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7-1-19
- 最後登錄
- 2021-7-20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1537
- 閱讀權限
- 140
- 文章
- 3280
- 相冊
- 3
- 日誌
- 6
   
狀態︰
離線
|
回覆 #1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五章
完顏黛姬一個人守在客棧等候消息。
起先奶娘還跟她一起等,但隨著時間過去,奶娘因為路途奔波、體力不繼,被侍衛扶下去休息後,就只剩完顏黛姬一個人苦守著完顏雋的消息。
說她不怨雋兒是騙人的,若不是為了雋兒,她哪會吃盡苦頭、受盡羞辱,甚至被所愛的男人這般誤會?但不管怎麼說,雋兒總是她親生兒子,教她怎麼忍心拋下他不管?
想起雋兒,完顏黛姬使想起三年前那改變了她一生的一天一夜。
其實她並不清楚那一天一夜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被喂了藥,迷迷糊糊中被送給一個男人,而那個人陪她過了整整一天一夜,然後她便被送回家,不久才發現自己竟有了身孕。
她記得父親是怎麼氣急敗壞地毒打自己一頓,也記得哥哥是怎麼義憤填膺,發誓要找出那個男人幫自己出一口氣;問題是,她連對方長得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找人?
所以她只好跟著奶娘去到鄉下,偷偷摸摸地生下孩子,然後交給奶娘扶養;因為如果讓別人知道完顏家的大小姐居然未婚生子,那父親一生的清譽、完顏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聲望豈不毀於一旦?
想到這兒,完顏黛姬不由得又想到杜守愚。
剛剛他是那麼生氣,氣自己對他的不信任、氣自己對他的不瞭解,但是他又真正瞭解自己多少?
如果他瞭解她,就應該知道,她什麼都給他了;她的身體、她的人,包括她的心、她的靈魂和她的尊嚴,她都毫無保留、無怨無悔地交給他了,為什麼他還……
難道男人所在乎的,真是女人的貞潔與否,而不是女人的心?
天可憐見,如果可以,她也很希望自己是完整無瑕地遇見他,可偏偏她……淚珠一顆顆滾落眼角,滴在她的手臂上。
這時,從窗戶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響聲,完顏黛姬聽見,以為是杜守愚回來了,急忙擦擦眼淚站起身,「皇上,你……」但來人並不是杜守愚,而是應該已經被押送邊疆充軍的完顏顥。
乍見完顏顥,完顏黛姬的驚訝自是不在話下,還來不及說話便撲上前投入兄長懷中。
完顏顥摟著妺妺,愛憐地托起她的小臉,輕輕拭去她臉上猶存的珠淚,「他待你不好、欺負你,是不是?」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杜守愚。
完顏黛姬搖頭,忙解釋道:「不,皇上沒欺負我,他待我很好,你不要多心。」
完顏顥冷笑一聲,「待你很好?如果他待你很好你會為他掉淚?如果他待你很好會要你送走雋兒,甚至三番兩次揚言要殺他?」
完顏黛姬一愕,「你……你怎麼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和他的事早已傳遍整個大江南北,現在全梁國的百姓都知道皇帝又新納了一個妃子,而且這個妃子就是鄢陵城主完顏聰的女兒完顏黛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的封號是雲妃,對吧?」
「我沒有接受他的冊封,至少皇上還沒有正式冊封我。」
「有沒有正式冊封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你已經是他的人了;非但如此,還陪著他到處遊山玩水,儼然以皇妃自居,不是嗎?」
完顏黛姬瞪大眼睛看著完顏顥。他一向很少對自己說重話,為什麼今天卻如此反常?「哥,你來找我,原是為了指責我接受皇上的冊封?」
完顏顥眉頭微微一皺,「不,你接不接受都已經不重要了。事實上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其它事情。」
「什麼事?」
「我要你跟我走。」
完顏黛姬聞言一楞,「跟你走?」
「對,我已經逃出特衛的追捕,也聯絡了一些屬下去京城營救爹,相信過兩天就會有消息,所以我要你跟我走,你沒有必要留在杜守愚身旁了。」
她拒絕道:「不,我不走,雋兒不見了,我要留下來等雋兒。」完顏顥嘴角一撇,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雋兒?我知道雋兒在哪裡,你想見他嗎?」
完顏黛姬瞪大眼睛,「你知道雋兒在哪裡?」
「妳不相信我?」
「不,我怎麼會不相信哥哥呢?」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來。」
完顏顥攬住完顏黛姬的腰,不容她拒絕,便將她帶離客棧……
※ ※ ※
不久,兩人來到一處廢棄的莊園。
完顏顥似乎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一陣左轉右拐後,旋即帶著完顏黛姬進入一間點著燈火的小房間。
他指著床上那縮成一團、正睡得好熟的小小人兒道:「你瞧瞧那是誰。」完顏黛姬無法置信地揉揉眼睛。那……那可不是雋兒嗎?
