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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初妍]我家有個麻煩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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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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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07: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我家有個麻煩妻 作者:初妍

這個渾身髒兮兮又瘦不拉嘰的小鬼是打哪來的?
被人欺負、被人戲弄卻完全不反抗,還一副傻呼呼的模樣,
害原本是來尋開心的他,竟為她破例大鬧酒樓,
還一反常態的砸下重金買了她!
更誇張的是,他竟會一時昏頭,當眾說出要娶她的承諾?!
雖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他這次可以暫時不當君子一下下嗎?
可看著她對他全然信任的眼神,加上她那楚楚可憐的俏模樣,
唉……其實她也沒那麼糟,
看久了也挺可愛、挺清秀的,再加上她總是可以莫名說中一些事,
幫了他不少忙,那他就勉為其難、大發慈悲的娶她好了。
可才帶她出一趟遠門,怎麼人人都對她散發出渴望的目光,
害他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將那些不識相的傢伙給趕跑,
而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群突然冒出來的「恰查某」又是誰?竟敢來跟他搶人?!
什麼?原來他認為的無依小可憐的背後竟然藏著如此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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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0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在一片蔥蔥綠地下,一名素衣女子平躺著,眼神空洞的仰望碧藍天際,一點氣質也沒有的搖頭晃腦,還用手指弄亂了發飾,讓頭髮更加淩亂。

  三個時辰過去,她依然不改姿勢,瞪著天空、張著嘴兒,彷佛就這樣睡著了。

  「小癡兒!」

  突然她頭頂上的天空罩下一層暗影,一張嬌麗的臉蛋居高臨下,兇神惡煞的瞪著她。

  那名女子身上穿著名叫七虹道門派的統一裝束──一襲滾著白色袖邊的豔紅色女衫,腰帶上系著三色錦帶,下擺繡有象徵門派的一串黑色符文。

  女子用火辣的眼神瞪著素衣女子,可素衣女子仍然不為所動,毫無神采的眼睛像是穿越了女子,飄蕩到好遠的地方。

  不甘被忽視得如此徹底,女子的鞋底狠狠踢上素衣女子身子;素衣女子毫無防備的飛出去幾尺後著地滾了好幾圈。

  女子踱步到素衣女子身邊,兇狠的咆叫,「小癡兒,我在叫你,你醒了沒啊你?要不是今天一定要將你帶上山,我才懶得管你!」

  素衣女子全身都是雜草與泥土,撫著被踢的胸口嗆咳了好幾聲。

  「活該!」女子哼聲,還伸手重重拍素衣女子的腦袋。

  她就像個娃娃似的,因重心不穩而朝一旁倒下去,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大……師姊?」看了許久才出聲喊人。

  「你啊你!反應怎麼會這麼慢?」女子厭惡的歎氣,一手將素衣女子拎起來。

  要是等這個被大家叫作「小癡兒」的十六師妹回神隨她一起上山,天早就黑了!

  這個門派是由江湖上頗富盛名的預言之女萬紫虹所建立──師父萬紫虹物色了十六名具有極高術法資質的女子為徒,在她隱居之地「七虹山」調教她們成為獨當一面的術士,可以觀天文、占卜現在與未來的事。

  每名徒弟至今都成為一流的術法高手,只等著下山去一展拳腳;而她這名首席女弟子柳雲煙的能力更是其中之最,深得師父的青睞與讚賞。

  她們每個人都很想得到師父的信賴,成為繼承師父「預言之眼」的人──傳說在這世上的預言之女就只能有一個,而那名女子將會由萬紫虹自她的十六名弟子中選出一人來擔任。

  而現在,最得師父寵愛的人就是她柳雲煙,相當然爾,能得到預言之眼的人一定非她莫屬!

  「大師姊……好暈……」被粗魯的拎上山,素衣女子哭喪著臉,捧著腦袋低聲嘀咕。

  「哼!」柳雲煙不理會她的哀號,心裏直抱怨著手上提著的十六師妹。

  真不知道師父是打哪里找來這個小癡兒當作徒弟,這女子無名無姓,反應又慢得跟烏龜一樣,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她的腦子有問題!

  師父收了小癡兒當徒弟後,就下令封山隱居,但卻完全不管這個十六師妹,也不花任何心思去教導她,只囑咐徒弟們輪流盯著她吃飯,別讓她餓死。

  無法猜透師父收這無用的十六師妹的用意,她們十五名師姊只好勉為其難的照顧著她;更奇怪的是,師父壓根不在意她們是否會欺負十六師妹,只在乎十六師妹有沒有活著,其他一概不管!

  只能說,或許十六師妹的存在就和師父常說的一句話相關──「人如天上星子,在人世間這盤大棋局裏有著一定的定位與存在的意義」!

  十六師妹或許與她們的命運是牽連在一起的,是能引導命運發生的齒輪之一,畢竟師父是不做沒意義的事的!

  一想到師父那雙能看穿過去與未來的預言之眼,柳雲煙便開懷的微笑。

  術法與占卜的能力再強,都比不過能看透真實的預言之眼──能一眼望穿過去、現在與未來,那是術士夢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倘若十六師妹是能助她獲得預言之眼的齒輪,那對她好一點倒是可以。

  柳雲煙學師父對十六師妹的叫法,輕柔的喚著。「小十六。」

  素衣女子的頭晃啊晃的,沒有柳雲煙拉著,她早就一頭栽到地上了。「大師姊……叫我啊?」

  「是啊!小十六,師父修煉圓滿,今日要出關;你可要識相點,別在師父面前失禮了,萬一師父問你誰對你最好,你要說是大師姊喔!」

  「……」

  「小十六,說好啊!」推了推素衣女子。

  「好……好……」她只是無意義的重複著柳雲煙的話尾。

  「嘖!笨死了!」要不是今天輪到她來照顧,她哪肯看十六師妹這種笨頭笨腦的樣子,光是站在她身旁都覺得自己的格調被降低了!

  一上山頂,便可見到雲彩彌漫、川水環繞,高聳的閣樓豎立,呈現出猶如仙境般的典雅景象。

  柳雲煙將小十六拖入房間,替她換上焰色紅衣藉以討好師父;小十六傻傻的任她在身上又扯又拉──一下子替她更衣,一下子替她梳理頭髮。

  大功告成後,柳雲煙滿意的審視著小十六。「很好,總算是有點樣子了。」

  平常的小十六是個名副其實的小癡兒,一身亂糟糟的也不知要打理,又喜歡跑到半山腰的草地上對著天空發呆;十五名師姊們包括她在內都視十六師妹為恥,不曾讓她穿上七虹道的衣服。

  今天師父出關,若是讓她看到小十六像平常那樣邋遢的去拜見她,就算不怪罪下來,心情肯定也不會好。

  師父肯定快到燈枯油盡之時了,所以門主之位與預言之眼,在這陣子絕對會傳承下來的──她若不趁這幾年努力討好師父,肯定會後悔的!

  瞄到小十六對頭上的碧玉發簪皺眉,還想伸手取下,趕緊抓下她的手罵道:「小十六,不准抓頭髮!」

  這時房門外傳來充滿敵意的訕笑聲,「喲~~今天輪到大師姊照顧十六師妹啊!」

  「二師妹,有何貴幹?」柳雲煙挑起黛眉。

  「把小十六打扮得這麼正式,是想博得師父的歡心嗎?」邱海棠冷笑道。

  「是啊!師父可是沒有不知道的事,今天誰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她一眼就可看得清楚,你還要待在這裏跟我耍心機嗎?」一看就知道二師妹是想來破壞她的好事。

  邱海棠的臉色立刻變了,撂下狠話。「預言之眼絕對不是你能得的到的!」

  「二師妹,你別自命清高,去照照鏡子吧!七虹術法你才練到八成,可我已達到十成,師父會選誰,勝負早已很清楚了!」

  「時候未到,鹿死誰手都還不知道呢!」邱海棠忿忿的拂袖離開。

  「師姊……不要吵架……」小十六拉著她,一雙大眼滾著水霧。

  柳雲煙冷睇著她──她們吵完後才知道要阻止,這個小十六還真是笨得要命!

  再說不吵怎麼可能呢?除了小十六,她們十五名女弟子對門主之位與預言之眼都有野心,隨時準備來個同門師姊妹鬩牆;小十六看她們吵架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居然還會哭,看來這個小十六的心果然是跟她們不同,太單純了!

  「小十六,別哭了,我們走!」擦去小十六的眼淚,一把將她提去正廳。

  廳裏已跪著十四名女弟子,她們朝北方那珠簾內高坐太師椅的人跪拜著,頭貼著地,一動也不動。

  柳雲煙押著小十六來到師妹們身側,一起跪下請安。「願萬門主千秋萬歲!」

  萬紫虹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是煙兒和小十六啊!」

  「是,師父!」柳雲煙不敢抬頭,跟著師妹們一起恭敬的跪拜。

  「小十六,你的聲音呢?舌頭被貓咬了嗎?」瞟見小十六竟呆愣著沒有反應,柳雲煙押著瞪大眼看向珠簾後的師父的她,還出言罵道:「傻子,快叫啊!你想惹師父不高興嗎?!」

  「師……師父。」小十六的聲細如蚊蚋,身子一直在發抖。

  萬紫虹突然放聲大笑,立刻讓所有的弟子們恭敬的齊喊。「恭賀師父出關!」

  沒人發現在簾幕後的雙眼正若有所思的盯著發抖的小十六,並慢慢勾起豔美的笑容。「弟子們,在一年前,我教導完你們術法便突然宣佈閉關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七虹術法未到頂峰,而是我這雙預言之眼已無法再有進展,唉!我的命格到了現今已是無法再承受預言之眼的天命了。」

  其他十五名女弟子各個興奮得偷笑──果不其然,預言之眼即將要傳承了!

  「我的性命到四十歲便是極限,這件事早在收你們為徒時我就說過。」萬紫虹撥弄著指甲,透過簾幕掃視著跪地的弟子們。「今日乃是我駕返瑤池之日,門主與預言之女的人選,我今日便會選出。」

  「門主福與天齊,萬萬別這樣說!」最善辭令的柳雲煙隨口就是動聽的好話。

  其他的徒弟們亦爭相想討好萬紫虹──

  二弟子邱海棠連忙哭道:「師父乃為弟子的再造父母,突聞師父告知今日是您的命盡之日,弟子實為悲痛,師父千萬別再說了!」

  「師父,不論預言之眼傳承給誰,我們都會對新門主效忠的!」較為耿直的三弟子倪千夜直接道出最重要之事。

  「師父……」還有不少人想表達自己對萬紫虹的忠誠。

  「夠了,別再恭維了。」紅袍一揚,萬紫虹面前的珠簾突然碎裂一地,她本人則是越過弟子們飛了出去。

  映入眾人眼簾的萬紫虹雖是即將命盡的蒼白容顏,但仍是美得令全天下的女人羞愧──她的臉上全無歲月痕跡,她的身形窈窕動人,雙目顧盼生姿。

  除了搞不清狀況的小十六,其他十五名女弟子各個機靈的高聲大喊。「師父息怒!」

  「你們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在私底下互鬥,我這雙眼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竟敢在我面前各懷心思,你們可真是大膽!」萬紫虹沉聲斥責。「真是一群貪婪的女孩,你們真是可恥,門派會在你們底下成為一盤散沙!」

  「師父!徒兒們不會再犯了,請師父息怒!」她們齊聲請罪,再次跪下。

  萬紫虹不理會眾人,直接看向小十六。

  小十六正無聊的咬著自己的發尾,當師父的眼神朝她看去時,小十六像是感應到師父心中所想,立刻瑟縮發抖,抱頭縮在地上,像是想將自己挖個洞埋起來似的。

  萬紫虹露出神秘的笑意,心裏想著──小十六,就只有你最能看穿我的心思,從一開始到現在,就只有你一個人能做到,這教我怎能放過你!

  只有同命之人,才能有這樣的心有靈犀啊!

  「七虹道門派的新門主底下,我會再選出兩名輔佐的左右手;無論我選的人是誰,這都是天命之所歸,你們不得有意見!」

  「是,師父,弟子們悉聽尊便;我們心系門派,絕不會叛離下一任門主!」她們齊聲喊道。

  「我累了,你們就先退下吧!我不會在你們面前欽點新任門主及左右手,免得你們當著我的面起內哄!」

  「可是……師父,那我們怎會知道誰是我們該效忠的新主人?」三弟子倪千夜不解的問。

  「時機到了,你們自然會知道。」萬紫虹踏著娉婷蓮步,不再多說便離開。

  「好痛!好痛!好痛!嗚嗚嗚!」夕陽尚未西沉之時,小十六突然從她的廂房沖了出去,捂著雙眼大哭大叫,一路邊逃邊滾的下山。

  不久,七虹山裏傳出尖叫與哭喊聲──

  「師父!師父,您怎麼了?!」

  「快來人啊!師父氣絕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師父怎會在十六師妹的廂房裏?!」

  「到底新任門主是誰?師父!」

  十五名弟子對著萬紫虹的屍首悲痛的哭泣著,甚至還當場起了爭執,這是因為嫉妒與好勝心讓她們非得儘快弄明白到底誰是新任門主,卻是無人發覺到小十六的失蹤!

  京師因鄰近皇宮,任何事物等於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所以沒有人敢太過造次,免得惹怒龍顏。

  每年一次的春季進貢,除了各國使者,商人們也必須參與,獻出稀世珍品以示他們對皇帝的忠誠,藉以博得信任;當然這些商人亦會將各式貨物帶到繁榮的京師來販賣,達到名利雙收的目的。

  剛進貢完的三大富商之首──金朝旭從容的隨著守衛的引領出宮,他玉樹臨風的身影讓許多宮女們癡癡仰望,可惜美男子的前腳一踏出皇宮,他貌比潘安的俊臉上那讓人如沐春風般的笑臉便立刻收起,脫口就是一陣臭駡。「王八羔子!我一年繳的稅已足夠蓋一座側宮了,居然還得進貢!真是……」

  他的貼身侍童小瞳嚇出一身冷汗,趕緊伸手捂住主子的嘴,驚恐的說:「主子,我們還在京師裏!」

  跟在金朝旭後面被宮廷守衛恭送出來的另外兩名年輕富商──霍東賀和趙義卿,兩人互看一眼,也準備一起出手按住怒氣衝衝的金朝旭。

  金朝旭此時抽出袖中輕扇,狠狠往小瞳的頭上敲。「你誰啊你!敢叫你的主子我閉嘴!」

  「好痛啊!」小瞳在原地尖叫跳腳,頭上立刻腫了個大包!

  來不及搶救的霍東賀和趙義卿早已習慣了金朝旭的囂張行徑,對著無辜被打的小瞳發出致哀的眼神。

  「金公子,你的侍童說得不無道理,在京師裏,說話總得謹慎一點,免得當今天子一個不高興想為難你,到時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啊!」趙義卿誠懇道。

  金朝旭想了想,承認自己剛才的言論確實是因一時氣到腦袋充血而致,為難小瞳確實是他的不對,只是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兩……一想到那些珍奇寶物全都進了皇帝的口袋,他就心痛到想買個殺手做掉當今的皇帝!

  唉!但那就只是個想法,他當然不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只好委屈了小瞳,金朝旭努力的在心底反省著。

  霍東賀則是笑嘻嘻的指著他,話卻是對著小瞳解說著。「小瞳啊!你也知道你的主子就是這種壞脾氣,你可別跟他計較,他這人一生起氣來就跟三歲娃兒一樣的無法溝通!」

  而小瞳的反應是──立刻認同的不斷點頭。

  呿!這個吃裏扒外的侍童,居然敢認同霍東賀的話語,金朝旭握緊拳頭往小瞳的腦袋瓜揍下去,毫不手軟。

  「哇!主子又發瘋了啦~~」

  霍東賀在一旁笑到飆淚,而趙義卿則是直搖頭。

  金朝旭惡狠狠的瞪向這兩個與他在生意上往來頻繁的好友,兩手叉腰,大聲質問:「你們兩個難道不覺得得微笑著將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財與寶物奉獻給皇上,是件多麼殘酷的事嗎?!雖說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可剝削我賺的錢更是一種罪過啊!」

  「是是,真的是好殘酷,真的是罪過啊!」趙義卿乖乖附和著他的話語,但語氣卻是極盡的敷衍。

  「就說你是三歲娃兒,一點氣度都沒有……你到底是怎麼當上首富的啊?」霍東賀深覺自己的財富敗在這種人底下,簡直是個恥辱!

  「總之我不服!我不服!」金朝旭手握拳,對著天際狂吼。

  霍東賀額冒青筋,伸手撫額歎氣。「趙義卿,我們兩人一起把這個商界的恥辱給拖出去吧!」

  「我也有同感。」趙義卿也翻了一記白眼。

  於是兩人各自架起一邊,把金朝旭拖離宮殿範圍,深怕某人闖禍。

  來到京師,商賈們除了大賺一筆外,玩樂也是必要的──京師既為首都,必是最繁華的地方,京師以一條中央大道區隔出東、西兩個區域,東邊為住家,西邊則又分為北街、南街,北街是市集,南街是夜市,裏面還有守備隊巡邏。

  各地來往首都的商人多如繁星,帶來不少各地的特色與習俗進到京師,每年皆有新奇的事可以賞玩。

  今年是以秋風樓的舞伶跳的霓彩舞最有看頭──樂音與舞步融合了外族與東方的特色,凡是來到京師的人都會想去開開眼界。

  霍東賀和趙義卿當然不會放過這場饗宴,拖著還在抱怨的金朝旭殺進秋風樓,而小瞳也一起去湊熱鬧。

  夥計笑咪咪的迎上來,看到三名公子身上穿金戴銀,一看就知身分非富即貴。「三位貴客,咱們秋風樓等著觀賞秋姬小姐的霓彩舞的人,多到可以排出京師外呢!你們可能要排隊……」

  看到大排長龍的隊伍,三人微笑的自懷中取出銀兩──

  「六百兩,我們要直接進秋風樓!」趙義卿率先出價。

  「一千兩,我們要秋姬立刻為我們跳舞!」霍東賀再加價。

  「二千兩,我們要包下整座秋風樓!」金朝旭則是來個最後加碼。

  收銀兩收到快手軟的夥計,眼裏只看得到錢這個字。「馬上為你們辦好!」

  三人立刻爽快大笑,而小瞳則是快看不下去,忍不住說出現場眾人的心聲──

  「這麼財大氣粗……實在是太可恨了!」他就算是做牛做馬到死,也沒辦法像他們出手這麼闊綽啊!

  「小瞳,你在那裏羅唆什麼?」金朝旭瞪眼過來。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死也不敢說出他剛剛有那麼一刻曾想唆使現場眾人公幹他們三人。

  夥計帶著他們進入秋風樓沒多久,鴇母便笑著迎面而來,眼尖的認出他們的身分。「三位不就是當今身價最高的富商,真是貴客啊!」

  金朝旭無視鴇母的存在,詢問著身旁的人,「這裏不是酒樓嗎?怎會有鴇母?」

  「嗯……我也不知道,去年這棟秋風樓還不存在呢!不過生意總是有人做,一樣商品可以玩不少花樣,這樣才會吸引人啊!」趙義卿解釋著,「你沒注意到排隊的都是男人嗎?」

  「這麼說……」金朝旭沉吟著。

  「直接問鴇母最快。」霍東賀從身上取出金塊,在見錢眼開的鴇母眼前搖晃著。

  「大……大爺,這不是金塊嗎?」鴇母的老臉笑得花枝亂顫,眼睛隨著金塊移動的方向瞟來又瞟去。

  「是啊!是純金的,你可以咬咬看確認。」

  鴇母當下更殷勤的請他們落坐,「我知道你們要的是什麼,等一下立刻全部獻上!」

  金朝旭狐疑的詢問霍東賀,「你到底問出了什麼?」這個損友,根本什麼都沒問吧?

  霍東賀噙笑喝茶,搖著輕扇說著,「這樣比較好玩啊!看看他們會變出什麼花樣不是很有趣嗎?」

  小瞳站在主子身邊,頭皮開始發麻,「我有不好的預感。」

  此時鴇母拍著掌心,高聲喝道:「姑娘們,出來羅!有貴客哪!」

  當下絲竹聲在樓內輕快的響起,一群身著黃色薄紗裳衣的姑娘們嬉笑的出現,在他們面前隨著樂音起舞,舞起若隱若現的曼妙身姿。

  她們邊跳著舞步,邊湊近他們,旋轉之餘對他們不斷的嬌笑,如此豔景簡直像是身處在一群笑鬧的俏麗仙女當中,讓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男人至高無上的享受莫過於此。

  「我……我快不行了!」小瞳在一名舞伶跳到他身旁,將身軀貼上他的時候,捂住快噴鼻血的鼻子哀叫。

  而被更多舞伶纏繞住的三個男人則是氣定神閑,還有興致自在的談天──

  「小瞳成年了嗎?」趙義卿好心的問。

  金朝旭看著一直想躲開舞伶追纏的小瞳,「都已經十六歲了,嗯……我想他該知道怎麼過美人關了。」惡質的袖手旁觀。

  「不過這還不夠一錠金子的價值……」霍東賀搖頭嘖聲,對著鴇母說:「還不夠看!還有嗎?」

  鴇母開始流冷汗,這樣還不夠嗎?真不愧是走遍大江南北,眼界甚高的富商們,「當然還有,接下來是……」

  突然,砰的一聲,一道門扉突然倒下,滾出一團類似小黑炭的東西。

  鴇母的臉色在霎時產生變化──當下黑了一半。

  「哎呀!那不是秋姬前陣子撿回來供人虐玩的孩子嗎?怎會在這裏呢?」有舞伶不小心脫口而出。

  「笨蛋!不能說啦!」舞伶們嘰嘰喳喳的。

  「你們是在那裏碎嘴什麼?安靜!」鴇母立刻又對他們笑道:「大爺們,這孩子可是有趣得很,是個癡兒,有不少人喜歡花錢看她表現出笨笨傻傻的模樣,大爺們也想看看這孩子嗎?」

  金朝旭漾出一抹虛假的笑,「這孩子會什麼呢?」

  鴇母遮著嘴笑道:「哎呀!大爺怎麼明知故問呢?」

  金朝旭聞言,不禁皺起眉宇;在他身旁的霍東賀與趙義卿、小瞳,皆在靜觀其變。

  「姑娘們,先去請秋姬出來吧!」

  「是。」兩名舞伶淺淺的福身,到了廳堂後面,拉開兩扇雕花精緻的寬大門扉,小心翼翼的牽出一名美豔得足以傾倒全京城男人的姑娘出來。

  那女子身上穿戴的是上好的綾羅綢緞,薄紗衣料下的嫩膚若隱若現,引人遐想;她的發上簪著數支珍貴的翠碧色金玉釵,顯示她受到不少達官貴人的寵愛。

  秋姬的媚眼先是朝客人們送去勾魂的秋波,然後款款拋起水袖,舞起一段銷魂的柔媚舞蹈。

  秋姬玲瓏有致的身段跳起舞來步步生姿,讓男人在視覺上有極盡享受的感覺。

  一曲跳畢,霍東賀和趙義卿忍不住發出讚歎之聲,這麼豔美善舞的女子,是男人都會想把她關到自己的房裏享受啊!

