會兒,卻遲遲不見白衣姑娘出現。

  他等得有些厭了、煩了,尤其又想起打更的工作被他放在一旁,如果不快點回去的話,搞不好會丟了飯碗。

  更夫越想越是著急,打更最注重遵時守責,什麼時候該打什麼更,是絕不能出半點錯,如果錯過了更時,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唉呀,姑娘你就快點回來吧!”更夫開始忍不住在屋內踱起方步。

  他急急繞著桌邊轉圈圈,但越是踱步就越感到焦慮、越是焦慮踱步的速度也就益發快速,到了最後只差沒有跑了起來。

  如此繞了好一會兒,更夫終於發現自己像個傻子般在屋裏轉。

  他重重地在床沿坐下,落下時的力氣之大,就連床板也發出“碰”的一聲,只差沒把躺在床上的男子震得彈起。

  更夫瞧瞧仍是一臉痛苦的男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唉,既然是我發現了你,這樣拋下你不管似乎也不太好,我就送佛送上天,今天就算掉了這份工作,我也要救你一命。”更夫皺著眉頭說道。

  雖然他從不以好人自居,但是看到一個昏倒在路邊的可憐人不管,他說什麼也做不到。既然都決定救人了,如果沒把人救活,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別救。

  想通了這一點,更夫的心情頓時輕鬆許多,他吐了一大口氣,兩手隨意的擱在床沿邊,可奇怪的是,兩手的觸感竟非常地不同。

  左掌下是堅實硬直的木質;右掌下則是硬中帶軟、較為冰涼的物體。

  更夫皺著眉頭往右邊看去,一個條狀物體不知何時滑到他的手邊,在燭火的照映下泛著閃耀動人的金光。

  渾圓的柱狀身軀似乎比更夫的手臂更為粗壯,它緩緩地順勢轉了兩圈,更夫掌下的觸感也隨著它的蠕動而覺得一陣冰冷。

  “蛇、蛇啊——”更夫驚慌地尖叫,趕緊抬起手,一個蛇頭赫然出現,原來他剛剛摸到的冰涼物體竟是蛇的腦袋。

  好不容易從更夫掌下逃出的金蛇,搖頭晃腦地弓起它的身子,那雙泛著紅光的蛇目直勾勾地盯住更夫,似要將他的模樣記清楚以便事後報仇。

  更夫忍不住顫抖,一條蛇怎麼可能會想著報不報仇這種事?!一定是突然看到這麼大一條長蛇,讓他一時嚇壞了。

  京城外有護城河環繞,他看過不少水蛇在河岸邊出沒,但眼前這條蛇這麼大一隻,還渾身金光燦爛,更夫還是頭一遭看到呢!這種稀奇的蛇居然混居於人群中,未免太過奇怪?

  更夫越想越覺得詭異,從方才起那個白衣姑娘就一直沒有回來,而且這間小屋怎麼看都不像有人住,但是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響卻從沒停過,簡直就像是有人躲在角落觀察他,同時還竊竊私語著。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屋裏明明沒有風,更夫卻敢篤定自己方才瞧見了燭光搖曳,簡直就像是有人在附近走動帶起微風,促使燭火搖動。

  更夫突然覺得有些害怕,他緊張地瞥向屋中的某個角落,由於燭火照映不到的關係,屋中四角自然被黑影完全籠罩,不知是他太過多心還是怎麼地,更夫覺得那些黑影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盯著他瞧。

  唰唰唰、沙沙沙……細細的摩擦聲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響亮,更夫立刻彈跳起身,只差沒抓住床上的男子求救。

  但男子都昏死過去了,哪還能救得了他?!更夫頹然坐回原位,那個白衣姑娘怎麼還不回來啊?

  “唰唰”聲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接近,更夫忍不住縮腳上床,張大眼、警戒地瞧著四周,究竟是什麼東西接近他呢?

  但是更夫什麼也沒瞧見,只有唰唰的聲響陪伴著他益發劇烈的心跳。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忽地,“唰”的一聲,大門開啟——

  “啊——”也不管門口站著什麼,更夫尖叫著沖了出去。他緊緊閉著眼睛,啥也不敢看、啥也不想聽,只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直到更夫沖出房門的瞬間被門檻絆了一下,整個人狠狠地摔倒在地。

  本來就不甚堅挺的鼻樑這下子肯定全凹下去了,這麼大的撞擊,就算更夫本來不想睜開眼睛,也被逼得不得不睜開。

  更夫疼得眼淚與鼻水直流,他發現鼻頭有種濕濕熱熱的感覺,伸手一摸,要命喔,原來連鼻血都流出來了。

  正當更夫為自己的鼻子哀悼時,“唧唧”兩聲立刻吸引了更夫的注意,他循著聲音抬頭一瞧,是一個除了兩枚晶亮的圓點外,瞧不清楚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皺著眉想瞧清眼前的詭異物體,那“物體”卻先他一步靠了過來——

  “老虎?這裏怎麼會有老虎?”更夫慘叫著,他手腳並用地往後爬了幾步,直到再次撞上剛剛那個害他跌倒的門檻,這才不得不被困在原地。

  隨著更夫的移動,那只“老虎”優雅地靠了過來,不一會兒,就接近燭光照得到的範圍——原來是一隻渾身斑黃的大貓,它好奇地盯著更夫瞧,似乎很想知道更夫的表情為何如此害怕。

  “貓咪?”待一看清大貓的模樣,更夫皺著眉頭。這只大貓的體型較平常的貓咪大上一些,卻不是老虎,不知他剛才為何會直覺認定它就是老虎?

  聽更夫喊它為貓咪,大貓非常不滿地咧了咧牙齒,露出一排尖銳白皙的長牙。

  這一露牙立刻嚇壞了更夫。天啊!這到底是貓還是虎?

  但更夫的苦難還沒結束,他愣愣地與大貓兩兩相望。忽地,一抹漆黑的影子飛撲而來,大張的薄翼毫不客氣地撲上更夫的臉——

  “這回又是什麼東西?!”更夫勉強拉下在他頭上作亂的生物。

  一隻大得不合常理的蝙蝠被他抓在手中,兩翅還不安分地掙扎著。

  “這裏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又是女鬼、又是蛇、又是大貓、又是蝙蝠的……再不快點離開,我肯定連小命都玩完了。”更夫抓著蝙蝠直發抖,他在京城住了一輩子,從沒在一時間看過這麼多種奇奇怪怪的生物,這會兒全都給他碰上了,這不是撞鬼了是什麼?!

  “你在說哪里是鬼地方?”不善的語氣從更夫頭頂飄過來。

  許是更夫正處於驚恐的狀態,這細細的女聲聽起來居然有點恐怖陰森的味道。

  更夫顫抖著雙手,幾乎要抓不住手中的蝙蝠,但僵直的手指卻讓他無法放開蝙蝠,他抬頭想向白衣姑娘求救,可這一抬頭卻教他差點嚇破膽。

  姑娘木然地望著他,長長的黑髮被夜風微微吹動,那身衣裳襯得姑娘的肌膚彷彿不見血色,在暈黃燭光的照映下更顯得鬼氣森森。

  更夫覺得心底毛了起來,尤其是姑娘手中還捧了一隻紅布盒,一身白衣黑髮,襯上唯一的一點紅,嚇得更夫幾乎軟了腳。

  但是恐懼過了頭,反倒讓更夫鼓起勇氣,他動作俐落地彈起身,甩開手中的蝙蝠,立即頭也不回地向外沖。

  他不敢回頭,閉著眼睛往前沖,許久後,他才終於想起那個還被留在小屋中的男子。

  “糟了,那個小哥還留在那個鬼地方!”更夫驚覺地停下腳步,他回過頭,還在猶豫要不要回到那個恐怖的小屋時,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看不到剛才的路了——一堵高大的圍牆正擋在他面前。

  怎麼可能?!他剛剛才從這兒跑出來的啊!

  更夫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剛才他埋頭跑出來,所以並沒有看到周遭的景象,但更夫很確定自己是一路筆直前進,沒有經過任何的轉彎或拐角,因此眼前這堵牆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他瞧了瞧四周,兩旁是隨處可見的普通民房,由此看來,這只是一條普通的胡同罷了。

  更夫想起了那個被自己拋下的小哥,不由得有些愧疚,思及此,他鼓起勇氣拍了拍眼前的高牆,堅實的聲響從壁中發出,說明這面牆是真真實實存在著,並非用幻術變出來的東西。

  更夫覺得混亂極了,如果這面牆是真的,兩旁的民房也是真的,那他剛剛進去的小屋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呢?

  他想起了那間詭異小屋給他“不似平常人家”的不協調感,還有在京城裏絕對看不到的長蛇、大貓、蝙蝠……這些動物除非是在深山野嶺,否則哪里見得著呢?

  更夫突然想起白衣姑娘當時也是突然在大街上出現,在那之前,他根本沒有聽到腳步聲,加上後來尾隨白衣姑娘所走的那條——曲折得不似存在京城內的極長胡同,這都是他多年巡更從未遇到過的……

  難道他是遇上了狐仙?

  不久後,有人發現更夫倒在巷底,昏迷時還不斷嚷著:“狐仙、有狐仙……”

  ******

  衣翩翩捧著裝有金針的紅布盒,冷眼看著更夫連滾帶爬地沖出她的院落。

  瞧那更夫一臉驚恐的樣子,他究竟是看到了什麼啊?

  她瞧了瞧對她喵喵直叫的大貓,及簷梁下倒掛裝睡的小蝠,再看著溜出來玩的小金,顯然她這幾隻寵物聯合起來,狠狠地玩弄了無辜的更夫一番。

  “你們這三隻……”衣翩翩警告似的低喊著。

  她這兒平時幾乎沒有訪客,沒想到好不容易有人上門,竟然就這樣被嚇跑了。

  不過,即使衣翩翩再怎麼不願意,更夫也已經被嚇跑了,這下子要叫誰來幫她搬動那個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衣翩翩歎了一口氣,沒辦法,她只能靠自己囉!

  這兩年,師父留下她四處雲遊,衣翩翩已經習慣獨居的日子,雖然不能與鄰居往來,對她來說有些不便,不過倒也沒什麼壞處。

  低沉痛苦的粗喘聲響起,衣翩翩立刻拎著紅布盒子快步地走向床邊。

  燭光映照出男子滿是汗水的臉龐,雖然看不清楚他臉上的氣色,但是印堂之間的濃濃黑氣卻是不容錯辨。

  “這人中毒了?”衣翩翩微微擰起眉頭,她拈起一根銀針,才剛收起針就看見針頭變黑,果然是中毒的反應。

  衣翩翩覺得有些奇怪,方才她在街上為他把脈時,雖然聽出他的脈音混亂,卻絲毫不覺他有任何中毒的症狀,為什麼現在會出現中毒的反應?

  她還來不及再做思考,男子的狀況忽然又有了變化,方才發黑的印堂已經恢復正常,除了仍是滿頭大汗外,再也見不著任何中毒的跡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衣翩翩擰著眉,想也不想地拉過男子的右臂,她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拉開男子的袖子,立刻看到手臂內側有一條青線蜿蜒而下。

  那條青線貼著筋脈,如果不注意的話,會以為只是青筋浮現罷了,但衣翩翩一眼就看出不對勁。

  她一把抓起金針,眼睛眨也不眨地連下數針,這些金針全是特製的針管,針芯中空,因此當針頭插入體內時,血流便會順由針尾噴出。

  她冷靜地看著噴出的血流,一如她所猜測的,是紅中帶青的血水。

  帶著青澤的血水急速噴盡後,鮮紅的血液才汩汩流出,雖然血液流動的速度已趨減緩,但衣翩翩還是迅速地為男子止血,以免他失血過多導致氣血不足。

  雖然流掉了一部分毒血,可光是如此還無法完全解毒。

  因為這種毒的毒性刁鑽,會隨著人體的血液流動不斷改變方向,所以才會一會兒出現在印堂上、一會兒出現在手臂上。就不知接下來又會轉移到哪兒?

  衣翩翩轉頭看著那張滿布痛苦的男性臉龐,不由得好奇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中這種狠毒的食毒?”

  昏迷中的男子當然無法回答她,然而這時的他們都還不知道,他們這一生將會因此而牽扯不清……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11-11 01:20: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初春風寒,涼氣逼人,單煦披了件滾著黑貂毛的大氅走到院落。

  略嫌單薄的身子骨禁不起寒風吹拂,不由得咳了幾聲,可即使如此,他卻沒有繼續悶在屋裏取暖,反而走到院落觀賞初春的景色。

  雖然在節氣上已屬春天,但院落中的花草卻仍是一副寒冬中的蕭瑟景象,遠方不時傳來兒童施放爆竹的聲音。

  單煦微微笑開了臉,他喜歡這個院落,正因為這裏是全單府最能清楚聽到附近孩童玩耍取樂的地方。

  近幾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逼得他足不出戶,像這樣坐在院落聽著小孩們熱鬧的嬉耍聲,反倒成了他唯一的樂趣。

  方才他隨意在府中繞了幾圈,看到他這個該當家做主的人即使臥病在床,府中的一切仍運轉得很順利,這讓單煦不由得安心了些。

  最近一年來,由於他的體力急速轉壞,單煦不得不將部分權力下放,商行的事除了較為重要的決策外,就全交給信任的帳房及掌櫃決定,至於府中的事務則托請舅舅代為處理。

  關於商行的事還好處理,但要交付府中事務這麼重要的權力,也不是沒有人反對,而反對最烈的,就是他的妹妹,也是單府的千金大小姐——單蝶兒。

  畢竟這位舅舅是他們繼母的兄長,與他們又無血緣關係,也難怪蝶兒會不信任他,但現在看來,這個舅舅做得並不壞。

  單煦微微吐了一口氣,纏在心頭的大事勉強算是解決了一件,接下來就是……

  “哥,你怎麼又跑來這裏了?”

  說人人到!單煦苦笑了一下,只見他的寶貝妹妹擰著細眉,與他有幾分肖似的小臉掛著不贊同的表情走過來。

  “就算要來這兒,起碼也待在亭子裏,少吹點風嘛!”

  說著,單蝶兒拉著哥哥往小亭走,一邊還朝著來時路嚷著——

  “嫂嫂們,我找到哥哥了。”

  話一落,院落裏立刻出現了四名標致的美人,有的手拿暖爐、有的捧著熱茶,行動迅速地全湧了過來。

  “相公,今兒個風大,你怎麼沒帶懷爐出來?”

  “是啊相公,瞧你的唇都凍得發白了,趕快喝口熱茶暖暖身。”

  “這是我剛剛熬好的八寶粥,大夫說吃這個可以保養身子。”

  “相公,要不要再加件外衣或毯子?還是讓我去把亭子四角的布簾拉起來,擋擋風?”說著,她就準備要動作。

  “小嫂子,你別忙著拉簾子了,反正哥哥就是喜歡坐在這兒吹風。”單蝶兒無可奈何地阻止著。若不是哥哥愛坐在外頭,她們怎麼可能會這麼熟門熟路地拿著各式保暖物品四處找人?

  “可是相公他……”去年夏末才剛娶進門的第四個小妾,還不瞭解自己相公的性格,只知道自己應該努力照顧好相公體弱的身子。

  當年若非相公出手相救,她早就淪為地方惡霸的玩物,雖然嫁到單府只是當個小妾,但她知道這已經是千幸萬幸了。

  “大家別忙了,都坐下吧!”單煦笑著說道。

  雖然有五美環繞在旁,但單煦卻不像傳聞中好色,懂得享用他的四名小妾。這並不是因為有妹妹在一旁看著,而是另有更深一層的原因。

  單煦閉上眼睛,忽地,氣血似乎全堵在胸口,讓他狂咳不止。

  “哥——”

  “相公、相公……”

  單蝶兒與小妾們嚇得臉色發白,她們拚命為單煦拍背順氣,好擔心他一口氣換不過來,會出什麼意外。

  咳了好一會兒,單煦總算順足了氣,不再咳得驚天動地,彷彿五臟六腑都要被他咳出來似的。

  “哥,你還好吧?要不要請大夫來看一看?”

  “不用麻煩了,反正那些大夫也束手無策。”單煦揮揮手,讓擔心不已的小妾們全都跟著妹妹回座。

  他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毛病,發病時簡直就像隨時會踏進棺材裏似的,但大夫卻都看不出個所以然,除了身體越來越虛弱,根本找不到任何生病的跡象。

  而且每回發病時的病症全無規律,有時狂咳不止、有時冷汗直冒,再不就是突然高燒不退……搞得眾人也不知該怎麼照顧單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最近單煦的發病間隔越來越短,也難怪妹妹及小妾們會如此擔憂。

  “相公,你別這樣,我們多找幾位大夫,一定能找到一個能治好你的大夫。要不,我們去求求十三皇妃,當初救她的那位大夫不是很厲害嗎?說不準會知道該怎麼治你的病。”

  “是啊相公,你就考慮考慮我們的提議吧!”

  單府與十三皇妃有姻親關係,雖然不算太親,但單府皇商的身分也算風光,因此要見十三皇妃並不困難。加上兩家走動得頗為密切,小妾們才會想說若能去求十三皇妃,或許可以得到幫助。

  “你們別再亂忙一通,就讓我好好休息吧!”單煦微笑著送走滿臉擔憂的小妾們,僅留下妹妹與他一起觀看滿園的枯色。

  “蝶兒,我之前拜託的事,就有勞你了。”單煦的口氣輕鬆,一點也不像在交代後事。雖然他從沒向任何人提起過,但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

  或許是今日、或許是明日……那又有何差別?

  “哥!你不要嚇我!”單蝶兒的臉色蒼白。

  哥哥曾對她說過他與四個嫂嫂間的秘密,也提過如果他不幸過世,四個嫂嫂就拜託她來照顧。

  當時單蝶兒雖然答應下來,但她不要這麼快就履行這個承諾啊!

  見妹妹著急得哭了,單煦只能在心中歎口氣,然後溫柔地安撫她。“傻丫頭,你哭什麼?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是這樣嗎?”單蝶兒抬起淚汪汪的小臉,不安地問道。

  娘親早逝,爹爹也在幾年前走了,雖然她還有一個異母弟弟相伴,但他怎麼可能取代兄長的地位呢?

  再說,她心底一直很不安。

  如果哥哥真的走了,她一個人要怎麼去面對繼母,及繼母帶來的那些姻親?