她沖上前抱起完顏雋,又笑又哭地喊著:「雋兒,雋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完顏雋睜開眼睛,一臉睡意迷濛,渾然末覺自己歷經了一場奇險,讓完顏黛姬險些嚇出病來 。
完顏黛姬將臉貼在兒子的小臉上,不住地來回摩挲著,「雋兒,還好你平安無事,娘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完顏雋伸出小手,替母親擦去臉上的淚水,「娘,不哭哭,娘,不要哭!」
完顏黛姬破涕為笑,「好,娘不哭,娘不哭。」輕哄著兒子,完顏黛姬無限愛憐地吻了吻他,讓他重新睡下。
他沒事就好,萬一他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經過這件事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如此捨不得雋兒;要送走他,猶如割肉挖心一般痛苦,所以她決定絕對不送走他。
如果可以,她會哀求杜守愚接受他,畢竟孩子是無辜的;要是他真對自己有感情的話,他該會接受雋兒,否則……思及此,完顏黛姬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抬起頭看著完顏顥。「哥,你怎麼知道雋兒在這裡?是不是你……」
「你想問我是不是我帶走了雋兒,對吧?」
「嗯。因為這實在太巧了,雋兒剛失蹤你就出現,還帶我找到雋兒,讓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你帶走雋兒的。」
完顏顥點頭,毫不隱暪地承認:「沒錯,從奶娘手中搶走雋兒的人確實是我。」
完顏黛姬一臉錯愕,「為什麼?你明知道雋兒是我的心肝寶貝、明知道我會擔心,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
「我當然知道你會擔心,但你想想,你讓奶娘把雋兒帶走就能放心嗎?你有沒有想過杜守愚可能派人暗中殺了雋兒和奶娘?」
「不!皇上不是那種人,他一向說話算話,不會出爾反爾的。」
「說話算話?他如果說話算話,就不會被稱為南霸、無法和麒麟四帝其它三人統領中原這麼久。」
完顏黛姬搖搖頭,不清楚完顏顥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不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完顏顥冷哼了聲,「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嗎?」他站起身解開衣衫,指著自己身上的斑斑血痕。
完顏黛姬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哥,你身上的傷……」
「是杜守愚賜的!他表面上說要送我去充軍,實際上卻派人對我嚴刑拷打,甚至下令要殺人滅口;若不是我福大命大,學過些功夫足以逃命自保,只怕早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在路上了。」
完顏黛姬不住搖頭,似乎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實,「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答應我的,他答應我不殺你和爹,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一個剛愎自用、霸道殘忍的人,怎麼可能放過想殺他的人?」
「可是他已經說過了不再追究……」
「那是他為了得到你所編出的謊言,事實上他根本不可能放過我和爹;不,不只我和爹,只要不順從他的命令、對他存有異心的人他都不會放過,否則他怎麼會想殺雋兒?妳想想看,雋兒才幾歲,一個連話都講不清楚的孩子能如何?而他竟然想殺他!」
「那是因為他……」完顏黛姬想說那是因為杜守愚嫉妒雋兒,所以才想殺他,但繼而一想,真是如此嗎?
他真是嫉妒雋兒?如果他真是嫉妒雋兒,就代表他對自己有情,可他卻從沒有一絲一毫的表示啊!
完顏顥接著說:「我逃離押解的特衛後就到處找你,終於在接近雲州邊界找到你,原以為你正受著折磨,想救你出來,想不到你……」他抬起頭,神情複雜地看著完顏黛姬,「黛兒,你為什麼讓他那樣對待你?為什麼把自己變成那樣一個淫奔浪蕩的女人?還跪在地上求他,甚至為了讓他高興,不惜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走,為什麼?」
完顏黛姬登時漲紅了臉,「哥,你……」
「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你怎麼服侍他、怎麼迎合他、怎麼貪戀他所給你的榮華富貴。黛兒,榮華富貴真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讓你可以不要親生兒子、不管正被關在牢裡受苦受難的爹?」