  但金朝旭不為所動,淡淡的打了個呵欠──經商多年,到青樓接受款待所看的豔舞多到不勝枚舉,跳得更露骨、更火辣的多得是;像秋姬這種舞娘對他來說,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秋姬注意到坐在最中央,頭戴鑲著高貴寶石的紫冠男子,完全沒對她露出癡迷垂涎的表情,這讓她心裏覺得頗不是滋味,她想吸引他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滿足她的自尊心。

  有舞伶機靈的對她附耳說了幾句,秋姬微笑的看向即將要被她當作出氣筒的小癡兒。

  「客人們想看這個孩子是嗎?好,我就陪大家玩玩。」秋姬笑著上前,將那個小癡兒給拉起來。

  髒兮兮的小癡兒有著一雙明亮無垢的眼瞳和小巧的臉蛋,不過她髒到讓人望之卻步。

  小癡兒緊張的左顧右盼,舞伶們開始笑起來,團團圍繞著她,正在討論要怎麼惡整這個孩子;她眨了眨水眸,晃著腦袋將自己的一綹頭髮抓到嘴裏咬。

  「小癡兒,有沒有看到那一桌有客人?」秋姬笑著對她柔聲說。

  她慢慢的抬眼,不經意的對上金朝旭的眼眸。

  金朝旭饒富興味的直視著小黑炭,禮貌的對她露出斯文無害的笑容;她卻驀然睜大眼,乾裂的嘴唇一張一闔的,像是瀕死的魚在呼吸新鮮空氣似的。

  「你跟她認識嗎?她看到你好像很興奮!」趙義卿好奇的看著他們兩人。

  「不認識。」金朝旭冷淡的回道。

  他確實完全不認識那名小癡兒姑娘,但她那雙眼給了他一種異樣的感受,那雙眼……不像是一般人的眼睛!

  霍東賀咬著糕餅,坐姿完全沒變。「感覺會是一場很令人作惡的表演。」

  「小癡兒,你待會兒就忍著點,要是讓客人高興,今晚你就有飯吃了。」秋姬對她耳提面命的交代著。

  小癡兒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金朝旭原本很愜意的撐著下顎,舞伶環伺左右替他倒酒,準備水果伺候他,但當表演一開始,他的食欲和心情當下變得很糟糕!

  秋姬笑著拋了一顆色彩繽紛的彩球給小癡兒,她不明白的看著手中接到的球,然後抬頭看著繞住她的舞伶們。

  「小癡兒,把球丟回來給我們,快啊!」秋姬對著小癡兒張開手,表情看似很和善。

  過了好一會兒小癡兒才反應過來,她不曉得該怎麼做拋接的動作,於是跑上前幾步,打算把球直接遞給秋姬;突地她的背後伸來一雙手,狠狠推倒她!

  她茫然抱著球在地上滾了一圈,彩球不堪擠壓,在她的懷中被壓扁了。

  她悵然若失的撿起破掉的彩球,瞠大了悲傷的雙目,張嘴開始發出嗚嗚的叫聲,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發瘋?

  「哎喲,抱歉哪!」推倒小癡兒的舞伶掩嘴笑了起來,其他舞伶也跟著笑了,彷佛小癡兒的一舉一動十分可笑似的。

  「這顆球破了沒關係,姊姊再拿更好玩的給你。」帶頭的秋姬硬是拿走小癡兒抱在懷中的破球,將其扔在地上。

  小癡兒想都沒想,立刻四肢並用的爬過去撿。

  秋姬腳下的一雙鵝黃繡鞋立即踩住她的手背,小癡兒不為所動,仍然想爬向那顆破球。

  秋姬朝一旁使了個眼神,另一名舞伶馬上湊過來,毫不留情的踹翻小癡兒!

  她被踹得四腳朝天,自己揉了揉被踹疼的肚子,不知所措的看著那些圍著她直笑的舞伶們,也分辨不出是誰在玩弄她,就只能呆呆傻傻的坐在原地,一張臉皺得跟包子一樣。

  小癡兒就像個玩物般讓人玩弄著,難怪能成一個餘興節目──看到有人被惡整得不知不覺,有些人會覺得興奮或是好笑。

  金朝旭並不是個有惻隱之心的人,在商場上打滾多年,他早已被歷練成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可這時他的心底竟隱隱有著一股不悅的情緒在醞釀,讓他感到暴躁不已。

  「小癡兒,髒了的東西就不要了,你別撿球了,想不想吃東西?」

  「嗯!餓……餓了!」從早到晚都沒進食的小癡兒點頭如搗蒜,伸手想拉住秋姬飄逸的水袖,乞求她們給她東西吃。

  「別碰我!好噁心!」秋姬立刻甩開水袖,嫌惡的避開哀哀叫餓的小癡兒,對著一旁的舞伶下達命令,「你那麼想吃,就給你吃個夠!」

  其他舞伶合力搬來一桶散發出惡臭味的餿食,當著小癡兒的頭上淋下。

  小癡兒抱著頭,用著哭腔大叫,水亮的眼底盛滿了恐懼的情緒。「啊──啊!」

  「夠了!」金朝旭橫眉怒目的站起身,胸膛大力起伏著,墨眸瞪得十分兇狠,指著那群欺負小癡兒的舞伶們,「立刻滾開她身邊,別讓我說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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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大爺?」鴇母驚恐的看著最大的金主大發怒火,還伸腳踹翻了擺放著各式佳餚和酒水的檀木桌案。

  一旁還在享受美人伺候的霍東賀和趙義卿,看到金朝旭帶頭作亂,他們當然是下海奉陪——紛紛挽起衣袖,裝出一臉的兇神惡煞樣,踢東西的踢東西,拆屋的拆屋,看到舞伶們開始尖叫逃跑,他們好不歡樂,還抓起一些水果和器具亂扔,甚至跟在慌亂的舞伶們身後追趕跑跳。

  才一會兒的時間,秋風樓就已混亂到連屋頂都快要被掀了!

  小瞳別過眼,遮住耳朵,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唉!他絕不承認自己認識這幾個不良少爺,看看他們踢館踢得這麼盡興,真是可恥啊!

  「大爺們,你們快停下來啊!」眼見那些金主淨挑珍貴的東西摔,眼光好到讓鴇母的心裏不斷泣血。

  「放心,要賠多少我負責;你的秋風樓若是不讓我拆來洩憤,我保證會讓這間秋風樓變得更淒慘!」金朝旭兩彎狐狸眼眯成新月狀——看似在笑,其實笑意根本未達眼底.讓人看了只覺得不寒而慄。

  「是……是……」被對方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鴇母福態的身子微微發抖,討好的頻頻點頭稱是,內心卻直叫慘!

  金朝旭緩步走到秋姬面前,揚起手賞了臉色微白的秋姬一記響亮的巴掌。

  「你……我這麼美麗的人,你居然下得了手?」秋姬撫著腫痛的臉頰,張牙舞爪的表情讓她看起來像是個瘋婆子。

  「在我看來,你已是醜到不能再醜了!欺負一個傻子很愉快嗎?很快活嗎?」

  金朝旭冷冷的笑著,「心醜成這樣,連地獄裏的閻羅王也不想收你吧?」

  炎涼的諷刺話語讓秋姬聽了為之氣結,忍不住破口大駡。「你……你無恥!」

  「無恥之人是誰還不曉得呢!你自己去照照鏡子,看看你那美麗的表相到底龜裂了多少!」金朝旭聳肩,不理會秋姬的叫囂,蹲到那名抱頭發抖且哭叫不已的小癡兒面前。

  小癡兒像是跟外界絕緣了似的,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斷的哭叫著,完全沒注意到她的面前蹲了一個人。

  金朝旭無奈的對自己歎氣,唉!他怎會在一氣之下攬了件麻煩事呢?

  他應該忍氣吞聲看完戲碼,之後再拿點銀兩救助她,幫她脫離這個環境,這樣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如今拆了人家的樓,還伸手打了他們的招牌舞姬,惹來的麻煩事絕對不易善了,賠償的銀兩也不會少,他這次腦袋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了,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喂,已經沒事了,聽到了沒?」他對她提高音量講話。

  她依然頻頻擦著眼淚,不斷的低泣著,沒有理會他。

  「啐!真是麻煩。」金朝旭偏頭嘖了一聲,脫下紫綢外袍蓋在小癡兒身上,以健壯的手臂將她攔腰抱起。

  感受到有具溫暖的軀體包覆著她,小癡兒慢慢停止啜泣,用眼角餘偷覷著他。

  「我要把她買下來,就這樣。」宣佈完,金朝旭瀟灑的轉身就走。

  向來負責善後的小瞳趕緊從身上掏出銀兩,塞入鴇母懷中,「四千兩給你,這已經夠多了,別再討價還價了,要是惹我主子不高興,到時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

  「小瞳,該走羅!再不走,你就跟不上你的任性主子了。」霍東賀好心的出聲提醒。

  小瞳扭頭一看,果然人都走得快看不見蹤跡,他邊跳邊叫,「哇——等等我啊!」

  金朝旭冷著一張臉,手上抱著一個髒兮兮又臭氣沖天的小姑娘,一路上不知招來多少人好奇的眼光。

  他對這些視線完全不在意,倒是跟在他身後的小瞳遮頭掩臉的——實在好佩服主子不論何時何地總是大搖大擺的氣勢,真是囂張至極啊!

  走到關口,金朝旭雇了一輛馬車。

  尾隨在後的霍東賀和趙義卿走到金朝旭身邊,霍東賀禁不住好奇的問:「金兄,你要拿這個小姑娘怎麼辦?」

  金朝旭回頭,有些訝異他們怎會這麼問,照理說他們的交情已經熟到可以猜出對方的想法,「當然是請托我城外認識的人幫忙照顧,或是送她回去啊!怎麼了?」

  「沒有……只是……」霍東賀暖昧的擠眉弄眼,又朝趙義卿使了個眼色,而趙義卿也同樣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金朝旭只覺得這兩個狐群狗黨中邪了,他不爽的想當下扭頭就走,不管這兩個陰陽怪氣的損友。

  「我說金兄啊,我還以為你是喜歡這位小姑娘呢?」趙義卿攤開兩手,好奇的問:「光是你會做出「英雄救美」這種舉動,就已經夠不像你了;在當今如此嚴謹的世風下,你居然會當眾抱著一名黃花大閨女走在大街上,說你沒那麼一點意思,我是不會相信的!」

  「拜託!」金朝旭聞言,從鼻子發出不屑的聲音,痞痞的挑起俊眉,「你覺得我會看上這種小姑娘嗎?」

  用食指毫不留情的戳著小癡兒的腦袋,訕笑的說:「她根本就稱不上是女人吧!」又傻又笨,沒被別人關起來餓到死就已經很好運了吧!

  「誰知道,說不定金兄看女人的眼光就是比別人獨特啊!」

  霍東賀順著話鋒繼續損人,「是阿!我們認識你這麼久,你的良心明明早就被狗給啃了!除了邢龍山莊的賑災外,要想讓你出手幫助別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哼!今日本大爺心情好,特別開個先例給這個小女娃,可沒有下次了!」彎身撩開馬車布簾,將小癡兒放入車廂內。

  突然,她拉住他的衣袖,晶燦的雙眼直盯著他,然後慢慢的開口,「南京……賭坊……紅色的……大火。」

  聞言他立刻愣住了!

  外面的訕笑聲還在——是在嘲笑他沒立刻出來,是否是在車廂裏和那名姑娘親熱——但外面的聲音他全都聽不入耳裏,他的心思就只剩下這個口出驚人之語的小姑娘。

  她說了……什麼?

  「主子!咱們賭坊的人派夥計趕來,說是有要緊的事要告訴公子啦!」小瞳焦急的叫著。

  「什麼?」金朝旭立刻離開馬車。

  放小癡兒一個人待在車廂裏,他的心跳突然變得有點快,總覺得自己被她的雙眼給逼得都快喘不過氣了。

  她好像是用眼神穿越過他,再看到更遠、更無法預料的世界去似的。

  哇!他是怎麼了?居然會被區區一個小癡兒的又眼給迷惑得心神不寧。

  一名夥計顫抖的跪在他面前,含淚對他磕頭,「三爺,咱們辜負了你的囑託,邢龍山莊設在南京的大賭坊被惡意人士給放火燒了!」

  他的心猛然一跳——這跟剛才那個小姑娘說的一樣!

  「狀況如何?」厲色問,那個賭坊可是占邢龍山莊收入很大的一部分啊!

  「稟三爺,賭坊內所有夥計和保鑣們都已儘快滅火了,實際情況會再捎信告訴三爺;他們只是要我先把這件緊急的事傳訊過來。」

  金朝旭氣悶的撇嘴,「知道了,告訴他們,隔幾天我會趕去處理,你幫我帶話過去。」

  「是,三爺。」夥計趕緊駕馬奔出關口。

  金朝旭則是雙手環胸,目光涼涼的瞥向馬車窗簾映照的嬌小身影。

  「金兄,損失應該不少吧?需要幫忙嗎?」霍東賀在一旁笑眯眯的問,表面上看似好意,其實根本就是想做個人情,以便日後敲竹槓,討個更大的回禮。

  金朝旭哪會不知奸巧的同伴在打什麼壞主意,他伸腳狠狠踹開損友,完全的不領情,「本大爺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趙義卿看到霍東賀被踹,在一旁笑得很爽快,「哈哈,東賀,你少自討沒趣了,他這個傢伙哪時求過人啦!」

  「是啦、是啦!就是這點讓我超級不悅的!偶爾當只喪家犬給我們看看也好,裝一下也行,金兄,吠個幾聲來給我聽聽!」

  「你想聽人叫,就上青樓去,少在這裏發情!」金朝旭毫不留情的用眼神鄙視著霍東賀。

  「東賀,你這分期待應該要等到海枯石爛了,別忘了,金朝旭人如其名,他對於金銀財寶的渴求猶如永無墜落之日的旭日那樣的燦爛輝煌,絕對沒有失去興致的一天,像他這樣的人可不是咱們這種凡人能相比的。」趙義卿拍拍霍東賀的肩膀,感慨的這麼說。

  「我有這麼離譜嗎?」眼見這兩個損友露出「他早已得了失心瘋」似的眼神,金朝旭挑眉,倒是覺得自己其實正常到不行。

  「有!」兩人異口同聲。

  金朝旭無辜的攤手、聳肩,「清者自清。」所以識人不清的人是他們兩個。

  「總之我必須提早坐畫舫下南京查看狀況,就此道別吧!改天再見。」

  「好吧!若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們說一聲。」

  「知道了。」金朝旭不愛欠人情債,倒是很愛別人欠他;隨意應了幾聲,他逕自上了馬車。

  小瞳連忙坐到車夫旁負責帶路。

  聽聞前頭的馬兒嘶叫一聲,車輪在石地上轉動,窗外的景色開始往後移動,金朝旭瞥向無聊的咬著一縷發尾的小癡兒。「喂,你……」話才剛起頭,頓了頓,突然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他是要問她什麼呢?問她剛才究竟是巧合猜中的,還是她其實是賭坊派來的人?可賭坊的人手向來忌用女子啊!

  木制的車輪在離開關口沒多久,因道路不平而顛簸了一下,小癡兒就這樣重心不穩的往車廂外跌去。

  「小心!」

  他才要攔腰接住她,小癡兒卻先一步從車廂滾了出去;金朝旭嚇了一跳,立即對外大吼。「車夫,停下來!」氣急敗壞的下車。

  那名癡兒姑娘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人坐馬車會坐得這麼不安分嗎?居然輕而易舉就被摔出去,她的反射神經是生到哪里去了?

  「大爺,怎麼了?」駕馬的車夫戰戰兢兢的看著金朝旭氣呼呼的下了馬車。

  小瞳也投來疑惑的一眼。

  「沒什麼,有人摔下去了。」金朝旭的口氣極差,他彎身找人,果然看到小癡兒正傻傻的躺在馬車下面,她的臉上沒有驚恐,就只是疑惑的盯著車廂底部瞧,似乎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掉到馬車下的。

  金朝旭撫額歎息,要是再晚一步,這個癡兒可能就會被車輪重重的輾過去!他伸手一撈,用拎小雞的方式將小癡兒給提了起來。

  「喂,你是想找死嗎?」毫不客氣的對著她大吼。

  「啊……什、什麼?」小癡兒搖頭晃腦的,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好像也聽不太懂人話。

  見狀,金朝旭方才想質問她的話語全都消逝得一乾二淨——這個癡兒姑娘會迸出那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肯定只是他一時耳嗚聽錯,她連話都不太會說吧!

  不客氣的將癡兒姑娘塞回車廂裏的軟榻上,轉身淡淡的對著小瞳說道,「待會兒我們把她託付給下一個村落做蠶絲生意的王大娘,她和我們頗有交情,應該會願意替我們照料她。」

  順利將癡兒姑娘交給王大娘照顧後,金朝旭來到最近的灣口,在部屬們的安排下搭上掛著邢龍山莊旗幟的畫舫,順著運河到南京。

  棘手的事愈快處理愈好,這是他向來的處事原則——敢燒了邢龍山莊賭坊的人,沒幾分膽子和手段是做不出來的!

  在船艙裏,他邊翻著帳簿審閱,腦中飛快翻閱著他記憶裏近百名的仇家,——分析可能性。

  他得罪過的人可是多到滿山滿穀——他這人最糟的地方就是他的個性,惹到他的人會倒楣,讓他看不順眼的也會遭殃;他陰險的四處搞垮別人的產業,沒品到了極點,走到哪便讓人望之生畏。

  咬著筆桿,他一目十行,沒幾分鐘就批閱完一本,此時外頭傳來聲音,「三爺,咱們到了。」

  金朝旭風采翩翩的隨著眾人步出船艙,從船舷望去,繁華的南京盡收眼底,他微微一笑,看到有不少他旗下的人來接風,對著他大喊——

  「三爺、三爺,咱們等你好久啦!」

  邢龍山莊共有五名公子,他只是區區的三公子,而每位公子各有旗下人手在各地分支管事,只有在必要時,不同公子旗下的人才會相互支援。

  踏上許久未造訪的南京,接應的人急忙將他恭迎上馬車,壓低聲音說道:「三爺,賭坊的事已查出一點眉目了,是二公子旗下的人找到的!」

  金朝旭聞言,肅穆的下令,「立刻前往賭坊,到時帶著我二哥手下的人過來見我,告訴我所有他打聽到的事。」

  「是,三爺。」那人恭敬退開,對外高喊,「出發了!」

  三公子的身份高貴,又是知名商賈,為了杜絕三公子的馬車會遭到有心人士的劫持,他同時安排了十幾輛馬車一起行動,並摘下馬車上邢龍山莊的標誌,以免過於招搖。

  從港口到賭坊的路程少說有四個時辰,金朝旭在馬車上打了幾個呵欠,小瞳探頭進來,「主子無聊嗎?」

  金朝旭懶懶的抬眼,「你這不是廢話嗎?」困坐在這裏什麼事都不能做,不無聊才怪。

  「要替你找個姑娘來陪你嗎?」

  金朝旭的心思轉了幾折,不知怎的,他莫名想起了那個癡兒姑娘,看她不是摔,就是跌的,她真是個姑娘家嗎?蠢成那樣,日後要怎麼嫁人?想著想著,不禁失笑搖頭。

  「主子?」小瞳看不懂主子的心意。

  金朝旭淡笑,「不必了,我現在沒心思找女人。」勾勾手指,攤手向小瞳索取資料,「給我南京這裏的資產帳本,我順便處理好了。」

  「是,馬上替主子拿來。」

  金朝旭有一下沒一下的以指節輕敲著大腿,心裏默數著,打算若小瞳太久沒將資料交到他的手中,他絕對會叮得小瞳滿頭包。

  沒不久,馬車突然傳來一陣劇烈搖晃,外頭傳出馬匹淒烈的嘶叫聲與隨從們的尖叫聲——

  「有埋伏!快,護送三爺離開!」

  「不准跑!每輛馬車都要搜,把金朝旭給我逮出來!」帶頭的黑衣人大喊,公然在熱鬧的大街上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殺來!

  該死!怎麼這麼巧在這種時候出事,難不成是他的行蹤被人掌握了?金朝旭身為知名商賈,為了在商場上行走方便,絕不會隨身攜槍帶刀的護身,以致現在沒有利器可以抗敵!

  他抽出懷中輕扇,一展開,裏面藏有數支尖銳的飛鏢。

  取下飛鏢,他撩開窗簾望出去,精銳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情勢,迅速的運轉腦子想著能脫身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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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09: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還沒抓到人嗎?」帶頭的黑衣人大吼,手持著彎刀不斷揮舞著。

  他的一干手下忙著與護衛馬車的精銳保鑣們對打,十輛馬車只掀了三輛,還有七輛馬車有待檢查,這讓他有點著急,「快!我不是說了要在官兵來之前抓到人嗎?你們是在蘑菇什麼?」

  是他們失算了,沒料到護衛馬車的人是全南京知名的秦風鏢局——他們護鑣的價碼非常昂貴,秦風鑣局裏的鑣師們全是武術界的個中好手,各個強悍威武,對上這些鑣師,他們一時間要找到金朝旭實在很難。

  「頭子,我們實在不知他人在哪輛馬車上!」激戰得如火如荼,滿頭大汗的下屬們出聲尋求指示,畢竟他們也不想久戰。

  「先去找一名約莫十六歲的少年,那人是金朝旭的侍童;有那侍童在的地方,就會有金朝旭的身影!」帶頭的人顯然很清楚金朝旭的習性,只聽他吼聲如雷,篤定的傳令下去。

  場面混亂成一團——黑衣人們放棄和鑣師一對一對峙,改采邊打邊跑的策略,拼命搜尋著頭子指示的人。

  沒多久,黑衣人的頭領發現目標——一名書僮打扮的少年正躲在一輛馬車底下,抱頭縮成一團直發抖。

  當他眼見自己被找到,以發抖的聲音求饒著,「哇哇!不要砍我、不要砍我啊!」

  「哼!」黑衣人鄙夷冷哼,連解決膽小鬼都嫌麻煩,他一腳踹翻馬車,大刀一揮,瞬間將那輛馬車劈成了兩半。

  被劈砍的馬車在瞬間崩解,帶頭的黑衣人表情卻在頓時變冷。

  「頭子,這……也是一輛空馬車啊!」

  「該死!」黑衣人狠戾的回頭,此時鑣師們也全都圍了上來,大有要做殊死戰的意味。

  這趟護鑣的鑣頭是秦風鑣局的二當家秦遊丞,他豪氣的將手中紅纓槍轉了一記漂亮的迴旋,槍頭直指黑衣人的臉,眯著笑眼道:「各位請聽我二日,乖乖束手就擒如何?多掙扎不過是徒增傷亡。」

  「哼!笑話。」帶頭的黑衣人冷哼,他眼尖的看見有一抹紫色身影趁亂從其中一輛馬車竄下,闖入圍觀的人群中,氣惱的大聲咆哮著,「金朝旭!你是跑不掉的!」

  黑衣人頭子對一旁的手下們使了個眼色,所有人立刻開始動作,紛紛嘗試突破重圍,想要殺出鑣師們的圍堵。

  金朝旭只回頭看了一眼,「嘖,這次找上門的人還真是勇猛啊!」平常人只要一對上秦風鑣局的鑣師,豈敢戀戰!

  「別跑!該死的!」

  「你這個繡花枕頭,還不給老子停下來!」

  三名黑衣人雖然負傷,卻仍手腳俐落的追了上來;金朝旭回頭笑得牲畜無害,隨手揮舞著手中的輕扇。

  他只是虛晃了幾招,黑衣人壓根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但眨眼間,他們已被飛射而來的飛鏢準確的刺中大腿,紛紛狼狽的跌在地上。

  「我可不是繡花枕頭。」金朝旭嘲諷的說。

  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走到哪里都擺出茶來張口、飯來張口的慵懶樣,但這不代表他是個會等著人欺負的病貓!

  他可是今有仇必報的人,要不是沒有現成兵器在手,加上這回前來刺殺他的多達三十餘人,與他們硬拼他絕無勝算,否則他哪會任人追著跑!

  彎過數個轉角,他終於甩掉那些黑衣人,但同時也不禁在心底暗咒那個秦風鑣局未免也太名不副實了,護衛人護衛到竟讓出錢的雇主被敵人追著跑!