  “當然。”單煦只能在心底歎氣,看來若不能好好安撫妹妹,肯定會出事的。“最近我覺得身體特別的硬朗,正想著去哪里走走好呢。如果你不信的話,我今晚就去燈會給你買個提燈回來,讓你瞧瞧我的身體到底好不好。”

  “可是燈會上的人那麼多,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啊!”聞言,單蝶兒更覺得不安,她可不想讓哥哥去人擠人。

  “那有什麼好擔心的,派兩個身強體壯的護衛守著你哥哥不就成了。”女子帶著滿不在乎的輕笑聲慢慢靠近。

  單煦兄妹一回頭,原來是他們的繼母徐氏,帶著兒子單煜出現了。

  “哥,喝參茶。”年方十歲的單煜捧著參茶,揚著笑,咚咚咚地跑了過來。

  單煜終究是個十歲的小孩,雖然有敬愛哥哥的心,但捧著參茶這麼一跑,不免潑撒了將近一半。

  “小煜,不要用跑的,參茶都要撒光了。”徐氏輕斥兒子。

  單煜吐吐舌,這才安安分分走到單煦身邊,把參茶端給哥哥。“哥,多喝點參茶,快把身體養好,以後好陪小煜玩喔!”

  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語讓單煦笑了,他端起參茶一飲而盡。

  幾乎是這個弟弟出生後沒幾年,他的身體就日漸衰弱,直到這兩年更幾乎沒辦法陪弟弟遊玩,也難怪小煜會希望他趕快養好身子,好再陪著他玩。

  “謝謝。”單煦摸摸弟弟的頭,這才轉頭看向繼母。“二娘,謝謝你每日都這麼費心為我泡參茶。”

  徐氏但笑不語,這時單煜已急著想拉回哥哥的注意力。

  “哥,你今晚要去燈會嗎?可不可以也給我買個提燈回來?”單煜一臉渴望地問道。

  單煜從沒逛過燈會,因為單府的名聲太過響亮,娘從不准他出去,每年元宵最多只能在府裏拿著提燈過乾癮。

  雖然府裏給的提燈製作精美,但他還是好想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提著從燈會上買來的提燈啊!

  最好是能夠親眼看到那些又大又美的花燈,一邊吃著小販所賣的零嘴,一邊跟其他同齡的小孩一起猜燈謎……單煜這樣想著。

  “小煜,你不要任性,哥哥的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燈會上的人多,如果累壞了哥哥怎麼辦?”單蝶兒雖然也想要燈會上賣的提燈,但比起哥哥的安危,就算給她一百個提燈,她也不換。

  “所以我才說要派兩個護衛跟去啊!”徐氏微笑著說道。“若有護衛跟著,就算是出了什麼意外,也能立刻解決,這麼一來,你們都可以安心了吧!”

  “可是……”單蝶兒還是有些猶豫,雖說派護衛跟著絕對比讓哥哥一個人出去來得令人心安,但是她卻有種不祥的預感,彷彿在對她說——

  千萬不能讓哥哥出門。

  “你一直擔心東、擔心西,是想快點變成嘮叨的老婆子嗎?”單煦笑著拍了拍妹妹的手。“總之,今晚我就去買兩個特別、漂亮的提燈給你和小煜,有護衛跟著,沒什麼好擔心的。”

  哥哥都這麼說了,單蝶兒即使再猶豫也不好阻止,唯有天真的單煜開心地猜想著哥哥會帶什麼提燈給他。

  當晚,單煦果真帶著兩名身強體壯的護衛出門。

  護衛一左一右為他隔開大街上洶湧的人潮,讓單煦順利地買到兩盞造型漂亮、色彩鮮豔的提燈,他拿著燈籠,表情甚是愉快,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這麼說來,他也好久沒有上街了,能在死前再逛一次大街,也是挺不錯的。

  “大少爺,這兒人多,回程時我們抄點小路好不好?”其中一名護衛詢問道。

  單煦看了看四周,人潮果真比方才多上許多,他點點頭,護衛便帶著他轉入附近的小巷。

  雖說是小巷,但走不了一會兒,就又轉到另一條大街上,這條大街稍稍遠離了燈會的地點,可人潮依然洶湧,兩名護衛不知何時退到他的身後,少了護衛的開導及擋開人潮,單煦一下子就被人潮撞得暈頭轉向。

  忽地,一種濕涼的感覺在單煦的背上散開,他聞到濃厚的酒氣不自然地在他身邊飄散。

  單煦立刻回過頭想詢問護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護衛卻先一步朝他撒出某種白色粉末——

  “你們……”單煦的話還沒說完,就感到一陣腿軟,他還在想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整個身子就已經不受控制地軟倒在地。

  單煦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看來剛剛的粉末很有問題。

  他張口欲言,聲音竟發不出來,就連張口的動作都讓他覺得累極了。

  沒辦法逃跑、沒辦法求救,在這條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單煦頭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地孤力無援。

  他努力抬眼瞧向兩名護衛,再瞧瞧四周,希望有人能發現他的異樣,但燈會的氣氛感染了眾人,每個人都抬頭看向燈會上的各式花燈,沒有人低頭,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有個男子倒在地上。

  “大少爺,對不起,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其中一名護衛低聲道歉,然後隨手將一隻酒瓶扔在單煦身邊。“我們必須養家活口。”

  另一名護衛也將酒倒掉一半之後,將瓶子扔在單煦身邊。“這是夫人他們的命令,我……對不起了。”

  單煦聞到濃厚的酒氣,看樣子瓶裏裝的全是酒……

  意識模糊前,他依稀看到護衛逐漸遠去的背影。

  單煦試圖振作精神,再次出聲求救,但聲音依舊發不出來,只有破碎的氣音勉強證明他還活著。

  身邊雖然人來人往,但他身上酒氣沖天,身旁又有酒瓶滾動,路人似乎都將他當成是喝醉酒的人,了不起是快步離去,再不就是直接打他身上踩過。

  有人想要殺他……這是單煦在昏迷前最後的想法。

  ******

  單煦在鳥鳴啾啾聲中醒過來,這與他熟悉的安靜院落不同,今日的鳥兒似乎特別興奮,拚命吟唱著單煦沒聽過的音調。

  毒辣的陽光直接照射在他的眼皮上,單煦習慣性地想要呼喚下人關窗,但他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出不了聲的刺激嚇得單煦立刻睜開眼睛,映入雙眼是陌生的床頂罩。

  他想轉頭,卻發現自己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最後,他只能轉動眼珠子,勉強打量屋中的佈置——

  一大面的書牆暗示屋主頗有書卷味,一張酸枝老木做成的桌子擺在稍遠處,他左瞟右瞥了許久,才勉強瞄到床尾附近也有張酸枝木製成椅子,似乎有人徹夜未眠地守在床邊。

  單煦想要起身、想要搞清楚這兒究竟是哪里,但渾身發疼的軀體卻完全不受控制,更別說是起身了,他連抬手都做不到。

  為什麼他會在這裏呢?單煦努力回想著。

  他對於昨晚的記憶,中斷於準備離開燈會的時候。

  單煦還記得自己好不容易才買到一個漂亮的百花提燈,還有一個威風凜凜的猛虎提燈,正想回家時卻突然頭暈目眩……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在這裏了。

  等等,他身邊明明有兩名護衛跟著……

  是護衛對他撒了一把白色粉末,然後他才會昏倒的!

  單煦勉強組合著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試圖還原他昏迷前發生的事。

  他昏迷了多久?現在又是什麼時辰?單煦完全沒有辦法判斷。

  吱——

  “你醒啦?”清脆的女聲隨著木門的打開傳來。

  衣翩翩快步移到單煦身邊,她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多做說明,直接拉過單煦的手腕進行聽脈。

  雖然他無法轉頭瞧清楚那姑娘的模樣,但她清亮的嗓音卻像流水一般,在他聽到的同時,也帶走了他滿身的痛楚。

  那姑娘似乎是在床尾的椅子上落坐,單煦想要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但方才查看室內佈置時,似乎已經讓他的眼珠子勞累過度,因此除了床頂的紗帳外,單煦啥也看不到。

  你是誰?單煦想要開口詢問,卻挫敗地發現自己只是嘴皮掀動,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難道他啞了嗎?

  雖然如此,但那姑娘還是注意到了。

  她維持著把脈的姿勢,向他說道:“你先不要著急,現在暫時發不出聲音,這是為了治療你身上的毒,才強迫你噤口。等餘毒全部拔除後,自然就會恢復了,在那之前,你就先忍耐一陣子吧!”

  但這樣的答案仍無法讓單煦滿意,看出了他的著急,衣翩翩繼續說道:“我是衣翩翩,昨天你在燈會上昏倒了,是巡夜的更夫發現,把你搬到我這兒。”至於那倒楣的更夫最後是如何被嚇跑的,就不提了。

  衣翩翩?!

  聞言,單煦微微睜大眼睛,看樣子他可是遇到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呐!

  說起衣翩翩這號人物,可說是近幾年在京城突然崛起的話題人物,傳說她的醫術精湛,因為救了某位貴人,所以深受皇室的信賴。

  若非她是一名女子,否則絕對有資格能夠入宮成為御醫。

  後來有許多人想要請她治病,卻怎麼也無法找到她的行蹤。

  傳聞她是京城人士,卻沒有任何人見她開館行醫,因此有人懷疑衣翩翩或許只是鄉野傳奇中的人物,並非真實存在。

  關於這個神醫衣翩翩的各式傳聞極多,但單煦卻知道她並非虛構人物,因為當初她所救下的貴人,正是單家的親戚——十三皇妃。

  這麼說來,衣翩翩與單家似乎頗有緣分。

  單煦不由得覺得“緣分”二字之奇妙,他的小妾本來就想去求十三皇妃延請衣翩翩來為他治病,卻沒想到他自己卻先一步遇上衣翩翩,並幸得她出手相救。

  不過,她剛剛所說的中毒又是怎麼一回事?

  單煦覺得非常奇怪,無緣無故他為什麼會中毒?

  多年來他從不在外用餐,所有的飲食都是與府中的人一同飲用,如果他中毒的話,按理說其他人也應該無法倖免才對。

  除非是……

  單煦的眼神一黯,已經完全憶起了燈會那夜發生的事,以及護衛離去前,最後一句“夫人他們的命令”。

  “看你的眼神,應該多少有個底吧?”衣翩翩並未故作親切,只是簡單地陳述一件事實。

  單煦不語——就算他想開口也沒有辦法。

  “你所中的毒並非最近才被人施放,毒素在你體內經年累月的沉積,直到昨天才一口氣爆發開來,但在此之前,你應該已經有些微的不適感吧?”

  就算先前沒有察覺,但在護衛將他丟下時,單煦再笨,也已經曉得府裏有人想要謀害他。

  至於是誰想要他的命……那人選可說別無他想。

  單煦歎了一口氣,單府一向人丁單薄,幾乎都是一脈單傳,直到他這一輩才出了兩個男丁。一旦除掉他,弟弟單煜自然就會成為唯一的繼承人。

  照此推論,恐怕是繼母徐氏想要他的命吧!

  尤其,他又將單府事務的決定權全交給繼母的兄長徐大倫,對護衛來說,徐大倫的命令一定是不得不從吧!

  看來蝶兒當初的擔憂果然成真了。單煦想苦笑,卻發現自己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將單府交到外人手上,恐怕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徐大倫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再怎麼說,也是小煜的親舅舅,應該不會危害單府、危害小煜的將來。而且,徐大倫的確沒有危害到單府,他只不過是跟徐氏二人聯手,除掉單煦這個擋了小煜繼承之路的兄長罷了。

  “這段時間,你就在我這裏好好的養病,雖然這毒頗難解,卻不是無藥可救,你能遇到我也算是你的造化。”衣翩翩一邊說道,一邊金針起落。“你放心,我這兒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但也算環境清幽,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衣翩翩仍舊坐在原位,因此即使兩人已經說上一段話——全是衣翩翩單方面開口。

  躺在床上的單煦依然沒有機會看清她的模樣,但他可以感覺到,她的聲調較先前放柔了些。

  她是在同情他嗎?單煦有些無奈。

  一向被外界視為天之驕子的他,曾幾何時被人同情過?就算在他身體日益衰弱的時候,也沒有人敢說同情他。

  如今,他卻被一個陌生女子同情,這教單煦情何以堪?

  帶有青澤的血液順著金針中空的管狀孔流出,衣翩翩的動作俐落,單煦還來不及有任何感覺,她就已經抽起針,並順利止血。

  也不知是否真是衣翩翩的醫術高超,被她這麼紮上幾針,單煦就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舒服多了,就連原先發疼的眼睛也不再酸澀。

  待在這裏一段時間嗎?單煦思索著。

  見衣翩翩完全沒有打探他的出身,單煦其實是有些感激的,畢竟他現在的思緒紛亂,還沒能從家人對他下毒的打擊中恢復。

  衣翩翩又再次為他聽診,剛剛放血的結果令她相當滿意。

  “你現在應該舒服多了,再休息一會兒,你差不多就有力氣起身。桌上有一套乾淨的衣服,還有一盆熱水,你等會可以稍加梳洗,不過暫時還不能入浴。為了能徹底清除體內毒素,你就先忍耐一陣子吧!”

  說著,衣翩翩起身往門外走去。

  她等他醒來等得好辛苦,要照顧一個酒氣沖天的男人可需要很大的包容力,雖然他只是被淋了一身酒,但發酸的味道仍不好聞。

  他昏迷了兩天,她也忍耐了兩天,好不容易等到他醒過來,當然要請他立刻更衣梳洗。

  也只有在這時候,衣翩翩才會埋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跟著三位結拜兄長一起習武,就算練點蠻力也好,總強過連給病人翻身都力有未逮來得好。

  衣翩翩抬頭遙望北方的天空,突然有點想念那三位好久不見的兄長,或許治療完這位無名氏之後,她可以前去黑鷹堡看看……

  嗯,就這麼決定吧!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11-11 01:21: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春天的腳步漸漸遠離,初夏的暑氣漸漸襲來。

  每當單煦坐在庭院中的涼椅上,就能聽到蟬鳴唧唧,聽見日漸吵雜的蟬鳴聲,單煦知道自己在這兒又過了一日。

  這日,單煦按例坐在庭院曬著日光,空氣中飄散著藥材的香氣。

  他不由得閉上雙眼,過去他雖然享盡榮華富貴,卻從沒有一日過得如此平靜。

  小金緩緩滑到他的身邊,一人一蛇就這麼懶洋洋地享受初夏的陽光。

  初見到小金、大貓及小蝠這三隻奇特的動物時,單煦著實被嚇了一大跳,但隨著相處的時間久了,他也逐漸喜歡上這三隻極有人性的動物。

  沙沙的腳步聲走近,單煦睜眼,是衣翩翩拿著針盒走來,似乎是準備為他做例行性的放血排毒。

  單煦自動伸出手臂,目光卻落在她嬌美的容顏上。

  衣翩翩長得美,但並不是那種一見就會讓人驚豔的天人之姿,而是秀氣溫婉,令人越看越舒服、越看越順眼的美麗。

  她的笑容就像她的聲音一樣,能夠輕易洗滌別人內心的痛楚,但很可惜的是,她很少笑,就單煦記憶所及,她甚至連微笑都吝嗇給予。

  單煦歎息,他為她冷漠的眸子著迷,但她卻始終如天山上萬年難融的冰雪,將他示好的動作排拒在外,彷彿兩人只是萍水相逢、見過即忘的陌生人。

  正當單煦在胡思亂想之際,他忽然瞥見衣翩翩執針的表情不同以往,他低頭看去,想看看究竟有什麼事變得不同,卻看到她手執少用的銀針正準備紮下。

  她的動作俐落,單煦甚至感覺不到痛楚,銀針起落也沒有帶出一滴血珠。

  單煦還記得剛到這兒時,衣翩翩也曾用過銀針試毒,當時銀針才剛紮下就全部發黑,可這回,即使針身幾乎全數沒入體內,但抽出後仍是渾然發亮,不見一絲黑影,簡直就像沒接觸到任何毒物似的。

  “可以了。”衣翩翩看了看針頭,又為單煦把脈。“你已經痊癒了。”

  聞言,單煦雙眼為之一亮,雖然他早已感覺到自己的狀況逐漸好轉,最近更是活力十足,但得到衣翩翩的親口證實,仍是讓他相當興奮。

  說著,衣翩翩又拿針紮了單煦周身幾個大穴,當最後一針拔起時,單煦長久以來的喉頭堵塞之感突然消失了。

  “啊……”單煦試著發了一個音,聲音順利自喉嚨發出,雖然因為長時間未曾開口而顯得有些沙啞,卻沒有任何窒礙。

  “你可以回家了。”說完,衣翩翩起身,毫無留戀地轉身欲走。“記住一件事,離開之後就別再回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藏身處。”

  其實衣翩翩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這兒可是被師父以五行八卦陣隱藏起來,平常人是絕不可能發現陣眼何在,更不可能自外部闖進來。

  當單煦走出這兒的同時,他也將永遠走出她的人生。

  衣翩翩斂眸,將有些失落的心情收拾乾淨。

  她已經孤單太久了,這段日子有單煦的陪伴,她不再寂寞,但她又害怕,在他治癒之後,他們的分別會令她傷心。所以衣翩翩故意冷漠以對,希望藉此讓分離的傷感減至最低。

  當年師父外出雲遊時,只交代了她一句——

  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師承何處。

  這句交代可大可小,其實衣翩翩從沒打算要避開與人往來,但自從在路邊救了出宮上香卻恰好難產的十三皇妃後,衣翩翩就面臨了難處。

  因為保住十三皇妃與腹中胎兒,衣翩翩頓時聲名大噪,對她好奇的人變多,害她只好儘量低調行事。

  待她回過神來時,身邊除了三隻寵物外,就再也沒有一般人停留的餘地了。

  如今,單煦待在這兒兩個多月已屬罕見,她又怎麼可能再與他牽扯不清?

  所以衣翩翩只能閉上雙眼,再一次說道:“你快走吧,待天黑後,路就不好走了。”

  她就這樣趕他走?!單煦難以置信,他們好歹也相處了幾個月,她竟如此不留情面,彷彿巴不得他早點離開?

  可他還想多看看那雙冷淡的眸子、想再聽聽她用清亮美妙的聲音多說幾句話。

  好不容易可以開口了,他有許多的問題想問她,他想多瞭解她的人,以及她為什麼要一人獨居於此?