「不,不是那樣的!」完顏顥搖頭,顯然不相信完顏黛姬的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雋兒搶走嗎?因為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為了雋兒對他低聲下氣,更不希望你為了男女私情、榮華富貴而忘了完顏家所受的恥辱!」
「我沒忘,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和爹其實沒必要那麼做,完顏家在鄢陵的威名已經夠響了,世代受鄢陵百姓的福澤甚深,我們所應做的是飲水思源、好好守住鄢陵,為鄢崚百姓造福、報答他們,而不是去和人家搶奪什麼玉麒麟,那無非是自找麻煩。」完顏黛姬說出自己長久以來藏在心裡的想法。
完顏顥臉色一沉,「黛兒,你是不是忘記娘臨終前說過什麼了?」
「我……我沒忘!」
「娘臨終前一再交代我們務必找回玉麒麟,因為那原本就是屬於完顏家的東西,若不是杜承譽以卑鄙的手段從娘手中騙走,現在大梁的江山該會是完顏家的,當今的天子該會是爹,而不是杜守愚!」杜承譽是杜守愚的父親,在七年前歸天,謚號文宗。
完顏黛姬搖頭,「不,玉麒麟是上古神物,有德者方配得之,不是我們想要回就能要回的;再說當初娘是怎麼得到玉麒麟,又是怎麼失去玉麒麟,我們根本一無所知,又怎能聽信娘的片面之詞--」她話沒說完,便讓完顏顥一巴掌狠狠地打偏了臉,血絲沿著她的嘴角滴下。
「片面之詞?想不到你讓杜守愚睡過幾天,整顆心就全都向著他了。娘是怎麼死的,你難道忘了?娘一直唸唸不忘的,就是要奪回玉麒麟;她之所以抑鬱而終,也是為了玉麒麟,你怎麼簡簡單單一句片面之詞,就否定了娘的話?」
「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捨不得杜守愚?還是捨不得他所賜予你的榮華富貴?」
「哥,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如果我真是那種人,當初又何必答應你和爹設擂台,讓自己在外頭拋頭露面呢?」完顏顥聞言臉色稍緩,「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但現在情勢對我們很不利,我不得不有最壞的想法、最壤的打算。」
「哥,你有什麼打算?」
「你先跟我走,等救出爹後,我們一起到南方躲避一陣子再從長計議。聽說南方海外有座仙島,是麒麟四帝管不著的地域,島上鳥語花香、四季如春,我想我們先到那兒,再找機會奪回玉麒麟,你認為如何?」
完顏黛姬想都不想便搖頭,「不可能!皇上身邊兵多將廣,他一發現我不見,勢必會派人到處找我,如果再讓他知道你也逃了,那豈不是……」
完顏顥臉一沉,「說來說去,你還是捨不得他?我問你,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完顏黛姬急忙否認:「沒有,我沒有愛上他,我不可能會愛上他的!」
「沒有?妳的眼睛、妳的神情,你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在在說明你早就愛上他了,否則你怎麼會處處為他說話、事事為他著想,甚至讓他為所欲為?」
完顏黛姬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愛?她愛上杜守愚了?她愛上那個霸道跋扈又專制無情的男人了?不然她為什麼不肯離開他,甚至捨不得離開他?
完顏黛姬閉上眼睛。是啊!她是愛上他了,無法自拔的愛上他了,縱使他曾經那樣無情地譏諷自己、佔有自己,但她還是忍不住愛上他了;愛上他的狂、他的傲氣、他的不可一世,也愛他的霸道和熱情。
但是他呢?他愛自己嗎?他說過他嫉妒雋兒,這是不是代表他對自己也有那麼一些些感情?
完顏顥將完顏黛姬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就如同其它女人一樣愛上杜守愚了,即使杜守愚張狂、霸氣、冷漠、殘酷,她還是愛上他了!
「黛姬,你……」他搖搖頭。轉身在另一張床上坐下,「我不管你對杜守愚有什麼感情,也不管你到底愛不愛他,我現在告訴你,天一亮我們就得出發。」
聞言,完顏黛姬一愕,「出發?我們要去哪裡?」
「去哪裡?」完顏顥冷哼一聲,「當然是去南方,去一個杜守愚找不到的地方。」
「不,我不……」
「妳不去?黛兒,這件事沒有讓你選擇的餘地,你只能跟我走,因為我不會再讓你和杜守愚在一起了。如果娘地下有如,知道你竟讓杜守愚當娼妓一樣玩弄,她肯定會氣得跳腳的!」
「可是我……」完顏顥往床上一躺,一揮手弄熄了燭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 ※ ※
第二天一早,完顏顥雇了輛馬車,兩人打扮成村夫村婦的模樣,帶著完顏雋,一家三口就這麼上路離開雲州,往南方而去。
一路上倒也順利,他們穿山過橋,白天休息、夜間趕路,偶爾停下來採買一些日常用品以及完顏雋的衣物、童玩,其餘時間幾乎都花在車上。
在沂州邊界,他們曾經遇上盤查的官兵,但因為完顏顥的應對得宜,使得盤查的官兵雖感懷疑,卻也無話可說,只得放行。
到了湖州,兩人棄車登船,打算渡河過岸。只要過了這條河,他們就可以找到接應前往海外,到時候就能真正擺脫杜守愚了。
正這麼想時,前方水面上突然出現幾艘小船,且最前面的那叟船船頭還立著一道頎長瀟灑的身影;衣衫飄飄,髮絲飄飄,煞是好看。
乍見這人影,完顏顥微微一楞。杜守愚?竟然是他!