  「金朝旭,你還真是不好逮啊!」

  突然背後傳來一道森冷的聲音,金朝旭面色不改,風度翩翩的笑著回頭,在他背後的人正是黑衣人的頭子,手中的金刀毫不客氣的抵在他的頸邊。

  「哦!閣下這麼想逮我,卻又不敢抛頭露面,遮遮掩掩的,這麼沒擔當,肯定不是幹什麼好勾當。」仙故意暗諷對方,想逼對方露出真面目,好讓他記下此人,以便日後狠狠的報復回去。

  黑衣人沒被激怒,反而朗朗大笑,目光銳利,「金朝旭,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狐狸心態嗎?你有幾分陰險、幾分狡詐,我可是親身體會過。」

  「哦?我的仇人滿山滿穀,想殺我的人還得從長江頭排到長江尾呢!你不提點我,我怎會知道你是尋哪門子的仇?」

  「好,我就讓你知道誰是親手送你去見閻王的人!」大方的扯掉黑色蒙布,露出輪廓分明的方臉。「記得我是誰了吧?」

  金朝旭不著痕跡的掀動眉宇,保持著鎮定,嘴角的弧度維持不變,依然帶著輕蔑的意味,「哦!是趙大公子,過去我們兩家的交情不是挺不錯的嗎?」

  「生意人的交情不都僅只是表面嗎?淡什麼好壞呢!」趙青庾涼笑,隨即面色狠戾的問:「你把我爹的藏寶圖偷到哪里去了?還不給我交出來!搶別人的金山銀庫,你可不可恥?你要是不說實話,就別怪我現在就讓你的人頭落地!」

  趙家是南京最大的富產,當家老爺享有左手握金、右手握銀的美稱;他有十個兒子、六個女兒,其中大兒子趙青庾個性最剽悍,對家產向來虎視眈眈。

  而出入意料之外的是,趙老爺在臨終前竟將他藏了大半財富的地圖送給了與他生意往來頻繁的金朝旭,這令趙青庾非常不服氣,誓言不讓金朝旭好過。

  金朝旭淡淡的瞄了一眼趙青庾貪婪的模樣,淡定的開口,「趙老爺死前有說要將那些留給你嗎?」

  被金朝旭的態度給激怒了,趙青庾怒吼如雷,「就算他沒說,那也是我們趙家的東西,由得你這個外人來偷取嗎?」

  「哼!是他自願給我,當然不算是我偷的;而既然我沒偷,自然也沒有還的道理在。」金朝旭一點也不將架在頸上的刀給放在眼裏,「我的賭坊是你燒的嗎?」

  大膽猜測。

  「沒錯,就是我們趙家燒的!這是在給你下馬威,看你交不交出你不該擁有的東西!」

  「若我說不呢?你要殺了我嗎?」金朝旭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毫無懼色,但卻悄悄在背後抽出最後一柄防身用的飛鏢,打算在下一秒朝趙青庾的致命處下手。

  「我——卸了你的手腳,慢慢的折磨你,到最後你一定會說出來的。」趙青庾露出嗜血的微笑,微微移開手上大刀,俐落的轉了方向想要卸掉金朝旭的手臂,可還沒來得及下手,右側忽地傳萊巨大的撞擊,使他下盤不穩的往一旁跌去。

  現場情況直轉直下——

  金朝旭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能訝異的看著那抹撞開趙青庾的小身影正搖搖晃晃的轉了個方向,朝他的位置沖過來。

  那抹身影有點眼熟,他半眯起墨眸,眉頭立刻打上層層繁複的死結——可見他的心情糟透了!

  女子穿著一身濕透的衣衫,身上有著濃濃的鹹味——是河水的味道!

  她莽撞的撲上前一把抱住金朝旭,大聲呼道:「再……三……三刻鐘,會……會沒事的。」

  她到底是在說什麼?

  金朝旭並未給及時搭救他的小癡兒好臉色看,反而還把臉拉得又黑、又長——

  這女人在這種時候是來湊什麼熱鬧?她不怕死嗎?還有,她是怎麼跟上來的?

  「該死!這是打哪里跑來的婊子?」被壞了好事,趙青庾的臉色顯得更為狠辣,大有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一起解決掉的意味。

  金朝旭啐了一聲——手邊突然多出個拖油瓶,他只好將飛鏢收回衣袋,當機立斷的抱起小癡兒朝一旁的街道上狂奔起來。

  他知道,要是將小癡兒留下來,已經殺紅眼的趙青庾是絕對不會憐香惜玉的!

  「別跑!再跑我就讓你死得更難看!」趙青庾笑得很有自信,立刻大步追了上去。

  骨瘦如柴的小癡兒抱起來就像小貓、小狗般的重量,所以絲毫沒有拖慢金朝旭的腳步;他惱怒的邊跑邊瞪著被他挾帶著的人兒,而她則是無辜的張大眼回望著他,這讓他有點無奈,「喂!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我不是把你託付給王大娘了嗎?」

  小癡兒想了好一會兒,才一知半解的回答他,「我……偷跑出去,嗯……看見你……我也……搭船。」

  金朝旭聞言,差點沒當場動手教訓她——這個不安分的小姑娘,居然膽敢偷搭他的畫舫!而她會一身濕,肯定是因不會下船而跌進了河裏。

  哼!他也不想問她是怎麼會撞見他的——他深信一定是她誤打誤撞!

  「左……左邊!」

  小癡兒才剛出聲,金朝旭果然看見左邊有條寬敞的街道,他沒多加思索便轉了進去。

  幸運的是,那端有一群秦風鑣局的鑣師正迎面而來,其中鏢局二當家秦遊丞在看見他時,當下松了一口氣。

  「金公子,抱歉來遲了,大夥兒上!」秦遊丞下達指令。

  當下所有鑣師像猛虎般身手敏捷的掠過他們,不到三兩下工夫便將窮追不捨的趙青庾給制伏——畢竟是孤掌難鳴,趙青庾一個人當然敵不過這麼多的鑣師。

  「其他黨羽也已抓到了,金公子打算如何處置?」秦游丞朝金朝旭拱手詢問,言談舉止非常客氣。

  「送官吧!」金朝旭瞥了趙青庾不甘心的嘴臉一眼,心平氣和的做出決定。

  雖說他和趙老爺的交情不錯,但對這種為了錢財而想置人於死地的禽獸,管他和誰有血緣關係,直接送入地牢讓他反省比較有益。

  「那我們就照金公子的意思去辦。」秦游丞對鑣師們交代了幾聲,那些虎背熊腰的鑣師便抓起那些黑衣人離開了。

  危機一解除,金朝旭立刻將小癡兒給放下。

  她的兩手緊抓著他的衣衫,傻呼呼的對著他露出純真的笑容;金朝旭有點頭疼,他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重新回到他手中的燙手山芋。

  秦遊丞也注意到她,「金公子,你認識這位元姑娘嗎?」

  「說不上認識不認識……」金朝旭的臉部肌肉抽動著,對這個傻姑娘,他感到凶也不是、不凶也不是,而最讓他鬱悶的是,那姑娘全身濕透卻又一直湊近他,讓他的身上也跟著濕了一大片——這讓向來很在意形象的他,心情感到差到了極點。

  「主子,幸好你沒事!」小瞳姍姍來遲,大力揮著手跑了過來,當看到糾纏在主子身邊的小癡兒時,他只覺得錯愕不已。「咦?主子,她……」

  「住嘴,我不想回答關於這個小蠢蛋的任何一件事。」金朝旭陰沉的瞪眼,心情十分不悅。

  這姑娘從王大娘那裏偷跑出來,他覺得還不打緊;但她偷搭上他的船,還介入他和趙公子間的紛爭,她居然會蠢笨到這種程度,她到底是怎麼能活到現在的?

  雖然氣到快得內傷,但對腦袋不靈光的小癡兒發洩不過是自討沒趣,於是他笑意盈盈的回頭,轉移目標。「秦二當家。」

  秦遊丞立刻抱拳,「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嗎?金公子。」

  「我跟你們一起去一趟官府,我二哥是刑部尚書,我會請他替我討個公道,我要趙家的人知道惹到我的下場。」

  「沒問題,秦風鑣局會盡力協助金公子。」

  「啊……」小癡兒也想跟上去,她伸手拉著金朝旭的衣袖不肯放,神情慌張得像是怕被丟棄的小孩似的。

  「這……金公子,姑娘是不宜上官府的。」秦遊丞有些為難的看著這個又髒又傻的姑娘。

  「我知道了。」金朝旭回頭按住癡兒姑娘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十六。」

  癡兒姑娘認真的回答讓當場的人感到一陣呆愣,小十六?這是名字嗎?

  金朝旭現在也沒什麼心神去探究她說的到底是小名,還是真名,他好聲好氣的說:「小十六,你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

  她用力的搖頭。

  金朝旭皺眉,他大概可以推測出來這姑娘是被親人給丟棄,如今沒有地方可去,只能到處遊蕩被人欺負;而她從王大娘那裏偷跑出來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她就只信任他一個人!

  一這麼想,他的心腸當下就軟了下來。「聽著,你站在這裏等我回來,知道嗎?」

  小十六委屈的皺起一張臉,搖搖頭,張開嘴像是想說些什麼似的。

  「乖,聽話。」金朝旭沒有仔細聽小十六說的話語,他摸摸她的頭,旋身跟著秦遊丞等人一起離開,他的侍童也跟了上去,獨留她一個人待在巷道裏。

  她的聲音只能飄蕩在清冷的空中回蕩著,「你回來……會找不到我的!」

  那群人的身影才剛離開轉魚,她的身後就竄出一記不懷好意的聲音!

  她膽戰的回過頭,兩名高頭大馬的男子正灑氣沖天的靠了過來,咧著大嘴猙獰笑著,「耶!這裏怎會有個姑娘啊?」

  「把她抓了如何?應該可以賣個幾兩錢讓我們買酒來喝。」

  「哈哈,這主意不錯!」

  「嗚!不要……」她轉身沒跑多久,就被那兩名粗壯大漢狠狠按倒在地上,不到幾分鐘就被五花大綁,粗魯的扔進鐵籠。

  被扔進去時,她的頭直接撞到鐵欄杆,伴隨著疼痛,她的視線立即陷入一片黑暗,垂頭昏了過去。

  在意識朦朧之間,她依稀想起了一些事——

  在逃下山前,她正在廂房啃著饅頭,師姐們在師父遣退她們後又相互爭執起來,她怕被遷怒,趕緊逃回房裏。

  才咬完半個饅頭,她的房門被大大的敞開!

  扭頭看過去,一道豔美的身影佇立在門檻那裏,夕陽的餘暉映照在那人身上,映照出她蒼白的面容,恐怖得像是個索命的女鬼。

  一直以來,師父本身就是她的夢魘,她知道師父隨時等著對她出手,想拉著她一起進入師父的絕望深淵!

  萬紫虹直直的朝她走來,她知道萬紫虹想做什麼,驚喘一聲便扔下饅頭想逃;但萬紫虹不讓她如意,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她不停的尖叫著、掙扎著,萬紫虹直接賞了她一記巴掌。

  她的腦際因為這記巴掌,而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你該知道的,一開始我就選上了你,你還想逃什麼?過去就算沒有預言之眼,你還是看穿了太多的東西,你是最適合的人!」萬紫虹不想對她說太多廢話,一口咬破手指,將自己的血畫在她的眼睛上。

  萬紫虹念念有詞的說著她聽不懂的術法語言,她只覺得眼睛痛得像是被火灼燒般,頓時眼前的景物化為一片紅色!

  她跪了下來,血從她的眼眶流了出來,在臉頰上蜿蜒成一條溪流,裏面也夾雜了她的眼淚。

  「啊!不要、不要!」她揮舞著雙手反抗著。

  萬紫虹放開她,任她捂著雙眼,掙扎的不停哭叫著。「你現在也跟我一樣了。」她笑得很得意,像是多年來的心願終於達成似的。

  「嗚嗚……滾開……滾開……」

  「從今之後,不論你看見什麼,都沒有人會認真的去相信你;而就算相信,也不過是在利用你!你會跟我一樣,永遠都無法相信任何一個人,你會身心孤獨一輩子,直至死亡為止,因為我們都是同命之人啊!」

  萬紫虹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邊,就像是最狠毒的詛咒,那音調聽起來顯得既瘋狂、又滄桑。

  就像是……萬紫虹早就看穿了她的命數一樣!

  預言之眼一向只能單傳,因為它是違反大自然的能力,想要得到預言的能力,必須犧牲原本繼承者的性命,這就是為什麼萬紫虹才四十歲就必須選擇下一任的門主,甚至自己會香消玉殯。「小十六,你聽清楚了我剛才說的話嗎?」抓著她的兩肩質問。

  「嗚……不一樣……我跟你……不一樣!我會相信……我所看見的。」痛覺太過清晰,她只能困難的說著話。

  「別傻了,我們都看不見自己的命數,就算借由別人身上看到的來推測,那也不會是完整的。」

  看著萬紫虹憤世的臉孔扭曲的笑著,小十六幾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師父曾經深愛過一個人,最後卻嘗到心碎的滋味,所以她憤恨、仇視著這個世間,她要拖著一個人一起跟她受苦,而那個人就是她!

  當師父吞下最後一口氣,頹然倒地死亡之時,她就惶恐的轉身逃了——她無法接納新門主的地位,也不想承受這分命運。

  之後她繼續傻傻的度日,直到遇見金朝旭,她從他的身上看到一個畫面——她看見自己幸福的笑著跟在他身邊!

  所以她當下就決定只相信這個人,而且無論如何都要追著他的身影。

  金朝旭坐在酒樓的雅台,嘴角一如往常的勾起三分不近人情的笑意,用扇柄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面。

  他面前的一干人馬原本兇神惡煞的狠勁當下全都消失不見,轉而變得冷汗狂流,周遭客人們的喧鬧聲與他們這裏的安靜無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金朝旭背後的一群跟班和護衛受不了這種氣氛,紛紛擦起冷汗,彼此相互對望著。

  「那個……金大爺……」臉上有幾道刀疤的大塊頭討好的微笑,試圖修正與金朝旭為敵的錯誤決定。

  不等大塊頭說完,金朝旭比他更流氓、更狠戾,單腳重重踩在桌上,氣勢銳不可當,嚇得那群人抱在一起後退,差點要噴淚,「此事沒得商量!膽敢借我錢莊的錢卻死不還錢,你是向天借膽了嗎?

  「我要讓你當場脫下褲子來哭爹、喊娘!我管你背後的弟兄是哪個道上的,你的後臺會有我的硬嗎?你有我幾成的奸詐?憑你這點道行就敢犯在我的頭上?我勸你不如回娘胎重新出生一遍,你的做人太失敗了!」

  「我、我錯了……」被羞辱到連人都做不成,大塊頭已快哭了。

  這樣還不夠,金朝旭拿扇柄敲擊著大塊頭光潔的頭顱,繼續數落著。

  附近座位的客人們全都嚇跑了,因為活像看見修羅再現,要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錯?你知道你錯在哪里嗎?不!你根本不懂,這世上有個法則是不能忤逆的,那就是——我可以拿別人的錢,但別人休想叫我吐錢給他,你是怎麼混的?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我看要你重回娘胎還不夠,你乾脆給我回去做鬼重新投胎,我看你當個豬頭還比較有用,至少可以煮來吃;你現在這副模樣賣出去都不值一文錢!」

  心驚膽戰的護衛們抖著唇角,驚懼的扯著一旁的侍童小瞳,極具好奇心的發問:「最近……三爺是不是吃了炸藥啊?」

  他們光是旁觀就快無力招架,更何況是那名大塊頭了,真是有夠可憐。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小瞳直翻白眼,無力的回答他們。

  第十次了!這是小瞳今天第十次被人抓著問這個問題。

  自從主子前天回巷道找不到癡兒姑娘,確定是他把癡兒姑娘給弄丟後,就開始變得怪裏怪氣,隨時都像是面臨要爆發的邊緣!

  主子平日那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耐性不知是丟去哪里了?他根本就是直接撕去斯文有禮的表相,大方顯露出他的真面目。

  唉,自己弄丟了人,還要鬧這種彆扭脾氣,他實在是不懂主子的心思,癡兒姑娘失蹤後過得好不好跟主子又有何干係?

  真古怪!

  金朝旭淡淡的睨著被羞辱到連腰都站不直的大塊頭,心裏總算覺得有點暢快,「今天我就會派人查封你所有的資產,包括你身上所有的衣裳,你就好好的哭吧!真的,我會同情你的。」拍拍他的肩。

  大塊頭的哭聲更淒厲,那群弟兄忙不迭奔上去安慰他。

  「走了。」金朝旭腳步輕快的走出雅台。

  他的護衛們則是頭皮發毛的看著大塊頭哭得毫無男人的尊嚴,比林黛玉還會狂撒淚水;他們決定乖乖跟上去,什麼話都別亂說——

  惹到金朝旭,可不是淒慘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踏下酒樓的樓梯,一樓酒客們高談闊論的聲音依稀傳入他的耳裏,讓他在嘈雜聲中拼湊出一些訊息——

  向來神秘的七虹道重出江湖,十五名女弟子出來闖蕩江湖不過三個月就已轟動了整個武林:她們各個強悍美麗、心狠手辣,據說是出來尋找失蹤的新門主!

  而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不是那十五名女術士的事蹟,而是那名失蹤門主的去向。

  當年預言之女萬紫虹只是小露幾手,便翻覆了整個江湖情勢,扶正某個無名小卒成為武林盟主,當時不論黑、白兩道人馬都急欲得到她,想借她的力量來達成自己龐大的野心!

  如今新的預言之女又出現,聽聞風聲的各門派莫不傾巢而出,想比七虹道更早得到預言之女。

  可惜就連七虹道的女弟子們都不知新門主的身份,更何況是那些心懷不軌,想奪走預言之女的各路人馬,可他們至今全無所獲。

  「主子?」看著金朝旭停下腳步,豎耳聆聽那些江湖傳聞,他背後的小瞳疑惑的出聲。

  「沒什麼,只是好奇罷了。」金朝旭擺擺手,不再繼續聽那虛實參半的傳聞,領著護衛與小瞳走了出去。

  酒樓掌櫃笑嘻嘻的恭送他到店門口,態度十分殷勤。

  酒樓門外已有馬車在等候,小瞳快步走到前頭,先行撩開車簾,「主子,我已打點好了,待會兒你要上漢明城的織房探訪吧?」

  「嗯。」金朝旭頜首,他這個侍童愈來愈機靈了,讓他很滿意。「對了,不是托你派人去找癡兒姑娘嗎?還是沒有消息嗎?」

  「是的,我想她應該不在城裏了。」

  「嗯……」金朝旭垂眼沉吟了一會兒,微微歎氣。「罷了,那就別找了。」他心想,說不定她是自己離開了。

  撩起長袍跨上馬車,還沒坐進去,大街上突然哄鬧起來,金朝旭隨意瞥了一眼,臉色驀地變得很難看。

  一輛拖著牢籠的馬車大搖大擺行走在街道,罕籠裏關了五名女子!

  那是買賣人口的販子,販子們笑著跟來接風的人喝酒嬉鬧;馬車前往的方向是這座鎮上的妓院,而這樣的景象並不稀奇,每天都會有這樣的人到處販賣著少女。

  籠裏有一名女子注意到他的視線,抬起清澈的雙眼與他對視,就在這一瞬間,當下讓金朝旭的俊容染上暴怒!

  那輛馬車逕自往妓院的方向駛去,隨著人口販子粗鄙的笑聲漸行漸遠。

  該死!那個傻子竟然被擄了,怪不得他會找不到人!

  主子遲遲不上馬車,還一直觀望著人口販子離開的方向,小瞳只覺得納悶不解,「主子,你在看什麼?」

  「車夫,把車廂卸下來,給我馬!」

  「啊?什麼?」車夫聞言都傻了,一時竟是反應不過來——雇馬車卻只要馬匹,這位大爺未免也太任性了。

  「嘖!」直接扯過韁繩,踹開車廂,金朝旭在一干人驚訝的注目下,直接跨上馬,急如星火的賓士出去。

  妓院前,鴇母打量著人口販子帶來的姑娘——她們各個衣衫襤褸,雖然稱不上貌美,但有幾名還是有點姿色,鴇母滿意的點著頭;當來到小十六面前,她瞪著這個全身髒亂得像團煤球般的姑娘。

  「這是什麼?」鴇母嫌棄的退了好幾步,深怕弄髒了自己的衣服。

  擔心人會賣不出去的人口販子立刻乾笑上前,「這是撿到的孩子,她乖得很,不如我加減折個價碼讓給你吧!」

  鴇母掃了小十六幾眼,意願仍然不大,「拜託,我做的是什麼生意,不能討好男客的姑娘要她有何用?咱們姑娘要的是壞得惹人疼,乖有什麼用?不過是浪費米糧罷了。」

  鴇母揮了揮香氣濃烈的手絹,不打算要買這名髒姑娘。

  「唉,我們都是老交情了……」人口販子邪笑幾聲,拿起鴇母的手搓揉著,「不如賤價一兩銀讓給你,你就當買個做雜事的丫頭供你的姑娘們使喚也不錯啊!」

  「死鬼!」鴇母啐了一聲,風騷的笑了,甩開人口販子吃豆腐的手,「好吧!就賣你一個面子,反正我家姑娘們各個驕氣得很,的確很需要能挨打的丫鬟,那我就買下來。」

  「好,那……」正打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只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一匹毛色黑亮的駿馬在此時沖入鴇母與人口販子之間,那人居高臨下的俯視,當場讓街道上的眾人看得瞠目結舌,覺得此人無論是長相或是騎馬的姿態,都是美得奪人目光。

  可瞬間那美感就被破壞了——金朝旭伸手一把撈住那只小煤球,當下策馬回頭狂奔。

  「哇!搶人啊!」後知後覺的鴇母立刻尖聲大喊。

  金朝旭緊緊將救到的人兒摟在懷中,心中的忐忑感直到此時才安定下來,回頭用自己才知道的話語調侃的笑說著,「啐!同一個人.我才不會買第二次!」

  小十六揪緊抱住她的人的衣襟,在他垂下眼看她時,她狐疑的問:「你……怎麼會出現啊?」

  「就……剛好看到。」金朝旭瞪了她一眼,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你難道就沒有一刻是安全的嗎?」

  她不是被人抓,就是被人欺負;剛才看到她在鐵籠裏時,他的心跳可是當下漏跳了好幾拍!

  還好他及時趕到!

  小十六歪著頭問:「你……不討厭我嗎?」

  金朝旭擰眉,不明白她怎會這麼問,於是很快的回答她,「我沒有討厭過你。」這是真心話。

  小十六還是很疑惑,以單純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他,「可是你看到我時總是在生氣……」

  金朝旭不甘願的承認,「我是在對自己生氣,並不是在凶你。」

  他是在氣自己太過在乎這個癡兒姑娘發生了什麼事,並且一次次在為她憂慮、為她發愁。

  「哦……是這樣啊!」小十六的笑容變得好燦爛,「不是在生我的氣就好。」

  「是我的錯覺嗎?你講話變得順多了。」金朝旭用力揉揉她的頭,「抓好我喔!別摔下去了。」

  「好。」小十六乖順的像只綿羊似的,抱緊金朝旭的腰際,「你還會丟下我嗎?」

  金朝旭被戳中痛處,尷尬的對著她大吼,「我保證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小十六聞言,高興得雙頰漲紅、雙眼發亮,「真的嗎?我好喜歡你喔!」

  當她如此喊出聲的同時,金朝旭已勒住馬韁讓馬停下;而不只是他錯愕,在酒樓前等待金朝旭的護衛們及小瞳更是露出呆滯的表情。

  而一路上追趕八卦的群眾們則是奮力鼓掌,還有人暗自拭淚——金公子英勇的把佳人從惡毒的人口販子手中奪回,還得到姑娘的芳心,真是好一段浪漫佳話啊!

