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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浣兒]黛姬【天帝傳說玉麒麟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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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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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28: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只要能打贏擂台,皮能迎娶鄢陵第一美人完顏黛姬為妻?
嗯,正端坐在擂台旁的人兒的確婷婷裊裊、肌膚賽雪
就不裀道這面紗下的容貌是否真如傳言般豔麗絕倫
看來,他想一賭美人風采得親自披掛上陣才行……
哼!鄢陵城主大肆擺下「比武招賢」的擂台
為的不就是尋求死士竊取玉麒麟、刺殺他這個一國之君?
如今他憑實力在擂台上劫走他的千金不過是個小小的教訓
然而這看似纖弱的美人竟放肆地辱罵他是個強盜!?
很好。他就讓這出言不遜的女人見識一下何謂「強盜作風」……

傳聞「麒麟四帝」之一的南霸」剛暴狠戾、強橫跋扈……
沒想到身為梁國天子的他竟真的殘酷至斯!
就算她父兄有錯也是情有可原,他怎能獨斷地判下死罪?
她一定要設法救他們,就算得賠上自己也無妨……
杜守愚先前指控她是父兄弒君篡立的一顆棋子
在強奪她的身子後,又一口咬定她是個放蕩不貞的女人
現下,這輕視她的男人卻下令要冊封她為「雲妃」!?
難不成,這也是他懲罰「罪臣之女」的手段之一?




第一章

  「就是這兒嗎?」一名身穿紫絨繡袍、高大挺拔的男子,指著前方不遠處人聲鼎沸、喝釆聲不斷,圍了滿滿一堆人的擂台淡然問。

  男子身邊一名約莫五十來歲,髮絲斑白、面容潔淨無須,看似僕役模樣的老人忙躬身同道:「是的。爺,那台旁一面大旗上不是寫著『比武招賢』幾個大字嗎?」

  男子低低一哼,深邃如寒星的眼眸朝那偌大的「比武招賢」四個字望去,「比武招賢?這擂台是誰設的?」

  老人極恭敬的開口:「回爺的話,聽說這擂台是鄢陵城主完顏聰設下的。」

  「完顏聰?是他?」男子喃喃自語著,漂亮的眸子裡精光一閃。「他設擂台做什麼?廣交天下英雄、納有志之士?」

  「爺聖明,正是如此。完顏聰在鄢陵治績頗佳,博得了急公好義、禮賢下士之名。聽說下個月十五就是他五十大壽,為了替尚待字閨中的女兒完顏黛姬尋得如意郎君、了卻一樁心事,所以就設下擂台比武招賢,一來可以廣交天下英雄,二來可以替女兒找親家。」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寫『比武招親』,而寫『比武招賢』?」

  「因為下場比武的並非完顏黛姬本人。而是她的兄長完顏顥;只要誰能打敗完顏顥,就可以婜鄢陵第一美人完顏黛姬為妻。」

  「喔?那他們招到親了嗎?」

  「這擂台已經設了大半個月,上台比試的人不少,卻總是鼻青臉腫、淒淒慘慘的下台,甚至有幾個好色的登徒子,還被完顏顥打斷腿,所以這比武招賢還繼續著。」

  男子略一沉吟,「嗯,我去試試!」

  老人一楞,忙拉住他,脫口道:「使不得啊,皇上!萬一皇上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教奴才怎麼擔待得起?」

  男子臉色一沉,怨聲斥喝:「韓剛,我說過多少次,在外面不要喊我皇上,難道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杜守愚到鄢陵了?還有,我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更改,如果有什麼意外也由我自己承擔!」原來這男子竟是麒麟四帝中被稱為南霸的杜守愚。

  韓剛仍舊搖頭,「可皇上乃萬金之軀,實在沒有必要紆尊降貴,和這些亂臣逆子比試過招,真要比,讓御前侍衛去就得了,皇上不需要--」

  杜守愚大手一揮,打斷韓剛的話,「不必說了,我心意已決,你回驛館等我消息。」說罷,杜守愚排開眾人來到台前,正巧台上一個矮胖子讓人一腳踢了下來,圓圓的身子滾了幾滾,摔得灰頭土臉、狼狽極了。

  一道瘦削的身影站在擂台上,由上往下瞧著看熱鬧的人群,朗聲開口:「還有哪位壯士願意上台比試?我完顏顥定當奉陪。」完顏顥連說了三次這句話,在場所有人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敢再上台,因為這已經是今天第七個被踢下台的人了。  

  想想,上去七個就被踢下來七個,而且下場一個比一個慘,還有人敢上去嗎?  

  完顏顥濃眉一揚,臉上泛起冷笑。看樣子今天又只是和一群草包過招,白忙一場了。他略一偏頭,朝後頭的僕人吩咐:「小順子,把旗子收一收,今天就到這兒了。」突然,一道冷漠、低沉,卻十分好聽的聲音傳來--

  「等等!」完顏顥只覺得一道黑影晃過,身前頓時多了一個高大的男子,那正是在擂台下觀望許久的杜守愚。  

  「你是……」
  杜守愚沒有回答他,眼睛卻定定地看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秀麗如仙子下凡的完顏黛姬。  

  彷彿意識到杜守愚的凝視,完顏黛姬回過頭,當她的視線和杜守愚毫不掩飾企圖的赤裸目光相接時,不禁心頭一凜,一顆心沒來由的狂跳起來。  

  好放肆、無禮的男人,竟然在大庭廣眾下這樣大刺刺、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他……他難道不懂禮數嗎?  