他急忙轉過頭,指著正坐在船艙裡安撫著完顏雋的完顏黛姬對船家吩咐:「船家,可否快些?我兒子人有些不舒服,想快點上岸。」這倒是實話,畢竟完顏雋年紀還小,過了年虛歲也才三歲,這麼小的孩子跟著他們四處奔波趕路、餐風宿露,能不生病才有鬼。
船家看了看風向與水流,回道:「沒問題,客倌,救人如救火,我儘量快些使是。」船家一揚帆,小船頓時如飛箭疾射出去,將杜守愚的追兵遠遠拋在身後,不消一會兒時間已然靠岸。
船一靠岸,完顏顥立即牽著完顏黛姬的手就要離開,不遠處的水面上卻突然傳來杜守愚那好聽的聲音--
「完顏顥,你以為你躲得掉嗎?」
驟然聽見杜守愚的聲音,完顏黛姬臉上一喜,「皇上?」她轉過頭,便看到杜守愚從船首凌空躍起,如輕盈的大鳥在河面上立足輕點,轉瞬間來到她和完顏顥面前。
完顏顥不假思索,立刻拔劍相對,「你想做什麼?」豈料杜守愚對完顏顥根本視而不見,他銳利的目光直接落在完顏黛姬身上。
「過來。」他低聲說道,語氣中有著不容違逆的命令與霸氣。
完顏顥長劍一橫,擋住完顏黛姬的去路,「別過去,有我在,他不敢對你如何。」
杜守愚根本不理會完顏顥,他伸出手又道:「過來,別讓我講第二遍。」
完顏顥出聲阻止,「別去,你不要忘了娘臨終的遺言、不要忘了自己該做的事、也不要忘了他想殺雋兒,你這一過去,無疑是送雋兒去死,你願意嗎?」
完顏黛姬猶豫地看著杜守愚,眼神眷戀欣喜中又帶著絲絲疑問,彷彿在問他:你真會殺了雋兒,真會殺了我的小雋兒?
杜守愚瞧見了完顏黛姬的疑問,「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過來,我帶你回京城。」
完顏黛姬往前移一步,可當她接觸到兄長那不讚同的眼神時又停住腳步。
「皇上,你當真會把雋兒當成自己的孩子,不再想殺他?」
「我杜守愚豈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
她看了看杜守愚、看了看完顏顥、又看了看自己懹中因勞累而哭鬧不休的兒子,心中猶疑著。
要過去嗎?這一去,勢必將無後路可退,也勢必將無法再取得哥哥的諒解;可她……她好想他,好想投入他懷中,感受他天生旳霸氣和溫柔。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多想他,這一路沒有他相陪的日子,讓她飽嘗相思之苦,恨不得馬上奔向他,但他真會信守承諾不再想傷害雋兒?
完顏黛姬的遲疑不決讓杜守愚臉色一沉,「黛兒,你忘了你父親還在我手中嗎?還有他……」
他伸手指向持劍而立的完顏顥,「你以為他真能保你平安離開?」
完顏黛姬臉上露出一抹驚慌之色,「不要!不要殺我爹和哥哥,你答應過我不殺他們的!」
「那就過來,跟我回去。」
「我……」她低下頭,終究忍不住心頭對他的愛意而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完顏顥突然將劍指向完顏黛姬,「黛兒,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和他在一起,如果你堅持要去,甚至不惜違背娘的遺言,那就休怪我無情。」
「哥!」
「我寧可一劍殺了你,也不願看到你委曲求全、低聲下氣的任他悔辱!」
完顏顥挺劍一刺,當真想殺了完顏黛姬。
杜守愚見狀立即擋在她面前冷冷地道:「她是個活生生的人,有思考自由、有行動自由,縱使你是她的親人,也不能干涉她的決定。」
「哼!與其讓她當個婊子任你羞辱,不如我現在就一劍殺了她來得乾脆!」
「是嗎?你殺人奪令、假傳聖旨越獄救人的帳我都還沒跟你算,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逞兇?你活得不耐煩了?」
「我殺人是因為那些人為虎作倀,本來就該殺,至於假傳聖旨救人,是因為我爹本來就無罪,沒有理由關在天牢中受苦。」
完顏黛姬登時瞪大眼睛,「越獄救人?哥,你做了什麼?」
完顏顥頓時放聲狂笑,「做了什麼?說來說去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以杜守愚的精明,怎麼可能會讓我有機可乘?」
聞言,她楞楞地轉向杜守愚,看著他臉上陰沉的表情,她明白哥哥說的是真的,爹真的已經被救走了。
她失措的抓住杜守愚的手,「皇上,你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
杜守愚甩開她的手,「我不想聽。我只有一句話要問你。」
她看著他,等他開口。
「如果我殺了這個大逆不道的叛賊,你會不會難過?」
「我……」完顏黛姬根本來不及回答,便聽到杜守愚一聲令下:「來人,放箭!」一瞬間,只見成千上百的箭向著完顏顥疾射而去,完顏黛姬大驚失色,心急之下想都不想就放下完顏雋,上前以自己的身子替兄長擋箭。
杜守愚和完顏顥同時大喊:「黛兒,不要!」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完顏黛姬胸口、肚子、肩膀各中了一箭,鮮血立即不住湧出,身子搖搖欲墜。
杜守愚大慟,急忙抱住她軟下的身子,「黛兒,黛兒!」完顏黛姬痛苦的喘息著,用沾滿鮮血的手抓著杜守愚的衣襟哀求道:「饒了我哥哥,他……他不是故意的,求皇上……饒了他……」話沒說完,完顏黛姬便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第六章
杜守愚雙手背在身後,滿臉焦慮地在屋內來回走動著;而在不遠處被死死綁在椅子上、不得動彈的正是完顏顥。雖然他一臉狼狽,可和杜守愚一樣,焦慮之情溢於言表。離大夫進去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裡,杜守愚就這麼來來回回不住地走動,一面聽著裡頭傳來的消息,一面派人回京城快馬請來御醫,為的就是要救治不久前中箭的完顏黛姬。