  「娶她、娶她!」

  「對啊!金公子,就將這名可憐的姑娘給娶回家吧!」

  以金朝旭為中心,方圓十公尺以內的民眾們開始大聲吆喝起來,想將他們促成一對。

  金朝旭瞪著小十六無辜的表情,她的無心之語造成的後果讓他不知該生氣,還是該歎氣,但迫於情勢,還有眾人殷切的注目,他僵硬的點了頭,「我娶她。」

  此話一出,現場立刻歡聲雷動,也因此這段佳話一傳千里,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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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09: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正午,邢龍山莊因被豔陽映照,呈現出一片耀眼的金黃色,在三公子住的朝金院裏,下人們規矩的站在長桌旁伺候主子進餐,這群訓練有素的下人難得全無下一步動作,甚至全無聲響。

  只因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少爺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伺候著被他救回來的標緻閨女!

  餐桌旁,小十六像是餓了一整年似的將整顆頭埋進碗中,努力將食物掃進胃裏。

  吃相糟糕的她掉了一桌的飯粒,筷子還一再掉在檀木桌上。

  在她第三次滑落手中的筷子時,金朝旭終於看不下去,眉宇皺成一團,搶過她手中的飯碗。「你怎麼連筷子都拿不好?」

  小十六抬起頭,露出那張沾了不少菜渣和飯粒的小臉。

  金朝旭的表情頓時變得無奈到了極點,一回山莊,他便請下人帶她去澡堂,淨身完的她恢復了乾淨的面貌——摻著稚氣的鵝蛋臉上的五官精緻可愛,如秋水般的眼神清澈剔透。原來她是個能讓男子動心的俏姑娘。

  但那只是皮相,在這頓中膳吃下來,看她就連吃個飯都能將臉弄成那副模樣,讓他好不容易對她有點好轉的印象在瞬間便已破滅。

  怎會有姑娘手腳笨拙成這樣,居然連飯都吃不好……

  「拿調羹和乾淨的手巾過來。」金朝旭下令.在發現沒人有反應後,忍不住瞪向那群呆若木雞的下人,「你們是在幹什麼?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終於有下人回過神,戰戰兢兢的將東西遞上,「主子,你要的都在這裏。」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今天全都失了魂嗎?」金朝旭叨念了一句,很自然的將小十六拉到他的大腿上,仔細替她擦乾淨小臉。

  那群下人們的眼睛瞪得更大,活像是見到什麼奇跡似的。

  這個山莊裏嘴巴最惡毒、脾氣最刻薄的三公子居然也會照顧人?這真是令人太驚悚了……

  天怎麼還沒下紅雨啊……

  「還想吃……會餓……」小十六沒感覺到坐在男子的大腿上有什麼不合宜,伸手又要拿碗筷。

  金朝旭一把拍掉她的手,淡淡的掃了小十六一眼,心底又莫名升起一種叫作憐憫的感覺。

  他事後有再探問她的名字,卻只能從她的嘴裏得知小十六這個名稱,看來鄉下地方對姑娘家的名字亂取的實在不少,小十六絕對不是唯一一個,他覺得她的際遇實在很可憐。

  「你吃得滿臉都是,筷子也不會拿,我來喂你吃。」金朝旭一臉的不耐煩,將人按在懷中,用調羹將食物一口又一口的送入她的嘴裏,免得她又吃得滿桌都是。

  「還想吃蝦子……」小十六充滿期望的雙眼瞄向不遠處的菜盤,上面堆滿了紅豔的蝦子,蒜爆過的紅蝦香味四溢。

  「好好……你先把嘴裏的吃完。」金朝旭哄著她,還親手將菜盤拉了過來,當場剝蝦喂著懷中貪嘴的姑娘。

  「好吃……」小十六拼命點頭,同時也拼命進食。

  「你吃慢一點,又沒人跟你搶。」金朝旭將飯碗拿開了一點,避免她再囫圇吞棗,吃壞了肚子。

  砰!

  一記人直接撞上門板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金朝旭涼涼的瞥眼過去。

  那個因太過震驚而拐到腳,整個人黏上門板的男子狼狽的抹了抹臉,跨過門檻走了進來。「三哥,我看得眼花撩亂,視線好像出現了嚴重的錯覺……」

  「四弟,有病就趕快去看大夫,別在這裏胡言亂語。」金朝旭神色嚴正的說著,手仍繼續做出餵食的動作。

  看到小十六吃得一臉滿足的模樣,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細微的笑弧。

  「咳咳……三哥,我覺得有病的人並不是我!」謝貂暢發現金朝旭看著小十六的表情居然會露出幾分溫度,更覺得突然不正常的人並不是他,「三哥,你不是說過你喜歡的是那種才情兼備、冰雪聰明的名門閨女嗎?」

  「是啊!那又怎樣?」金朝旭剝了一隻蝦扔入小十六的嘴裏,微微抬眼,不懂四弟到底是想說什麼?

  謝貂陽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小十六,這時小十六正想有樣學樣——學金朝旭剝蝦的動作,結果剝得兩隻手油膩膩的,蝦子還蹦出手心,滾落在地上,白白浪費了食物。

  他無言了——三哥的眼光會不會前後差太多了……

  「我不是說我來剝就好嗎?你怎麼這麼不安分!」金朝旭瞪向她,拿過手巾仔細將她的手指擦乾淨。

  「可是你剝起來……好像很簡單.」小十六一臉無辜的辯駁。

  「那是看起來,別再給我動手動腳了,要吃什麼用講的就好。」金朝旭有求必應的將她想吃的全都喂給她,完全忽略站在他身後哀怨的謝貂暢。

  「三哥……」不甘心被忽略得如此嚴重,他又出聲。

  「幹嘛?有話就快點說,我很忙,沒空理你。」

  「那個……三哥,你要娶這個姑娘是真的嗎?」

  金朝旭終於有點反應了,詫異的瞪住四弟,「是誰說我要娶她的?」他不過是一時良心發現,對這個姑娘多了些照料,怎麼連跟他相處多年的兄弟也會產生誤會?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謝貂暢看到金朝旭露出這樣的神情,總算確定了是虛驚一場,「這件事已經傳得如火如茶——上至京城、下至南陽,人們都在談論,說什麼身份高貴的金公子終於決定要定下來,這讓成千上萬的名門閨秀們心碎得在房中拭淚……」

  「漢陽城的百姓們也太愛傳八卦了吧!」那時只是權宜之計,為了平息眾人沸騰的熱情,他便隨口敷衍了一句,沒想到傳開的速度竟會這麼驚人!

  「我就知道是個意外,三哥自己說過不到三十五歲是不會成親的,你今年不過才二十四,怎麼可能突然決定定下來。」而且物件還是跟他理想中妻子形象相差甚多的小姑娘。

  金朝旭突然覺得他的頭很疼,覺得這件事的發展似乎不太妙,「大哥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謝貂暢的視線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三哥:說話也是吞吞吐吐的,就是沒敢把話明說。

  「那他說什麼?他應該是叫你來傳話的吧?」

  這麼簡單就被看穿,謝貂暢尷尬的笑了,「他說……古人雲……」

  「雲什麼?快說!」

  「古人雲,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金朝旭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恐怖到了極點——大哥之所以是大哥,就是因為他命令的事是不可違逆的!

  一莊之主自然擁有決定下面兄弟們親事的權力,這是邢龍山莊裏不成文的規定。

  「他還說……咳咳,別瞪我、別瞪我。」禁不起兇狠的注視,謝貂暢抬手做出求饒狀,「他說既然世人都已知道此事,那就算是假的也要變成真,否則山莊的面子要往哪里擺?他還說婚禮就在十天后舉辦,你若是膽敢不穿上紅蟒袍,他會親自押著你成親的!」

  所以……英雄果然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金朝旭神色疲倦的捏捏鼻子——他只不過是意氣風發的想過過當英雄的癮,如今居然要賠上他的下半生,這代價未免太高了。

  這無關他喜不喜歡小十六,他和她之間也談不上男女情愛,畢竟對於這樣可憐的小姑娘,他就只是萌生出想照顧她的想法。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根本還沒有想成家的念頭,在他的觀念,一旦成家就會像只能翱翔的老鷹硬被折斷半邊翅膀,再也不如以往的自在了。

  「三哥,大哥的手段強硬得很,你就乖乖認命吧!」謝貂暢攤開兩手,不過表情卻有點幸災樂禍。

  「你滾出去行不行?這裏是我的院落。」

  「不要生氣……」小十六這時突然抓住金朝旭的衣襟,表情顯得有點慌亂。

  「我不是在生你的氣。」金朝旭的語氣立刻放緩,以手掌摩挲著她的頭髮,安撫著她的不安。

  但他的厲眼卻是瞪向謝貂暢,無聲的恫嚇他,要他快點消失。

  謝貂暢聳聳肩,自討沒趣的轉身離開,走前還故意來個落井下石,「三哥,我等著喝你的喜酒啊!」

  「滾!」

  小十六看著謝貂暢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她抽回眼,若有所思了一會兒,低頭說:「我吃飽了。」

  「哦!那正好,我也不想再吃了。」被謝貂暢一攪和,金朝旭完全失去了胃口,他揮手讓那群下人負責收拾,自己則是帶著小十六離開飯廳。

  走在回廊,廊外種植的一排桂花綻放著怡人的香氣,微風吹送著陣陣花香,讓清冷的廊道增添了一點詩情畫意。

  走在前頭的金朝旭突然勾勒起一抹微笑,拉住小十六。「小十六,你喜不喜歡這裏?」

  「嗯,喜歡……」小十六認真的點頭回答。

  「那我讓你住在這裏好不好?」

  小十六以直勾勾的目光盯著他的臉許久,低頭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跨步跟著金朝旭走完那條漫長的廊道。

  皎潔的盤月高掛天際,點點寒星綴滿夜幕;無聲的暗夜寒冷刺骨,空中只剩樹葉沙沙聲隨著涼風作響,此時小十六走出廂房,急匆匆的朝某個方向走去。

  她知道如果再晚一點,她一定會來不及跟上那個人的……

  她清楚的自謝貂暢的身上「看見」了金朝旭會在今夜逃婚,所以當他提出讓她住在這裏時,她及時住嘴沒答應,深怕會阻礙他的計畫。

  她沒辦法思考太多——她本來就不夠聰明,她只在意若是他要逃婚,她可不可以也跟去?

  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臉上也有些濕熱,但她沒有擦拭,只是盲目的往前走著,希望能撞見那個人。

  小十六,你喜不喜歡這裏?

  下午他問她的那句話語,她隱約知道意思……所以她一點也不想回答那個問題。

  走著走著,著急的她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的腳絆到了粗大的樹根,狠狠的跌在地上。

  「好痛……」她嗚咽著,整張臉皺成一團。

  「小十六?」

  前方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嗓音,她錯愕的抬起頭,看到在夜色中有道身影正朝她走來。

  他俊美的面容被月光籠罩,顯得模糊而朦朧;她不敢眨眼的一直凝視著他,就怕他會消失了。

  金朝旭站定在她面前,開口問著,「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已經就寢了嗎?」把她拉起,拍拍她身上因跌倒而沾上的泥濘。

  當他試圖替她擦乾淨臉上的髒汙時突然愣住,只因那張小巧的臉上還殘留著斑駁的淚痕,「你哭過了!怎麼了?是誰欺負你?」

  小十六搖搖頭,「你不是要逃婚嗎?我可以……跟你一起離開嗎?」

  金朝旭好訝異的看著她,「你怎麼猜得到?」

  不,他更驚訝的是,以小十六呆傻的模樣,她怎麼可能看得穿別人心裏在想什麼?

  小十六沉默著,但她的動作表現出對他的依賴——緊靠在他身側,抓著他的衣衫不肯放手。

  「小十六……」金朝旭怔忡了一下,無可奈何的笑了,對於她,他總是很快就心軟了。「我都說過不會再扔下你一個人了,我這不就是要帶你一起離開嗎?」

  「真、真的嗎?」

  金朝旭主動牽起小十六被夜風吹涼的小手,用他的體溫烘暖她的手心,「不相信我嗎?」

  小十六彎起笑眸,「我相信你。」

  不知為何,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金朝旭卻能感覺得出來,小十六是傾盡她的真心在告訴他,這讓他的心莫名一動,眼前她那秀致可愛的面容在他的心裏似乎變得特別起來。

  她的那雙眼睛一直是那麼清澈無垢的直視著他,從來不掩飾任何情緒,她是個多麼單純的姑娘啊……

  「小十六,我這次不僅是要逃婚,我還要做一件大事。」金朝旭從包袱裏拿出一卷陳舊泛黃的牛皮紙遞到她面前。

  小十六翻開那張牛皮紙,上面畫著密密麻麻的線條,形狀好像是一層層的山巒:她看不懂,疑惑的看向臉上滿臉笑意的金朝旭。

  「小十六,你還記得上次我被人追殺嗎?我就是為了這張圖才被追殺的,可是我甘之如飴。」看她還是露出一臉迷惑的模樣,讓他覺得她實在是好可愛。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你可能聽不太懂……嗯,可我還是要讓你大概知道一下,趙老爺給我的這張圖並不是他的家產,而是前一個王朝的金庫所在地,傳說那個寶庫裏藏有成千上萬的金塊。

  這張圖是趙老爺靠關係強奪而來的,可他終其一生都沒能成功進入那座金庫,反而讓他的奴僕們因為這張圖而送命……他怕他的後代會因此而互相爭奪殘殺,最後決定把圖送給我,畢竟拿不到的東西對快死的他也沒意義了。」

  小十六睜著大眼,「這對你……很重要嗎?」兩手將那張牛皮紙高舉。

  他淡笑著,「對,很重要。」

  「為什麼?」她歪著頭問。

  「我的興趣就是追求更多、更無止盡的財富。」他拿回那張牛皮紙,輕輕在上面印上一吻,神氣的笑著,「這張圖給了我更新的目標。」

  「你會因此而滿足嗎?」

  「你是說如果我得到這張圖上的寶庫嗎?」金朝旭想了想,最後不確定的聳肩,「或許吧!」

  「有了這麼多的錢財……你想要做什麼?」小十六很好奇的問。

  「也沒做什麼……這只是我的興趣.若真要說我會拿那些錢財來做什麼,那我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做我兄弟的後盾,讓他們能更無後顧之憂!」金朝旭的模樣顯得十分堅定,「我並不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而是被撿到這座山莊生活的,我的兄弟們對我很好,我們明明沒有血緣,卻還是會替彼此做牛做馬,我打小就下定決心,如果我不能做些什麼來回報他們的話,那我還算是男人嗎?」

  小十六仰望著他的面容,「所以……你才會那麼喜歡錢嗎?」

  「對啊!有錢可使鬼推磨。有了錢,可以做的事就多著呢!」金朝旭得意的笑了,卻在下一瞬間覺得不太對,有點窘迫的說:「我……我可沒說我是為了他們!我最主要還是為了我自己。」

  小十六只用簡單的幾句話語就套出他所有的心聲,這讓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她卻溫柔的彎起笑弧,毫無心機的說:「你真的是個好人,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

  金朝旭笑了,「哈哈,我只聽過別人罵我是個奸商,卻從沒聽人說過我是好人的。」

  「你是好人、是好人!你是溫柔的好人!」小十六說得手舞足蹈。

  而金朝旭則是笑得更開心了,跟她在一起,真的讓他覺得好輕鬆,他拉住她,「別跳了,你跳得歪七扭八,活像是竹竿在跳舞,只會讓我想笑的。」

  「啊……」小十六傻了,表情立刻呈現癡呆樣,連肢體都暫時頓住不動。

  「哈哈哈。」金朝旭忍不住將這個活寶抱在懷中,「你真的是太可愛了,絕對有讓我帶走的價值。」

  「呵呵。」看到金朝旭開心,她也被感染到那分快樂的感覺,便牽動眼眉,讓笑靨顯得更加明媚動人。

  「走吧!我帶你出去見見世面,你絕對會是第一個跟我分享這份大財寶的人!」他朝她揮了揮手中的豐皮紙。

  「嗯!」小十六重重的點頭,願意與他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金朝旭不再多說,堅定的牽起小十六的手,離開了邢龍山莊。

  夜色慢慢的將他們的身影給吞沒,直到完全消失,一直藏在某處偷看的大男人們才開始小小聲的談論起來——

  「大哥,我還以為你會沖出去逮人耶!」謝貂暢滿肚子疑惑的發問。

  大哥先是在半夜搖醒正在和周公下棋的他,拉著他跑來這裏看戲;現下卻又袖手旁觀的看著金朝旭離開,他完全無法理解大哥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大哥是要放任十天后的婚禮告吹嗎?

  「我為什麼要逮他?」龍倚天意味深厚的笑著。

  「可你不是放話說要親自押著三哥成親嗎?你不可能是在說笑吧!」

  「唉!我很認真。」龍倚天瞪著和他完全沒有默契的四弟,使勁拍了一下四弟的後腦勺,「你也稍微用用你的腦袋好不好?這顆頭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哇!大哥,很痛啊!」

  「算了,你那個腦袋,我早該認了……」龍倚天搖頭歎氣,一副夫子遇到朽木,實在是無能為力的表情,「你不覺得逃婚若是連新娘子一起帶走,簡直就是多此一舉嗎?」

  「對喔……哈哈哈!」經過提點才想通的謝貂暢笑得好下心虛。「那大哥,這場婚事該怎麼辦?」

  「我們可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我哪會摸不清他的心思?我早就料到他會逃之夭夭,婚禮的事早就延到三個月後;等他回來時,我會將他就地正法的!」龍倚天的指節按得喀啦喀啦作響。

  謝貂陽在一旁嚇得冷汗直流,心裏不斷祈禱著三哥可要好自為之。「不過,大哥,撇開別的不說,你覺得那位姑娘和三哥合適嗎?」

  龍倚天理所當然的說:「合適,非常合適,再合適不過了!」

  「耶?」謝貂暢聞言,舌頭差點打結,「合適?我說的是那個傻呼呼的姑娘耶!她配得上我們聰穎絕頂的三哥嗎?」

  「對。」龍倚天笑著頷首,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我還沒看過他在哪個女子面前肯卸下虛偽的笑容,就只有那位姑娘才有那個能耐,他現在只是還沒想通而已。」

  當局者迷,究竟金朝旭什麼時候才會認清小十六對他的重要性,就要看他對愛情的悟性有多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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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群七虹道的女弟子們在客棧內聚集,她們各個神色不善,對峙的態度顯而易見。

  她們之間的氣氛冷凝,面前的檀木桌上放著一個紫色繡緞製作的錦囊。

  十五名女子不僅容貌上等,就連氣質山都是驕悍而火辣;豔紅色的道服襯著她們面容上的冰冷氣息,讓她們就如同嬌豔的玫瑰——帶刺卻又掩蓋不了她們的璀璨與美麗。

  在氣氛緊繃到快要爆發之時,二弟子邱海棠盛氣淩人的出聲,指著桌上的錦囊。「師父將這東西交給你嗎?你不過是第三弟子,你根本就不如我!」

  三弟子倪千夜冷靜的回視因嫉妒而扭曲了美貌的邱海棠,垂眸淡淡的說:「事實就是如此,師父一離開廳堂就將錦囊塞給我,你若不信這錦囊的真假,拆開看就是了,裏面肯定是師父的筆跡。」

  「嗤!」邱海棠有些狼狽的別過頭——倪千夜一直都是所有女弟子裏最冷靜且理智的女子,說話從沒半分虛假,若是硬要質疑,就是她的不對了!

  「所以呢?」長桌的另一邊,大弟子柳雲煙雙手環胸,眯起鳳眼,「怎麼現在才通知我們這件事,師父過世的當下你就該拿出來不是嗎?」

  「師父威脅我,等她過世後三個月才能拿出來。」倪千夜坦然的環視在場充滿敵意的同門中人,神情毫無波動,「我並不想爭什麼,也懶得動什麼手腳,該我的就是我的,不該我的,我也不屑去拿,我一直都是你們之中最淡薄名利的。」

  其他弟子中立刻有人輕蔑的說:「誰知道呢?說不定你一直以來都是裝出來的……」

  「是啊!會叫的狗不咬人,但不會叫的狗……哼哼!」

  「閉嘴!」柳雲煙拍桌大吼,威嚇的瞪著那群想煽動眾人情緒的師妹,「你們都忘了規矩嗎?前三名弟子是僅次於師父,是最有權力說話的人;現在主持這場聚會的人是我.並不是你們,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准開口!」

  「是,大師姐。」其餘女弟子畏懼于柳雲煙的氣勢,只好按捺下自己的情緒.

  回過頭,柳雲煙冷冷的說。「誰要先打開錦囊?」

  「自然是大師姐。」倪千夜搶在邱海棠反駁前先聲奪人,邱海棠則恨恨的瞪著倪千夜。

  柳雲煙的素手優雅的拿起那袋錦囊,當她解開時,所有人全都屏息以待:但當她看完錦囊裏的內容,臉色頓時變了。

  「怎樣?裏面說些什麼?」邱海棠很焦躁自己並非第一個知情的人,想伸手奪過錦囊。

  「放肆!」柳雲煙一揚手,射出一張道符,速度快得有如雷擊閃電,削過邱海棠的發頂,嚇得她跌倒在地,道符變出的紙鳥在空中來回盤旋,仿佛是在睨視落魄的邱海棠。

  不過是瞬間便讓眾人看出她的實力,當下所有人更是不敢冒犯這位大師姐。

  倪千夜淡淡道:「大師姐,別理會二師姐了,請說出錦囊內容吧!」

  柳雲煙臉色微白的頒首,現在所有人的共識就是要知道師父最後對她們的安排。「左護法是我,右護法是倪千夜。」

  聞言,其他人不禁面露驚詫——大師姐只是護法,這怎麼可能?

  沒被點到名的邱海棠立刻自以為是的笑了,「我就知道,門主一定是我!」

  「不,你什麼也不是。」柳雲煙笑得更冷。

  「你說什麼?」

  「沒錯,何必露出那張怨恨的嘴臉呢?真醜!」柳雲煙攤開那張信紙展示給所有人看,讓她們心服口服。

  邱海棠看過內容,表情顯得難以置信,尖聲大笑。「太荒唐了!怎麼可能是她……別……別笑死人了!」

  「對啊!怎麼可能……為什麼門主是……」其他人的臉色也在瞬間刷白。

  柳雲煙看向唯一鎮定如昔的三師妹,聲音有些沙啞,「倪千夜,為何你的表情一點都不訝異?」

  倪千夜微微一笑,「大智若愚,這句成語我一直都是懂的。」

  「不過事情會有轉機的。」柳雲煙別開眼,揚揚手中的錦囊,「師父有附上但書,如果在十五天后的相遇,她不照著我們所說的去做,那她就不再是我們的門主,我們可以殺了她!」

  冬陽城是座四季如春的大城,就連寒冬時節也是溫暖宜人;城裏有六座湖泊與四條川流,面積等同於五個城鎮大小。

  城主是名年輕慈愛的諸侯,其父是護國大將軍,曾經立功無數,皇帝封將軍的獨子鄭烽和為爵爺,贈予他這座城池管理。

  此城文風盛行,住著不少有名望的文人雅士;而各地種植著充滿詩意的垂柳,則是營造出詩情畫意的氛圍。

  進城時,小十六瞪大眼看著高聳的城門,城牆規矩的用莊嚴的大理石堆砌而成,表面雪白而厚實,上面再以上好的紅瓦蓋成城頂,拱形大紅城門上鑲有上百個黃金門釘,顯示出冬陽城的繁華。

  果然是大城……

  小十六看得都快呆住了,金朝旭這時步下馬車,一把按住她的腦袋往下,「你一直朝上看,頸子都不會酸嗎?」

  「好高……城門好高!」小十六拼命指著那道城門,不斷發出哇哇的驚歎聲。

  「這是當然的,這可是最大的一座城,繁榮程度不亞於京城,城門若是蓋得太寒酸的話,可是會笑掉別人大牙的。」

  「哦……」小十六點頭,繼續仰望著被日陽映照生輝的城門。

  「走了,這道城門沒什麼好看的。」對常進出這座城的金朝旭而言,這道城門早已看膩了,一點也不稀奇,他拉著小十六進入關口,守關口的守衛立即攔下他們。

  正因為是大城,他們對出入的管控甚為嚴謹,絕不會讓宵小進入以造成居民的危險。

  「你們進城是要做什麼?」守衛開始盤問。

  「我是來自邢龍山莊的金公子,我是來找城主的。」金朝旭直截了當表明來意,「請幫我稟告上去。」

  「城主可不是你說見就可以見的。」守衛兇惡的一口回絕,還把手中的長槍抵在他們面前威嚇。

  小十六嚇得一溜煙躲到金朝旭身後,他的眉峰攏高,不悅他們隨便嚇到小十六。「你們是新來的守衛吧?我和你們的城主交情匪淺,他曾說過只要我報上姓名,這道城門必會為我而開,難不成你們城主只是在誆我嗎?」

  「想見我們尊貴的城主的人多得是,只憑你的一面之詞,我們難以信服!」守衛仍是不願退讓,堅持攔下他們。

  金朝旭淡笑,但笑容裏完全沒有半點溫度,「哼……那傢伙也沒給我信物或是權杖,還當什麼城民眼裏英明大度的城主?分明就是少根筋。」

  「你……」守衛正要因金朝旭污辱城主的話語而動粗,突然高聳的城門上掠下一抹急如風的俏麗身影!