  他有許許多多的問題想問,現在卻被她一句話統統推翻了。

  她就這麼想趕他走?連他的名字都不想問?

  單煦想起自己曾向她討紙筆,希望可以與她進行筆談,卻被衣翩翩拒絕,他突然有些惱了。

  她要他走是吧?

  那他非要留下來不可!

  “我、我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在回過神之前,單煦就發現他已經大喊出聲。喊完的瞬間,他才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麼。

  但話已出口,沒有挽回的餘地,更沒有反悔的可能,如果承認他說謊的話,那他勢必得立刻離開。

  他不要!他還不想就這樣離開!

  “你剛剛說什麼?”衣翩翩轉身,沒料到會聽到這種答案。

  失憶?她這段日子的診療怎麼都沒發現?

  “我不記得自己是誰,當然也不曉得我家在哪里。”第一句謊言既已出口,接下來就順得多了。“請讓我留下來。”

  “不要胡說八道。”衣翩翩雖然口頭上說得強勢,卻忍不住抓過單煦的左腕開始聽脈。

  她可以確認已經把單煦的毒拔除乾淨,發現他時也無其他外傷,按理說,他應該已經痊癒了才對。

  “我沒有說謊。”單煦死咬著這件事,說什麼也不願改口。“之前向你討紙筆,就是想講這件事,是你沒給我機會說的。”

  “可惡!”衣翩翩恨恨地甩開他的手,雖然她已經繼承了師父的醫術,但對於記憶喪失這部分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即使她曾經翻遍醫經藥典,但相關的說明始終都無法找出正確的治療方法。

  衣翩翩皺著眉,一臉怒氣地瞪著單煦。

  單煦被她盯得冷汗直流,直道她當真醫術高明,想在她面前裝病都不可能,幾乎要坦承自己是在說謊時——

  衣翩翩卻先撇撇嘴,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算了、算了,既然當初救了你,沒道理把你治好後就扔出去。在你恢復記憶前,暫且留下來吧!”

  說完,她重重踩著不開心的步伐離去,準備去把師父留下來的藏書重新翻過一遍,她就不信自己沒辦法治好他。

  但當她走進藏書室的瞬間,任誰也沒看到她唇邊浮現一抹笑意。

  直到衣翩翩走入藏書室,單煦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開心地抓起身旁的小金、大貓跳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好運,要不是小蝠正在睡眠,他肯定也會去把小蝠吵起來。

  太好了,他終於有機會更進一步認識她了!

  ******

  正當單煦為了自己可以順理成章留在衣翩翩身邊而沾沾自喜時,殊不知單府上下這幾個月,早已為了他的失蹤而鬧得不可開交。

  “大小姐,我們已經把城內搜過好幾遍,到處都找不到大少爺,恐怕……”老管家誠惶誠恐地報告著。

  為了大少爺失蹤的事,單府上下從元宵燈會那天一直找到現在,遲遲找不到人不說,光是大少爺那虛弱的身子,能不能撐過這段時日都很難說呐!

  “不准再說下去,哥哥他會沒事的,他答應要給我和小煜買提燈回來,哥哥從不說謊,所以他一定會回來。”單蝶兒忍不住大吼出聲,她怎麼也不能接受哥哥可能凶多吉少的消息,如果真是如此,那她豈不是害了哥哥?

  要不是她懷疑哥哥的身體狀況,哥哥又怎麼會跑去燈會?

  所以說……一切都是她的錯!單蝶兒咬著下唇,忍不住自責。

  “姐,哥哥回來了嗎?”單煜怯生生地自布簾後探出頭來,哥哥已經離家好陣子了,為什麼都沒有人告訴他,哥哥究竟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小煜……”單蝶兒看到弟弟,原本緊繃的面容這才勉強鬆下。“沒事的,哥哥很快就會回來了,他一定是去買提燈買到忘了回家的路,等他想起來時,肯定會馬上回家的。”她抱著弟弟,安撫他也在安撫自己。

  雖然單蝶兒嘴上是這麼說,但她卻不確定哥哥何時才會找到回家的路。她已經派出單府所有的人力,卻礙於某些原因不能大張旗鼓地尋人。

  再怎麼說,單府都是位於所有商行頂端的第一皇商,如今繼承人失蹤,敵對的商行肯定會藉此機會拉下單府,所以單蝶兒雖然心焦如焚,卻也只能夠派遣家丁暗地裏尋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希望能儘快找到哥哥。

  單蝶兒口頭上不說,但她也很清楚以哥哥病弱的身子骨,根本不可能在外承受長時間的風吹雨打,晚一天找到人,只會多一分憂心。

  “蝶兒,你到底想怎麼樣?成天派人出去尋人,府上工作難道都不用做嗎?”

  聞言,單蝶兒回過頭,不知何時,繼母徐氏與她那沒血緣的舅舅徐大倫都站在身後,一臉不以為意地看著她與老管家指揮下人重新部署搜索路線。

  “二娘,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想找到哥哥嗎?”單蝶兒冷聲問道。

  單煜也一臉惶恐地看著母親。“娘不要哥哥了嗎?可是小煜好想哥哥啊……”說完,單煜癟了癟嘴,幾欲哭泣。

  徐氏看到兒子的表情,立刻改口道:“小煜,你可別誤會啊,娘怎麼可能不要哥哥呢?只不過現在所有人都出去找哥哥了,府裏的工作會變得沒有人做,再這麼下去可不行!小煜乖,你先回房,娘有事要跟姐姐聊。”

  “喔。”得到娘親還是要哥哥的保證,單煜就這麼乖乖地被打發走了。

  單蝶兒皺著眉頭送走弟弟,接下來的話恐怕真的很不適合讓年幼的小煜旁聽。她轉頭看向繼母及無血緣的舅舅,幾乎已經知道他們想說什麼了。

  “哥哥是單府的當家,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我派遣下人去尋找當家,有什麼不對?”在繼母開口之前,單蝶兒搶先一步說道。

  “蝶兒,我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關於商行的事情。”

  單蝶兒的眉頭皺得更緊,她絕對不會喜歡他們接下來的話。

  “商行不可一日無主,雖然現在有大掌櫃頂著,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二娘我想跟你商量,商行的事就交給你舅舅處理,你呢,就專心的找你哥哥吧!”徐氏微笑問道,算准了單蝶兒重視哥哥勝於一切。

  “這……”聽到與預想中完全相反的話,讓單蝶兒一時間啞口無言。雖然她很高興找人的事情並無受阻,但繼母提出的條件也未免有些奇怪。

  “我和你舅舅也商量過了,小煜還年幼,你又是女孩子家,總不可能叫你們兩人現在就接管商行吧?所以在此之前,就先讓你舅舅接管,等你哥哥回來時,再交還給他。”徐氏與兄長相視微笑,反正不管單蝶兒這丫頭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回活著的單煦,所以口頭上說點好話又何妨?

  有詐!其中必然有詐!

  單蝶兒確信徐氏與徐大倫暗中計畫了些什麼,但眼下她卻什麼反對的話也說不出來,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單蝶兒的請求,忽地,僕人拿了封蓋有紅漆封泥的信進來。

  僕人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將信封交給徐大倫,單蝶兒雖然沒看清楚信封,卻依稀瞥見上頭的火封是屬於皇室的。

  皇室為什麼會寄信過來?

  單蝶兒覺得好奇怪,單府雖然貴為皇商,卻幾乎不曾接過皇室的來信,畢竟他們需要什麼,只消吩咐宮中的執事太監交代一聲即可,單府自然會為他們辦得好好的,當然也就沒有書信往來的必要。

  正當單蝶兒還在思索那封信的時候,徐大倫已經鐵青著一張臉,單蝶兒還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拿著信紙的手在微微顫抖,似乎有什麼非常不妙的事發生了。

  “舅舅,信上寫些什麼?”

  “皇上、皇上他……”徐大倫僵硬地說出這兩句話的同時,單蝶兒終於看清楚信封上的收件人——單煦。“皇上要見單煦。”

  此言一出彷彿晴天霹靂,屋中三人全都愣住了。

  好端端地,為什麼皇上會突然想見單煦?

  單蝶兒完全呆住了。即使哥哥是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的皇商,但能見到真龍天子的機會卻不多,就單蝶兒記憶所及,哥哥也就只有在正式接任皇商一職時,曾被皇上召見數次,藉以確認他是否有資格繼任皇商。

  自此之後,皇上仁心仁德,在聽聞哥哥病弱之後,就幾乎沒再要求他面聖,為什麼現在他又得面聖了?

  “皇上聽到一些市井傳言,說單煦已經病亡,既然人不在的話,就應該交出皇商一職,讓其他商行為皇上效命。”徐大倫捏緊信紙,他好不容易才弄死單煦,就是想占住皇商這個名號,結果現在卻跑出一個程咬金?!他不甘心啊!

  “什麼?!”徐氏也忍不住驚叫出聲,單煦已經被他們弄死了,現在要他們上哪兒去找單煦來面聖啊?“到底是誰說單煦死了?”

  “恐怕是我們這幾個月一直派人四處尋找,讓對手的商行起疑了吧!”單蝶兒恨恨地咬牙說道。

  哥哥也病了好些年,從沒有出現過死亡的傳聞,但現在哥哥才失蹤了一陣子,就傳出他不幸的消息,難道是他們找人的行動還不夠低調?

  “蝶兒,這全都是你的錯,你說我們還能怎麼辦?”徐氏一找到單蝶兒這個可以怪罪的替死鬼,立刻毫不猶豫地責駡。

  單蝶兒沉默了。她還能怎麼辦呢?

  ******

  “翩翩,你到底要看多久的書啊?大貓已經餓得想把我吃掉了。”

  單煦站在藏書室門口問道,似是要印證他的話,一旁的大貓果然張大口,作勢咬住單煦的左小腿。

  夕陽西下,將大貓一身的斑黃虎紋映得更加駭人,如果是旁人看到,肯定會一邊嚷著“老虎吃人啊”,一邊飛快逃走。

  不過,這招用在大貓的主人身上,可是完全沒有用。

  “大貓是吃素的。”衣翩翩沒好氣地從書冊中抬起頭,雖然她養了這只老虎,但也不知是否生來就有缺陷,養了幾年,大貓一直是維持幼虎的姿態,怎麼也無法長為成虎。

  不過若想嚇人,倒也不是辦不到啦!像上回那個更夫就被嚇壞了,後來還傳出京城有狐仙的傳聞。

  想到這個,衣翩翩就有氣,她長得像狐媚子嗎?

  “所以我才會說大貓餓壞了,餓得想要吃人了。”單煦還是笑著。

  衣翩翩看看擺出一臉饞相的大貓,再瞧瞧外頭的天色,果然是該煮飯了。

  “好吧,我去煮飯。”她放下書冊,往灶間走去,有個人卻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你做什麼也跟過來?”衣翩翩回頭瞪著單煦。

  她去煮飯,他跟來做什麼?就連大貓也跟在單煦身後一路尾隨。

  看到大貓跟在單煦身後,衣翩翩有些不高興了,她才是大貓的主人耶!就算大貓要跟也該跟在她身後,而不是單煦的身後。

  “我跟大貓一樣肚子餓了,所以想說跟著你就可以有東西吃了。”單煦微笑。“若是需要助手,我也可以幫忙。”

  大貓也搖著尾巴,幾乎要讓人懷疑它到底是只老虎還是只家貓了。

  “你會煮飯嗎?”衣翩翩眯著眼,懷疑地問道。

  男子泰半不會下廚,單煦若真的忘了自己是誰,總不可能還記得怎麼煮飯吧?

  “我不會。”單煦發現自己答得太快,立刻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記得自己會不會煮飯,但如果你讓我在旁邊幫忙的話,說不定就可以記起來了。”

  “是這樣嗎?”衣翩翩還是很懷疑,但由於無法確認單煦話中的真偽,也只能當他說的是真話了。

  “當然。”單煦愉快地應道。

  可以像這樣毫無障礙地跟衣翩翩說話,簡直就像做夢一樣,真不知過去那兩個多月不能開口說話的日子,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最重要的是,只要自己先開口,衣翩翩幾乎都會回應他。這麼一想,單煦就忍不住想誘她多說幾句話。

  “翩翩,你別老是看書嘛,我好不容易可以開口說話了,你就多陪我聊幾句好不好?”單煦不在乎自己這種行為根本就是死皮賴臉,只要能讓衣翩翩理他,要他做什麼都行。

  “我看書是想要早點治好你的病,你也希望早點回家人身邊吧?”雖然那個對他下毒的家不一定值得回去。

  單煦微微收斂起笑容,其實他已經考慮過了,就算要他一輩子都假裝成失憶,好像也不壞……

  繼母會毒害他,肯定是為了小煜鋪路,只要他不回去,兄弟就不用搶這當家主子的位子;至於蝶兒,她很堅強,肯定能好好照顧自己,也能完成他的託付。

  所以說,單煦並不覺得自己有回去的必要。

  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居然是捨不得單煦離開,衣翩翩連忙改變話題。

  “還有,誰准你叫我翩翩的?!要叫我大夫!”

  “翩翩,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為什麼還要用這麼生疏的稱謂呢?”單煦露出標準無賴的笑容,說什麼也不肯改口。

  “我跟你有很熟嗎?”衣翩翩瞪著他。

  “我們都住在一起兩個多月了,你還三不五時對我上下其手……你都這麼做了,難道我們兩人還是陌生人嗎?”單煦笑著扭曲事實。

  “那是為了治療,我又不是想吃你的豆腐!”衣翩翩羞紅了小臉,不敢相信他才剛能講話沒多久,居然已經會在嘴上討她的便宜。她是不是救錯人了啊?

  “其實我並不在意你吃我豆腐喔!”單煦非常愉快,看著她染上紅霞的雙頰,他發現自己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你、你……”非常難得的,衣翩翩結巴了。

  “噯,小心腳下——”

  單煦才剛出聲提醒,卻已經來不及阻止衣翩翩絆到石頭,她忽然失去平衡,繼而向後跌倒——

  大貓低吼一聲向前撲去,準備成為主人的肉墊;衣翩翩也已經閉上雙眼,打算迎接跌倒在地的疼痛,但那疼痛卻沒有降臨。

  “翩翩,你怎麼會在自家院子裏跌倒呢?”

  衣翩翩睜眼,就看到單煦揚著寵溺又無奈的笑容瞧著她。

  他及時抱住了她,也免去她一場皮肉痛。

  她呆呆地看著那個笑容,好久好久沒有人這麼對她笑了。

  如今她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那段被師父寵著、被三個兄長疼著的日子。

  一個人……其實真的好孤單。

  她已經孤單了好幾年,久到她幾乎都要忘了倍受疼寵的日子。

  衣翩翩感覺到自己的眼眶似乎有水氣襲上,但她的好強絕不允許自己在他人面前落淚,所以衣翩翩立刻推開了他,快步往灶間走去。

  “翩翩?”被拋在後頭的單煦喊著她,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拋下。

  “你還不快點跟上,否則我等會兒就不煮你的那一份了。”成功逼回淚水的衣翩翩頭也不回地喊道,然後在聽到單煦追上的腳步聲時,微微一笑。

  暫時,就讓他這麼追著她跑吧!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11-11 01:21: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既然決定即使死皮賴臉也要留下來,那當然要能發揮一點功用,不然的話,豈不與廢物無異?

  下定決心之後,單煦努力尋找自己可以幫得上忙的事情。

  首先,就是在灶間幫忙,生火煮飯是最基本的事,看過衣翩翩順利升好一個爐灶的火後,單煦發覺這份工應該相當簡單。

  光看衣翩翩三兩下就堆好柴薪、引火種……沒一會兒工夫就引出一灶的火,從生火到炒菜上桌,前後甚至用不到一刻鍾。

  “你要試?”衣翩翩挑著眉,一臉的懷疑。

  雖然單煦滿腹熱誠,但不是衣翩翩不給面子,而是她之前就曾仔細查看過單煦的手,潔白柔嫩、沒有任何粗繭,簡直就像是一雙書生的手,或者該說是……富貴人家的手。

  “我看你這輩子應該沒拿過比筷子還重的東西,算了吧,讓你生火搞不好會害你被柴薪割傷漂亮的手,我看還是我自己來做就好了。”衣翩翩搖了搖頭,光是讓單煦站在灶間,就讓人感到嚴重的怪異感。

  他看起來怎麼也不像該站在灶間生火的人,反倒像是該到高級的酒樓飯館,坐享滿桌山珍海味的富豪公子才對。讓他生火?省省吧!

  “不讓我試試,怎麼知道我不行呢?”單煦倒是很堅持,被衣翩翩看扁是他最不願的事。

  雖然就如同她所猜測的,他的確沒拿過比筷子還重的東西,但這不代表他就不能學著如何生火吧!

  尤其還被她嘲笑會割傷他這雙“漂亮的手”,更讓單煦感到火大,男人根本就不需要有一雙漂亮的手。

  給他一點時間,他會讓自己變成能做事的大丈夫!

  “喂,你做什麼這麼堅持啊?反正只是生個火嘛!”衣翩翩完全不瞭解單煦的心情,生火這點小事誰來做還不都一樣?

  她還以為男人都愛來“君子遠庖廚”這一套,藉此躲避廚事咧!

  畢竟她的師父還有三個兄長,除了二哥會幫忙下廚外,另外三人莫不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她原以為單煦也是這樣的人——還是說他因為失憶的關係,一些被視為常理的事情,都不存在他的腦子中?

  衣翩翩歪頭思索,卻無法肯定答案是否如她所猜想。可惜醫書上鮮少記載喪失記憶的原因及治療方法,所以一切只能獨自摸索。

  “喂,你真的很想生火嗎?”

  聽到衣翮翩左一句“喂”,右一聲“喂”,單煦眉頭直皺。

  “翩翩,為什麼你一定要‘喂’來‘喂’去的喊我?”

  “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你啊!”衣翩翩答得很乾脆,因為他喪失記憶,所以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不喊他“喂”要喊什麼?