想到完顏黛姬中箭一事,杜守愚不由得又怒上心頭。
他大跨步來到完顏顥面前,伸手在他身上連點數下,冷聲道:「我已經廢去你的武功,從現在開始,你將沒有能力再傷害黛兒。」
完顏顥惡狠狠地瞪著仕守愚,「傷害黛兒?你說我在傷害她?真好笑,若不是你,黛兒怎麼會為了救我而受傷?」
「我殺你是因為你該殺,至於黛兒,我會盡我一切的能力救活她。如果她不幸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和你父親,以及完顏家大大小小全部都得陪葬!」
完顏顥聞言臉色一白,「你敢!」
杜守愚冷然一笑,「為什麼不敢?天底下還沒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
完顏顥一臉憤恨地道:「你果真殘暴無情,難怪黛兒會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想把雋兒送走。」
提起完顏雋,杜守愚冰冷的目光掃向那蜷縮在一旁、畏懼地看著兩個男人爭吵的小小身影。
完顏顥似乎看穿了杜守愚心底在想什麼,開口道:「我勸你最好別想殺雋兒,他可是黛兒的心肝寶貝,如果有什麼萬一,黛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杜守愚一步步逼近完顏雋,審視他那小小、卻俊美異常的臉龐。
「我就是想殺他!我和黛兒之間,不容許有任何的障礙存在,即便是一個小孩也一樣。」
「你……」眼看仕守愚真舉起手想一掌擊斃完顏雋,完顏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時,突然一道女子的聲音傳來--
「皇上!」杜守愚倏地收回手,慢慢轉過身子,臉上浮現一抹關心,和適才那殺氣騰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明姬,她怎麼樣了?」淡台明姬走上前,對杜守愚行了個禮。
她是太醫院中的太醫,適巧回到湖州探親;因為完顏黛姬受傷,杜守愚便就近找來淡台明姬為她醫治,而這座「露香園」便是淡台氏的祖宅。
淡台明姬搖頭,「不好,她秉賦柔弱,加上旅途勞頓、身心俱疲,本就有風邪之氣入侵;而這番受傷連中胸口、腹腔兩大要害,只怕……」
杜守愚心頭一急,「只怕如何?」
淡台明姬又搖頭,「皇上,我說出來你別傷心,反正你和娘娘都還年輕,不愁沒有子嗣。」
子嗣兩個字讓杜守愚渾身一顫。
「子嗣?你是說黛兒她……」
她點頭,「娘娘已經懷有兩個多用的身孕,不過因為肚子上那一箭的關係,孩子已經胎死腹中。所以我讓人用藥把孩子催生出來,請皇上節哀。」
杜守愚連退好幾步,整個人幾乎站不住腳,俊臉霎時變得慘白無比。
胎死腹中?他的孩子竟然胎死腹中?天老爺,他的孩子竟然……都是完顏顥,他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他怒氣騰騰地看向完顏顥,豈料完顏顥聽到孩子死了,卻哈哈大笑起來。
「好,死得好,真是死得好!」
「完顏顥,你……」完顏顥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可他眼中卻寫著深深的悲哀與傷痛。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這樣死了,總比日後你反悔再來殺他好吧!反正他也是個私生子,不是嗎?為免日後黛兒又得將孩子送人,他不如現在死了倒好!」
「你……」完顏顥雖然對著杜守愚說話,視線卻停留在完顏雋身上。
「你應該知道雋兒也是個私生子吧!非但如此,黛兒甚至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不可能!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除非她……」杜守愚的話頓時哽在喉嚨,因為他想起一個可能,那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完顏顥點點頭,「你說的對,一個女人確實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會發生這情形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個女人是個娼妓,所以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至於另一種,則是她根本不知道,因為她是被強暴的,而她連強暴自己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杜守愚像被雷打到似的楞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強暴?他的黛兒竟然曾經被強暴?難怪她說不出孩子的父親是誰,難怪她面對自己的求歡會顯得畏懼、退縮、欲拒還迎,難怪她會將孩子交給奶娘照顧,原來這孩子恨本見不得人!
老天爺,他做了什麼啊!他和那個欺負黛兒的男人比起來又好得了多少?他強迫她接受自己、強迫她留在自己身邊、強迫她送走孩子,末了更害得她失去一個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而這孩子卻讓他給活生生害死了!