  那名女護師毫不費力的遊走在城牆上,很快就站定在守衛與金朝旭間,前後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

  小十六崇拜的對她投以欣羡的目光。

  女護師全身黑色裝束,烏髮簡單的用發束綁成馬尾,在她清冷的臉上全無表情,只是提劍抱拳,「金公子,恕在下怠慢了。」就連聲音都是中性而沉穩,言行穩如泰山。

  「那是你主子的問題,不幹你的事。」金朝旭輕聲歎息,「他老是散散漫漫的,辛苦你了吧?」

  「不,沒這回事。」女護師謙恭有禮的說著,目光不經意注意到金朝旭身後的姑娘。

  「你的身手好厲害……好厲害!」小十六沖上前,一把抱住女護師的手臂表達她滿滿的崇敬。

  女護師臉上的表情變得緩和了,看來應是滿喜歡小十六的,居然對小十六笑了,還伸手捏捏她粉嫩的臉頰。

  一見面就和樂融融的兩人竟讓金朝旭覺得吃味了——他還以為小十六最黏他,沒想到竟會這麼輕易被一個剛見面的人給拐走,這……是什麼道理啊?

  金朝旭咬牙切齒的將小十六扯回身邊,皮笑肉不笑的說;「請帶路吧!」

  女護師諸葛南蝶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這是當然的,這邊請。」

  由諸葛南蝶帶路,一路上暢行無阻——守衛連一句話都不敢說,戰戰兢兢的呈一排讓開,活像她是恐怖的女煞神似的。

  入關後,城民們原本熱鬧的在街上走動、做生意,一看到諸葛南蝶走進城內,當下像是嚇壞了似的——讓開的讓開、躲避的躲避!

  「他們……怎麼了?為什麼要躲姐姐?」小十六不解的發問。

  諸葛南蝶聞聲回頭,靜靜的看著小十六。「你為什麼不怕我呢?」沒有回答小十六,而是反問。

  「姐姐的心地善良,是個好人啊!我為什麼要怕你呢?」小十六的笑靨好燦爛。

  「我和你根本就是陌生人,你怎會知道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小十六理所當然的笑道:「一看就知道啦!」

  諸葛南蝶頓了一下,不禁輕笑出聲,「你這小姑娘還真是有趣。」

  「有趣?她是個小麻煩。」金朝旭瞪著下一瞬間腳已絆到路邊石子,整個人向前跌去的小十六,及時伸手攬住她的腰,避免她和地面親近的危險。

  「如果你嫌她麻煩,那就把她送給我照顧吧!」諸葛南蝶很直接的表達出她對小十六的喜愛。「我絕對不會嫌麻煩的。」伸手想接過金朝旭臂彎裏的人兒。

  金朝旭在小十六想要倒戈過去時及時抱住她,拉回自己的陣營。「你別企圖拐走她.我覺得你照顧你家那只大城主應該就已忙不過來了,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勞煩你。」

  縱使額上的青筋猛然跳動,在他的臉上仍是笑容可掬的提點著諸葛南蝶的弱點。

  諸葛南蝶冰冷的面容立刻漲紅,神情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對城主大人怎麼可以用「我家」這個辭彙?更何況我並非是在照顧他,也不是他的婢女,他就只是我的主子,我跟他的關係僅限於聽命辦事!」

  「這樣欺騙自己好嗎?」金朝旭的笑意更深了,心情感到愉悅不已,逮到他人的痛處果然是他的快樂。

  「金公子,請你不要興風作浪。」諸葛南蝶的臉皮隱隱在抽動。

  小十六來回看著他們兩人彼此對峙著,不禁牽起純真的笑容,一左一右的挽住他們兩人的手臂,在他們怔忡的同時對著他們笑說:「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吵嘴,吵嘴感情會變好!」

  噗哧!

  不遠處一名穿著清雅高貴的男子掩嘴笑得連眼淚都迸出來了,「哈哈哈,金公子,這是打哪來的姑娘?真是太討喜了,賣給我、賣給我!」

  「非賣品。」金朝旭瞪著那名錦袍上繡有青竹的男子,努力將小十六往自己的背後塞,深怕又有第三個人開口向他討人。

  「城主!」諸葛南蝶恭敬的喊,看見站在大街中央的城主雖然氣質依然慵懶而迷人,讓所有城民仰望得如癡如醉,但他把衣服穿得歪七扭八,連腰帶都沒綁好,斜斜垂在下擺,間直像是在引誘路人去拆下它似的。

  諸葛南蝶立刻殺氣重重的沖了上去。

  城主鄭烽和俊逸的臉上毫無懼色,笑意盈盈的看著她氣急敗壞的當街替他整理儀容,手腳快到讓一堆城民發出歎息聲。

  諸葛南蝶強忍住想將城主脖子勒住的衝動,聲音顫抖的怒問:「我說,你跑出來是要幹嘛?是想讓人劫財,還是劫色?你明不明白你的安危有多麼重要,若是你出事,我的人頭可是要落地的!」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是屬於河東獅吼的等級了。

  鄭烽和笑得有如清風過境,溫暖而醉人,「你說要出去接人,可我不會打理衣帶,只好就這樣出來……」

  「藉口!你明明就是在找我麻煩。」諸葛雨蝶斬針截鐵的反駁,完全不吃他那一套。

  金朝旭將小十六給拉到一旁,「別人的家務事我們不要管,你好好看著就是了。」

  看到在大街中央開始發火踹東西怒駡的諸葛雨蝶,和那筆得十分和善無辜的城王,小十六有點擔心,「諸葛姐姐感覺挺委屈的。」

  「哈哈,你知道為什麼大家這麼怕她嗎?這是因為她老是城主,而城主也推了很多事給她,所以黑臉都是由她扮演,說不委屈是騙人的,但一半的原因也要歸咎於她的那張死人臉,活像全天下的人都欠她錢似的!」

  小十六彎起笑眸,「沒關係,城主哥哥喜歡諸葛姐姐,他們兩人會和好的。」

  金朝旭微愣的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前我還不覺得……為什麼你總能猜得這麼准?」

  如果不是和那兩人深入接觸過,照理是不會瞭解到那兩人間對彼此真正的心意,可小十六卻輕易的看出了端倪。

  小十六抬起頭回望著金朝旭,在她那張臉上居然有著一種超脫塵世的淡然感,而她那雙眼眸則是剔透得有如晨陽下的溪流,靜謐的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就如同第一次,當她開口說出賭坊失火時,他心底那種被她看穿的窒息感又再次出現。

  定神瞪著她,壓下那分對她眼神的恐懼感,他大喊,「小十六!」

  她頓了頓,眼神緩了下來,不再是那麼的穿透人心。

  「小十六!你到底是在看我,還是在看什麼東西?」按住她的肩膀,他突然很在意這個答案。

  小十六的肩膀抖了一下,微微皺起秀眉,表情顯得有點委屈,搖搖頭,唇邊逸出一抹苦笑,「沒有……沒看什麼……」

  若是沒看見什麼,她的臉色會突然變得蒼白如紙嗎?說什麼金朝旭也不相信。

  可當他正要繼續追問時,鄭烽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你怎麼突然對這名姑娘大吼?」

  不爽被人打擾,金朝旭冷冷的睨視回去,「怎麼?搞定你家那口子了嗎?」看來只能再找機會詢問小十六了。

  「哈哈,應該說我從來沒有搞不定過!」說到這裏,鄭烽和倒是很驕傲,溫和的笑臉笑得特別刺眼。

  反之,在他身後的諸葛南蝶的臉色則是又黑又臭,怨氣沖天。

  諸葛南蝶陰沉著臉,語氣沉重的說:「金公子,請注意措辭,城主大人與我沒有任何干係。」

  「是……」這對冤家的事,他實在不想牽扯太多,立刻轉移話題,「鄭城主,我書信裏提到的事,你考慮得怎樣?」

  「嗯……」鄭烽和摸著下巴想了一下,湊近他,以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你說的埋在東鶴山的前朝寶庫,只要我借你人手開通密道,幫你封鎖消息,我們兩人就四、六分帳嗎?」

  「對。」六是他,四是城主的;但就算只占四成,也是一筆很司觀的數目。

  「成交!」很快的兩個男人達成了協定。

  諸葛南蝶看得一頭霧水,小十六也疑惑的歪著頭,完全在狀況外。

  「你們遠道而來,想必累了,到城裏坐坐吧!」鄭烽和與金朝旭交換了個眼神,示意換個地方繼續討論。

  金朝旭頷首,很自然的牽起小十六的手跟著他們走。

  小十六臉紅的盯著金朝旭愈握愈自然的那只大手,但比不出聲打破沉默,就怕他會覺得尷尬而放開她的手。

  諸葛南蝶見狀,只是淡淡的搖頭——這個金朝旭對女孩子的反應還真是遲鈍啊……

  有一些殘破的片段在她的眼前跳躍著——紅色的道服隨風飄揚,刺目似鮮血的顏色就像是蟄伏在暗處的蠍子般,一群女子從上而下看著她的表情顯得既冷漠、又恐怖,仿佛是群蠍子正揚高有毒的尾巴,隨時等著螯人!

  其中一名熟悉的女子朱唇一開一闔的,發出輕蔑的笑聲,「小十六,你想死嗎?」

  「小十六,你怎麼在發呆?」

  諸葛南蝶的臉孔突然在眼前放大,回過神的小十六嚇了好大一跳,還沒從恐懼中脫離出來,她整個人連人帶椅子往後摔!

  諸葛南蝶來不及救人,小十六已頭昏腦脹的在地上滾了兩、三圈,而椅子卻躺在地上完好無缺。

  「小十六,你還好吧?」諸葛南蝶蹲下身想把她抱起來,畢竟她比一般女子來得高大,像小十六這麼瘦弱的女子,抱起來一點也不會覺得有負擔。

  可卻有一個人先一步將小十六給抱了起來!

  剛從城主書房出來的金朝旭,一踏入側廳便抱起躺在地上的小十六。

  懷中的小十六正捂著頭上的腫包,表情委屈得想哭;金朝旭半垂著眼,不冷不熱的睇著她。

  他的脾氣差可是眾所皆知,渚葛南蝶深怕小十六被罵,趕緊出聲想打圓場,「金公子,小十六只是不小心……」

  「會痛嗎?」金朝旭沒理會諸葛南蝶,逕自問著小十六。

  小十六很誠實的點頭,「會……會痛。」垮下臉,眼眶濕濡。

  下一刻,諸葛南蝶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情景——

  金朝旭居然輕輕的在小十六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並揉了揉她腫起來的頭,「還會痛嗎?」

  「不……不痛了。」小十六連哭都忘記了,兩頰飛竄上紅霞,愣愣的摸著被他親吻過的地方,想要留住那分溫度。

  「下次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知道了。」小十六乖巧的點頭。

  諸葛南蝶僵在原地,連表情都不知該怎麼擺——她從沒見過金朝旭會哄女人,而且還溫柔得讓人臉紅心跳。

  城士鄭烽和從書房走出來,手上還提著清酒,向金朝旭招手喊著,「金公子,怎麼跟你說話說到一半就突然跑出書房,才喝了五瓶你就醉了嗎?」

  看向將小十六當枕頭抱在懷中磨蹭的金朝旭,諸葛南蝶終於理解了剛才發生的情況——金公子沒有吼人,也沒有生氣,他不是突然開竅知道溫柔兩字該怎麼寫,而是……原來他是喝醉了……

  「既然金公子醉了,不如就請他進客房去休息吧?」

  「也好,我看以他混亂的神智,應該比不太能跟我談事情了。」鄭烽和同意了這個提議。

  「那我先將小十六帶走,讓她跟我一起睡。」未婚男女是絕對不能同床共寢的,那會落人口實。

  諸葛南蝶決定讓小十六跟她睡在同間廂房,哪知她在伸手要討回小十六時,金朝旭居然將小十六抱得更緊,像是在跟她搶人!

  「金、公、子,請你鬆開你的手好嗎?你也抱夠了吧?」諸葛南蝶一字一句從牙縫中迸出,很想拿鞋底狠狠敲醒金朝旭的腦袋。「就算你不把小十六當成女人,但她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讓你隨便揉來抱去的!」

  金朝旭耍起脾氣來可不是普通的盧,他雖已醉茫茫,但嘴巴還是犀利得很,「那又怎樣?我就是不讓她跟你睡!哼!你們主僕兩人想跟我搶人……也要看正主兒是誰!」

  這個愛記仇的小人……居然還在耿耿於懷在大街上她和城主表現出對小十六感興趣的事!

  諸葛南蝶快被他給打敗了,忍著大吼的情緒,「我是姑娘,跟她同睡一床一點問題都沒有;反而是你會有問題,小十六的名節你有沒想過?」

  金朝旭沉默了一下。

  諸葛南蝶以為他動搖了,笑吟吟的要將可愛的小十六接過手,「小十六,來,跟我一起睡,我還想帶你去後院看夜空的星星呢!」

  諸葛南蝶不斷散發著「來我這邊吧、來我這邊吧」的執念,畢竟小十六實在是可愛得讓她好想收來當幹妹妹疼。

  「嗯,好啊!我也想看星星。」小十六露出單純的笑靨,主動想投入諸葛南蝶的懷抱。

  金朝旭頓時覺得很不爽,醋勁大得幾乎可以移山倒海了,「我也可以陪你看星星啊!她有什麼好?」

  小十六微笑,「可是諸葛姐姐對我很好,跟她一起看星星,我會很開心……」

  金朝旭忿忿的燃起妒火,直接當起盜匪抓著人就跑,蠻橫無理得像個孩子似的,「不管!你只能由我陪你一起看,你要看,我現在就帶你去看!」

  兩人很快就不見蹤影,消失在大廳門後,金朝旭的先下手為強讓諸葛南蝶氣得火冒三丈,跺腳怒駡,「那個混帳!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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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黃色的晨陽照入窗櫺,刺眼得令床榻上的金朝旭怒駡幾聲,揉揉眼,當他想要移動身子起床時,身上多出不自然的重量讓他沒辦法順利起身。

  他緩緩掀開床單,當他看見小十六正偎在他身邊睡得酣甜時,他的思緒霎時停頓了好一陣子。

  他努力回想昨日喝完酒後的稀薄記憶,雖然殘破得可以,但還是可以一一做聯想,推斷情況——

  跟城主談到一半,外面傳出重物跌倒的聲音,他沒多加思考就沖了出去,發現小十六倒在地上,他焦急的抱起她後……好像跟諸葛南蝶爭執起來,跑到後院發神經般跟她一起吹著冷風、看著夜空,之後小十六冷得打了個噴嚏,他就直接帶她回房了。

  他注意到他跟小十六都是連帶外衣一起穿著睡的,衣裝很整齊,只是多了睡覺時所壓出的皺痕,於是他更加確定,沒有發生任何不該發生的事!

  可就算只是蓋被子純睡覺,也不能推卸該有的責任,金朝旭傾下頭,輕輕的撥開她的發梢,讓她的臉更能清楚的映在他眼前。

  她的臉頰睡得暖呼呼的,像是正作著幸福的夢;她的睡容安詳而甜美,櫻色的小巧嘴唇微啟,像是在引誘人去採擷她。

  這姑娘真的很沒防備心啊……就算他對她再好,她也不該對他這麼言聽計從吧!

  她怎能這麼的信任他呢?

  看著她,他的心底湧上一股溫熱感覺,那感覺注入了他那已冰冷很久的心扉!

  他忍不住低頭吻上她,唇上的觸感柔嫩而香甜,讓他幾乎想要吵醒小十六,深入她的嘴裏嘗盡她的芬芳。

  「嗯……」小十六嚶嚀一聲。

  金朝旭有些狼狽的退開,捂住自己微紅的面皮,他在做什麼啊?居然偷襲一個沒意識的小姑娘?

  他尷尬的又看了仍在繼續睡的小十六,發覺自己想吻她的想法還沒消逝,趕緊又移開眼。

  他心想,他該不會是喜歡上小十六了吧?

  為了更加確定這個答案的可能性,金朝旭挽起兩袖,擒住小十六的雙肩想搖醒她,「小十六,醒醒!」

  「怎、怎麼了……」小十六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神智還沒清醒,陽光刺眼得讓她頻頻往被子裏縮。

  金朝旭將小十六從被子裏挖出來,執意要得到解答,「小十六,你喜歡我嗎?」直截了當的問:「我問的不是你喜歡諸葛南蝶的那種喜歡,你明白嗎?而是想跟另一個人過一輩子的那種喜歡。」

  怕她聽不懂,他還舉例讓她做比較。

  小十六愣了一會兒,然後整張臉因害臊而愈燒愈紅,心跳如擂鼓的她知道他問的意思,卻因不擅言詞而變得吞吞吐吐,「我……」

  金朝旭看她答不出個所以然,挫敗的捏捏鼻樑,看到她臉紅得像個紅透的蘋果,他的心弦一動,一把將她撈到懷中抱著,「我抱著你,你會討厭嗎?」

  小十六搖頭,「不會討厭。」

  「那這樣呢?」金朝旭直接吻上她的唇辦。

  她只是錯愕的睜大雙眸,並沒有推開他。

  第二次吻她,他更加眷戀她清甜的氣息與溫度,忍不住吻得更深,想狠狠記住她的味道。

  小十六揪住他的衣衫,不知所措的承受著這分陌生的親昵。

  當吻結束時,小十六的雙頰紅撲撲的,害羞得不敢直視他。

  金朝旭更加確定自己是喜愛她的,他笑著揉揉她的發頂,「你沒生氣,我就當你是喜歡我喔!」

  「喔……嗯……」小十六發出模糊的單音,低著頭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嫁給我好嗎?」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窩處,凝視著她的眼神溫暖得有如冬日的太陽。

  他身邊不乏知書達禮的名門閨女,以及身世良好的富家千金,但他看得出來,她們在意的都是他的外在條件,沒有人能真的像小十六那樣用毫無雜質的眼神,單純的就只是在看他這個人!

  她是唯一能讓他卸下虛偽面具的人,她的單純和善良是獨一無二的,他要成為唯一能擁有她的人。

  「小十六,回答我啊!」金朝旭急切的注視著小十六,她沒立刻回答居然令他緊張到胃痛。

  原來他竟是這麼在意這個姑娘啊!可為什麼他直到現在才發現呢?

  「好。」小十六羞赧的點頭,她先是驚訝逃婚的他居然會回過頭來想娶她,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令她只覺得暈眩,就連點頭答應時都感到自己像是踏在浮雲上般的沒有真實感。

  得到想要的答案,金朝旭疼愛的親親她的臉頰,「我會好好珍惜你的,等這趟旅程結束後回山莊,我們就成親。」

  小十六笑得好幸福,她回抱住金朝旭,眼角隱約有著淚光,「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的。」

  「什麼?」金朝旭很疑惑她怎會突然冒出這句話。

  師父曾很殘酷的指著她告訴她,說她將和師父一樣無法愛人,也無法得到幸福!

  那一幕她記得好清晰,仿佛是昨日才發生似的;但她怎能相信呢?就算日子過得再跌跌撞撞,她都想遇見那個唯一能看得見她的好的人。

  她只相信她所看見的,她絕不質疑自己,因為如果連她想相信的那些都不能再相信了,那會是多麼的孤獨啊?

  師父始終懷抱著過去心口上的舊傷,並倔強的待在寒冷的高嶺上——而師父最終說不出口的心聲則是她直至死前,都還深愛著那個她曾掏心掏肺愛過的男人……

  為什麼要這麼偽裝自己呢?要知道那樣的偽裝,到最後最痛、最傷的還是自己啊……

  但她知道,師父爭的就是尊嚴那口氣!

  而就算師父那麼殘忍的對待她,但當師父在倒下離世的那一瞬間,淚水還是決堤了。

  縱然師父是在江湖上有能力呼風喚雨的人物,看似什麼也不缺,但最終也只能抱著脆弱且哀傷的靈魂離開人世;師父真正想要的人卻是永遠都無法得到!

  而她,明明知道師父心愛的那個人是誰……卻從沒替師父去見過那個人,所以她的這雙眼一定是……師父給她的報復!

  小十六悄悄眨掉眼眶裏的霧氣,將臉埋在金朝旭的胸口。埋藏住她哀傷的表情,「沒什麼……我只想跟你說……從第一次被你救時,我就跟定你了。」

  「你這麼早就喜歡上我了嗎?」

  小十六害羞的點了頭,那模樣閉月羞花得讓人心癢難耐,金朝旭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你真的好可愛。」

  「咳咳!」寢房的雕花門前傳出輕咳聲,諸葛南蝶半身倚在門扉上,兇狠的瞪著金朝旭,像是恨不得將他給幹刀萬剮似的,「你這個禽獸,還真的把小十六給帶上床!」

  「我剛才向她求婚,她也答應了,我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名正言順,你這個「外人」有何意見?」金朝旭挑釁的咧嘴笑,示威性的低頭親吻著小十六的發梢。

  諸葛南蝶的理智在瞬間崩潰了,「金朝旭!」她好想將這個囂張的人的頭給扭下來當球踢,藉以踐踏他歧視人的嘴臉!

  可惜她還沒將想法付諸行動,衣領上突然有股沉厚的力量將她往後拉。

  「抱歉,這妮子最近的火氣很大。」城主鄭烽和將清涼消火的蓮子湯塞到瞪直眼的諸葛南蝶手中,對著她微笑討賞,「南蝶,我特地捧來這碗甜湯給你,笑一個嘛!」

  諸葛南蝶將冰涼可口的湯品歸還給主人,「敝人身份低微,豈敢接受城主大人的任何東西。」

  「你還真是固執。」鄭烽和聳肩,唇邊的笑意變淺,他邊吃蓮子湯邊愜意的朝房內的人打招呼,「還不起床嗎?都已日上三竿了。」

  「羅唆!」金朝旭快速替自己套上外衣,綁好腰帶,並替笨手笨腳的小十六穿好中衣和外衫,幫她小巧的腳掌套上羅鞋,將她伺候得仔仔細細,連頭髮也很快的挽成髻。

  「賢夫啊賢夫。」鄭烽和不禁讚歎.一個大少爺居然能將伺候女人的工作做得如此順手,這普天之下可是難得見到幾個啊!