  “這……”單煦一時語塞,他既想讓衣翩翩喊他名字,又怕一旦說出自己的名字會讓她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到時若被趕回去,可不是他樂見的。

  單煦真是左右為難。

  “你真的很介意我一直喊你‘喂’嗎?”衣翩翩一臉無辜地看向他。

  因為失憶的關係,說不定已經讓他很不安了,加上她又一直喊他“喂”,可能會讓他的心情更加鬱悶,到時原本可以好的病可能都會好不了。

  師父常說要儘量讓病人的心情保持愉快,她在這方面恐怕還不合格。

  “我幫你取個名字吧?這樣一來你就有名字,我也不用喊你‘喂’了。”衣翩翩點點頭,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不錯。

  “你幫我取名?”單煦一愣。“呃……不用勞煩了。”他飛快拒絕。

  雖然有一瞬間單煦非常感動她願意花費心思為他取名,但一想到幾個實例近在眼前,麓羹罩烹怎麼也無法相信衣翻霸的取名功力。

  光看她那三隻寵物的名字就知道了!

  小金是一條渾身覆滿金鱗的蟒蛇,所以被叫做小金。

  大貓是只老虎,因此被喚為大貓。

  至於小蝠這名字就更混水摸魚了,只因它是蝙蝠,就被叫做小蝠。

  依此推想,單煦已經可以預見她會為他取什麼名字了!

  阿人,因為他是“人”。

  或者是阿男,因為他是男的。

  唉,不管是哪個名字,感覺都很讓人無力,所以單煦說什麼也不願意拿這個要被叫喚一輩子的姓名去冒險。

  “噯,是你說討厭我叫你‘喂’的耶,現在又不讓我取名字,你到底是想我怎麼叫你啊?”衣翩翩有些不高興了,這人怎麼這麼麻煩啊!

  喔喔,她不高興了。單煦明顯察覺到佳人的埋怨。

  自從他謊稱忘了過往,死皮賴臉地繼續留在這兒之後,衣翩翩的態度就開始有了轉變!

  她開始會在他面前顯現真實的情緒,不再以冷淡的面孔隔開跟他的距離。

  不再偽裝成冰山美人的她,其實非常地孩子氣,很容易生氣。但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往往她隨口念個兩句也就氣消了,氣過的事也不會放在心上。

  這難得的優點讓單煦相當竊喜,希望她發現他是謊稱失憶時,也能夠氣過就算了。

  “你再仔細想一想,有沒有想起什麼?搞不好你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如果真想不起來,我們再來取名?”

  衣翩翩不抱希望地問,因為之前她已經反覆問過了好些問題,單煦簡直一問三不知,所以她嘴上雖然說要讓他再想想,但心底卻已經在盤算他的新名字。

  殊不知,衣翩翩這麼一問反而正中單煦的下懷,他立刻揚著笑。“其實我腦中一直浮現一個字,但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名字。”

  “什麼字?”

  “煦。”

  “怎麼寫?”衣翩翩道,他講話沒頭沒尾的,就只給了一個音,這是要她怎麼猜啊?

  “我不知道。”單煦笑著搖頭。

  當然不能知道囉,否則豈不是很容易露餡?

  “那是姓還是名?”若是姓氏的話,那他就是姓“許”囉?可若是名字的話,那就有很多字要猜了。

  “不曉得。”單煦還是搖頭。

  他就是要讓她搞不清狀況。

  “啊?”衣翩翩目瞪口呆,這到底算是有在恢復記憶,還是沒有呢?“還有別的嗎?你有沒有想起別的事?”

  單煦搖搖頭,終於斂起笑容。

  “我只記得有人喊我‘煦’……應該是在喊我沒錯吧?”單煦裝出思緒飄遠的模樣,卻在看到衣翩翩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時偷笑了。

  “那我就叫你‘煦’吧!”衣翩翩說道。

  在單煦的名字定案之後,衣翩翩終於想起他們站在灶爐前的理由。

  “煦,我該煮飯了,你到旁邊……拿幾個盤子過來。”衣翩翩隨口找了個理由支開單煦,她可沒同意要讓他生火。

  但單煦卻以行動表示他不想當個吃白食的人|他隨手拿了火鉗撥撥爐中的餘火,然後又塞了幾根柴薪入灶,幾個動作下來倒還有模有樣,簡直不像是第一次生火的生手。

  衣翩翩正想稱讚他做得不錯時,卻看到單煦拿著已經打通竹節的小竹管,對著爐灶就要猛力一吹!

  “不行!”

  但衣翩翩還來不及阻止,單煦已經呼呼呼地連吹了好幾口大氣。

  一時間,爐灶裏的陳年餘燼全給吹上來,因為灶上還沒架上炒菜鍋,結果餘燼一口氣就順著灶上的大洞全噴了出來,頓時整間廚房就像飄起了六月雪。

  “咳咳咳……天啊,這裏又沒有竇娥,也沒有人含冤,用不著在屋裏大飄六月雪吧?”衣翩翩簡直不敢相信。

  屋子裏已經灰燼滿天飛了,單煦居然還有辦法繼續一口一口地猛力吹氣,似乎以為他多吹幾口,火就會升起來似的。

  “煦,不要再吹了!就算本來升得起來的火,也被你吹熄了啦!”衣翩翩勉強

  忍住想要咳嗽的衝動,纖手一揮,終於從單煦手中搶過那支快變成殺人兇器的小竹管。

  天啊,她多年來生火煮飯都是用這支小竹管,從沒想過這小小的工具如果使用不當,就會造成可怕的後果,今天她可真是開了眼界。

  說不定戲曲裏唱“竇娥冤”時,就是用這一招製造六月飛雪的效果呐……被滿室灰燼嗆得頭昏眼花的衣翩翩這麼想著,她跌坐在爐灶旁一個用來看顧爐火的小凳上,決定再也不要讓單煦碰任何的東西。

  “再讓我試一下,我很快就可以把火升起來了。”

  單煦不死心地想再試一次,衣翩翩只覺得很無力,她抬頭想叫單煦放棄,卻忍不住先爆笑出聲.

  “哈哈哈……你的臉……怎麼會搞成這樣啊……”

  “怎麼了?”單煦摸摸臉,沒凹陷也沒缺洞,怎麼會讓衣翩翩笑成這樣呢?

  單煦本來英俊端正的五官,尤其是以鼻子為中心,全沾上了灰白的陳年灰燼,看起來活像是戲曲裏的丑角,而他的黑髮也染上一層灰,看起來老了數十歲。

  今天單煦所穿的是他原本所穿的華貴衣裳,那身衣裳自然也給毀了,看不出有任何高貴之處,反倒像是尋常百姓穿的粗布衣。

  “你你你……你變成老頭子了……哈哈……”衣翩翮笑不可抑。仿彿是太久沒笑,今天一口氣全爆發開來似的。

  “老頭?”單煦見笑彎腰的衣翩翩已經無法給他答覆了,因此他走到儲水用的水缸旁,打開缸蓋往裏頭一瞧。

  天啊,這個糟老頭是誰?

  他拍拍臉,卻只拍落一身灰,對於臉部的髒汙根本沒有清除的作用。

  “哈哈哈……你這模樣看起來好好玩……”衣翩翩還在開心笑著,完全忘了同樣身在爐灶旁的自己,又怎麼可能倖免於難?

  “翩翩,你也好不到哪去,你現在也變成一個糟老太婆了。”單煦挑挑眉,壞心眼地把衣翩翩拉到水缸旁,逼她也看看自己的模樣。

  “啊!這個老太婆是我嗎……”果不其然,衣翩翩也跟著驚叫出聲。

  她本以為自己了不起是沾點灰燼、變得有些狼狽,結果卻根本不是這樣。

  灰燼並不全是灰白的,偶爾也會有一些柴薪燃燒後變成黑屑的玩意兒,所以衣翩翩白嫩無瑕的小臉頓時成了小花臉。

  “天啊,我好醜!”衣翩翩掩臉不想看,明明只是生個火嘛,怎麼會把兩個人都變成老公公和老婆婆了呢?

  “沒關係的,你一點也不醜。”單煦笑著拉下衣翩翩的手,對他來說,即使她現在變成了小花臉,看起來仍是可愛得緊。

  “你騙人,變成這樣了,怎麼會不醜……”衣翩翩嘟著嘴,水缸裏的醜八怪也對她嘟著嘴,讓衣翩翩越看越氣悶。

  “我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就不醜了啊!”單煦笑著輕輕攬住衣翩翩的肩。

  水缸裏,老公公和老婆婆也同樣並肩而立。

  衣翩翩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畫面,明明分開來看都是醜八怪的老公公和老婆婆,當他們站在一起時,卻又讓人覺得好協調、好溫暖。

  “兩個人在一起,一起老、一起醜,看起來就沒那麼醜了,不是嗎?而且我這模樣要比你醜得多,跟我站在一起,你看起來多可愛啊!”單煦笑眯眯地指著水缸裏的老婆婆。

  的確,在老公公笑容守護下的老婆婆,看起來的確可愛多了。

  衣翩翩幾近入迷地看著水缸中的兩人,照她現在與世隔絕的生活,她不由得懷疑——將來會有個人跟她一起變成老公公和老婆婆嗎?

  正當衣翩翩這麼想時,單煦輕輕地開口了。

  “翩翩,你願意跟我一起變老嗎?”

  衣翻翻大吃一驚,她轉頭看向老公公——不對,是看向單煦,卻在他滿是灰燼的臉上,看見一雙溫柔的眼眸,及一抹拒絕被灰燼淹沒的微笑。

  “我是個失去過往的人,但我不在乎過去的自己是什麼人,也沒有興趣找回過往,我只希望未來能夠跟你一起度過,你可願意陪著我?”單煦說得認真,雖然在恢復聲音之後他不斷說謊,但這段話卻毫無虛假。

  他已經決定拋棄過去的一切,只要未來的人生有她與他一同走下去。

  活到這麼大,衣翩翩還是頭一次聽到男子向她熱情告白,一時間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能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為什麼不是你能決定的?”單煦皺眉不解。“還是我必須得先微求誰的同意,才能跟你在一起?”

  單煦非常懷疑這個可能性,因為在這裏將近三個月,這兒從來沒有任何訪客,也看不出有其他人居住的可能性。

  如果她無法決定是否要接受他的情意,又有誰能夠決定?

  但最後衣翩翩還是沒有開口,單煦不想把她逼得太急,所以只是默默地放下攬在她肩頭的手,改而拿起放在水缸旁的水桶。

  “我去打水,你趕快生火、燒水,滿身灰燼的感覺很不舒服吧?”

  說完,單煦拿著水桶離開,沒發現當他放手時,衣翩翩那悵然若失的表情。

  雖然耍帥的拿著水桶走出來,但他才走到不遠處的水井旁時,單煦就立刻苦了一張臉.

  他連生火都不會了,又怎麼可能會打水呢?

  可雖說如此,現在的他也不能走回去說自己不會打水吧?男人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許單煦這麼做。

  還記得他曾看衣翩翩做過幾次,只要依樣畫葫蘆的話,應該就不成問題。

  因為方才生火的教訓,讓單煦不敢太過托大,他發現,這些日常生活的小技巧其實一點都不簡單。

  單煦走到井邊,一個空桶就擱在石砌的井上,他記得井裏頭有另一個水桶,只要把這個空桶扔下去,再把井中的桶子拉上來就行了。

  這是件相當簡單的事,做起來也不太費力,因為這口水井設有滾軸,只要順著滾軸的方向,要拉起井中的水桶並不困難。

  但單煦估錯一件最重要的事——

  大病初愈的他根本沒有多少體力,加上方才在灶間的一陣手忙腳亂後,他到底還剩多少體力就更甭提了。

  只見單煦費力地拉著繩索,但他拉了老半天,水桶也沒上升多少,他喘了一口氣,想休息一會兒再繼續。

  結果,心念一動的瞬間,單煦手中的繩索居然就這麼溜了出去,眼見那水桶又要趺落井中,一道強而有力的力道突然扯住了不斷鬆落的繩索。

  單煦嚇了一跳,他轉頭一瞧,竟是小金以尾巴纏住了繩索的一端,因此才止住繩索的滑勢,沒讓單煦辛苦半天的心血白費。

  “小金?”單煦看著這條據說是被衣翩翩從蛋養大的金色蟒蛇,覺得它實在是太有靈性了。“你是來幫我打水嗎?謝謝你啊!”

  單煦苦笑,現在連條蛇都比他有力氣,再這樣下去,他豈不是只能當個吃白食的食客?

  有了小金的協助,水很快就打上來了。

  當單煦舉步維艱地把水桶提回灶間時,衣翩翩老早就升好兩爐火,大又深的鐵鍋裏自然是燒著水。

  待單煦打回第三桶水時,鐵鍋的水也燒開了。

  “煦,先別打水了,你趕快回房梳洗,我也要回藏書室梳洗,否則剛燒好的熱水都要涼了。”說著,衣翩翩又塞了一個裝滿熱水的水瓶給他。

  衣翩翩迫不及待的模樣說明了她急切的程度,她真是恨不得快快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乾乾淨淨,滿身灰燼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單煦捧著水瓶回到房裏,小金也扭著細長的身軀隨他回房。

  其實這間房本來是屬於衣翩翩的,但在單煦出現後這裏就變成他的房間,即使毒素已經完全拔除,衣翩翩也沒要求他換房。

  她一直住在藏書閣,還說這是為了方便查閱書籍。

  單煦知道這是她的體貼,藏書閣裏只有一個小小的木板床,睡起來當然沒有這兒舒適,但他的體力尚未恢復,所以她才會讓出房間,好讓他可以睡得更安穩些,以便讓身體儘早復原。

  他一邊清洗身上的髒汙,一邊想著該怎麼讓衣翩翩明瞭他的情意。

  她那句“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令他很是在意。

  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她這樣一個妙齡女子選擇深居簡出的生活?她背後的秘密,他很想探究。

  因為他知道,唯有通透地瞭解衣翩翩,才有機會走進她的心扉。

  但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信任他呢?

  就在單煦思考的當兒,小金卻在房裏四處爬行,這兒鑽鑽、那兒鑽鑽,找到什麼洞就要進去晃晃,也因此製造了不少噪音。

  “小金,你在做什麼啊?你應該不會喜歡又被關在籠子裏吧?”單煦皺眉。

  小金總愛到處爬爬走,也因此常弄得一身髒,逼得衣翩翩把它關在籠子裏。但小金太過聰明,即使關在籠中也能脫逃,這一人一寵的攻防戰總是不斷地上演。

  匡啷啷……

  一件木制的用具在小金的扭動中,從原本安靠在牆邊的位置重重地摔落在地,幸好這件用具造得相當堅固,因此並未就此摔壞。

  單煦走到那邊,想看清楚小金究竟翻出了什麼樣的東西。

  在他看清楚的同時,一個計畫也跟著在單煦的腦中成形——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11-11 01:21: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快速將一身狼狽打理乾淨之後,衣翩翩又回到灶間。

  等這頓遲來的晚飯終於上桌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席間,衣翩翩一直坐立不安,雖然她已經儘量將自己清乾淨,也換過裝了,但總覺得自己哪里還沾著灰燼或柴屑,三不五時就低頭檢視自己是否整潔。

  衣翮翩這樣的表現當然全看在單煦眼中,但他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吃著他已經完全習慣的粗茶淡飯,靜靜地儲備體力……

  晚飯過後,衣翩翩一如以往地回到藏書室閱讀醫書,想找出治療記憶喪失的方法,但今晚並不安靜,三不五時就可以聽到單煦在屋外來回走動的聲響。

  他難道都不覺得累嗎?

  衣翩翩放下醫書——他不覺得累,但她光聽都嫌累了。

  今天發生了許多事,讓衣翩翩覺得全身乏力。倒不是rou體上的勞動所致,而是單煦的那些話震得她心神不寧。

  有個人想要陪她走完一輩子呐……

  頭一次有人這麼對她說,更敦衣翩翩倍感震撼。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單煦的話,畢竟他是一個喪失過往的人,如果哪天他恢復了記憶,是否就會回到他以前的生活而拋下她呢?

  衣翩翩不知單煦出身何處,但光看他一身的錦衣以盡言談舉止,就知道他出身良好。雖然他現在安于平凡,但他如果有機會重返富貴榮華,又是否會願意拋棄那樣的生活?

  衣翩翩不敢相信有人願意陪她走一輩子。曾經,她以為自己會一輩子跟隨師父隱居在京墟之中;曾經,她以為三個兄長會一輩子陪在她身邊。

  但事實證明,結拜兄長們在學成之後,就一同遠赴陌生的漠北生活——或許不能說是陌生的,至少對大哥來說,漠北正是他的家,另外兩名兄長不過是陪他一同在那兒奮鬥罷了。

  而師父只對她說:“你的醫術已經盡得我的真傳,可以獨立了。”之後便雲遊四海,至今尚無返京的打算。

  這幾個曾陪她走過至少十年歲月的人,最後都拋下她了,衣翩翩又怎麼敢相信單煦這個只陪伴她不過數月的人呢?

  因此,她很害怕。害怕最終自己仍是孤單一人。

  然而,衣翩翩卻遲疑了。

  因為單煦的眼神是如此的認真,讓衣翩翩不由得覺得!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或許他真的會伴她一生。

  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要答應他了。

  但師父的交代卻也在那瞬間響起——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師承何處。

  所以衣翩翩退縮了,因為與人交往的代價,不正是要將自己的一切攤在那人眼前?這麼一來,她豈不是要違背師囑?

  所以……不行,絕對不行。

  叩叩!

  正當衣翮翩還在神遊之際,突來的敲門聲讓她立時回過神,她打開門,滿頭大汗的單煦正對她揚著微笑。

  “你做什麼?怎麼一頭汗?”衣翩翩立刻掏出手巾為他拭汗。“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大病初愈,根本禁不起吹風,如果著涼了怎麼辦?”

  “我沒事的,快過來。”單煦笑著享受美人為自己拭汗的感覺。

  真是奇妙,以前四個小妾也時常為他拭汗或攝涼,但他從不覺得有何特別,但衣翩翩為他拭汗,他卻覺得這是人生一大樂事。

  “做什麼啊?”衣翩翩被他扯著跑了幾步,沒一會兒工夫就跑到她以前所住的房門前。

  房門被緊緊掩上,但門窗內卻有燭光透出,衣翩翩看著緊掩的房門,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

  “快進去吧,水涼了就不好了。”單煦笑著將衣翮翩推人房內,然後關上門,自己則坐在門前的小階上。

  希望翩翩會喜歡這禮物。

  單煦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生平第一次如此忐忑。

  以單府的財富,要送出什麼珍奇寶物沒辦法?但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顆真心,現在,他只期望這份真心能打動她了。

  莫名其妙被推進門的衣翩翩差點又跌了一跤,待她站穩腳步,立刻就感覺到房內的溫度較藏書室高上許多。

  她定睛一瞧,一個冒著熱氣的澡盆就擺放在桌子旁,桌上擺了皂角及汗巾,還有兩桶冷熱水讓她可以調整水溫。

  “這是……”衣翩翩有些難以置信,單煦居然為她準備好沐浴的一切?