想到這兒,杜守愚頭也不回的衝進內室,來到完顏黛姬床邊,緊緊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黛兒,黛兒!」完顏黛姬臉上毫無血色,中箭的部位雖然已經經過包紮,但鮮血仍不斷地滲出,可見她傷得相當重。
淡台明姬來到杜守愚身後。「皇上,請輕聲些,娘娘傷勢很重,需要靜養。」
「明姬,黛兒的傷……」
「我會盡一切的能力,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完顏黛姬,畢竟她是你這輩子唯一傾心所愛的女人,對吧!」
杜守愚劍眉一蹙,「明姬?」
「我一看到她就知道了,她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女子。她是那麼美,美得不可思議,美得就像出水洛神一樣教人心醉神迷;連同為女人的我都如此認為,更何況是男人呢?」
「你說對了,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除了她,我誰都不要;所以我用盡辦法要把她留下,想疼她、愛她、寵她,想給她我所有的一切。但是我的偏見與固執矇蔽了我的眼睛,讓我在自以為愛她的同時,卻也不斷傷害她,終至今天。如果她有個萬一,那我……」
淡台明姬忍不住從後面抱住杜守愚,「皇上,你知道明姬一直都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即使為你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既然皇上這麼愛她,明姬當然會竭盡所能的治好她。」
「妳不嫉妒?」
「皇上後宮嬪妃無數,真要嫉妒,那是嫉妒不完的,我只要知道皇上喜歡什麼、要什麼,盡力讓皇上高興就是;再說我只是個太醫,既不是皇上的妃子,連宮女都談不上,有什麼資格嫉妒?」
淡台明姬走到床邊,頑皮地衝著杜守愚一笑,「皇上請放心,我會把雲妃娘娘完好如初的還給皇上的,至於小皇子,那就不是我能力所及了,只好請皇上再努力囉!」
杜守愚忍俊不住,伸手在淡台明姬的額頭上敲了個爆栗,「你這丫頭,愈大愈沒規矩,當心我把你送給歐陽徹,看他怎麼整治你!」
提起歐陽徹,淡台明姬臉上竟然一紅,狠狠瞪了杜守愚一眼,立刻將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他,「堂堂一國之君,講起話來竟也這麼沒規矩!」
「正因為是一國之君,所以怎能亂講話?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徹,想嫁給他做妻子,既然如此,把你送給他豈不剛好?」
淡台明姬俏臉一沉,小屁股往杜守愚身旁一擠,「皇上請讓讓,我要再替雲妃娘娘上藥。」
杜守愚知道這小丫頭生氣了,他不在意的站起身,卻賴著不走。「我不走,我要看著黛兒,免得你這丫頭又動了什麼壞主意,那我和黛兒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淡台明姬又瞪了杜守愚一眼,便著手幫完顏黛姬解開胸口的白布,正想幫她再換藥時,外頭突然傳來完顏顥的叫喚--
「來人,快來人啊!」
淡台明姬和杜守愚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站起身奔了出去。
只見完顏雋抱著肚子躺在地上直打滾,嘴裡不住喊著:「痛痛,痛痛,娘,雋兒痛痛,痛痛!」
完顏顥著急地對杜守愚說:「雋兒生病了,你快找人幫他看看啊!」
杜守愚一楞,仍站著不動,倒是淡台明姬反應快,急忙抱起完顏雋來到一旁的羅漢榻上躺下,一面對杜守愚喚道:「快過來幫忙,我一個人抓不住他!」
杜守愚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又哭又鬧的完顏雋。
淡台明姬伸手在完顏雋額頭上一摸,又把了把他的脈,「皇上,把他的衣服脫了,我要看他身上是不是起了疹子什麼的。」杜守愚一點頭,動手扯下完顏雋的衣衫。他一眼便望見完顏雋肩膀靠背的地方,有個小小的胎記,那胎記乍見之下頗似一條龍。
杜守愚幾乎無法置信,眨了眨眼再看,沒錯,那確實是一條龍,和自己肩膀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他錯愕地抬起頭,對著完顏顥問:「他……他身上一直有這麼個胎記嗎?」
完顏顥一頷首,「沒錯,那胎記雋兒一生下來就有了,起先還看不出來,後來他長大些,才慢慢看得出那是一條龍。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杜守愚咚的一聲,坐倒在羅漢榻上。
怎麼會有這種事?他一直想盡辦法欲除之而後快的完顏雋,竟然是他的兒子?
※ ※ ※
完顏黛姬又夢見那個男人,又夢見自己回到那個密室了。
在那個密室裡,那個不知名、不知長相、不知是何人的男人有著沙啞低沉的聲音,溫柔又堅定地護著她,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幫著她,解去她身上所中的毒,卻也破了她的處子之身。
她夢見自己和那男人交纏著,那麼溫柔、那麼銷魂、那麼讓她無法拒絕;她摟著他的頸子,急急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急急想告訴他自己為他生了個兒子,但不管怎麼做,她就是看不到他的長相。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
男子搖頭低聲道:「別問,問了你會後悔。」
「我絕對不會後悔,我要知道你到底是誰。我為你生了個兒子,總不能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吧!」
黑暗中男子的眼睛炯炯有神,「妳真想知道?」
「嗯!我想知道。」
「絕不後悔?」
「絕不後悔。」
「好!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誰。」四周突然變得一片光亮,亮得讓完顏黛姬睜不開眼睛,當她好不容易終於適應了這光亮時,赫然發現那個救了自己,卻也害了自己一生的男人竟是杜守愚!
「啊--」一聲尖叫發自完顏黛姬口中,聲音是那麼的尖銳,尖銳到幾乎刺破旁人的耳膜。
「黛兒,黛兒!妳醒醒,醒醒啊!」杜守愚焦慮的輕拍著完顏黛姬的臉頰。
完顏黛姬突地坐起身睜開眼睛,驚慌地瞪著杜守愚,「你……你……」
他心疼的撫著她的小臉,為她擦去那慌亂的淚水,「做惡夢了?瞧你嚇得,沒事了,一切有我,嗯?」
完顏黛姬楞楞的。作夢?是啊!剛剛只是一場夢,一場夢而已。一定是因為她太想念杜守愚,又太想知道那個救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男人到底是誰,才會把兩個人聯想在一起,但他們怎麼可能有關聯呢!