  「能看到你如此賢慧的這一幕,該怎麼說呢?我簡直是感動到想要拭淚啊!」

  他還伸指壓住自己的眼角,擦拭那不存在的眼淚。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金朝旭不否認自己變「賢慧」了。

  「經過一番思考,我只派南蝶一人跟著你們上路,她對你要找的地方很熟悉,是個很好的引路人;我想你也不希望人手太多吧?有些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諸葛南蝶的本事,金朝旭心裏有數,借了這個人手等於是借來十個人幫忙,鄭烽和願意暫時割愛給他,可見他對諸葛南蝶的能力可是非常的信任。「那就麻煩諸葛姑娘了。」

  「為城主做事是應該的。」諸葛南蝶的眼中進出一股驕傲的光芒——替城主做事一直都讓她感到很榮幸,這句話是自她成為護師後便常掛在口頭上的。

  小十六突然抬眼,一古腦的溜下床,踏著小巧蓮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拉住諸葛南蝶,「諸葛姐姐,城主哥哥不喜歡你總是將「應該」兩字掛在嘴邊喔!他希望你能貪心一點,能懂得向他索取一些代價喔!」

  被當面點出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諸葛南蝶尷尬得不知所措,鄭烽和則是微訝,忍不住脫口說——

  「這姑娘……真的是很妙啊!」

  「收回你們捎想的眼神,人是我的!」金朝旭瞪住他們主僕兩人,眼明手快的將小十六塞回懷中護著,藉以宣示主權。

  鄭烽和失笑,擺擺手,「你真小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說真的,我還挺想留下這個小姑娘的,但既然她是你的人,我當然要有成人之美,我是絕對不會做出棒打鴛鴦的缺德事。」

  「小十六,你會不會餓,我帶你去吃早膳好嗎?」金朝旭低頭摸摸小十六的頭。

  「嗯,會餓!」

  「我先帶她去前廳。」金朝旭掠過他們,急急的牽著小十六去吃早膳,不想讓她餓到。

  被拋在原地的鄭烽和忖度了一會兒,笑著啟唇,「南蝶,你不覺得……」

  「嗯?」諸葛南蝶面無表情的靜候下文,手指捏緊劍鞘——這是她在不安時會有的習慣動作。

  「你不覺得小十六很有可能是江湖上傳言失蹤的預言之女嗎?」說的話都透析人心,這不詭異得令人質疑嗎?

  諸葛南蝶的聲音裏有著一絲掩不住的怒意,「城主,請別猜測這種沒根據的事,小十六只是擅於觀察,恰巧說中一些事情罷了。」

  她不願意揣度,但小十六這麼嬌弱天真的人兒如果真是預言之女,那她落入貪婪之人的手裏只是遲早的事!

  早在二十年前,預言之女萬紫虹遭到現任武林盟主的欺騙,甘心為他做牛做馬了八年,將那男人從無名小卒扶植成為萬人擁戴的武林盟主,但那男人最後卻是娶了教導他武功的師父的女兒為妻,辜負了對他用情至深的萬紫虹,從此萬紫虹傷心欲絕的退出江湖,不再過問世事。

  擁有萬人羡慕的預言能力究竟是好還是壞,這個血淋淋的真實例子不是很清楚的說明了嗎?

  「南蝶,你就是這樣,學不會冷漠的看待世事,你這樣是會吃虧的。」鄭烽和這次不容她回避的握住她,力量堅定得讓她無法掙開,他沉聲交代,「如果她真的是,那麼這件事將會很棘手,我希望你能適時抽腿!」

  他就只在乎諸葛南蝶一個人的安危,其他他一律不管。

  諸葛南蝶沒有做出承諾,只是垂下眸,「城主,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有了危險卻不去營救,你要說我是婦人之仁也好,但我希望我能做到問心無愧!」

  沉默了好一會兒,鄭烽和聲音微啞道:「你真的……很耿直啊!說你傻也不是呢!」

  諸葛南蝶只是靜靜的對他微笑,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我該退下了。」

  東鶴山的地勢險峻,路上有許多不利馬車行走的坑洞,以及過於顛簸的坡道,在山腳處,諸葛南蝶建議他們應該自行用雙腳爬山。

  金朝旭並不是個嬌生慣養的男人,他很爽快的接受了這項提議。

  他們買了一些乾糧和必需品就上路了,諸葛南蝶依循金朝旭的地圖,老馬識途的領著他們朝目的地走。

  只不過花了兩天的時間,她已帶著他們來到一座茂密的叢林——在他們的眼前,有的是比他們大上數倍的聳立山崖,山崖外洞穴岩壁攀附著綿密的青苔和藤蔓,底下依稀可見黑崗石的冷硬色澤,耀耀生輝。

  「你怎麼看?」諸葛南蝶用匕首俐落的削下樹枝,熟練的潑油點火,製作成火把。

  「是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不過既然趙老爺竭盡心力都無法從這座山中拿到裏面的任何一塊金塊,就代表著裏面另有玄機。」金朝旭做出這樣的結論,「總之,沒進去闖一下,是沒辦法看出個所以然的。」

  小十六好奇的在山洞的出入口摸上摸下,手上髒兮兮的沾上一層黑色石灰,她愣愣的看了一下手上的髒汙,然後看向深幽的洞內,裏面仿佛是無止境的延伸著黑暗,照不進一絲光亮。

  她的眼眸掠過一絲光芒,看似是在發呆,可眼神卻又好像正在抓住什麼東西般的犀利。

  諸葛南蝶將小十六的表情全都看在眼底,她心情難受的別開臉。

  預言之眼可以看透真實,不論是活的還是死的都無法逃過法眼,雖然這對他們這一趟路會有很大的幫助,能夠幫助他們及時避開危險,但小十六並不是工具……

  她毅然起身,一把拉過在洞口的小十六,拉高聲量喊著,「啊!你急著上茅廁嗎?我帶你去!」然後回頭對著金朝旭說道:「你先準備好你要用的火把,我帶小十六離開一下。」

  金朝旭不疑有他,點頭讓她帶走小十六。

  小十六愕然的被拉著走,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茫然的說:「諸葛姐姐……我沒有要上茅廁……」

  確定了她們現在站的地方夠隱密,評斷了這個距離金朝旭是聽不見她們交談的聲音的,諸葛南蝶這才回過頭,開門見山的質問著,「小十六,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繼任萬紫虹的下一任門主——新的預言之女?」

  小十六頓時白了臉,但她沒有避開這個問題——她知道諸葛南蝶並沒有害她的意思,「諸葛姐姐,我是……但我並不想……這不是我願意的……」她胡亂的說著,說到慌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

  「金朝旭不知道嗎?」

  「嗯,不知道……」

  「你沒有告訴他的原因是什麼?」

  「師父她……因為這個身份而得不到幸福!魚與熊掌是不能兼得的,權位和幸福很難並存,她得到了江湖人的敬畏,卻是守不住她愛人的心……我、我不要那樣,所以自願捨棄那個身份……我逃了……」她的指節因緊抓著裙角而變白,甚至微微在發抖著。

  「你認為你不說,就能得到幸福嗎?」諸葛南蝶輕輕的歎息。

  「對……」

  她現在終於確認了,小十六不是笨,她只是太單純,她的個性上帶了點傻氣.但其實心裏清楚很多事情,她只是沒有說出口而已。

  沒有女孩想走上她曾看過的人的不幸路程,小十六亦然,所以她選擇了逃避身分來獲得她想要的幸福。

  只要一直不展現她的預言能力,她絕對不會被人看破,可小十六為了拉近她與城主的關係,所以願意開口……

  「傻女孩、傻女孩……」諸葛南蝶喃喃的說著,心痛得抱住小十六。

  小十六是堅強的,才能走到這個地步來和金朝旭相遇;通常外表柔弱而無害的人,心裏其實住著堅韌的靈魂,她很佩服這樣的小十六。

  「諸葛姐姐,我從不覺得自己可憐。」小十六輕柔一笑,伸手擦幹諸葛南蝶的眼淚,「我是說真的喔!」

  「我知道了。」諸葛南蝶抹抹臉,也跟著露出笑容——小十六都願意開朗的面對著今後的日子,她又怎能露出同情的模樣呢?

  諸葛南蝶拉著小十六順著原來的路徑回去,堅定的發誓,「我會幫你保密的,小十六。」

  「嗯。」小十六感激的點頭。

  回到山洞口,金朝旭已等得不耐煩了,他和諸葛南蝶各拿一個火把,小十六則是兩手空空跟著他們進去,因為他們一致覺得,讓迷糊的小十六拿火把可能會有性命危險!

  小十六挨在金朝旭身旁,諸葛南蝶則是走在最前頭,神情警覺的豎耳聆聽四周的聲音。

  但除了壁上水滴落地的空洞聲,以及他們的足音,並沒有其他聲響。

  走了十來分鐘,始終沒有任何異樣,直到面前出現了十來條歧路通往不同窟穴,每個黑洞都深暗得看不見底。

  「你覺得該怎麼辦?」諸葛南蝶數著他們有的幾種選擇——共有十三個!

  雖然一選錯路,或許就真的會一去不回了,「嗯……不如靠直覺隨便選一個,你覺得如何?」

  「你跟我這麼不同調,絕對不會服氣彼此選出來的路,不然讓小十六來選好了。」諸葛南蝶有意無意的推到十六身上。

  「這……」

  「我選這一條。」小十六完全沒有遲疑,很快就選了通往左邊數來第三個洞穴的路徑。

  「那我們就走這一條吧!讓小十六來選,算是很公平不是嗎?」諸葛南蝶眨眨眼,舉起火把跨步走了進去。

  小十六等著他一起走進洞穴,她歪著頭對著他微笑。

  金朝旭握住她的手,「小十六,站在這裏,我才開始後悔帶你來呢!萬一你有個什麼萬一,我是絕對承擔不起的。」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的話,他絕對是沖了再說,不會有絲毫的顧慮。

  「沒關係……我也很緊張,而且我是自願跟來的,我們彼此還可以有個照應啊!」

  她的笑容溫和得像是清風過境般,慢慢平撫了金朝旭心中的煩躁感,「是啊!反正我們都已來到這裏了,就絕對不要自來一趟,你不怕,我當然也不會怕。」

  他牽著小十六進入洞穴,諸葛南蝶就在他們五步遠的距離;走著走著,腳下好似踏到木板般的物品.在黑暗中突然閃過一道鋒芒,瞬間朝三人飛射來足以將人射成蜂窩的百枝箭矢!

  諸葛南蝶立刻拔劍抵擋,立即砍斷了二十來枝箭矢,但箭矢不斷飛射而來,她防不勝防。

  「小十六,趴下!」金朝旭大喊,提著輕薄的刀上去助陣,擋掉差點削過諸葛南蝶右肩的箭矢。

  小十六沒有聽話,她轉身在牆上搜尋,焦急的四處亂敲,沒多久就敲到一個突出物,同樣是木頭的觸感,方塊狀的木頭一陷入石壁,箭矢的襲擊立即停止,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似的。

  「小十六,是你找到機關嗎?」金朝旭喘息著問。

  「嗯……」小十六看著地上數不盡的箭矢,還有掉在地上快熄滅的火把,低聲喃語,「這已是最不危險的一條路了……」

  其他的路途更為險峻!

  「小十六,多謝……」諸葛南蝶回頭時,看到小十六鬱鬱寡歡的模樣,心想或許是她的火候還不到,沒有預測對才會失誤,現在的小十六肯定是很愧疚。

  「我……我想走在前面,後面好悶。」小十六胡亂找了個藉口,兀自拿起火把往前跑。

  「小十六!」金朝旭來不及攔住她,「該不會是剛才的機關嚇到她了……」

  「或許是。」但諸葛南蝶更清楚的是,小十六該是想自己先去試探前面的機關,她是害怕他們會受傷吧……

  小十六跑得很急,一到機關處就拼命用最短的時間搞定開關,就怕被擔憂的他們兩人給追上。

  她是真的很怕他們會受傷,在這裏孤立無援的,她一個人除了哭泣外壓根沒辦法幫到他們什麼,更無法拖他們出去求救!

  她完全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遠,在第四個機關處,她一踏下最後的機關按鍵,轟隆的聲響撼動了整個洞窟!

  落石跟著開啟的石壁落下,她的眼睛瞠得像銅鈴一樣大;後面聽到巨響趕來的金朝旭和諸葛南蝶停在小十六身旁,也不禁呆住了。

  在敞開的大型石壁後面真的放有成千上萬的金子,金黃的光芒刺目的映照著整個石窟!

  得到了這些,簡直就是有了能和皇帝比擬的財富了。

  他們一起進入光芒萬丈的石窟裏,「小十六,這一定是你帶給我的好運。」金朝旭拉拉她的小手,將一塊金子放在她的手裏。

  她怔忡的回視著他,而他則是笑著揉揉她的頭頂,「幸好機關就只有一個,不然你這個不怕死的笨蛋怎麼可能安然無恙!等這些跟城主分完後,剩下的我全都給你,你說好嗎?」

  她只是低頭傻笑著,她手中的金塊代表著他想與她一起分享,這對視錢如命的金朝旭來說是多麼的難得啊!

  其實她根本就不需要這些,此刻他對她的笑容就是她得到最好的代價了,要她做什麼她都會甘之如飴。

  就在她以為她能一直快樂下去之時,背後突然有股力量將她往後拖行,她的心跳得狂猛,金朝旭的表情也是大驚失色,連忙想要抓住她。

  諸葛南蝶自成堆的黃金山回頭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景象——

  一群紅衫女子靠著十隻式神瞬間打破了厚度足足有一棟屋子寬的山洞,每只式神都有兩個男人疊起的高度,其中一隻式神飛快的奪走小十六,一掌將金朝旭給拍打在地!

  對上這種從沒見過的術法之力,金朝旭完全無法動彈,只能恨恨的瞪著那十來名女子。

  「師父預料的沒錯,在這裏就能抓到她。」為首的大弟子柳雲煙打了個響指,師父的遺囑上立刻少了一條文字,她將信收回腰間的紫色錦囊裏。

  金朝旭並不無知,看到這群女子身上的服飾,以及環繞著她們的式神,約莫可以猜出二一,「你們是七虹道的女弟子吧?為什麼要抓小十六?」

  諸葛南蝶扶起金朝旭,「金公子,別說了……小十六她……」她不知該怎麼開口,為什麼事情發生得這麼快?

  小十六根本還沒機會享受幸福啊!

  他這麼一吼,柳雲煙才肯施捨注意力給他,「呵呵,這位兄台,可否告訴我,小十六還不錯利用吧?」

  「什麼?」他瞪人瞪得更兇狠了。

  「哎喲!你確定你不知道小十六就是預言之女這件事嗎?別裝傻了。」柳雲煙甩甩手,鄙夷的笑了,而其他女弟子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什麼?她、她是……」金朝旭震怒得想要衝上前去,可惜他被定身咒綁縛在原地,就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掛在式神臂上的小十六看到金朝旭的反應,不禁流下眼淚,低頭啜泣著。

  柳雲煙瞄了一眼洞窟裏的金山銀山,抓過式神手中的小十六,「那些就當作是你照顧小十六這段日子的禮物吧!反正她完成了你的希望,你並不吃虧;而我們也不跟你計較你私藏我們門主的事。」

  說完不理會金朝旭和諸葛南蝶服不服氣,紛紛跳上式神的肩上和手上,式神一收到她們的命令,便用神力帶著她們迅速飛離。

  柳雲煙架著小十六,不允許她回頭,拿著短刀擱在她的頸邊,狠戾的警告她,「小十六,接下來你必須聽我的話行事,你是師父選的人,我們無法改變,但我們能做的就是殺了你,你若是不肯完成師父的遺囑,那你就不是我們的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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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1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遺囑?師父有寫遺囑?小十六突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她的嘴唇發白而顫抖,低垂著頭,細聲開口,「師父……有寫遺囑嗎?」心裏雖有幾分猜測,但她還是不想證實。

  「你不知道?也對,師父怎會告訴你呢?這遺囑可好玩的呢!完全是為你而寫的,你逃得很開心是吧?但師父比你技高一籌,她早就料到你的一舉一動。」柳雲煙涼涼的訕笑著,口氣裏充滿對師父的憧憬,她朝旁邊飛越的式神勾指,命令佇立在上面的女人過來,「千夜,過來照顧小十六。」

  「是。」倪千夜憑著輕功跳躍過來,輕巧的落在小十六身旁,抱過小十六,拿厚實的大氅包住正在發抖的她,「小十六,沒事了。」

  小十六只是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語。

  柳雲煙朝一旁嗤聲,「別難過了,那男人的反應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嗎?你以為他能接受你的身份嗎?你可是萬人爭奪的人物,他只會嫌你麻煩,怎會真心愛上你呢?」

  小十六啜泣的聲音更大了。

  「大師姐,別再刺激她了。」倪千夜安撫的輕拍著小十六的背。

  「我只是讓她認清現實!」柳雲煙怒聲尖叫,「她若是我們門主,就該像師父那樣對男人不屑一顧,高高在上的讓人無法碰觸!她這是什麼模樣?多懦弱!要我當她的左右手還不如叫我一刀殺了她比較痛快!」

  「大師姐!」

  「哼!」柳雲煙把臉撇向一旁,氣呼呼的將包袱裏的熱包子拿出來塞到小十六的手中。「哭夠了就擦擦眼淚,給我吃!別餓死,哭得這麼狼狽像什麼樣!」

  她並不那麼痛恨被小十六奪走門主之位——畢竟其他的師妹們各個都是貪婪的女人,她們內心的醜陋彼此都很清楚,更明白對方有幾斤幾兩重;所以門主之位落在單純的小十六手上反而沒有置喙的餘地,因為小十六是唯一一個對預言之眼沒有貪婪之心的師妹,小十六完全不曉得要拿預言之眼來做不利於門派或是謀害她們的事。

  就只有這一點,她們所有人都對小十六感到慚愧,也很服氣。

  但有這樣的認知卻不代表她會對小十六手下留情,畢竟她也爭奪了這麼久的時間啊!

  瞄見小十六表情空洞的不說話,手中的包子一口也沒吃,柳雲煙拿刀指向她,「我不是說了嗎?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還是你想死?」

  小十六的肩膀瑟縮了一下,聽話的慢慢吃起包子。

  此時所有人包圍著小十六,其中邱海棠站在附近的式神上恨恨的瞪著小十六,她的眼眸發紅,卻是不動聲色——因為她知道,要解決這個女人絕對不能急於一時!

  小十六不知她們要將她帶去哪里,也不敢多問;夜深時,她們一行人投宿在客棧,三師姐負責監視她,與她同床就寢。

  在她的印象裏,三師姐倪千夜看著她時,眼神總是清清淡淡的,不含太多的情緒;三師姐從沒欺負過她,但也沒親近過她!

  三師姐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不跟其他師姐妹有太深的接觸。

  雖然倪千夜今晚自願看守她,但她的舉動完全不像個牢頭,反而像是個總管,吃住都先一步替她打點好。

  「小十六,吃點甜點當宵夜,再喝點熱茶,會比較好睡一點。」倪千夜在桌上放了涼糕和熱桔茶。

  她注意到小十六露出警戒又疑惑的神情,繼續用毫無起伏的聲調說著,「房裏就只有我們兩人獨處,我不是大師姐,我不會動刀動槍來威脅你的。」

  「我、我不太明白……三師姐你……還有大師姐她們……」小十六局促不安的站在一角,不敢坐下也不敢靠近三師姐。

  「你要我先說我自己,還是先說大師姐她們?」倪千夜雙臂環胸,表情不冷不熱的看著她,「你若是要我說任何事,我會照實說,只要你想知道。」

  「我、我都想知道……」小十六勇敢的回視倪千夜的眼神,「我若是門主,你們不會服我的,這我很清楚,可是你們為什麼要找上我……師父的遺囑又是什麼?」

  「你先坐下來談好嗎?」倪千夜沒有直接回答,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很認真的說出她的堅持,「我不喜歡站著說話。」

  「哦……」小十六雖有些愣住,但想得知所有事情的欲望勝過一切,便匆匆在倪千夜對面坐下。

  倪千夜倒了杯熱茶給她,順便把甜食也推過去,「我們邊吃邊談吧!」

  「嗯。」小十六有點食不知味,她抬眸觀察著三師姐——倪千夜雖是面無表情,但卻讓人感受不到她有任何敵意。

  「你……並不是所有事物都看得見吧?」倪千夜突然冒出這一句。

  小十六的直覺一向很好,對倪千夜坦承,她知道並不是壞事,「沒錯……我看到的都是片段畫面,是沒辦法連結的;我無法知道事情會以什麼方式發生,也沒辦法完全預料到最後的發展……就如同我沒有預料到師父有留下遺囑一樣……」

  「你以前是個很封閉的孩子,常常一句話會說得零零落落的。」對能侃侃而談的小十六,倪千夜像是有感而發,「是有人打開了你的心房吧?」

  小十六只能淡淡的苦笑。

  「如同你所懷疑的,現在大家確實對你還不夠服氣,畢竟搶奪門主之位的心態已沉積太久,她們還殘存著貪婪的心思;若你死了,她們絕對會拍手叫好。」

  「那你……」

  「我從來沒捎想過門主之位!並不是所有人的理想都一樣,至少我就不是,我不要權位,我只要有個能讓我盡情施展拳腳的地方;比起門主,我更想當左右手,而師父一直都是了然於心,所以成全了我,我為何要不服?」

  「可是……師父沒有成全我,我並不想成為門主!」小十六垂著頭,委屈得眼眶泛濕,差點掉下眼淚來。

  「這我不清楚,我們只知道該服從師父的決定,這是門規。」

  「若不是為了遺囑……你們也不想找上我吧……」

  「看來你還滿清楚的。」倪千夜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食指輕輕在桌上打著規律的節奏,「遺囑裏交代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小十六,你隱瞞了我們這麼久,真的很厲害啊……你其實知道自己的真名對不對?」

  小十六的呼吸一滯——她的心臟劇烈的收縮,壓縮著胸腔裏稀薄的空氣,喘息聲重重的從她的口中發出!

  現在她更確定師父在遺囑裏寫了些什麼了,沒想到師父竟連死了也不肯放過她。

  倪千夜沒有對她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繼續以陳述平常事的口吻輕聲說道:「你是師父的親生女兒,你替她報仇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師父要你親手去殺死你的爹,要你將那負心人的心挖出來給師父陪葬。」

  小十六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差點就要昏了過去——師父自己又愛又恨,卻始終無法痛下殺手的男人,如今居然要由她來執行……

  因為得不到,所以直到黃泉底下仍要報復嗎?

  師父、師父,你為何要這樣折磨我、為難我?難道就只是因為我身上留有那男人的一半血緣嗎?但生下我的人是你啊!

  「萬風華。」

  萬風華精神恍惚的抬眼——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寧願當個單純的小十六,也不想承認這個姓名!

  師父告訴過她她的名字,但卻從未用這個名字喚過她,師父其實並不想承認她的存在,這點她很明白,所以刻意當作自己沒那個名字!