  她摸了摸水溫,冷熱正好,恰恰好適合今晚偏涼的氣溫。

  “翩翩,我就坐在屋外等著,你慢慢洗,如果水不夠的話,我再去打水,所以你不用急,也可以儘管吩咐我。”

  聽到單煦貼心的言詞,衣翩翩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其實他應該也很累了,卻還是為她準備了這麼大一盆的洗澡水。

  原來他方才不斷走來走去,是因為在忙這件事情啊!

  衣翩翩輕解羅衫,滑入澡盆之中。

  真難為單煦能找出這個澡盆,她將澡盆立放在房中一角,外頭還罩了塊布,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罩布下有東西。

  她輕掬起一捧水,溫暖的感覺滑過肌膚,也熨貼了她的心。

  不是沒有人待她好過,尤其在她成為名滿京城的神醫之後,多得是想巴結她、求她治病的人。她也看過不少金山銀山,卻從沒有任何珍寶比單煦為她準備的這盆熱水更教她心動。

  看樣子,她已經沒辦法再繼續將他拒於心門外了。

  沐浴完畢,衣翩翩換上乾淨的衣裳,一身清爽的感覺令她心神舒暢,她帶著滿足的笑容走出房間,卻見到單煦背對著房門坐在臺階上,小金、大貓及小蝠都守在他身邊。

  她走過去想跟他搭話,但走到他前方時,才發現他握拳支著下巴,頭還一點一點地不住往下垂,顯然早巳跟周公下了好幾盤棋。

  他果然也累壞了。

  衣翩翩又好氣又好笑地想著。

  他是病人,本該好好保重身子,但他卻一再做些耗費體力的事,如果因而病倒的話,她這神醫可就臉上無光了。

  “真是個傻瓜。”衣翩翩輕斥著,但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大貓聽見她的話,懶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趴下打盹,但長長的尾巴卻一擺一擺地不斷拍著地面,仿彿是同意衣翩翩的說法。

  “看樣子你們也很喜歡他呢!”衣翩翩看了看自個兒的寵物,不由得感歎。

  她的寵物一向愛嚇陌生人,但單煦卻鮮少被整,或許這也說明了它們對他的喜愛吧!

  “唔……”單煦低吟了一聲,似乎即將從睡夢中醒來。

  衣翩翩也順勢搖了搖他,可不能真的讓他在屋外睡上一夜,到時肯定會染上風寒的。“煦,醒醒,別在這兒睡覺。”

  單煦眨眨眼,好一會兒才真正清醒過來。“我做了場好夢……”

  “夢?”衣翩翩不由得問道。說不定他是夢到以前的生活。

  “嗯,夢中的你答應要跟我過一輩子,真是場好夢啊!”單煦惋惜地歎道,如果不是夢該有多好。

  “貧嘴。”衣翩翩幾乎羞紅了小臉,這人怎麼心心念念的都是要跟她過一輩子啊?居然連夢裏都是這件事?“我有什麼好的?而且我又不是長得特別漂亮。”

  “你在我眼中就是最漂亮的。”單煦微笑,或許她不是什麼國色天香,但他就是越看她越顯眼。就算要看”輩子他也心甘情頤。

  “你只是因為被我撿來後,沒機會看其他女人才這麼說的。”衣翩翩癟嘴。說什麼也不顧這麼簡單就被他的甜言蜜語哄去。“你應該也感覺得出自己是出身富貴人家吧,如果你趕快想起自己是誰,要娶三妻四妾還會難嗎?”

  “我不在乎,就算一輩子只能看著你,那也就足夠了。”

  “你、你……”衣翩翩的臉更紅了,這人到底知不知羞啊?“其實,只要你走出這扇門,大街上肯定有更多漂亮的女人可以看。你要不要出去瞧一瞧,再來說你願意一輩子對著我。”

  喔喔,她又賭氣了。

  雖然在賭氣,但這模樣看在單煦眼裏仍是可愛得緊。

  “我才不要走出這扇門,你不是說過,如果我離開這兒,就沒有辦法再回來?我寧可關在這兒一輩子,也不想離開你。”單煦說得十分堅決。

  早在他治療的期間,衣翩翩就曾經對他說過,住所四周布有奇門八卦陣,如果隨意跑出去的話,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因此衣翩翩禁止他外出,生活的一切所需全由她出外採買。

  “你不怕我是騙你的嗎?沒試過又怎麼知道究竟回不回得來?”衣翩翩呲牙咧嘴地嚇他,似乎打算把自己說成壞人。

  “我不想試,因為我不想冒任何失去你的危險。”單煦定定瞧著她,明白現在的自己對她而一言尚且無足輕重。“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你不可能來找我吧?”

  “當、當然不會去找你,少個人吃飯,我還樂得輕鬆呢!”

  她這樣的反應卻讓單煦笑了。

  如果真的不在意的話,她大可不搭腔,但她卻應聲了,是否可以證明她其實已經有那麼一滴滴的在乎他呢?

  “又在嘴硬了。為什麼要假裝自己是個壞人呢?”單煦覺得好奇怪。“你明明這麼善良,還把小金、大貓及小蝠照顧得這麼好,如果沒有你的話,它們恐怕早就橫死街頭了吧?”

  “誰說我是撿它們回來照顧的?其實我一開始是打算把它們拿來當藥材用。”衣翩翩輕嗤了聲。“你一定不知道,蛇幾乎全身都可人藥,不管是去寒解熱,或是小兒驚悸,產子催生都很方便.,老虎抽骨、剝皮都可賣錢,還能治療筋骨痛、平撫反胃的症狀,蝙蝠則有明目除瘡止咳去驚的效果。你說它們有這麼多的功用,我撿是不撿啊?”

  “啊?”單煦先是一愣,但隨即又大笑出聲。“如果你真的把它們當成藥材看,又為什麼要一直養著它們呢?”

  聽到主人這麼驚人的發言,原本還在打盹的大貓醒了,小金及小蝠也跟著靠到主人身邊,想聽聽為什麼主人一直養著自己?

  “那是、那是因為……”看到飼養多年的寵物全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衣翩翩有些不高興地承認了。“其實我一開始真的是想把它們當藥材用才撿回家的。我撿到小金時,其實它還是顆蛋,我想說養大了比較有用,結果哪知道我養一養就養出感情了,現在怎麼可能殺了它嘛!大貓和小蝠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會出現在這裏……我後來還被師父笑說,我這人只要撿了動物回來,最後一定會統統變成我的家人……”

  單煦笑得開心極了,小金、大貓及小蝠也親匿地蹭著主人,很高興自己是被衣翩翩給撿回家。

  “那我呢?”忽地,單煦問道。

  衣翩翩一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懂他在問什麼。

  “我說……如果你真的只要撿了動物回來,就一定會變成你的家人,那我呢?我會不會也變成你的家人?”

  “你?!”衣翩翩被這突來的發問嚇到了。“你、你又不是動物!”

  “但我也是你撿回來的,不是嗎?”單煦笑眯眯地指出這點。

  衣翩翩啞口無一言,她根本說不過他嘛!

  月光下,衣翩翩尷尬又害羞的小臉顯得格外可愛迷人,單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衝動,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在那可愛的小嘴上落下一吻。

  這是一個輕柔的、幾乎可說只是雙唇擦過的吻,但其震撼卻是衣翩翩未曾經歷過的。

  “為什麼?”她失神的看著單煦,不懂他為什麼要吻她。

  “因為我已經愛上你了。”他擁住她,不願放手。

  最後,衣翩翩還是逃走了。

  她狂奔的心跳讓她驚覺大事不妙,除了逃之外,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她把自己關在藏書室裏一夜,但天亮後,衣翩翩還是不得不出去,畢竟她是這個家裏唯一可以出門採購糧食的人,哪能成天躲在房裏?

  好不容易調適好心情,衣翩翩一踏出房門,就見到單煦悠悠哉哉地和小金在院裏曬太陽,一人一蛇好不快樂。

  見狀,衣翩翩覺得煩惱了一整夜的自己好像是笨蛋。

  聽到開門的聲響,單煦愉快地回頭招呼道:“翩翩,早安。”

  “早。”衣翩翩悶悶地道聲早,然後走到單煦身邊,伸出手。

  “做什麼?”單煦好奇地看著她伸出的手,不知她要做什麼。

  “把你的手伸出來啦,昨晚弄了那麼大一桶洗澡水,不可能完全沒事。”

  單煦乖乖依言伸手,果然,原本被富貴生活養得白嫩漂亮的一雙手,現在卻佈滿紅腫,顯見昨晚的操勞。

  “你這笨蛋!明明就是個弱不禁風的病貓子,為什麼要替我燒洗澡水?”衣翩翩嘴上雖然罵得凶,卻還是掏出金創藥,小心地為他敷上。

  “因為我想要為你做點什麼。”單煦緩緩說道。“我什麼都沒有,什麼也不會,沒辦法出去賺錢養家,也不知道該怎麼替你處理那些珍貴藥材,就連煮飯時幫你生個火也做不到……為你燒個洗澡水,恐怕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笨蛋!誰要你出去賺錢了?你自己也知道,要是你走出這扇大門,就不可能再走回來,所以你就乖乖讓我關在家裏吧!”衣翩翩咬著下唇,覺得自己不止是整個人,甚至整顆心都在顫抖。

  為什麼呢?她居然會如此開心?

  “我能留下來了嗎?”單煦小心翼翼地間道。

  “你不是已經留下來了?”衣翩翩害羞地說。

  單煦開心地擁她入懷,這一次,她沒再逃走。

  兩人相擁許久,最後還是衣翩翩先不好意思地退開。

  她還不習慣輿人肌膚相親,單煦三不五時就出現的摟摟抱抱行為,讓她始終習慣不了。

  為了轉移尷尬,衣翩翩問道:“對了,你怎麼有辦法燒洗澡水?你不是不會生火嗎?”

  是了,昨天傍晚時明明還搞得灶間一團混亂,怎麼到了晚上就會生火了?

  “那個啊,我是趁你煮完晚飯後,就又偷偷往灶裏丟柴,沒讓灶火熄滅,否則我一個人哪可能重新生火。”單煦非常有自知之明,如果要他自己生火,沒再練個萬八千次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他才會採取偷偷保留灶火的方法。

  事實證明,他做對了,也才能讓衣翩翩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兩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最後他們聊到了關於衣翩翩過去的問題,這還是衣翩翩自己先提到的——

  “對了,你穿這件衣服似乎太大了,要不要我幫你改小些?”衣翩翩問道。

  “肩頭再收一些應該就可以了。”單煦瞧了瞧身上的舊衫。

  因為他僅有一件來時所穿的衣服,所以泰半的時候,都是穿著衣翩翩給他的舊衫。

  這些舊衫舊歸舊,但單煦早早就發現這些衣衫的質量皆屬上品,雖然沒有在衣衫上大作文章,乍看之下更是樸實無華,可只要實際穿上身,就會發現每一件都是舒適無比,絕非尋常人家買得起的高檔貨。

  看似樸實無華,實則用錢才堆得出來的高級舒適,這兒的所有用具幾乎都是如此,像他房中的那套酸枝老木製成的桌椅,更是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

  衣翩翩究竟是什麼來歷?

  “翩翩,你給我的衣服是誰的?你不是一個人住嗎?怎麼會有這麼多男人的衣衫?”單煦問道。

  一個獨居的姑娘怎麼會有這些男人衣衫?而且那些衣衫的大小不一,雖然全是成年男子的衣物,但仍可看得出其中差異,這讓單煦不由得猜想,這些衣衫應該不只一個主人。

  “以前你是跟什麼人住嗎?為什麼現在只剩你一人?”

  雖然現在放眼所見的家俱都只剩一人份,但單煦曾偶然找到一間小倉房,裏頭收納了許多不用的椅子及其他物品,每樣東西都可以配成一套,顯見以往購入時就已經是一整套的。

  衣翩翩沉默了一下,最後才緩緩說道:“衣服是我三位兄長的,當年他們決定去漠北時,留下了幾件舊衫。更正確的說,他們其實是我的同門師兄,後來我們決定結拜為義兄妹,對我來說,他們就跟我的親生哥哥是一樣的……”

  其實這三位兄長皆非京城人士,他們是為了求學才聚集在京城,正巧,他們在同一間學堂上學,後來更結為莫逆之交。

  或許是因緣際會,他們偶然發現京城的眾多胡同裏夾雜了一個奇怪的地方——本以為往下直走會到達目的地,但最後一回神卻發現自己早巳偏離道路。

  因為好奇使然,他們便努力追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最後,居然還真的讓他們成功闖入了她和師父的住所。

  師父見他們頗有天分,便收他們三人為徒,同年,她也正式拜師學藝。兄長們習武,而她則是習醫。

  不過這些事不能告訴單煦,所以衣翩翩便全部按下不談。

  舊單煦可不打算讓她隨便打發過去。“那你師父呢?為什麼只剩下你一個人?”

  “師父雲遊四海去了,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不過師父也離開快五年了,卻始終沒有回來的打算,天知道他何時才會返家?

  思及此,衣翩翩忍不住想要歎氣。

  忽地,她看向單煦,強調道:“這件事就此打住,我答應過師父,絕不能透露他的身分。”

  “那你的家人呢?”單煦覺得很奇怪,他從剛剛開始聽,她提及了師父和三位情同兄長的師兄,卻始終沒有提到家人。“你一個人住在這裏,難道你的家人都不曾反對?”

  “我沒有家人。”衣翩翩滿不在乎地說道。“師父說他撿到我時,我才剛過一歲的樣子,那幾年局勢很不穩,路上有棄嬰也很普通,總之,師父撿了我,成為我的家人。至於我真正的家人何在,我不在乎,就算我現在孤單一人也沒關係。”

  “你錯了,翻翩。”單煦看著她一臉不在乎的模樣,定定地說道。

  “我哪里錯了?”衣翩翩一愣。“雖然我無父、無母,但我有師父,也有三個兄長陪我長大,這就夠了啊!”

  “所以我說你錯了。”單煦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昨晚你不是說了,小金、大貓及小蝠就像你的家人一樣,而你當時也說過,你師父覺得你只要把動物撿回家,最後他們一定會變成你的家人。”

  “然後呢?”話是這麼說過,可這有什麼關係?

  “我、小金、大貓和小蝠都還在你的身邊,所以你並不孤單。”

  看著他溫柔的笑容,衣翩翩也笑了。

  “的確,我一點也不孤單。”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11-11 01:22: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轉眼間,夏季也快過了一半,城裏益發炎熱,喧鬧的蟬鳴更添暑意。

  這時候,以往總是與小金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的單煦,也早早就將涼椅搬到大樹下,和不大愛曬太陽的大貓坐在樹蔭底下乘涼。

  與過往無所事事的納涼不同,這日,單煦拿著一冊古籍認真地讀著,偶爾還會照著古籍上所寫的動作演練起來。

  一旁的小金和大貓見怪不怪地打著呵欠,懶洋洋地趴在地上打盹。

  “嗯?你又在讀這本書啦?練習得如何?”不知何時,衣翩翩也走到樹蔭下,一派準備外出的模樣。

  “到現在都沒什麼問題,照著這本書練習,果然讓我覺得渾身舒暢許多。”單煦微微一笑,揚著笑意的臉龐較先前紅闊了不少,不再蒼白得嚇人,與他大病初愈時的模樣已大大不同。

  之前,衣翩翩給了他一本關於內功修練的秘笈,同時也從旁指點一二。

  雖然她已經拔除他的病根,但多年的毒害仍對他的身體造成影響,所以她決定讓他修練內功心法。當然不可能因此練成絕世武功,但強身健體倒也綽綽有餘。

  單煦照法演練不過月餘,就深刻感覺到長年流失的體力回來了,現在就算勞動一整天也不會累,與過去走幾步路就喘個不停的慘況,簡直判若兩人。

  他注意到衣翩翩一派準備外出的模樣。

  “你要出門嗎?”他記得米糧及肉菜都還有存糧,需要這麼快又上街嗎?

  衣翩翩的生活一向低調,如非必要,她幾乎足不出戶,因此京城裏雖然有眾多關於神醫衣翩翩的傳聞,卻鮮少人有幸見她一面。

  想到這兒,單煦不由得再次慶倖自己能被她撿回來,否則,他肯定早就像以往那些大夫所診斷的一樣,撐不過今年春天。哪還能像現在這樣,與心愛的女子過著和樂安寧的居家生活?

  為此,單煦感謝上蒼讓他在最危急的瞬間遇上了她。

  “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晚點才會回來,晚飯已經放在灶上,你熱一下就可以吃了,別等我。”衣翩翩交代完畢,轉身就要出門。

  “不把菜籃子帶上嗎?”單煦指了指一旁的菜籃,平時她上街都會帶著菜籃,今日怎麼忘了?

  “喔,我今天是要去皇宮,不是上街買菜。”衣翩翩一派輕鬆地說道,仿彿皇宮就在隔壁,走兩步路就到了。

  可即使她這麼輕鬆的態度,仍是有些嚇到單煦了。

  “你這副打扮要進宮?”單煦搖搖頭,不敢相信她居然打算穿著平時上街買菜的服裝去皇宮。“你不怕還沒到第一道大門就被攔下?”

  他以前做皇商的時候,因為身體太差沒有太多機會入宮面聖,但就單煦所知,皇宮的戒備森嚴,平民百姓想踏進那堵圍牆就得經過重重手續,哪有可能像衣翩翩這樣兩手空空的出發?