杜守愚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黛兒,你夢見什麼了?」她轉過頭,「我夢見他……還有你。」
「他?他是誰?」
「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完顏黛姬低頭抱著自己的小腦袋瓜,「我的頭好疼,我……」
杜守愚忙扶著她躺下,「別亂動,你傷得很重,這樣亂動當然會頭疼了。告訴我,除了頭,還有那裡疼?我讓明姬過來幫你看看可好?」
完顏黛姬搖頭,拉著他的手問:「皇上,我哥哥呢?他怎麼樣了?我想見他!」
「妳放心,他很好。」
「你沒有殺他?」
「我能殺他嗎?你拼著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他,我再怎麼無情,也下不了手。我廢了他的武功,送他去充軍了。」
「他是為了我,才要把我帶走的,你不要怪他。」
杜守愚哼了聲,心裡冷冷地想著:不怪他?若不是他,你怎麼會負傷在床,又怎麼會失去孩子?
「皇上,雋兒呢?我想見雋兒,可以嗎?」
提起完顏雋,杜守愚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當然。來人,把小殿下帶進來!」
完顏黛姬一楞,「小殿下?皇上……」
「我說過,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會視他如己出,不會虧待他的。」杜守愚說話的同時,韓剛便領著完顏雋走了進來。
「叩見皇上,叩見娘娘。」
乍見母親,完顏雋蹦蹦跳跳地衝上前,「娘,娘!」
杜守愚一喝:「站住!我是怎麼教你的,難道你全忘了嗎?」
完顏雋頓時如老鼠見到貓,立刻安靜下來,規規矩矩的跪下來磕了個頭,「雋兒叩見父皇、母后,願父皇萬歲,母后千歲。」
說完,他爬起來,天真的問:「爹,雋兒做的對不對?」
那聲爹,喊得杜守愚心頭一暖,卻仍板著臉,嚴肅地道:「嗯!過來,站在床邊,不准碰你娘,你娘還病著。」
完顏黛姬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皇上,你……」
杜守愚偏過頭,俊臉微微一紅,
「我認了雋兒為養子,並封他為趙王,改名杜齊雋。」
「杜齊雋?」
「你是我的妻子,我又認了雋兒為養子,他跟著我姓自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是你想讓他從母姓?」
完顏黛姬搖頭,喜悅的淚水盈滿眼眶。「不,皇上肯接受雋兒,黛姬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
他伸手溫柔地為她拭去眼淚,「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亂成一團了。」這樣溫柔的對待,讓完顏黛姬益發哭得哽咽難當,柔弱的身子不住地顫動著。
杜守愚看得心疼極了。連忙將她摟入懷中,無數的吻立即落在她眉上、眼上,最後堵住她的唇,深深地吸吮著。
完顏黛姬嚶嚀一聲,偏過頭想拒絕他。因為雋兒和韓剛都還在房裡哪!可杜守愚卻不容她拒絕,硬是扳過她的臉,老實不客氣的就是一頓好吻。
「皇上,不要,雋兒……」完顏黛姬被吻得氣喘吁吁,小嘴嬌豔欲滴。
杜守愚眼睛一瞟,赫然看見杜齊雋竟然睜大眼睛,一臉興味盎然的看著父母親接吻親熱,當下便伸手在他額頭上一彈,「好小子,毛都還沒長齊呢,就想學飛了?過來見見你娘,你剛發過麻疹,所以不准碰她,知道嗎?」
杜齊雋喜孜孜地爬上床,很規矩的謹記杜守愚的教訓,當真不敢碰他娘,就怕娘讓自己碰了又會痛痛、哭哭,所以他只是很可愛的問:「娘,爹在做什麼?為什麼娘要哭?」完顏黛姬聞言立即漲紅臉,瞪了杜守愚一眼。
杜守愚哈哈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跟韓爺爺出去,我還有事要跟你娘說。」
「喔!」杜齊雋聽話的跳下床,拉著韓剛往外走。「走,蛐蛐兒,捉蛐蛐兒!」
韓剛苦著一張臉,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卻連氣也不敢吭一聲,還不忘行禮道:「老奴告退。」
目送兒子離開,完顏黛姬仍不敢相信,皇上真接受雋兒了?不再想殺雋兒了?這是真的嗎?她不是在作夢?