  「聽著,萬風華,如果你放棄弒父,將會因違反門規而成為背叛者,包括我,我們全部的師姐妹都會當場殺了你;若你下得了手,那我們絕無二話,會立刻奉你為門主,這麼明顯的選擇,你知道該怎麼做對自己有利吧?」

  萬風華神情虛弱的點了點頭,臉上都是淚痕。

  倪千夜的手橫過桌子,按在萬風華發抖的手上,語氣放柔了,「你放心,只要你成功,對門規一向遵從的大家絕對不會再為難你,所有人都希望七虹道門派能振興起來,名揚四海,我們需要你。」

  此時門板發出咿啞聲,門扉被大大的打開,柳雲煙就站在門後。

  倪千夜回過頭,表情沒太多的驚訝——她早就知道大師姐一直站在門外,「師姐,偷聽夠了嗎?」

  柳雲煙沒有否認,哼聲對著萬風華說:「就如同千夜說的,只要你敢,我們就會服從你,這是我們的共識;七虹道的新門主如果無法報前任門主的仇,威嚴絕對會掃地,江湖上盛傳師父有多麼可憐,受盡了男人的欺騙與利用,殺了那人就代表師父的弟子們是既強悍、又狠辣的,此舉能將師父失去的名聲重新建立起來.也能讓我們的門派一夕成名。」

  「我們會協助你弑父的,你不用擔心。」倪千夜接續道。

  萬風華默默的垂著頭,唇角拉出一抹淺淺的、苦澀的微笑——不依照遺囑做就必須死,她……根本沒選擇的餘地……

  山莊的青雲亭裏,謝貂暢姿態不雅的在裏頭打瞌睡,外頭清風微送,人工湖裏夏荷綻放,這樣清涼的午後實在是很適合偷閒打盹。

  仰睡的姿勢撐太久了,他扳了扳微酸的頸子,擦幹嘴角的口水,翻個身打算繼續跟周公幽會。

  「四弟!你給我醒來!」如同春雷般的吼聲響起,鑲金邊黑靴的鞋底不偏不倚吻上了謝貂暢的臉上。

  某人立刻轟轟烈烈的摔下長型石椅,慘烈的哀叫了一聲。「他娘的!是誰?竟敢這樣叫老子起床!」

  謝貂暢粗話飆得超順,捏了捏自己差點扁掉的鼻子,兇狠的抬起還殘留有鞋印的方臉。

  他的視線由下往上看,當發覺到這記身影熟悉到令他發毛;看到臉,謝貂暢的氣焰立刻短了一節。

  「我是誰?我是你三哥!」金朝旭對著他的臉咆哮,「我喊了你四次!你睡得跟豬一樣!」

  「哈……哈哈……」謝貂暢連忙拍拍身上的灰塵,乾笑幾聲,頻頻往金朝旭背後探看,「三哥,你回來了啊!耶?你沒帶那個小姑娘回來嗎?」

  他可是跟大哥賭了二百兩的銀票,賭三哥不會帶人回來,哦耶!他的好運終於來了——他押對注了!

  金朝旭的臉臭得要命,拉得比馬還長,「我就是要跟你談這件事,你不是很懂江湖事嗎?七虹道門派的行蹤你查得到吧?」

  「查得到是查得到……三哥,你查這個幹嘛……」謝貂暢搔搔頭,打了個呵欠,「你不是對這種事興致缺缺嗎?」

  「小十六被那個門派給抓走了!」

  謝貂陽沒聽清楚,邊忍笑邊再次確認,「那姑娘叫小十六?」

  「你敢笑,我絕對揍你!」金朝旭厲眸瞪他,射出的視線冰冷得嚇人。

  「好,我不笑、我不笑!」謝貂暢趕緊遮住嘴邊的笑意,免得有拳頭招呼過來,「對了,三哥,你要先告訴我那個小姑娘為何會被那個門派給抓走,這樣我才比較好辦事啊!」

  「小十六是七虹道門派的門主。」他悶悶的說。

  謝貂暢聽完事情始末,反而不贊同的直搖頭,「三哥,于情、於理,我們都不該插手別人門派的家務事,更何況三哥不是江湖人,你更沒資格去把人給要回來!」

  「可是她看起來相當的不情願……」小十六是哭著被人給架走的,讓他看得好心疼和不舍,當下更是讓他非常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如果她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派門主,那我一定會答應幫三哥你,可她不一樣,她是有異能的人,現下有多少人在爭奪她,你知道嗎?那可是多到讓你無法防範啊!三哥,她不是你保得住的對象。」

  金朝旭捏緊拳頭,把頭扭向一旁。

  「三哥……你在得知小十六是門派門主的同時就該知道,她不是能養在大宅裏的鳥兒,更不能像平常的閨女一樣,在成親後可以以夫君為中心而運轉,相反的,她可能會帶來更多的危機和麻煩,她實在是不適合你……總之你放棄吧!」苦口婆心勸了一番後,謝貂暢發覺金朝旭的臉色並未好轉,反而是大大的寫著不爽兩字。

  糟糕!他好像忘了三哥的性子很偏執……

  「不幫忙就不幫忙,羅唆什麼!」揪起四弟的衣領,將異常兇狠的臉逼近四弟。

  「三哥,我只是要你三思而後行啊!」謝貂暢攀著兩手大力喊冤,他還真是好心被雷親,他只是不想看到某人因一時的衝動而後悔啊!

  「我看你只是欠揍!」

  此時莊主龍倚天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兩人身側,用一隻手輕輕隔開他們兩人,只是那看似輕巧的力道卻讓兩人往後大大退了兩步。

  「兄弟間別吵架。」

  「大哥,四弟挑釁我!」

  「我只是說實話,說實話有錯嗎?」

  一向被抓來主持公道的龍倚天,在兩人視線全聚集到他身上時,輕咳了一聲,「依我看,這事不必吵,沒意義。」

  「啊!什麼?為什麼?」金朝旭可是恨不得能找到正當的機會和理由,這樣才能報謝貂陽不幫他找人的仇!

  「因為呢……用不著四弟去找人,那姑娘的事已鬧大到傳入我的耳裏了。」

  大哥是山莊最有力的支柱,也是江湖上第一高手,通常必須請到大哥的事都是很大樁,是會動搖到整個局勢的。

  有了小十六的消息,金朝旭哪管這個消息會有多糟,著急的問:「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在你向我打聽之前,我要先問你,你知道怎麼對抗術法嗎?就是因為不懂才會讓人被擄走吧?」

  「我……」金朝旭答不出話。

  「難得一向精明的你竟沒想到這一點,證明你是真的為了那名姑娘而慌了手腳。」龍倚天淡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對了,不只你想找人,冬陽城有人亦然。」

  他略微側開身,諸葛南蝶就站在他身後,微微朝他們頷首。

  「又見面了,金公子。」

  「你……」金朝旭為之愕然——小十六一被抓走,他就立刻隻身趕回山莊找四弟,完全沒料到諸葛南蝶會前來拜訪!

  他以為諸葛南蝶辦完城主交代的事後,就不會再理會小十六了。

  「我覺得我也該為小十六的事負點責,所以就不請自來了。」諸葛南蝶的口吻聽來輕描淡寫,神色卻是非常的認真。

  龍倚天稍微數了一下人數,沉吟的說:「嗯……乾脆在場我們四個人都去好了,人多比較好跟他們抗衡。」

  「對了,大哥,既然我也要參與,你至少要跟我說一下情況吧?」謝貂暢覺得自己簡直是莫名其妙被牽扯進來的。

  龍倚天開始簡略的講解起來,「情況就是——七虹道現在正囚禁著現任的武林盟主,七虹道發出宣告要挖出現任武林盟主的心臟來掛在江湖的公義亭上示眾,此舉將會由七虹道新任門主來執刀,藉以報她的母親萬紫虹被薄情郎糟蹋之仇。」

  「她們要讓小十六去殺人?」金朝旭怒吼,那群女人居然要讓那麼單純善良的小十六的手上沾染血腥,好狠毒的心腸!前一代的恩怨怎能牽扯到小十六的身上?」

  「我有同感。」諸葛南蝶眯起眼,渾身散發出不悅的氣息。

  「那名小姑娘就算是受到脅迫,應該也不敢動手吧……」謝貂暢實在想像不出那個傻呆的姑娘會殺人,總覺得那姑娘跟血的顏色是不搭的。

  「都放話了,你覺得敢不敢?」龍倚天笑笑的說。

  「別說這麼多了,趕快找出對抗術法的方法,不然就來不及了!」金朝旭不想再待在這裏無所事事,他只想儘快奔到小十六身旁,就算他沒有力量幫助她,至少也不能讓她因害怕而受傷。

  「別急、別急,辦法在我身上。」龍倚天不慌不忙的拿出成疊紙符,黃色紙符上以紅砂畫了奇形怪狀的圖形,「這是我請某個隱居的道行高深的僧人……」

  不等龍倚天說完道符的來源,心急如焚的金朝旭立刻一把搶過,「怎麼不早說!」

  龍倚天並未介意金朝旭的舉動,兀白曖昧的笑了——三弟,看來你是真的沉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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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11: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美侖美奐的大宅院外聚集著人山人海,這群人龍蛇混雜,不少人用貪婪的眼神盯著宅院門口;若不是礙於數百人都已試圖衝破七虹道門徒所設的結界卻是無功而返,他們怎會全都守在這裏伺機而動?

  這新起的門派的術法奇異而多變,既沒人見識過,亦無人能破解。

  守在外面的人各懷心思,有人是想救人,有人是想看好戲,也有人是想爭奪預言之女,當然也有人是想和這個門派打交道。

  柳雲煙有恃無恐,透過窗櫺看向外面的人潮,「如我所願,人愈多愈好,管你們是什麼獐頭鼠目,還是名門正派,你們都不過是見證我們的成名的棋子罷了!師父,你的恥辱會被討回的。」放下窗簾,嬌美的身影掠出房間,走到了廳堂。

  廳堂裏有一群奴僕被捆綁丟在地上,害怕的看著這些女門徒;她們各個氣勢驕悍,冷笑看著服侍武林盟主的人們。

  此時廳堂側邊的一扇門突然破裂,跌入了一對被捆綁的夫妻,他們兩人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跟著走進來的是二弟子邱海棠,她鄙笑著,「武林盟主不過就這點能耐,居然連七虹道術法的十招都打不過,可不可恥啊?」

  其他女門徒也一起笑了,其中有人說著,「師姐,話不能這麼說啊!七虹道術法一招招都是克負心人的劍法,師父不是說了,這可稱為恨情術啊!只有沒有心的人才打得過我們!」

  「也是……」邱海棠驕傲的笑著,又踢了地上那對夫妻兩腳,「你們過得很舒適吧?告訴你們,報應不是不來,而是晚來而已;現在就由我們來報復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居然敢讓我們的師父蒙羞,此罪天理不容!」

  「夠了,別再羞辱他們了。」柳雲煙出言制止邱海棠的拳腳。

  「為什麼?你不也很替師父打抱不平嗎?」

  「重頭戲是要讓給另一個人來演,你別忘了,不然這結果怎會令人滿意呢?」

  柳雲煙瞟過地上那對狠瞪著她們的夫妻,打了個響指,「三師妹,帶她進來!還有,其他師妹們去把門全打開,讓外面的人能看得見!」

  「瞭解。」師妹們聽命將所有門扉打開。

  外面人聲沸騰,只可惜因為距離太遠,他們只看得見屋內的情況,卻聽不清楚裏面的聲音。

  那些師妹們風情萬種的對圍觀在外的眾人揮著手,接著又回到廳堂裏待命。

  廳堂側邊第七扇門被打開——倪千夜帶著打扮俏麗的萬風華進來,她的表情毫無生氣,被動的被倪千夜牽著走。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她們,視線全聚集在穿著豔紅曳地長袍的萬風華身上;而她只是低著頭,讓頭髮遮住自己的臉蛋。

  邱海棠嫉妒的看著成為萬眾矚目的萬風華,一腳將地上的夫妻踢上前,「還不見過我們的新門主!」

  「你們真是欺人太甚!巧妹,你沒事吧?」被這般侮辱著,武林盟主林禹宥就算再知道忍氣吞聲這四個字是怎麼寫的也咽不下這口氣,他先是關心被他拖累的妻子,看到妻子搖頭對他微笑,他才放下心。

  「欺人太甚?別笑死人了,做賊的喊抓賊,不會太無恥了嗎?」邱海棠冷笑著,「想想你是怎麼對我們師父的吧!少寡廉鮮恥了!」

  其他師妹也同仇敵愾的冷睨著他們。

  「我跟紫虹的事你們根本不瞭解,你們……」當他抬起頭欲反駁時,萬風華已站定在他眼前,沒有情緒的看著他。

  「你……你是……」看那張臉的輪廓和五官,林禹宥霎時梗住聲音,身旁的妻子則是默默的在掉汨。

  萬風華沒像其他人那般的咄咄逼人,她只是用淡定的語氣問:「你們還記得我嗎?」

  「當、當然記得!」武林盟主的妻子潘惠巧激動到語不成句,可惜手被綁縛住,不然她一定會抱住萬風華,「那時紫虹姐把你生下後卻不要你,我們養你養到七歲,她卻突然把你給帶走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對吧?紫虹姐對你好不好?」

  其他奴僕也開始說話,尤其是老一輩的人更是在拭淚——

  「小姐!夫人說得沒錯,你記不記得我們?你那時候還小,被帶走時哭得好可憐,我們都好捨不得你啊!小姐,你說說話啊……」

  「閉嘴!她不是你們的小姐,她是我們的門主,是師父的女兒!」情況出乎意料之外,師父並未在信裏提到這件事,這讓所有門徒錯愕不解,是柳雲煙先出聲鎮定住其他師妹們的情緒。

  萬風華半垂下眼,哀傷的沉默著。

  倪千夜將匕首塞到她的手裏,提醒著她.「別忘了你應該做什麼,把你生下來、養大的人是師父,你不能背叛師父的意志!」

  萬風華接下鋒利的匕首,其他師姐妹們都滿意的微笑了。

  「你要……殺了我嗎?」面對親生女兒以復仇者的姿態站在面前,林禹宥心裏只覺得百感交集。

  「你不能這麼做!華兒!華兒!」潘惠巧啜泣著直喊。

  「那時我是還小,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但我記得清清楚楚……」萬風華兩手高舉起匕首。

  在外面圍觀的人群變得更加嘈雜了——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叫好。

  「我記得爹和娘在爭執,娘不願意爹娶她為正妻後還必須另娶師妹當妾,娘要當爹的唯一,但爹說他不能辜負師父的女兒,然後……娘扔下我消失了將近七年,在那段時間裏她獨自沉浸在憤恨中……不知爹將妻子的位置一直保留著,沒有讓給任何人……直到娘再次把我帶走,爹知道一切已無法挽回,才正式娶了巧姨……」

  所有人鴉雀無聲,這段還原真相的告白等於是讓七虹道門派站不住腳。

  「萬風華!你這樣還算是師父的女兒嗎?為什麼你要替他辯白?」柳雲煙老羞成怒,立刻拔劍抵在萬風華的背上。

  「這件事沒有對錯,又要我如何恨誰或是殺了誰呢?」萬風華緩緩回身,讓柳雲煙的劍鋒指在她的心窩處,此刻的她不似以往那樣的天真爛漫,她的氣息沉穩,冥冥中壓制住所有師姐妹們的憤怒,仿佛經歷了太多事而蛻變成另一個人!

  「萬風華!」

  「別再叫我這個名字!我不認識這個名字。」她俐落的讓匕首在手中轉了個方向,指向自己剔透銳利的眼睛,「你們崇拜師父,盲目的遵從師父的所有,那是因為你們想要變成師父,跟她一樣能看穿過去與未來,你們尊崇的無非就是這雙眼睛的能力,這個門派不過是用這種虛偽且脆弱的力量連系起來的,給我有何用?想要這雙眼睛的人就上來吧!」

  她的沉喝讓師姐們的身軀為之一顫——一是因為被看透心思,一是突然認知到眼前這沒用預言之眼就能看穿她們的人是她們所比不上的!

  柳雲煙將劍往前推,刺破了萬風華的衣服,滲出刺目的鮮血,「哼!只有你有命格去承受那雙眼,我們才不會傻得跟你索取;現在你是要逼我不得不殺你嗎?你只要乖乖聽話,我們都會奉你為門主!我再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快去殺了你爹,否則就別怪我施咒操控你殺人。」

  萬風華只覺得可笑——師姐們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能讓她們成名的結果。

  「別逼我,我是不會順你們的意的,我不怕死,你要取我的命就取吧!反正你們已經把我的夢給毀了。」萬風華落下了哀慟的淚珠,彷若玻璃珠剔透的眼眸因心碎而碎裂了。

  她一直渴望著平凡而樸實的生活,她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度過一生;她曾經努力過,她以為觸手可及的幸福其實很遙遠——金朝旭那驚怒的表情一直縈繞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她將自己的手與印象中師父的手相疊,原來都是一樣的瘦小,一樣無法掌握住任何東西。

  她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都遭遇過這麼多的不幸了,她從未被打敗過,反而一直勇敢的往前走;但不知為何,這次的哀傷特別令她難以承受。

  愛上一個人可以變得堅強,也能變得脆弱……

  突如其來一股腥甜感湧上喉頭,從嘴角溢了出來,她的視線開始左右飄忽,無法聚焦;她咳了數聲,血居然從嘴裏大量噴灑而出。

  她盯著地上一朵朵鮮豔的血漬,力氣慢慢抽離了身體,雙腳支撐不住身體的倒了下來,頭頂上則是響起了劇烈的爭執聲——

  「邱海棠!你做什麼你?為什麼要對她下催命咒?我有准你這樣做嗎?」

  「大師姐,她背叛了師父!她該死!」

  「你還不懂嗎?那只是威脅!你以為她死了以後還有人有那個天命來替代她嗎?你是真的想讓這個門派瓦解嗎?」

  原來動手的是……二師姐!她的神智迷糊,疲憊的閉上眼,爭執和爭鬥的聲音明明愈來愈大聲,可她卻覺得所有的喧鬧開始變得寧靜,她的世界似乎逐漸陷入了死寂。

  「撐著點!你不能死!」倪千夜緊急將她從地上抱起,其他女門徒也趕緊湊上來。

  「下符的地方在哪里?快!快找出來!」倪千夜焦急的翻找著萬風華的身上。

  她們七虹道的術法並不易解,而且每個師姐妹為了對付彼此都發展了一套各自的獨門密術,就算出自同門也不一定能解除對方全部的咒術,術法唯一的共通點是一定要找到下咒的源頭才能阻斷詛咒。

  「邱海棠!你還不趕快解符!」試著在萬風華身上解咒無效,柳雲煙扭頭怒吼。

  「我偏不!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被師父給選中!」邱海棠歇靳底裏的尖叫著,嫉妒的心態令她發狂,但她隨即就被其他的師妹們給壓倒在地上以制止她瘋狂的行為。

  此時,萬風華似乎聽見在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巧姨和她爹親林禹宥,以及在場所有下人們痛心的呼喊,可是……她不想理會,雖然被下咒的身軀疼得像是被火燃燒著!

  那熊熊的焰火燃燒著她的生命和臟腑,但她卻不覺得痛苦,她只想好好的沉睡。

  「大師姐!不好了!結界居然被破解了!」去外面察看情況的女門徒倉惶奔了進來。

  「什麼……」柳雲煙一抬起頭,立刻被一把劍指住要害——只要她一亂動,就會被削掉頭顱!

  持劍的龍倚天溫和的笑了,「你是指使者吧?乖乖別亂動會比較好喔!」

  沒闖過江湖也該有見識,整個大廳裏開始竊竊私語,更多的則是慶倖之聲,「是江湖第一高手,他們一定是聽到風聲來救盟主的……」

  謝貂暢和諸葛南蝶忙著和那些女術師們纏鬥,金朝旭則是魯莽的推開圍住萬風華的人群,「混蛋!怎會變成這樣?你們給我讓開!」

  看到金朝旭的神情,那些女術師們識相的讓開。

  倪千夜沉默的將萬風華交到金朝旭的手裏,並試圖解釋著,「這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事,她是被下了咒……」

  見到想見的人,卻是一具漸漸失去體溫的身軀,金朝旭只覺得怒不可抑,「別找藉口!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她的!」

  龍倚天適時出聲提點,「三弟,先冷靜下來,別慌了手腳,既然是咒術,就有解的方法,你手中還有符吧?試試看吧!」

  金朝旭緩緩吸進一大口氣進入胸腔,嘗試讓自己恢復理智;他從衣袋拿出龍倚天給他的數張符咒貼在萬風華的身上,然後屏息等待著。

  數分鐘後,萬風華劇烈的咳了幾聲,臉色開始好轉,呼息開始恢復了正常。

  「不可能的!我們的咒是無人能解……」有人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語。

  「你們太自負了,寫咒的人可是修煉了五十年的高僧,不是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輩可以比得上的。」謝貂暢嘿嘿嘿的笑,很高興可以看到這群毒蠍女子備受打擊的表情。

  雖然萬風華沒有張開眼,但已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她吐了那麼多血,臟腑必定有受到創傷,身體必須好好休養與調理。

  「小十六,我帶你回去,不讓這些人再欺侮你。」金朝旭溫柔的對著陷入沉睡的萬風華說著,並逕自抱起人想要離開。

  「等一下!你不能把人給帶走,萬風華是我們的門主!」柳雲煙尖聲叫著,想要衝上去,卻被龍倚天的劍給擋下。

  「萬風華?這是她的名字嗎?」金朝旭回過頭,先是冷笑,接著毫不留情的大聲諷刺,「不,你們並沒把她當成是門主,你們只是把她當作工具利用而已,恕我無法將她交給你們!」

  「你從這裏踏出去後,會有更多的麻煩找上你!你這個沒用的商人豈有三頭六臂可以抵擋?只有我們門派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她而不怕沾染上麻煩,她也只有我們這裏可以容身!」

  「因為我是真心的對待她,所以我一點都不怕麻煩,更不怕危險,我跟你們是不同的。」

  簡單的幾句話,字字鏗鏘有力,充滿了魄力,讓那群女術師們啞口無言,慚愧的低頭反省著。

  回程時沒人敢阻擋,他們山莊的名聲大,很少人敢挑戰;在馬車裏,金朝旭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更緊緊的抱住她,讓自己的體溫能溫暖她。

  伸手擦了擦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睡得並不安穩,便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小十六,別哭了,不會有人能再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的。」

  在廚房裏花了數小時把藥煎好,金朝旭一如這幾日堅持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把藥端去寢房.讓還沒蘇醒的人兒喝下。

  雖然小十六的病容有漸漸好轉,但情況依然讓他感到很不安。

  繞過廊道,正要推門入房,有奴婢急急忙忙的叫住他——

  「三爺、三爺!」

  「怎麼了?」

  「那個……已經是第四天了,七虹道門派的人還守在門外呢!」

  「她們沒鬧事吧?」

  「是沒有……那群人安分得很詭異,而且還會幫我們打發一些想要來找麻煩的不肖人士……」

  「既然她們沒幹什麼壞事,就別理會她們。」他擺擺手,表示隨她們去,奴婢只好領命下去。

  進了房,他看見幫忙看顧小十六的諸葛南蝶神情鬱悶的合上床帳,並將湯藥放在一旁的桌上,「她醒了嗎?」

  「剛醒沒多久,不過她都不講話……模樣顯得很消沉……」諸葛南蝶幽幽的睇著床帳後的消瘦身影,擔憂之色顯露無遺。

  「我來跟她說說吧!」

  「那就不打擾你們了。」諸葛南蝶識相的先離開房間,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她相信金朝旭可以讓小十六打開心房。

  手掌輕輕掀開床帳,透過窗櫺的陽光,讓他看清楚了床榻上的小十六側著頭,雙眼無神的看著雪白的牆壁;窩在被褥下的身軀蜷曲成一團,像個小小蓑衣蟲,只差沒被掛起來。

  「小十六。」

  他一出聲,萬風華就像被嚇到了似的,她的雙眼瞠大,身軀隱約往後方移動。

  金朝旭可沒多大耐性,他知道她被相處多年的師姐們那樣冷血的對待,肯定會讓她會對人產生防備之心,但他可不想和她慢慢的重新建立起關係。

  他直接伸手抓住她的後領把她給提了過來,把冒著熱煙的湯藥塞到她的手中,語氣裏恐嚇的意味十足,「快喝,聽到了沒?不然我就把你連被子一起打包掛在山莊的大門上供人欣賞,讓你徹底當只冬眠的蟲兒!」

  被他的威嚇給嚇到,她僵硬的點著頭,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將熱呼呼的苦藥慢慢喝下,直到碗底朝天,她才後知後覺的皺起小臉,表達對湯藥的嫌惡。

  「很苦吧?」金朝旭明知故問。

  她點點頭,下一刻金朝旭的臉孔已在她的眼前放大,她沒有思索的時間,唇已被一股溫熱給覆蓋住;她的檀口被撬開,蜜餞被喂入口裏,甘甜的滋味從舌尖泛開。

  貪戀著蜜餞的味道,她積極的與金朝旭的唇舌糾纏,卻不知這種舉動是種勾引了。

  她在迷糊間聽到一聲男性低喘聲,接著是一陣天旋地轉,她突然被壓在底下,金朝旭就懸在她身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她垂下眼,推了推他的身軀,要他離開這張床。

  他沒讓步,抓住她的手腕,逼著她說山真心話,「諸葛南蝶說你不跟她說話,連我也是嗎?我不是特別的嗎?你不是喜歡我嗎?」

  她的眼中起了水霧,用力眨著眼,柔弱的聲音乾澀不己,「諸葛姐姐有說我會在這裏是你們來救我的,為什麼呢?我一點也不覺得很開心。」

  明明喜歡的人在面前,她卻想要逃避,想要一個人躲藏起來!