  他承認衣翩翩每一件衣服質料皆屬上等,但她現在身上這套衣服明明是穿了好些時候的舊衫,單煦說什麼也無法相信有人會穿舊衫入宮。

  “不會啊,為什麼會被攔下?”衣翩翩歪著頭,一臉不解。“我之前曾幫太后治病,太后很高興就賞賜了我,但我嫌金銀珠寶太麻煩所以拒絕了,結果太后又說不賞不行,硬是弄個‘可以自由進出藏經閣’的名目當賞賜。”

  衣翩翩皺眉,雖然直到現在還是覺得這種獎賞很麻煩,但再想想,其實太后還真是送了一份相當實用的大禮。

  眼下,她不就可以去皇室的藏經閣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醫書,最好能有關於記憶喪失的治療方法。

  這也是她今日準備進宮的理由。

  她已經把師父留下的醫書全都翻爛了,就是找不到半個療法,所以她才會把主意打到皇宮上頭,希望搜盡天下奇書的皇宮能有她要的書。

  “你幫太后治過病?”單煦更加目瞪口呆,他只聽說衣翩翮為難產的十三皇妃接生一事,從沒聽過太后鳳體有恙。

  倘若真有此事,衣翩翩的神醫之實肯定更上一層樓,但為何他從未聽聞過?

  “其實那也算不上是治病啦,只是一點小風寒,休息個兩天就沒事了,可那些笨御醫卻硬是開了一堆補氣補身的藥方,結果補過頭了,反而讓太后不舒服。”衣翩翩擺擺手,一臉無奈地說道。

  當她發現太后只是補過頭導致身體不適時,衣翩翩可真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那些醫術超群的御醫竟幹出這等蠢事。

  總之,衣翩翩從沒惦記著自己曾為太后診治一事,畢竟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醫治過什麼。但太后卻意外地相當喜愛她,還要她常常入宮陪伴。

  不過,衣翩翩倒是再也沒有進宮過,因為她實在怕極了那位愛問東問西的太后。

  為了確實遵守師父的交代,衣翩翩自然會遠遠地避開那些愛問話的人。

  “那我走囉!”衣翩翩擺擺手,愉快地開門離去,留下單煦呆站在原地,以及滿肚子的疑問。

  其中一條就是|——為什麼她每次打開大門時,外頭的景色都不盡相同啊引

  馬車在皇宮內的石板地上喀躂喀躂地前進,衣翮翩在佈置舒適的車內,與一名風華正茂的少婦相視而坐。

  “十三皇妃,謝謝你陪我進宮,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恐怕繞半天都找不到藏經閣的位置。”衣翩翩微微低頭答謝。

  她出了家門就直接往十三王府走,雖然她大可自個兒在皇城裏亂闖,但她的目的既然是要找醫書治病,自然沒必要浪費時間在迷路上頭,因此她才會托請十三皇妃帶她入宮。

  “衣大夫不必多禮,我這條命還是你救回來的,這麼點小事根本不足以回報大夫的恩情。”十三皇妃深深一福,完全看不出富貴人兒的驕態。

  “大夫……抱抱……”童嫩的嗓音響起,養得胖嘟嘟的可愛小人兒伸出肥嫩嫩的雙手,吵著要衣翩翩抱。

  “唉呀,這孩子醒過來了。”十三皇妃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容,這孩子正是她與衣翩翩結緣的橋樑,當年若沒有衣翩翩出手相救,她和孩子恐怕都魂歸九天了。

  “抱抱……”小人兒拒絕被忽略,仍是拚命地伸長手臂,對衣翩翩不住揮舞,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

  衣翩翩苦笑著將孩子接過去,孩子得償所願,立刻露出滿足的笑容,賴在衣翩翩膝上就不肯動了。

  “這孩子跟以前一樣非常地喜歡你呐!”每每見到衣翩翩就黏得死緊,瞧得她這個做娘的都要吃醋了。

  “是這樣嗎?”衣翩翩不置可否地應道,任由孩子在她膝上翻來滾去。她不經意地搭上孩子胖胖的右腕,聽見那平穩的脈音後,才露出淺淺微笑。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皇室成員一個個似乎都很喜歡她,每回見面總會帶上一句要她常進宮去玩之類的邀請。

  雖然她也覺得自己與這些人相當親近,可是……入宮能玩什麼啊?

  ******

  如果只是去看看宮中有多少金銀財寶,或是有什麼奇珍異品,那衣翩翩可是一概敬謝不敏。

  喀躂喀躂的馬車聲從另一側傳來,衣翩翩轉頭向外看去,一輛前方插著紅旗的馬車與他們錯身而過,從衣翩翩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對方車主的樣貌。

  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衣翩翩卻意外地感到眼熟。

  難道是她曾見過的達官貴人?

  那輛馬車所插的紅旗卻令她很介意,因為所有的宮中車輛幾乎都不會掛上任何標幟。“十三皇妃,你知道剛剛過去的那輛車是誰的嗎?我瞧車裏坐的人似乎有些眼熟,該不會是哪位我曾見過的貴人吧?”

  “車子?是那輛掛著紅旗的車嗎?”

  “嗯,就是那輛。”

  “那是皇商單家的車。”十三皇妃說道,難得衣翩翩會對其他人感興趣,她自當盡力把所知的全數托出。前陣子謠傳單家的主事者已死,所以希望皇上能夠撤下單家的皇商身分,由其他商行取而代之,皇上為了確定事情的真偽,便要求單家的主事者進宮面聖。”

  “你說的單家主事者……該不會是傳說中那個病得三魂七魄掉了一半、卻還不怕死娶了四個小妾的京城第一好色之徒?”衣翩翩擰眉,對這種三妻四妾的行徑深感不以為然。

  “就是那個單煦,不過他本人可健康得很。”十三皇妃解釋。“上回我進宮的時候正巧遇上他,這人看起來是唇紅齒白了些,也不似同年紀的男子一般強壯,相較之下可真是單薄得很,但單煦自己解釋說,那是因為他長年臥病,加上鮮少曬太陽的緣故。

  聽說他前些時候遇上一位不願具名的神醫,所以現在的病已經好了七、八成,隨時可以繼續為皇上效力……皇上似乎挺喜歡他的,因此這陣子常召單煦進宮。”

  怎麼這些深宮裏的貴人老愛召人進宮啊?衣翩翩苦笑著。還好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住所,否則她說不定也會被太后常常召入宮呢!

  “剛好你這陣子來藏經閣尋書,說不定也有機會與他碰面。”十三皇妃笑眯眯地說道,但衣翩翩對於這個猜想卻是敬謝不敏,她可沒興趣去認識一個好色之徒,還是找書比較重要。

  她遠遠瞧著那輛屬於單家的馬車越行越遠,終至完全看不見為止,卻仍是想不起“單煦”的長相究竟令她想起誰。

  直到最後,她還是沒有半點頭緒,所以就很乾脆地放棄猜想,反正她這趟進宮的重點又不是要來認識人的,“單煦”是誰根本就不重要。

  但衣翩翩並不知道,這件事對她來說其實非常重要……

  衣翩翩拖著一身疲憊返家。因為太累了,她一回家就回房休息。

  宮中的藏經閣果然非同小可,史料書冊應有盡有,但也由於藏書過多,讓人一時間不知該從何找起。

  雖然有了負責藏經閣的執事太監幫忙,但衣翩翩怎麼可能在一時半刻裏讀完那些醫書?想也知道這是做不到的事。

  所幸,宮中的醫書雖然多得驚人,但師父的藏書也相當豐富,因此除掉她曾看過的醫書後,大概只剩一、兩櫃的書本待看。

  後來還有兩名與衣翩翩相熟的御醫自願幫忙,集三人之力,的確比衣翩翩一個人埋頭苦找要來得快,現在她只希望能儘早找到有效的療方。

  她已經連續十數天日日前往皇城,勤勞的程度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雖然早早就上床歇息,但她在被窩中翻來覆去都睡不安穩,最奇怪的是,前幾日在皇城裏遇到的那個皇商“單煦”,竟不斷跳進她的夢境,干擾她的睡眠,活像她若想不出他究竟像誰的話,他就會繼續騷擾她。

  最後,衣翩翩也火了,她乾脆翻身下床,披著外衫,走到院子納涼。

  晚風習習,涼爽的空氣一撲到臉上,她就覺得整個人頓時神清氣爽,方才關在房裏的煩悶也減輕不少。

  夏天是非常熱鬧的季節,白天有蟬鳴鳥叫,夜裏有蛙唱蟲吟,無論何時,都不會有時間覺得寂寞。

  衣翩翩將涼椅從樹下拉出,就在滿天星斗及一室蛙唱中合眼休息。

  “你回來啦?”

  直到單煦的招呼聲響起,衣翩翩這才赫然驚醒。

  她轉頭看他,曾幾何時,他走近了,她卻不知?

  衣翩翩仔細傾聽他的足音,終於確認並不是因為她自己的注意力降低,才會沒發現他的接近,而是在這段時間的內功修習中,單煦的腳步益發輕盈,開始有了些習武之人的架式。

  這也難怪啦!衣翩翩從未專致武藝的修研,可好歹也陪著三位兄長練了許久的基本功,因此在她教導單煦用內功調節體內氣血循環的同時,也等於教會他武功,只不過是不具攻擊性的架式罷了。

  “你內功練得很勤嘛,足音越來越輕了,如果再教你一些武功招式,說不定你還真能打上幾回。”衣翩翩輕笑。這算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嗎?

  “這十多日,我每天都閑著沒事做,就只能照本練功了,或許是出現成效也說不定。”單煦低頭瞧了瞧自己。

  這段時間以來,衣翩翩每日早出晚歸,雖然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泰半的時候卻碰不到一塊兒,想來還真可笑。

  也因為見不到她,所以單煦便將全副精神擺在練功上頭,十多日的苦練多少是該有些成果的。

  但他其實很想對衣翩翩說,要她別再浪費時間了,因為他根本沒有喪失記憶,所以任憑她找遍天涯海角,也不可能找到一本載有治療他方法的醫書。

  雖然想是這麼想,可單煦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他若這麼說了,豈不自打嘴巴,讓翩翩知道他打一開始就騙了她?

  單煦發現自己最初的小小謊言,已經讓自己陷入兩難的抉擇中。

  他既心疼她每天埋首書堆,尋找不存在的療方;又不敢讓她知道自己撒下了漫天大謊……他到底該怎麼辦?

  因為無法決定哪方面的傷害比較大,單煦不斷地猶豫著。

  “看得出你的確練得很好。”衣翩翩輕聲說道。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不再是她撿回來的那個隨時有性命之虞的病人,他的身子骨益發強健,臉色紅潤、氣血通暢,從各方面來說,他可以說已經完完全全被治癒了。

  他似乎是剛剛才沐浴完畢,還有水珠自髮梢不斷滴落,當水珠掉在他僅著一件薄外搭的身軀上,水珠輕易就穿透了那件外搭,透出底下日漸強壯的陽剛軀體,也讓衣翩翩突然意識到!她眼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你沒穿衣服!”衣翩翩差點尖叫出聲。“不是!你怎麼穿成這樣?!”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單煦的衣著有多麼不妥,不斷被水滴浸透的衣服等於沒穿嘛!他怎麼會穿成這樣到處亂逛?

  “穿成這樣?”單煦低頭看看自己,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我剛剛才沖過涼,穿這樣很平常吧?”

  今天實在太熱了,就連大貓都快被曬昏了,所以他下午就趁著幫大貓潑水的同時,自己也順便消點暑,但光是如此似乎還不夠,所以他剛剛又因為耐不住暑氣而跑去沖涼。

  他才出來就發現衣翩翩回來了,哪知說沒兩句話就被指責衣著不妥。

  “不管!反正你不能穿成這樣。”衣翩翩努力想著,最後終於讓她找到一個合情合理的藉口。“你的頭髮還在滴水,衣服也被浸濕了,這樣很容易著涼的,趕快去換件衣服,順便把頭髮擦乾。”

  雖然單煦不瞭解衣翩翩怎麼會突然急如風火地要他更衣,但既然身為大夫的她都這麼說了,單煦當然也沒有立場拒絕。

  待整件事落幕之後,衣翩翩已經沒力氣再開口了,加上方才失態的舉動讓她覺得很丟臉,她便趁著單煦回去更衣時,忙不迭地躲回房間。

  雖然她一直都很明瞭單煦的情意,自己也算是芳心暗許了,但像剛剛那樣突然意識到男女之別還是頭一遭,也難怪她想逃了。

  拜這麼一鬧所賜,衣翩翩可說是身心俱疲,原本失眠的症狀頓時消失不見,她很快就睡著了,而且一覺到天明。

  但也由於睡得太好,讓她完全遺忘了一件事——

  一件在她看到單煦的瞬間,曾經想起的事情……

  隔日一早,由於衣翩翩仍感到羞愧,所以早早就逃進皇宮中,藉以逃避與單煦面對面的機會.

  豈料衣翩翩才剛進入皇城的範圍,幾個小太監早已守候多時,等著一舉把她架到太后面前;

  “太后千歲……”

  衣翩翩正準備好好行禮,太后卻先一步揮了揮手,說道:“免禮,翩翮你就過來陪哀家用膳吧!”

  都被架到太后面前了,她還能拒絕嗎?

  衣翩翩乖乖入坐,此等乖巧的模樣讓太后看得開心極了,但不一會兒,太后又有些不高興了。

  “之前哀家不是要你沒事常進宮陪哀家說說話的嗎?可你這丫頭怎麼都沒再進宮了?要不是我聽娘翠提起你近來每日到藏經閣找書,天知道我這個老太婆還得空等你這小沒良心的多久呐?”

  太后不斷抱怨她的沒心沒肺,衣翩翩只能乖乖領罵。

  娘翠正是十三皇妃的閨名。衣翩翩斂眉,早知道她應該叫十三皇妃閉嘴的,真是的,害她在這麼忙的時候還被架到這兒陪太后閒磕牙。

  “翩翩,你究竟家住何處?娘翠說她也不曉得你的住所,這麼一來,哀家就算想召你進宮聊聊也沒辦法,你今天一定要說個清楚。”

  她就是怕這個。衣翩翩苦笑,雖然她也喜歡親切和藹的太后,但她可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她的住所。

  “太后,翩翩出身平凡,實在無法適應宮中的繁文縐節,請太后見諒。這回若非翩翩想要找個療方,怎麼也不會再次進宮的。”衣翩翩低頭求饒。

  “這算什麼理由?!”太后擰著眉,容易生氣這點似乎與某人頗為相似。“要不這麼著,哀家准你不必遵從那些禮節。哀家頭一次看到你就覺得特別親切,實在很想跟你多說說話,你就當是來陪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吧?”

  “太后言重了,翩翩實在承受不起。翩翩不過是個小小孤女,無父亦無母,像這種飄零之身,真的無福消受太后的恩寵。”衣翩翮頭痛極了,這個太后怎麼這麼固執啊?

  “你是孤女?”太后挑了挑眉,還是頭一次聽到她的身世。

  ******

  “是的,以翩翩這等沒有教養的出身,不該玷污尊貴的皇城.更不該太親近太后您老人家。”雖然衣翩翩不想這麼貶低自己,但只要能讓太后對她喪失興趣,要她說什麼都可以。

  “那就更好了!”太后撫掌,似乎真的非常開心。

  這一幕可讓衣翩翩看呆了,她應該沒有說錯什麼話吧?

  “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出身低微,其實哀家一點也不在意。但如果你真的在意身分而不願進宮的話,哀家就讓皇上收你當義女、並冊封你為公主,這麼一來,你就不用再擔心身分的問題了。”太后笑得很親切,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不、我……”衣翩翩啞口怨言,沒想到太后會提出這等瘋狂的建議。

  她只是師父在路旁撿來的孤兒,為什麼太后會這麼執著於她呢?

  衣翮翩在心底歎了一口氣,若非師父交代,要她絕不能洩露師承何處,否則她也很樂意多陪陪太后這位慈祥的老人家。

  “太后,我……”

  正當衣翻翻還在想有什麼拒絕之詞時,一抹愉快的男聲插入她們之中。

  “奶奶,今天您這兒還真是熱鬧,方才我遠遠的就聽到您的笑聲了。”

  “九皇爺千歲千千歲。”

  男人一踏進太后用早膳的庭園,服侍的宮女立刻跪倒了一排,衣翩翩當下就瞭解這人正是鼎鼎有名的九皇爺。

  與多數無心仕途、僅占閑缺的皇爺不同,九皇爺極早就投入官場,並迅速掌握實權,拒絕做個有名無實的皇爺,這位九皇爺可說是不容小覷的人物。

  令衣翩翩意外的是,九皇爺看起來相當年輕,以民間對九皇爺的傳聞,他就算年過三、四十歲也不無可能,但他實際上看來不過二十八、九歲。

  簡直年輕得駭人嘛!

  跟在九皇爺身後的,是個身形稍嫌瘦弱又一臉悲慘的男人。

  是皇商單煦!衣翩翩一眼就認出男子的臉,但有件事卻讓她有些疑惑。

  這個單煦……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11-11 01:2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九皇爺大剌剌的登場後,立刻走到太后面前。

  “奶奶,今日孫兒陪您用早膳可好?”九皇爺嘴上雖然是在提問,實際上卻已經拖著一臉悲慘的單煦落坐。

  有兒孫陪著吃飯,太后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她笑得幾乎要合不攏嘴。

  衣翩翩與單煦在無意間視線相交,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底的無奈,一時間,這兩名“皇家受害者”不由得惺惺相惜起來。

  “單煦,你今日又被祿韶四處拉著跑嗎?”太后笑得開心極了,她已經好久沒有吃過這麼熱鬧的一頓飯了。

  原先,太后對單煦並無太大的印象,還是因為自個孫兒喜歡拖著單煦到處跑,結果在不知不覺間,她倒也記住了有這麼一個人。

  單煦言談上偶有羞澀之舉,似乎與她舊有的印象有些不同,但念在單煦臥病多年,或許是這場大病讓他性格有了改變,太后也捨不得怪罪他,還更加憐惜這苦命的孩子。

  “承、承蒙九皇爺愛護。”單煦苦笑,淒苦的表情顯見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要這種“愛護”。

  “對了,奶奶,其實我今天帶單煦過來,是想讓您看點東西。單煦說他找到一隻漂亮極的翡翠玉鐲,我想您一定會喜歡,便要他今日帶了來。等我們用完膳後,就馬上來看玉鐲吧?”說著,九皇爺轉頭看向單煦。“你也覺得奶奶會喜歡吧?”

  “……嗯。”單煦勉強咧著笑容點頭。

  衣翻翻定定看著眼前奇怪的氣氛,她總覺得九皇爺與單煦之間暗潮洶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結果,這頓早膳是衣翩翩吃過最令她食不下嚥的一頓飯。

  當然不是飯菜難吃,而是同席的氣氛實在詭譎,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九皇爺針對的對象不是她,但一路被九皇爺盯著的單煦就有些可憐了。

  九皇爺似乎非常喜歡欺負單煦,一頓飯下來,三不五時可以看到九皇爺注意著單煦的一舉一動。偶爾逮著機會更是要狠狠地欺負他一番,真要讓人懷疑單煦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九皇爺什麼天大的債務,這輩子才會不斷被欺負?