「皇上,你為什麼突然接受了雋兒?你不是一直想殺他嗎?」
「我是想殺他。但殺了他,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完顏黛姬一楞,沒有說話。
「如果我不殺他,而是強迫你將他送走,你的心還會在我身上嗎?」他捧起她的臉細細親著,「我說過我要你,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將你留在身邊。這次雋兒失蹤,你就像掉了魂似的落魄,甚至為了他不惜離我而去,如果我再不接受他,豈不是要失去妳了?」
「皇上,我……」
「噓!別說話,你傷得不輕,需要好好靜養,現在乖乖躺著,嗯?」
「皇上,雋兒的身世……」
「我知道雋兒的身世,你大哥全告訴我了,我不會怪你的,如果你早說,我也不會三番兩次想把他送走,只怪我……」他深深地看著完顏黛姬,沒再說下去。
※ ※ ※
一個月後,完顏黛姬傷勢轉好,杜守愚便帶著他們母子二人出發回到皇宮,將完顏黛姬安置在隆佑宮,打算等她傷勢一好,就正式冊封她為皇后、並立杜齊雋為太子。
完顏黛姬當然不知道杜守愚的打算,她只是很高興杜守愚終於接受了雋兒,自己再也不需要忍受骨肉分離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了。
更讓她高興的是,杜守愚為了好好照顧雋兒,還派人將奶娘請了過來。
想到這兒,完顏黛姬幾乎高興得睡不著覺。
誰說杜守愚冷漠、無情?他對自己不正是有情有義嗎?現在就只剩下爹了,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置爹。
完顏黛姬想著想著,不知不覺走出隆佑宮來到御花園裡。
還沒到花朵綻放的季節,但幾株不畏冷的桃花卻已經在枝頭搶先綻放,那粉紅花瓣在微風的吹拂下,顯得那般脆弱、孤單。
她走到桃樹下,想好好看看這早開的桃花,卻突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交談聲--
「你們有沒有聽說皇上打算立雲妃娘娘為皇后啊?」
完顏黛姬聞言一楞。皇后?他要自己作皇后?
「有啊!皇上不但要立雲妃娘娘為皇后,連雲妃娘娘帶來的那個小野種,都會被封為太子呢!」
「噓!小聲點,萬一讓人聽見就遭了,現在雲妃娘娘正得寵,不能得罪。」
「聽見就聽見,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宮裡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那雲妃娘娘根本是人家穿不要的鞋,被一個男人始亂終棄後,還生下個小野種,哪能和咱們的荷妃娘娘相提並論?是皇上寬宏大量不計較,才接納他們母子的。」
「接納歸接納,為什麼還得封那個小野種作東宮太子?那種來歷不明的雜種,配當太子嗎?」
「咦?你不知道嗎?聽說皇上在湖州誤傷了雲妃娘娘,連她肚子裡的小皇子都給弄死了,所以皇上歉疚之下才會接受那個小野種,甚至認為養子、封作趙王。現在可好,皇上不但讓她迷得神魂顛倒,什麼荷妃娘娘、翠妃娘娘都被打入冷宮,還想立她兒子作太子呢!」
完顏黛姬完全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孩子?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卻被杜守愚弄死了?
她錯愕地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細細想著剛才幾個宮女所說的話。
難怪他不再想殺雋兒,難怪他會願意接受雋兒,原來他……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原來他並不是真心要接受雋兒、原來他……猛地,淡台明姬那清脆好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打斷了幾個宮女的閒話,也打斷了完顏黛姬的思緒--
「你們幾個再繼續嚼舌根下去,當心我讓你們全變成啞巴,從此只能咿咿呀呀、比手畫腳!」幾個宮女嚇得一哄而散,急忙想離開,可一轉頭赫然又看見完顏黛姬不知何時竟然站在她們身後。
「娘娘!」幾個人腳下一軟,立刻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以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完顏黛姬對她們根本視而不見,直接來到淡台明姬面前,抓住她的手問:「明姬,告訴我,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的孩子……我是不是失去了孩子?」淡台明姬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楞楞地站在那兒,好半天沒說話。
淡台明姬的態度,無疑說明了一個事實--她真的失去了一個孩子,一個她和杜守愚的孩子!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為什麼不老實說?為什麼?
她跌跌撞撞的離開御花園,往杜守愚所在的「宣聖殿」而去,想找杜守愚問個清楚;
可還沒到宣聖殿,便看見杜守愚站在迴廊上,微笑地看著雋兒玩躲貓貓。
只見雋兒眼睛蒙著手帕,雙手往前亂抓,身旁圍有一群宮女、太監,每個人都又唱又笑又拍手的,嚷嚷著要雋兒來抓他們。
杜齊雋伸手往前一撲,緊緊抱住杜守愚,「抓到了,抓到了!」杜守愚爽朗一笑,伸手抱起杜齊雋,豈料這一動,藏在衣袖裡的一樣東西便掉了出來。
杜齊雋眼明手快的指著那東西道:「掉了,掉了!」杜守愚低頭一看,臉色微變,急忙彎下腰想撿拾起來。
這時,一隻雪白修長的柔荑替他撿了起來,顫抖著聲音說:「這是小時候我娘替我戴上的玉墜子,後來被人拿走了,為什麼現在會在皇上手裡?」
杜守愚緩緩抬起頭,迎上完顏黛姬那帶著詢問、疑惑和悲痛的眼神。
完顏黛姬握著玉墜子,渾身不住打哆嗦,「皇上,那個人就是你,對不對?」杜守愚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三年前那個救她,卻也同時害了她的男人正是杜守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