  知道了她的身份還願意找人一起來搭救她,這已說明了她不須在意金朝旭之前驚怒的表情代表什麼,但她還是失去了面對他的勇氣。

  在潛意識裏,她將被得知身份和無法得到幸福兩者畫上等號——師父死前對她的預言成真了,她居然連喜歡的人都無法相信,無法相信他現在是抱著怎樣的情感在看待她。

  「看著我!小十六,你到底是怎麼了?」金朝旭想扳過她的臉讓她正視他,讓她能看著他說話.卻被她抗拒的一把揮開。

  「你怎麼了你……」金朝旭愕然的瞠著眼。

  「對不起,我……我的腦袋有點亂……」萬風華感到不堪的別過頭,表情顯得很狼狽,「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需要我出去嗎?」

  萬風華點頭,金朝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順從她的意思走向房門,當他的手指碰到門扉之時,又聽到她突然出聲,「你可以……站在門外嗎?一個人……會有點怕……」

  金朝旭勾起淺淺的微笑——她還是需要他的,這點讓他感到很慶倖,只要她心裏不是一個人,只要她還惦記著他,一切就都還有可能。「你要思考多久都可以,別忘了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想清楚為止。」

  她整整沉默了一個禮拜,這期間她經常獨自坐在池塘邊,撐著下巴望著蔚藍的天際;她的眼神空洞洞,還沒從師父和師姐們的算計中走出來。

  她知道有人在擔心她,可就是沒辦法擺脫內心的傷口,對自己笑說其實她已經不痛了。

  這一次,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裝作一點也不疲憊的繼續堅強下去。

  夜涼露重,她穿著單衣,披著外衫走出寢房,直接在廊道上坐下;風吹來,幾許花辦落在肩頭,她一動也不動,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清淚滑下臉頰,她將赤裸的兩腳蜷曲抱在胸前,低低的哭了起來。

  聽到若有似無的抽泣聲,金朝旭從隔壁房走出,他近日來天天在小十六身邊跟前跟後,很敏感的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情緒沒有日漸平復,反而變得更加憂鬱,這讓也看在眼底,心裏很是難受。

  大哥今天又拉著他提起婚事,他知道對現在的小十六而言,並不是時候,只是最近她的身影變得更消瘦,神智也更容易恍惚,他想有個正當名目將她給拴在身邊,要她為他而打起精神。

  想到這裏,他踏出一步,驚擾了暗自哭泣的萬風華,「小十六,很晚了,還沒睡嗎?」

  「啊……嗯!」萬風華趕緊抹去臉上的淚痕。

  「正好,我也睡不太著,我陪你作伴吧!」他大方的在她身邊坐下,出手攬住她的肩頭。

  沒有防備的萬風華驚喘一聲,整個人跌入他的懷裏,被他抱了個滿懷;她的臉頰羞紅,不敢抬起頭。

  他輕晃著她的身子,像是在哄小孩入睡般,低低的嗓音充滿了柔情,「小十六、小十六,我有多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萬風華害羞的把頭垂得更低。

  「我說我喜歡你,小笨蛋,不要讓我把話重複第二遍。」他將頭靠著她的頸窩,故意用體重來壓她,還用手搔她的胳肢窩。

  萬風華忍不住輕笑起來,笑聲像風中的鈴鐺,清脆而響亮。

  他故意鬧她,一下搔她癢、一下捏她臉,還故意偷親她;沒一會兒,萬風華忍不住也回手報復,兩人愈玩愈起勁,在走廊上打鬧成一團,彼此的頭髮和衣服都扯得亂七八糟,誰也沒讓誰。

  最後由金朝旭將她翻壓在地上,雖然樣子一點也不瀟灑帥氣,頭髮已亂成一團,他還是勝利的露出欠打的笑容,根本不懂禮讓兩字為何物。

  萬風華不服輸的亮出小貝齒,朝金朝旭的鼻頭不輕不重的咬下去。

  「哇!你咬我?你真是愈來愈大膽了喔!」金朝旭誇張的哇哇大叫,裝起委屈來,捂住挺鼻上的齒痕,「太過分了!你……你怎麼賠我?」

  萬風華笑得更大聲,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滾。

  「不行、不行,你太囂張了,我要為自己討回一點公道!」金朝旭嘿嘿笑著,撲抱住在地上笑得開懷的萬風華,不逞多讓的咬住她的耳朵。「把一個俊男的臉給咬壞,我要你負責!」

  「你……你好誇張!」萬風華笑到都快沒力了,完全忘記了煩惱。

  「哪里誇張?我一向是睚眥必報的人,就算你是女子也不能賴帳。」他一把從地上打橫抱起小十六,「這樣好了,我大人有大量,處罰很簡單,當我的妻子,一天做的事情不多,吃飽睡、睡飽吃就可以了。」

  「啊……」萬風華簡直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話語——她已曝光在大眾面前,她是個被黑白兩道的人馬爭相奪取的人物,他怎麼……

  「哇!這個表情一定是感動到傻了。」金朝旭自導自演,完全算准萬風華的反應會慢半拍的弱點,立刻見縫插針,把握機會。「那我們擇日不如撞日,隔天就成親,只宴請比較熟的朋友就好,不必太隆重。」

  「那、那個……」完全比不上金朝旭的伶牙俐齒,以及他說話的速度,萬風華好不容易抓住時機想說話,卻被金朝旭堵住了嘴,將她吻得七暈八素。

  「我知道你想表達你的感動,但說真的,你不必太感動,我明白在心就好。」金朝旭毫不害羞的說了一堆自戀的話語,在萬風華聽得瞠目結舌的當下,將她抱進自己房裏,打算趁今天一次完事,省得看她失魂落魄讓他提心吊膽。

  一將萬風華放在床上,金朝旭立刻脫了黑靴上床,不想給她太多思索的時間,免得她想太多,又會陷入鬱鬱寡歡的模樣。

  萬風華雖然對情事生嫩,但隱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逼婚的方式讓她莞爾,她一定會把此事列為人生中最珍貴的寶物,等以後老了能拿出來邊回憶、邊傻笑。

  「你……你會後悔嗎?」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臂輕問。

  「後悔什麼?愛一個人為什麼要後悔?」

  萬風華的眼眶立刻進出眼淚,內心感到一陣激昂,只因他的這句話。「我、我是一個麻煩鬼……」

  她開始哽咽,眼淚落個不停,擦都擦不完;她的心房在被打開的瞬間,流溢出太多小心翼翼藏住的情緒。「你遇到我後都沒好事,我好討厭這樣……嗚嗚……」

  「笨蛋,你只顧著想東想西,亂想一通。」他用指節敲她的腦袋瓜,「是你的話,我就不嫌麻煩!聽清楚了沒?」

  「還、還有……」她抽著氣,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得太過狼狽,「那個,你可能已從師姐那裏知道我的真名了,我……我雖然叫萬風華……但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小十六……」

  「我有叫過你萬風華這三個字嗎?」

  她愣了一愣,表情有點發傻,「沒有……」

  金朝旭笑捏著她的鼻頭,「那就是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萬風華破涕為笑,一掃陰霾,臉上終於出現晴朗的光彩,她噙著羞怯的笑搖搖頭,「沒有了。」

  「所以我可以開動了嗎?」他朝她眨眨眼,而這樣的舉動又逗笑了她。

  「是的。」萬風華勾住金朝旭的頸子,回吻著他。

  床帳一垂下,兩人熱情的在對方的身上點起火苗;在這個漫長的夜晚,屬於他們的濃情蜜意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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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3 07:12: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日上三竿,房裏充斥著金黃色的溫暖陽光,萬風華愛困的眨眨沉重的眼皮,在床榻上只手遮住晨陽,等眼睛適應了光亮後才翻坐起身。

  一起身,身上每根骨頭都像是被拆卸過般的酸疼,迷迷糊糊的她這時摸了摸身邊尚留有溫度卻不見身影的位置,回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她傻傻的臉紅了好一會兒才掀開床帳下床,用床邊不知何時已放置的盆水洗淨好,笨手笨腳的套上羅鞋,穿上外衣、束上腰帶,她推門出去,頭髮披散在身後未加整理。

  推開門時,她不禁愣住——

  上百個奴僕在外忙進忙出,嘰嘰喳喳的捧著一堆裹著紅布的東西去大廳;也有人忙著將朝金院佈置得一片喜氣,其中一名奴婢看見她就呆站在房門外,立刻拔聲高喊,「姑娘!」

  奴婢身旁的同伴立刻糾正,「笨蛋!不可以叫姑娘,要叫三少夫人!」

  「對喔、對喔!」

  兩名奴婢急忙跑到她面前,兩人合力拉住她往房裏推。

  「等……等等,我才剛睡醒!」她一臉莫名的被推回房間,門還當著她的面關上。兩名俏奴婢上下打量著她,還將她轉過一圈來觀察,然後旁若無人似的開始討論起來,「怎樣?」

  「嗯,三少夫人感覺有點小只……身高比較矮,也比較瘦一點……」

  「果然還是不合啊……」

  兩人嘖嘖有聲的又是歎息、又是搖頭,萬風華被看到人都快發毛了。

  「怎麼辦?」

  「沒關係!直接綁下去就對了,反正也沒時間了!」

  「那你去拿東西,我來動手。」

  「沒問題!」

  萬風華覺得這兩個奴婢的對話愈昕愈詭異,看到她們甚至挽起袖子朝她逼近,她不安的往後緩緩挪動腳步,做好逃跑的準備。

  「怎麼辦?小芳,我突然好興奮,我可以碰到三少夫人耶……」頭上綁兩顆包包頭的奴婢舞動著自己的十隻手指頭,猥褻的笑著朝萬風華靠近。

  在一旁櫃子翻找衣物的奴婢小芳則是回頭凶人,「阿香,你動作快點好不好!」

  「三少夫人,乖,我會對你溫柔一點的……」阿香發出咯咯的笑聲。

  就在她的手快碰到她時,萬風華終於忍不住放聲喊叫起來,「哇——不要靠近我啊!」

  一個時辰後,兩個奴婢各頂著一頭被打的腫包跪在眾人面前,一臉的委屈樣。

  「你們當奴婢都幾年了啊?真是太可恥了,只是要你們幫她換個嫁裳,你們居然會被三少夫人當成是變態!」總管氣到上氣不接下氣,鼻子下方兩撮白鬍鬚直抖動。

  「三爺打女人更可恥!」阿香立刻頂嘴,對將自己頭上打出腫包的罪魁禍首感到異常憤怒——她晚上還要去私會心愛的長工三郎哥,這教她怎麼出去見人啊?

  「對!超可恥,我們又不是故意的!」身為雙胞胎姐妹,小芳當然要幫自己人說話。

  憤怒的眼神不約而同射掃向剛幫萬風華穿好嫁衣的金朝旭,而他則是完全沒有反省之心,還敢回頭微笑的說:「我可是男人、女人都打,怎樣?有哪里不滿嗎?」

  「全部都不滿!」

  「對!這麼可愛的夫人讓我們多摸一下就多打一拳,真是超可惡!」那時沒摸過癮的阿香立刻氣怒的揮動手臂表達不滿。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不想要工作啦?」總管立刻喝止這兩名無法無天的婢女,並回頭陪笑的說:「這……三爺,她們是新來的,還不懂規矩,你就別跟她們計較了!」

  看到懷中的萬風華在偷笑,金朝旭搓了搓她的柔荑,「她們兩個的個性直來直往,挺有趣的,就安排她們待在我妻子身邊吧!」

  「是,三爺。」

  斥退下人們後,金朝旭左右看了看穿戴好紅嫁衣和鳳冠的萬風華,微微皺起眉,「大嫂的嫁衣果然比較大一點……」蹲下身幫她的衣袖折進去兩折,裙子也拉高一點並用裙帶綁緊,以防止她會被絆倒。

  「這是你大嫂的嫁衣?」萬風華驚呼的扯一扯身上的衣服,覺得好新奇。

  「對啊!因為太過倉促的決定,所以壓根來不及做衣服,就借用大嫂的嫁衣了;我大嫂大你四歲,衣服難免比較大一點。」他笑著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新郎服,「我身上這件紅喜袍則是我大哥的,幸好我和大哥有著差不多的體型,穿起來倒是沒什麼大問題。」

  「哇……看起來好帥!」萬風華雙眼發光,在金朝旭身上左捏右摸,對他身上這件合身又能顯露出修長身材的衣服很有興趣。

  「很帥嗎?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喔!晚上你就幫我脫衣服吧!」金朝旭邪笑著啄吻著她的唇辦,將她抱了起來。

  萬風華的臉皮薄,根本禁不起這樣的調情,馬上就從頭頂燒紅到脖子,「不、不跟你講了,快放我下來啦!」

  「先答應我晚上幫我脫……」金朝旭想跟她耍賴,立即被她一掌巴開腦袋,跳下他的臂彎。

  「色鬼!」萬風華羞紅著臉輕吼,換來的卻是金朝旭的悶笑聲。

  「剛剛在我身上先亂摸的人是你啊!親的的……」他還沒調侃完,腳就被她重重一踩。

  趁他痛得抱腳直跳的時候,萬風華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小、十、六!」

  聽到背後的吼聲,萬風華偷偷做了個鬼臉,笑得好不開心,繼續加快腳步免得被他給逮到。

  在廊道上找了個轉角拐進去,她正思索著要躲到哪里去時,背後突然伸來一隻手將她直往後拖,還用布掩住她的嘴巴,將她拉進一個隱密的隘道裏。

  她想掙扎,卻被點了穴道,全身無法動彈,她聽見背後的人在低笑——

  「哼……邢龍山莊的三公子根本就沒本事擁有預言之女,他甚至連保護她都做不到,乾脆殺了他算了……」

  萬風華開始發抖,冒著冷汗看著地板上——金朝旭的影子愈來愈靠近!

  「小十六,趕快給我出來,要是錯過吉時,你就完蛋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萬風華在心底不斷的尖叫著!

  黑衣人才剛抽出數十隻毒針想要瞄準金朝旭讓他斃命,突然金朝旭頓住腳步,對著一旁另一個人影說著,「四弟,剛好遇到你,我正想問今天進來了幾隻老鼠?」

  老鼠?黑衣人一愣,萬風華也眨了眨眼,完全不解其意。

  「你要問老鼠,去問大哥啊!啊……我好餓,喜酒什麼時候可以吃啊?你這個慢吞吞的新郎倌還不趕快把婚結一結,我要喝酒!」謝貂暢打著呵欠,對這個話題像是不太感興趣似的。

  「大哥不知上哪去了……我沒看到人。」金朝旭聳肩擺手。

  此時金朝旭身後突然竄出兩名客人,他們分別搭著他的肩膀,是久違的霍東貿跟趙義卿。

  「一接到喜帖,我就立刻趕了過來;你還說跟小姑娘沒有姦情!」霍東賀擠眉弄眼,拼命的消遣著好友。

  「對嘛!當初是誰說她不是自己的菜啊?哈哈!」趙義卿也跟著一起虧金朝旭,虧得好不快樂。

  「禮金你們包多少?」金朝旭冷淡的回應。

  「哇!沒良心、沒良心!這麼現實!」那兩人開始怪叫。

  「你們兩個比較特別一點,禮金不滿十萬兩是不准進來吃喜酒的。」金朝旭朝他們攤手,「快!把錢吐出來。」

  「沒良心!」

  「死錢鬼!」

  金朝旭額上冒出青筋,「這很公平啊——錢賺多的人,付出當然要加倍;你們若是再跟我討價還價,我就要加禮金數目了!」

  「給就給,簡直是土匪……」

  黑衣人眯起眼,轉手收起銀針——現在人太多,下手會有點麻煩;反正她最主要的目的是帶走預言之女,殺不殺人並不重要。

  黑衣人正想無聲無息的帶著預言之女離開山莊,卻聽到金朝旭的腳步聲又接近了,黑衣人立刻機靈的按住萬風華,隱身回到暗處。

  「四弟,你上次不是說你那把御用工匠的風淩劍很好用嗎?」

  「說好用還不只呢!雖然劍身短,重量又輕薄,但拿來當暗器比飛鏢還好用,速度快,劍鋒又夠銳利,上次我一次玩五把風淩劍,一把殺一人,好用到沒話說。」

  「你身上有嗎?送我一把來玩玩。」

  「你的准度沒我好吧?會不會玩出人命啊?」謝貂暢邊咕噥,邊從暗袋裏拿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風淩劍遞給金朝旭。

  「沒關係,反正沒玩出人命也可以嚇嚇人啊!」金朝旭彎起兩眸,笑得非常的和善。「而且最近的老鼠真的很多。」

  金朝旭身後的兩個跟屁蟲突然互換了一下眼色,「一直在趕路,我有點餓了,不管,我先到筵席那裏去看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

  「我也是。」

  揮了揮手,霍東賀和趙義卿的腳步似乎有些匆忙的跑走了。

  金朝旭跟謝貂暢的腳步則是停在轉角處,並且興致盎然的討論起來,「三哥,一次玩一把不夠帥氣,四把如何?劍身真的很輕巧!」

  「好啊!」金朝旭一手拿三柄,一手拿一柄,他甩弄了一下,突然微笑的說:「還挺順手的。」

  「那……要不要拿個東西試一下?」

  「也好。」

  突然,金朝旭頭也沒回的往某個方向擲出一柄風淩劍!

  那柄風淩劍快到像是一抹光。在電光石火間深陷入防備不及的黑衣人的肩頭,鮮血立刻噴濺出來!

  黑衣人瞪大眼,沒想到自己竟被發現了,而且肩上的經脈被風淩劍削斷了幾根,右手廢了似的垂下,已是支撐不住萬風華的重量。

  萬風華因為被點了穴而沒辦法動作,只能直直的往地上倒去。

  金朝旭跨前了好幾步,及時抱起萬風華的身子,他微笑著對負傷的黑衣人說:「劫持新娘是不對的喔!學到教訓了嗎?老鼠姑娘!」

  「什麼……你說誰是老鼠?」黑衣人捂住傷口,但卻不敢把風淩劍直接拔出來,因為一拔出可能會因大量出血而死。

  解開萬風華身上的穴道,金朝旭回道;「擅闖山莊者都是老鼠,我說你們是不是小看了我?」

  黑衣人明知處境對她不利,仍然嘴硬的說:「誰都知道你金朝旭是邢龍山莊裏最懦弱的公子,出門非得帶著侍從和護衛;你除了那張嘴夠淩厲、腦袋夠精明,之外別無所長,你不過是個擺著好看的貴公子!」

  金朝旭聽了沒有發怒,他一手挽著不知所措的萬風華,右手亮出剩下的三柄風淩劍,「我知道自己看起來是手無縛雞之力,卻沒想到竟然被外界小看得這麼徹底,其實我只是懶得跟你們一般見識,因為正面起衝突並非我喜好的方式。」

  「對,我三哥幾乎都是暗著來,他超卑鄙的。」謝貂暢不忘在一旁補充說明。

  「怎麼個……卑鄙法?」沒有被金朝旭茶毒過的萬風華壓根沒辦法想像金朝旭會有多麼卑鄙。

  「例如這樣。」金朝旭在瞬間擲出剩下的三柄風淩劍,不同的方向分別射向躲在暗處的三名黑衣人,那三人立刻一動也不動的倒在地上,肩上都繡有同樣的圖樣,是同黨。

  那名剛才還在叫囂的黑衣人的臉色都嚇白了。

  「三嫂,看好啊!你未來的相公就愛趁人不備時下手,讓人震驚一下啊……你真的要多小心一點。」謝貂暢拍拍呆住的萬風華,對她寄予無限的同情。

  「這個,因為我的准度可能不太夠……所以不知要射到他們的哪一個部位,如果命中心臟就糟了,但沒辦法,誰教我是最沒用的公子呢?」金朝旭一臉無辜樣,擺出一副非我願意的表情。

  「我猜的沒錯吧?附近有四隻老鼠,一人一柄剛好。」謝貂暢高興的搭著金朝旭的肩膀,驕傲的說。

  「不過我才不信就只有這幾隻溜進來,其他的不在這附近,是到哪去了?」

  「不用找了,其他的都被我給解決掉,丟出山莊了。」不知何時溜達過來的龍倚天拍拍兩手,對著金朝旭說道:「剛剛你的朋友過來找我,我還在想說是怎麼了,你們明明可以自己解決的嘛!」

  「原來那兩個傢伙是去搬救兵的,還滿講義氣的。」金朝旭挑眉。

  「那我把這群不速之客打包出去好了,今天可是大喜之日,別讓他們留在這裏觸黴頭。」謝貂暢挽起袖子,吆喝附近的奴僕一起將那四名被風淩劍射中的黑衣人給架出去。

  「可愛的弟妹啊!」龍倚天笑嘻嘻的靠近萬風華,語氣很是自豪,「你的感覺如何?安心多了吧?我三弟雖然外表看來是沒什麼分量,長得也是花枝招展了一點,但他絕對是有能力保護你的。」

  好歹是兄弟,他是第一高手,那他弟弟的品質當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哦……嗯。」萬風華頻頻點頭,仰望著金朝旭的側臉,心裏有種情緒在波動著。

  在山莊裏日子過得很平靜,她沒遇過那些闖入者,心裏還以為沒人來找金朝旭的麻煩,原來只是沒讓她看到而已。

  背後有具溫熱的軀體纏上,金朝旭一回頭,發覺是小十六突然撲上他的後背,他笑著捏捏她紅嘟嘟的臉頰,「小十六,你怎麼會突然抱住我?」

  「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居然問這種傻問題,我不對你好,是要對誰好?我可不是個濫情的傢伙。」

  金朝旭回抱住她的身子,將她的頭按在胸懷,讓她感受他穩健的心跳,「而且我說過,你絕對不是我的麻煩,所以你就安心的待在我的身邊吧!好嗎?」

  她除了用力的點頭外,壓根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男人對她真是太好了……她無暇再想其他。

  「主子!你還在這裏幹嘛?」小瞳尖銳的大叫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小瞳火燒屁股般的沖到金朝旭面前,一把扯了他就要走,「拜堂前你還要在前廳款待賓客,不能在這裏跟新娘卿卿我我的!」

  「我懶得去。」金朝旭展現出八風吹不動的至高境界,任憑焦急的小瞳左拉右扯,他依然故我的不動如山。

  說不動主子挪動尊步,小瞳只好扭頭尋求救兵,「三少夫人,幫我說個幾句勸他吧!」

  萬風華發覺小瞳這麼說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期待她能「馴服」這個性格頑劣的丈夫。

  她臉紅的笑了笑,順應著眾人期待的開了口,「旭,你去前廳迎賓吧!不然我看那些下人們會很為難的……」

  才沒過一會兒的時間,金朝旭就溫順的頜首答應,頓時讓不少人瞪凸了眼,「好吧!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去。」

  當下不只小瞳,其他人心裏也都不約而同的悲憤起來——他們從沒看過這個男人這麼乖過,這簡直就是差別待遇,真是太不公平了!

  「可以問一下嗎?旭要去迎賓,那我要做什麼?」萬風華心想金朝旭要去招待賓客,或許她也有需要做的事,於是指著自己詢問眾人的意見。

  在場的人們互看一眼後,集體回答她,「等紅娘牽你去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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