  這個單煦……

  趁著用膳席間的空檔,衣翩翩不住偷瞄單煦,最後終於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但從頭到尾對單煦採取緊迫盯人的九皇爺,又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只見九皇爺笑咧了嘴,忽然攬住單煦瘦弱的肩頭說道:“衣姑娘,你怎麼淨盯著這小子瞧?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衣翩翩愣了一下,九皇爺又壞壞地笑道:“我可要先告訴你一件事,這小子家裏已經有四個漂亮的小妾,神醫你該不會想成為第五個吧?”

  “我沒有……”衣翩翩覺得有些尷尬,但單煦居然比她還尷尬,這使得情況變得有些好笑了。

  “祿韶,你可別亂說話,我正打算讓皇上收翩翮為義女,到時翩翩就是你的皇妹,怎麼可以欺負她呢?”太后輕斥。

  收平凡百姓人宮成為公主,九皇爺的反應意外地冷淡,僅是笑笑地把這件事帶過。

  這時席間突然有人站了起來——

  “你就是衣翩翩姑娘嗎?那位替難產的十三皇妃接生的神醫?”單煦激動地問道,在看到衣翩翩點頭承認時,又頹然跌回座位,搖了搖頭,一臉的喪氣。

  “怎麼了嗎?”看他一副可憐模樣,衣翩翩不由得有些心軟。尤其是他的長相居然與煦相當神似,更讓她忍不住待他較為溫柔。

  啊啊,原來是因為他長得像煦啊,所以她那時才會覺得他很眼熟。

  找出原因後,衣翩翩釋懷地笑了。要不然,老在睡夢中夢見一個陌生人的感覺真的很差呐,

  “我曾經想請衣姑娘為我治病,但可惜的是……”單煦微微歎了一口氣。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九皇爺笑著拍了拍單煦瘦弱的身子一掌,過大的力道險些將單煦打飛了。“你不是也遇到一個神醫,把你的病治好了嗎?為什麼現在還一副很惋惜的樣子?”

  “呃……是啊、是這樣沒錯。”

  單煦連忙陪著笑臉,衣翩翩看著他言不由衷的笑顏,知道他並沒有說實話。

  “單公子,請問你家中是否還有年齡相近的兄弟?”衣翩翩問道。

  單煦愣住了,似乎沒料到衣翩翩會向他搭話。“我、我底下就一個妹妹和一個幼弟。”

  “是嗎?”衣翩翩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不再發問。

  好不容易從太后那兒脫身,衣翩翩覺得自己已經累癱了。

  不過這頓飯吃得還真有意思,那位皇商明明就是女兒身,為什麼要冒名頂替人宮呢?

  難道“皇商”這個名號真有響亮到讓人不擇手段也要保住嗎?

  打從“單煦”被九皇爺拉進來時,衣翩翩就已注意到她的真實性別,仔細觀察之後,總算確定她果然是女兒身。

  根據之前她從十三皇妃那兒聽來的訊息,有可能是單煦本人已經身亡,或是病重到臥床不起的狀況,才不得已由這個“假單煦”冒名頂替。

  以九皇爺玩弄“單煦”的表現來看,說不準他也曉得“單煦”是女兒身的事。

  但這些事究竟如何?對衣翩翩來說一點也不重要,畢竟“單煦”到底是誰,對她來說並無任何意義。

  因為她實在是太累了,所以衣翩翩早早就返家,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蟬鳴的叫聲了亮,衣翩翩越聽越覺得暑氣熱不可耐,便暫時不回房,坐在樹蔭下的涼椅上小憩。原先只是想小憩一會兒,但衣翩翩很快就跌人夢中——

  夢中有兩張面孔反覆出現,一張是煦溫柔的臉,一張則是“單煦”緊張又悲慘的臉,兩張極為肖似的面孔幾乎要讓衣翩翩分不清誰是誰。

  衣翩翩跌人夢魘中,掙扎著想要醒來卻無法清醒。

  “翩翩、翩翩,醒醒啊翩翩!”

  近在耳邊的呼喚,以及被猛烈搖晃的身軀,終於將衣翩翩從惡夢中揪出,她一睜開眼,一張擔憂的臉孔就近在眼前。

  “煦?”衣翩翩呆呆地喊著他的名。她怎麼會忽略掉這個可能性呢?

  的確,如果是他的話,就能說得通了。

  “翩翩,你在做惡夢嗎?要不要進屋休息?坐在這兒睡覺會染上風寒的。”單煦溫柔地為她拭去額際的冷汗,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夢?

  小金爬上涼椅,纏著主人,為主人難得的失態擔憂;同樣擔心的還有大貓,只見它把頭擱在衣翩翩的腳上,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衣翩翮拍拍兩隻寵物,要它們別擔憂。

  待她調勻呼吸後,這才緩緩開口道:“煦,我可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衣翩翩的話恍若平地一聲雷,轟得單煦呆愣無語.

  翩翩怎麼可能找得到他的家人?!他明明沒漏過半點口風啊!

  “今天我進宮的時候,被帶去跟太后一起吃早膳,後來我見到一個人,你知道那人是誰嗎?”衣翩翩頓了一下,又道:“是皇商單煦。”

  如果方才的震撼是平地一聲雷的話,那麼現在衣翩翩的話等於是雷電直接打到他的腦袋上,讓單煦的腦中轟轟作響。

  有人冒名頂替他的身分引是誰這麼大膽?

  單煦根本不敢相信家中會有人敢做出這等欺君大罪,如果被發現的話,那可是要被砍頭的啊!而且一個弄不好的話,說不準還會誅連九族!

  衣翩翩並不曉得他的擔憂,只道他是突然發現這條關於自己身世的線索而大吃一驚。但她又何嘗不是大吃一驚呢?

  畢竟單煦根本什麼也想不起來,在沒有半點線索的狀況下,怎麼可能找得到他的家人?

  但它真的發生了。

  雖然沒有半點實證,但衣翩翩還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

  “後來我發現那個自稱單煦的,其實是個姑娘。”

  是蝶兒!

  單煦簡直不敢相信,他可愛的妹妹居然會做出如此大膽的事?!

  可這也很合理,蝶兒與他長得相似,年歲又相近,如果仔細裝扮,或許真能騙過一些人。

  但騙皇上!這未免也太莽撞了吧?

  不過,好像有什麼事不對勁……為什麼蝶兒甘冒欺君之罪,也要假扮他的身分入宮呢?這太奇怪了。

  他的身體日漸衰弱之後,皇上便免除了他人宮面聖的勞頓,在這種情況下,蝶兒根本沒必要假扮他啊!

  “我聽十三皇妃提過,之前宮中曾有謠言流傳,說單煦已死,所以希望將皇商一職改由其他商行擔任。皇上為了確認此事真假,便要求單煦本人進宮面聖,以正視聽。如果我今天在宮裏遇到的那個單煦是個男子也就算了,但‘他’偏偏是女扮男裝,所以我現在有一個瘋狂的猜想,希望你能聽聽。”

  衣翩翩咽了口口水,如果煦真是那個皇商單煦——

  “當我發現宮裏那個單煦是女子假扮後,我曾想過,也許真正的單煦已死,又或者單煦病重得無法親自面聖,所以那名女子才會假扮他。但我忘了還有一個可能性——如果你就是單煦呢?”

  “我?”單煦覺得自己的喉頭發乾,不敢柑信衣翩翩居然能憑著幾條線索就猜中事實。

  “雖然這都是我的猜想,沒什麼實據,但你想嘛,那個假的單煦跟你長得極為相似,若無血緣簡直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曾說過,你有一個印象,就是旁人都喚你為‘煦’。雖然我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字,但就同音這點來看,你就是單煦的可能性很高。”

  “可是這種說法……”單煦從沒發現自己當時的小聰明,居然會作繭自縛。他那時只是希望翩翩能喊他的名罷了,哪知如今竟然被她視為證據。

  “你先等我說完啦!”衣翩翩揮揮手,堅持要先說完。

  自從之前在進宮的路上輿那個假單煦擦身而過之後,衣翩翩就一直很在意,如今好不容易能找到合理的解釋,她當然想確認真偽。

  “我是在元宵燈會那天撿到你,皇上要求皇商進宮面聖則是在那之後的事。如果說你就是單煦本人,如今卻喪失記憶了,一直沒有回家,當然你也就不可能去面聖。為了保住皇商的名號,你的家人讓那個與你相像的姑娘假扮成你去面聖,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衣翩翩一口氣把推測說完,她覺得自己很可能猜對了。

  單煦聽得臉色發青,他實在很擔心關於衣翩翩後半部的推測。如果蝶兒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被迫假扮成他的話,那他這個做兄長的就太不負責任了。

  之前他輕鬆地拋下單府的一切,根本就沒考慮過如果皇上想見他該怎麼辦。豈料,這件他以為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卻發生了。

  “如何?煦,你要不要隨我去單府看看?如果你真的是單煦的話,回到熟悉的環境,對你的失憶症或許會有幫助。”衣翩翩提議道。

  雖然她表面上說得很爽朗,但其實也有個好大的煩惱。

  如果煦真的是單煦的話,那他豈不是已經有四個小妾了……天啊,她才不要跟別的女人共享丈夫呢!

  可即使衣翩翩非常煩惱這件事,在證實煦是否就是皇商單煦之前,一切擔心都是無意義的,搞不好她猜錯了、搞不好真正的單煦其實早就死了,所有的猜想不過是她自己庸人自擾。

  衣翩翩覺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煩,她只要不去管宮中那個假單煦就好啦,做什麼非得心心念念地追根究底?

  唉,若不是她已經在夢中被糾纏了十多天,她肯定不會這麼在意的。

  “翩翩,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難看?”單煦問道。

  她明明就沒再出冷汗了,怎麼還是一臉菜色呢?

  衣翩翩怎麼可能告訴他,她心中真正的擔憂?

  她心念一轉,另一件事就這麼自個兒蹦出來了!

  “我在想單府的事。今天發現宮裏的單煦是女人之後,我才想到那件事對他們來說可能很糟糕,不過……誰知道呢?如果單煦是死在單府的話,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至少要交代什麼遺物也比較簡單吧!”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單煦越聽越毛,聽到衣翩翩毫不在乎地咒他死,害得他心裏充滿疙瘩。

  雖然他明知她的本意並非如此,但總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忘了是因為什麼原因,但皇上好像要單煦拿出某樣可以證明皇商身分的東西,如果沒能拿出那樣東西的話,那個假單煦恐怕就慘了。”

  事情的經過她並不清楚,只依稀記得好像是這樣,其實這件事也沒什麼,大概是她太過擔心了。

  但衣翩翩一抬頭,卻看到單煦的臉色死白,活像又回到還沒解毒之前的樣子。

  “煦,你怎麼了嗎?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衣翩翮推推他,沒能把他搖醒,但單煦卻喃喃自語:“糟了,我必須立刻回去才行,令牌放在哪里,只有我一個人曉得……”

  “煦?你在說什麼令牌?”聽到單煦自言自語,衣翩翩大吃一驚。

  這時,單煦終於回過神了,他瞪大眼看著衣翩翩,活像她剛剛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但他旋即就又恢復正常的表情。

  “我、我什麼都沒說啊!”

  “你騙人,你剛剛明明就說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令牌放在哪里!”

  發現自己的失言,單煦連忙補救。“那是你剛才告訴我的不是嗎?是你說皇上要求看那面代表皇商身分的令牌不是嗎?我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這會不會是我恢復記憶的前兆?”

  裝傻!單煦知道自己只能裝傻到底。

  但衣翩翩卻不吃這一套。

  “我才沒有說代表皇商身分的東西是令牌,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說過令牌二字,是你自己說的。”衣翩翩冷了聲調,或許今天太過炎熱,一個又一個瘋狂的念頭不斷蜂湧而出。“你其實沒有失憶對吧?”

  “怎、怎麼會?”單煦乾笑兩聲,但太過僵硬的表情實在很難令人信服。

  “我不相信你的話!”好歹也一起生活了將近半年,一旦起了疑心,就可以馬上發現單煦過去有不少的表現都很奇怪。如果說他根本就沒有失憶的話,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單煦看著衣翩翩堅決要討答案的雙眸,最後,他歎了一口氣。“我是單煦。”

  “還有呢?”

  “……我沒有失億。”

  雖然多少已有了準備,但實際聽到他承認時,衣翩翩仍是大受打擊。

  “你一直在騙我……”衣翩翩的身子晃了晃,若非她現在就好端端地坐在涼椅上,肯定會跌倒在地。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因為我太喜歡你,不想跟你分開。”單煦大聲說出自己的心意,不願她把他的感情扭曲了。

  “你一直騙我……看我為了找出治癒你的方法埋頭讀書很有趣嗎?”衣翩翩不敢相信,她是這麼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他卻……

  “好吧,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是故意說謊騙你,但那是因為你一把我治好就要趕我走,我為了想要留下,只好謊稱自己失憶,唯有如此,我才能夠名正言順的留在你身邊!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還是會選擇撒謊的。”

  單煦拒絕承認自己做錯了事,因為當時,那是唯一能留下來的辦法。

  “那後來呢?後來你明明有這麼多機會告訴我實情,但你卻沒打算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欺騙我到什麼地步?”就算她能接受他最初的謊言是為了留在她身邊,但後來又為什麼要繼續騙她?

  “因為我找不到適合的機會告訴你實情。”單煦頹然地說道。“我知道謊言拖久了會更難解,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畢竟你也知道,我在那個家,有人想對我下毒,就算我回去了,也只會掀起另一場風暴。我只要永遠不回去,就不會再起紛爭了。”

  “所以我這兒就變成一個避難的地方?”衣翩翩尖銳地間道。“方便你單大少爺騙吃騙喝,還順便可以治好陳年老疾?”

  “不是這樣的!”單煦拒絕被誤會。“翩翩,我是真心真意喜歡著你,當初騙你的時候,我也做好了準備,即使一輩子都無法恢復單煦的身分也無妨,只要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就夠了。”

  “才不是吧!你根本沒能拋棄單府的一切,看你現在一聽到單府的事就心焦如焚、急忙想要離開這兒。你該不會是想要拐騙我陪你回去、當你的第五個小妾?”衣翩翩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

  早上九皇爺說過的話不停地在她腦中迴響,九皇爺說單煦家有四個美妾,還警告她小心別成了他第五個小妾。

  現在想來,九皇爺的話差點就一語成讖了。

  “翩翩,我不是這種人!你應該最清楚的不是嗎?我們住在一起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單煦急急想要澄清。

  “不,我不瞭解你。”衣翩翩覺得自己心灰意冷。“我曾經以為自己瞭解你,但我現在才發現,我根本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翩翩,你為什麼一定要嘴硬呢?你明明也喜歡我不是嗎?難道你就不能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單煦好氣,氣她不由分說就定了他的罪。

  “我嘴硬?”衣翩翩揚高聲調,完全已經氣昏了頭的模樣。“難道你要我開開心心的說:‘沒關係,我很樂意做你第五個小妾,以後你也不用再擔心會被人毒死了’是嗎?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翩翩!”他想要抱住她,卻被她一掌揮開。

  “不要叫我!你走,立刻離開這裏,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她指著大門,斷然地命令道。

  “我不走!”看她硬是想要跟他杠上,單煦也火了。

  “這裏是我的家耶!”衣翩翩霍地站起身。

  “我走了就回不來了,所以我才不走!”

  衣翩翩恨恨地看著他堅定的表情,知道他很可能就此賴下。

  最後,她心念一轉。“你不走是吧?那我走,反正我又不是只有這裏可以待。”

  “翩翩?”單煦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她打算這麼做,而兩隻位在戰火現場的寵物似乎也呆住了。

  “小金、大貓,過來,我們走了。”說著,衣翩翩率先走向大門。

  衣翩翩遲遲沒聽到寵物們追上來的聲響,她回過頭,就看到小金和大貓全望向單煦,似乎無法決定是否要跟著離開。

  “小金,大貓!”衣翩翩再次暍令,但它們仍是一動也不動。

  倒吊在屋簷下睡覺的小蝠似乎動了一下,但它只有在晚上才能活動,因此也只能留下。

  “你們……”衣翩翩完全不敢相信,她一手養大的寵物,居然選擇了單煦這個大騙子?!

  “翩翩,不要鬧脾氣了,你嚇壞小金和大貓了。”單煦勉強壓下怒火,試圖婉言勸告,殊不知這反而點燃了衣翩翩的怒火。

  “你說我鬧脾氣是吧?那我就鬧個徹底,我不回來了,再見!”說完,衣翩翩當真轉身開門離去,沒再回頭。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超級版主勳章 發帖狂人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生活智慧王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IQ博士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SOGO搞笑之星勳章 手工藝勳章 福爾摩沙龍勳章 發明家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旅遊玩家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11-11 01:22: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兩年後,衣翩翩一身風塵僕僕重返京城。

  對衣翩翩來說,重返故地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如果可以的話,她根本打算一輩子遠離這兒。

  雖然京城是她長大的地方,有許多快樂的回憶,但也有許多悲傷的回憶。

  其中最教衣翩翩不願回來的原因,就是京城也是“他”所在的地方。

  她看著故里: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醫娘……不對,衣姑娘。”

  怯生生的叫喚聲來自衣翩翩的對座,相貌嬌美柔弱的杜綾羅正在喊她。

  “杜姑娘,你還是繼續喊我醫娘就行了,貿然改口的話,我擔心會讓其他人發現我的真實身分。”略帶蒼老的嗓音完全不是衣翩翩原本的聲音,這可是她特別服用了可以改變嗓音的藥丸才製造出來的效果。

  一年多前,她一氣之下決定前往位在漠北的黑鷹堡去投靠三位哥哥,但路才走到一半,衣翮翩就發現年輕又孤身一人的自己,怎麼看都是盜匪覬覦的目標。

  雖然她多少也學過一些武藝,但也僅足以自保,若老是浪費精力去對付那些盜匪,那她還沒走到黑鷹堡之前,恐怕就先累死了。

  最後她乾脆改裝上路,把自己扮成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一路為人治些小病小痛來維生。

  雖然她也可以在各地的錢莊提領銀兩花用,但這麼一來又很容易成為匪徒下手的對象,因此除非必要,她絕不到錢莊提錢。

  如此一路行來,衣翮翩發現自己的易容術精進不少,除非她自願拆穿,否則根本沒有人能認出她來。

  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到達黑鷹堡時,衣翩翩突然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不知該怎麼向三位兄長解釋,自己怎麼會如此狼狽的跑來黑鷹堡?

  幸而當時她是以易容後的裝束進入黑鷹堡,除了身為堡主的大哥在堡內,二哥及三哥都正巧有事外出,所以她才趕緊向大哥求情,並承諾總有一日會將實情全盤托出,這才得以用“醫娘”的身分留在黑鷹堡。

  除了大哥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外,另外兩個哥哥都不知情。

  要瞞過二哥和三哥其實很不容易,畢竟他們兩人分別是黑鷹堡的二爺、三爺,權力之大,僅次於大哥,所以衣翩翩瞞他們瞞得非常辛苦。

  本來衣翩翩已經打定主意一直躲在黑鷹堡裏不回京城了,哪知大哥居然為了個姑娘把黑鷹堡鬧得翻天覆地,還好幾次差點把人家害死。最後,甚至為了那位姑娘派出大批衛士,浩浩蕩蕩的把人家護送回江南,還替她報了血海深仇。

  而那姑娘,就是現在坐在衣翩翩對面的杜綾羅。

  為了護送杜綾羅,大哥死拖活拉硬是把她拖出黑鷹堡,衣翩翩雖然不樂意,但起碼他們的目的地是要去江南,離京城遠得很。

  誰知,大哥在幫杜綾羅報了仇之後,好不容易兩心相許的二人居然不直接回黑鷹堡,而是東彎西繞的往京城前進。

  想到這件事,衣翩翩就忍不住生氣。

  黑鷹堡位在漠北,也就是絲路的邊上,從事各類商品買賣的行業,時而購入來自異國的奇珍,時而將國內的異寶賣出。

  由於黑鷹堡對於商品的眼光特別好,每回買賣總能輕鬆賺得數倍利潤。

  多年經營下來,黑鷹堡成了盤據絲路的大商行,與全國各地的商行皆有往來。

  大哥用的理由可好了,說他難得離堡遠行一趟,自該趁機與常年往來的各地商行打招呼,在這種情況之下,就算是衣翩翩也沒辦法反對。

  沒想到這招呼一打下去,就是將近半年的時光過去,等到衣翩翩發現不對勁時,他們已經來到京城的外頭。

  進了京城,黑鷹堡的車隊就在最大的酒樓下榻,當其他人在安置行李時,衣翩翩悄悄卸下易容的裝束,一個人返回老家。

  京城的街道並無任何變化,仍是熱鬧得緊,小販時而高聲叫賣商貨,時而與客人討價還價,笑談間完成一筆筆的生意。

  衣翩翩推開家門,門板上厚重的灰塵立刻髒了她的手。

  安安靜靜地——她環視四周,毫無意外會看到這空蕩蕩的院落。

  沒有人聲、沒有蟲鳴、沒有任何動物的啼叫,就像一座鬼城。只有院子裏的大樹依舊茂密,不受影響。

  院子裏,落葉早巳堆疊得見不到地面,她踩著落葉前進,被踩碎的葉片沙沙作響,成為這兒唯一的聲響。

  強烈的孤獨感襲上心頭,衣翩翩對自己苦笑。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麼?

  都已經過了兩年,難道她還以為單煦會守在這裏嗎?

  其實衣翩翩很清楚,當初她離開時,家裏的糧食了不起能讓單煦再吃上個六、七天而已,在糧食短缺的情況下,單煦若不離開,就只有餓死的命運。

  所以他走了,一如她的預測。

  但看到他如自己猜想般的離開後,衣翩翩卻覺得很生氣。

  為什麼他要離開?當年他不是說不走的嗎?

  意識到自己矛盾的想法,衣翩翩立刻用力甩頭,把這奇怪的念頭拋開。

  她明明就已經決定要討厭他了,為什麼還要在意他的事?

  那個滿嘴慌言的騙子,她根本沒必要再想起他!

  似是為了逃避回憶起這些事,她大力地推開房門。

  門板嘎吱作響,甚至還有大把灰塵掉落,害衣翩翩站在門口咳了好一會兒,才能繼續前進。

  她的臥房也佈滿了灰塵及蛛網,本該黑亮的酸枝老木桌椅也蒙上一層灰,她草草掃視一眼,卻看到桌上有一塊不自然的顏色。

  “這是?”她走到桌前,那是張已然泛黃的紙片——

  如果想要回小金、大貓及小蝠,就到單府來找我。單煦

  看到這張言簡意賅的字條,衣翩翩先是愣了一會兒,待回過神後,她立刻氣得將字條揉成一團,就算字條上的灰弄髒了她的手,她也不在乎。

  這個可惡的男人!他以為帶走了小金、大貓及小蝠,她就會向他屈服嗎?

  他錯了!是她先不要它們的,所以他帶走了也無妨。

  衣翩翩氣得直發抖,無法相信單煦居然會做出誘拐動物這等卑鄙事。

  忽地,一隻大掌從衣翩翩身後探出,拿走了被她揉成一團的字條。

  她立刻轉身看向來人,卻看到大哥黑嘯天好整以暇地將字條攤開觀看。

  “大、大哥?”他什麼時候來的?

  “我在酒樓沒見到你,想說你可能會回來看看,便跟了過來。”黑嘯天的表情看似波瀾不興,仿彿沒看過字條的內容。

  但衣翩翩再怎麼說都是跟他做過十多年兄妹,立刻緊張地說道:“大哥,我不會去找那個人的,你可別亂來!”

  當初她說什麼都不敢讓兄長們知道,她是因為感情因素逃到黑鷹堡,就是怕他們會聯手痛打單煦一頓,可不管她多努力隱瞞,卻還是讓大哥猜出她的苦衷。

  此後,衣翩翩的口風更緊了,再也不敢多透露一字半句,就怕大哥會上單府尋仇。

  不是衣翩翩太過杞人憂天,而是她很清楚三位兄長有多疼愛她,為她尋仇根本是小事一樁。

  她是因為不想造無謂的殺業,所以才閉口不談,絕不是想要保護單煦。衣翩翩不斷地如此告誡自己。

  黑嘯天沒吭聲,只是又冷冷瞧了瞧字條,這一瞧看得衣翩翩心驚瞻跳,連忙從大哥手中奪回字條,三兩下就撕成了碎片。

  “我們回酒樓吧!”衣翩翩忙不迭把大哥往門外推。“要安頓這麼大的車隊很不容易,你這個堡主怎麼可以不在現場看著呢?而且我們兩個都出來了,現在酒樓只剩杜姑娘,肯定會讓她很不安,快點回去吧!”

  “翩翩,你做什麼這麼急著把我趕出去?我好幾年沒回這裏了,讓我再待一會不好嗎?”黑嘯天一臉無奈地反問。

  這裏可是他拜師學藝的地方,雖然當時的他與另外兩位結拜兄弟都是住在學堂裏,但這兒對他們來說,也算是第二個家。

  “呃……”聽到這理由,衣翩翩當然也不可能再阻止大哥懷念前塵往事。

  最後她沒能帶走黑嘯天,反倒是被叫回酒樓,幫忙處理車隊安頓的事宜。

  走在返回酒樓的路上,衣翩翩越想越疑惑,她是不是被騙了?

  ******

  又過了幾日。

  黑嘯天帶著杜綾羅在京城四處東晃西逛,也沒急著聯絡與黑鷹堡有生意往來的商行,像是忘了他此行前來京城的目的。

  衣翩翩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表示意見,泰半的時間,她都是待在老家,自己一個人一點一滴地把滿是塵埃的屋子打掃乾淨。

  除了往返下榻的酒樓與老家,衣翩翩幾乎不在街上逗留。

  她表現得像是要儘快將老家整理妥當,但她心裏明白,她只是不敢去聽街上的市井流言罷了。

  她怕自己會在不經意間聽到單煦的消息,怕自己本該平靜的心會再起波瀾。

  看到這麼膽小的自己,衣翩翩覺得好丟臉,但她真的很怕哪天會在毫無準備的狀況下,突然聽到單煦又娶了第幾位小妾。

  以他京城第一好色之徒的名聲,這兩年期間,肯定又娶了好幾位小妾吧?衣翩翮不齒地撇撇唇。

  就不知他是否還像以前一樣,淨納小妾不娶正妻?

  可衣翩翩雖然好奇,也絕不可能拉下臉去問人,至於原因就更別提了。

  這一日,衣翩翮已經打掃到藏書室。

  在那之前,她早就清理過不少的地方。

  雖然她會使用的地方大抵就是自己的臥室、藏書室及灶間,但這裏畢竟是師父撫養她長大的地方,加上三位兄長拜師後也不時在這裏停留,因此這個曾有五人留連的宅子,算一算其實也挺大的。

  在師父外出雲遊後,衣翩翩就把多餘的房間上鎖,偶爾才會人內清掃,但這次她一走兩年,因此整個宅子清理下來,那可絕對會累死人。

  望著自己曾經睡過的木板床,衣翩翩突然百戚交集,然後她開始打掃書櫃,並開始擔心這一屋子的藏書不會給蟲蛀光了吧?

  但開始清理沒多久,衣翩翩就發現不對勁——

  有幾本書不見了!

  她就算閉著眼睛都知道少掉的是哪幾本,那全是些內功心法,以及關於易經八卦的珍貴書籍!

  “你不但偷了我的寵物,就連我的書也偷?”衣翩翩難以置信,書櫃上空空的位置,像在恥笑她的視人不清,這更讓她生氣不已。

  衣翩翩氣呼呼地用力清理著沾在書櫃上的灰塵,結果因為用力過猛,反倒害得自己狂咳不已。

  最後,她不得已逃到屋外。如果繼續關在屋裏,肯定會被灰塵嗆死。

  “你果然又跑回這裏了。”

  這一次,衣翩翩沒再被嚇到。

  “我當然得回來打掃,否則等師父回來時,發現一屋子髒亂怎麼辦?”衣翩翩不高興地走向屋後的水井,準備先打盆水洗洗手臉,然後再繼續整理內外。

  “你準備繼續留在京城了嗎?”黑嘯天不置可否地問道。

  “我沒有要留下……我比較喜歡黑鷹堡。”衣翩翩嘴硬地說道。“雖然要瞞著二哥和三哥是有些麻煩,但起碼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是的,當時她只是太害怕寂寞,所以才會那麼輕易就陷入,覺得單煦的花言巧語聽起來很真誠……以後只要有三位兄長陪在身邊,她自然能遠離寂寞,也肯定會馬上忘記單煦的事。

  衣翩翩拒絕承認自己的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如果兄長們在身邊就能讓她忘懷一切的話,那她早就該忘了單煦,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仍會觸景傷情、仍會擔心聽到他的消息時自己會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真能忘記的話,又怎麼會如此介懷呢?

  “你要跟我回黑鷹堡的話,就別再打掃了。”黑嘯天不置可否地說道。“等你走了之後,這宅子還不是要繼續生灰塵?何必浪費時間打掃?”

  “沒有啊……”衣翩翩扭緊了手中的髒抹布,即使她知道自己沒辦法繼續留下來,卻也同樣沒辦法看著心愛的老家滿布灰麈。

  因為這裏始終是她唯一的家啊!

  就算兄長們走了、師父也走了,這裏依舊是她的家,而且單煦也曾……

  衣翩翩如遭雷殛般呆立原地,為什麼她還在不舍曾與單煦共同度過的時光呢?她明明該是恨他的啊!

  但她卻無法捨下,只能讓自己在打掃宅子的同時,重溫曾有的夢。

  這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啊……

  黑嘯天只是冷眼瞧著小妹悲淒的表情,心底另有盤算。“翩翩,跟我來。”

  說完,黑嘯天率先離去,留下衣翩翩先是愣了下,然後連忙跟上。

  ******

  衣翩翩一路跟著黑嘯天走進京城最著名的茶館——飲茶樓,掌櫃似乎等待他許久,黑嘯天才剛進門,掌櫃就立刻上前招呼。

  他們被帶到一間廂房的門口,掌櫃先行退下,留下黑嘯天和一臉莫名其妙的衣翩翩,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來飲茶樓?

  “大哥……”

  衣翩翩還沒來得及說話,黑嘯天就先一步推門入內。

  廂房裏早已有人,馨馥的茶香說明了那人已經來了好一會兒。

  “黑堡主,終於有幸能見到你。”

  乍聞熟悉的聲音,讓衣翩翩頓時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在避了這麼久之後,居然還是碰上了他!

  兩年不見,單煦的模樣成熟許多,解了毒之後,他的身體慢慢恢復成同齡男子應有的絕佳狀態。

  儘管兩年前衣翩翩就已經知道會有這種進展,但如今看到他如此健康的模樣,仍是讓她大吃一驚。

  單煦的笑聲爽朗迷人、聲音渾厚有力,一身的陽剛氣息,教人無法相信兩年多前他可是處在隨時都會死的虛弱狀態。

  “黑堡……翩翩?”單煦正想繼續招呼黑嘯天,但一看到隨著黑嘯天踏進廂房的衣翩翩,雙眼立刻為之一亮。

  但他隨即發現她的不同,以前她就是一副冷漠的性格,現在她的眉間、眼底都染上輕愁,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更加顯著,瞧瞧,他才剛開口喚了她一聲,她立刻就露出戒備的表情。

  單煦在心底無聲地歎息著,她還是不打算原諒他嗎?

  在單煦開口呼喚自己的瞬間,衣翩翩立刻伸手摸臉,卻沒有摸到早巳非常熟悉的假面具。

  對了,因為要打掃屋子,所以她才會把假面具卸下,剛才又是匆匆被大哥帶出來,所以沒來得及戴上面具。

  這麼一來,就能曉得為什麼單煦會這麼簡單就認出她來。

  “翩翩,你打算來接回小金、大貓及小蝠了嗎?”單煦苦笑著問,他等了足足兩年,還以為她真的打算一輩子再也不出現了。

  “它們已經選擇你當它們的主人,我沒有必要領回別人的寵物。”衣翩翩冷聲以對。“倒是你拿走的書,請儘快還來!”

  “你誤會了,我們當時的爭吵嚇壞了它們,你前腳才剛離開,它們就立刻追到大門想挽回你,不過卻來不及了。”說到這件事,單煦也很懊悔,為什麼他要讓她這麼輕易地離開?

  說來說去全是他自信過度,以為她了不起是氣個兩、三天就會回來,不料她這一走就是兩年,而且還音訊全無。

  “黑堡主,謝謝你把翩翩帶回來,我本來還不敢肯定翩翩是在黑鷹堡呢!”單煦轉頭看向黑嘯天,滿懷感激。

  衣翩翩離去後,單煦雖然試著等她,卻發現她似乎是鐵了心不肯回來,最後他想起皇上要求看令牌的事,這才不得已離開了宅子……就如衣翮翩之前不斷宣稱的,只要他離開,就絕對無法再回去了。

  為了以防萬一,他曾事先從藏書室選了幾本五行方位的書帶走,希望可以藉此瞭解這棟宅子究竟是用了什麼障眼法,才讓人無法發現它的存在。但兩年過去了,單煦還是無法走回那裏,這也令他後悔不已。

  後來他運用單府的財力,在京城裏大舉找人,但衣翩翩卻像是消失了似的,找了幾個月都沒治沒息,這才逼得單煦不得不考慮其他狀況——

  如果衣翩翩根本是離開京城了呢?

  徜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最糟的情況。

  因為衣翩翩奉師命不能夠透露她的出身,所以很多事她都交代得不清不楚。

  他只知道她有三個結拜兄長,卻不曉得他們的名字,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們曾在京城的學堂求學,學成後並未出仕,而是結伴前往漠北。

  這麼虛無的線索,讓單煦一度非常頭痛,但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查出黑鷹堡主符合他要找的條件,而這也已是一年多後的事了。

  單煦立刻去信黑鷹堡,卻始終等不到回音,結果衣翩翩卻自己出現了,看到她的人,讓單煦覺得這兩年的等待很值得。

  “黑堡主,我真的太感激你了。”單煦愉快地說道。

  雖然他和翩翩之間仍有誤會,但她人已經回到這裏,他至少還有機會與她重修舊好。

  “不用道謝,因為你很快就不會想謝我了。”黑嘯天冷聲說道。

  單煦還沒來得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一記鐵拳就已然揮出。

  衣翩翩愣住了,她沒想到大哥居然會立刻出手打人——

  她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到單煦已經被一舉打飛,接下來又是幾記鐵拳落下。

  她連忙出聲想要單煦閃遠點,跟單煦這個只練過幾年內功來養生的人不同,大哥他可是個真正的練家子啊!

  如果多挨幾拳的話,就算單煦是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恐怕也會挨不住。

  她可不想看著單煦被大哥活活打死!

  可出乎衣翩翩意料的,單煦居然步伐輕盈地閃過了,他雖然無法反擊,也好幾回被拳頭險險擦過,但還不至於會重傷在大哥的鐵拳下。

  看樣子,他當時拿走的那幾本內功書籍發揮了點作用。

  衣翩翩有些放心地看著單煦左閃右躲,不敢去想自己方才的擔心是何意義。

  “黑堡主,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單煦被打得莫名其妙。

  他與黑嘯天從未見過面,雖然雙方有不少生意往來,但那也僅限於生意上,私下兩家絕無結仇。但現在黑嘯天劈頭就是一陣拳雨,單煦除了躲還能怎麼做。

  “你既然知道翩翩是我的義妹,就該曉得我為什麼要打你!”黑嘯天冷冷地說道。

  他的寶貝小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甚至跋山涉水的逃到黑鷹堡,如今終於見到這個令妹妹傷心的渾球,不先毒打他一頓,黑嘯天就無法消氣。

  之前單煦派人送信到黑鷹堡時,黑嘯天早巳帶著車隊護送杜綾羅回鄉,最後還是負責留守的老三快馬將信送來給他。

  得知傷了翩翩的人是單煦之後,黑嘯天立刻改變原定計畫,以“拜會有往來的商行”為由,一步步接近京城。

  他做得還不壞,翩翩在最後一刻都還沒發現他的盤算。

  “黑堡主,這是一場誤會,我並不是故意要……”單煦沒機會把話說完,因為下一波的拳雨又再度落下。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7-23 16:4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