  完顏黛姬被瞧得心慌意亂,忍不住低下頭逃避他的視線,可心裡卻又想看看這男人長得什麼樣子。  

  她咬著唇慢慢抬起頭,一分分看著杜守愚。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健壯修長的雙腿,然後是寬闊的胸膛、渾厚的肩膀,接著是方正的下巴,以及那飽滿性感,帶有三分嘲弄、三分詫異和三分讚賞的唇瓣。  

  他的鼻子很挺,眼睛明亮有神,深邃得宛若兩潭湖水,教人望而失魂,不自覺身陷其中無法自拔;又似寒星,既冰冷又遙遠,恍若無情又似有心,似笑非笑、似喜似怒中,令人神魂顛倒,不敢逼視。  

  由於父親完顏聰極好客,是以完顏黛姬從小到大見過不少男人,尤其這半個月來,她在擂台上見多了各種男人,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一個英挺俊朗、器宇軒昂,眉宇間隱含著一股尊貴之氣的男人。  

  杜守愚嘴角泛起一抹笑,旁若無人的目光彷彿要將完顏黛姬剝個精光似的直盯在她身上。

  她真美!  

  雖然她面罩薄紗,令他瞧不清楚她的長相和表情,但那蟬衫羽衣下娉婷婀娜的身材、和微露在外的冰肌玉膚,都在在告訴他,這是個容貌出塵的絕色女子,縱使不是他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一個,卻絕對是最誘人、最勾人魂魄的一個,因為現下她只是那樣靜靜坐著,一句話都不說,就可以勾起他內心深處潛藏已久的慾望烈火。  

  一旁的完顏顥不動聲色的走到杜守愚面前,技巧的擋在他和完顏黛姬之間,開口問:「兄台如何稱呼?」杜守愚移回視線,打量著完顏顥。  

  這男子相當年輕,約二十四、五歲,身形高大、相貌俊美,一襲藍色勁裝將他襯托得益發英挺出眾,幾乎讓人以為比武招親的是他而不是完顏黛姬。  

  杜守愚不答反問:「這比武招賢怎麼比?勝負如何判定?」完顏顥濃眉一擰,對杜守愚的狂肆無禮有些不悅,卻仍舊捺著性子回道:「比武原本應該點到為止,可一旦動起手來,拳腳無情、刀劍無眼,說不定會有死傷,因此我們以把對方打下擂台為勝負判定。兩人中若有一人出了擂台,便是輸了。」

  「喔?如果你輸了,又該如何?」說話的同時,杜守愚意有所指地瞥向完顏黛姬。  

  完顏顥一昴首,眉宇間有一抹自負與驕傲,「如果我輸了,下個月十五,在家父的壽宴上,由家父主持讓你倆完婚。」杜守愚瀟灑地一扯嘴,「好,留神了!」話聲未落,杜守愚左手便直攻完顏顥的臉,右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向完顏黛姬。  

  完顏顥冷冷一笑,肩膀一側,避開杜守愚的攻勢,並發掌攻擊。  

  豈料他快杜守愚更快;杜守愚的手早在完顏顥側身閃避時,就變拳為掌,連發三掌,換三種招式,當完顏顥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得完顏顥悶哼一聲,身子高高飛起,整個人朝擂台厎下落去。  

  同一時間,台上的完顏黛姬發出尖叫,「你做什麼?」杜守愚微一用力,便將完顏黛姬那柔軟馨香的身子摟在懷裡,「我贏了,所以你得跟我走,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說罷,杜守愚飛身下台。  

  完顏黛姬又驚又怒,拚命捶打著他,「放開我,你放開我!」杜守愚根本不理會完顏黛姬的掙扎,他提氣輕縱,宛若騰雲駕霧般,瞬間遠離擂台,將眾人喝釆叫好與詫異、驚叫聲悉數拋開。  

  ※ ※ ※  

  奔跑了一段距離後,杜守愚略略慢下腳步,似笑非笑、若有意似無情的看著完顏黛姬。

  「放開你?不可能!我既然打贏擂台,就有權力取得戰利品,而已經到手的戰利品,怎麼可能放掉?再說,這是你父親兄長定下的規矩,不是嗎?我不過是依規定行事罷了!」

  「你……」瞪著杜守愚那狂傲的面容,完顏黛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杜守愚一撇嘴,「別瞪我,難道我說的不對?」

  「你是贏了擂台沒錯,但也不能這樣搶人啊!況且你這樣搶人,與強盜有何分別?」說著,完顏黛姬推打著他,努力想掙脫他的懷抱。

  「強盜?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罵我是強盜。」

  「你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搶人,不是強盜是什麼?」

  「是嗎?既然你說我是強盜,那我就當強盜好了。」杜守愚四下一望,腳尖輕點,躍上一座鐘鼓樓,在鐘鼓樓上站定。  

  只見微風吹送,吹得他衣衫飄飄、髮絲拂面,玉樹臨風、器宇軒昴的模樣很是好看。  

  但完顏黛姬卻嚇得臉色慘白,原本不住推打的小手轉而緊抓著他的衣衫。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做些強盜該做的事啊!」他帶著三分邪氣回道,不懷好意的眼神直勾勾地停在她身上。  

  完顏黛姬聞言大驚失色,忙想推開他,可一推,身子就搖搖晃晃,險險墜落;抓著他,又怕碰觸到他,擔心他想對自己不利、想輕薄自己,急得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你究竟想做什麼?」杜守愚一手攬著她的腰,笑看著她憂急如焚、又羞又氣的嬌美模樣。  

  「既然你說我是強盜,我自然得做些強盜該做的事,所以……」他頓了頓,突地伸手扯下她罩在臉上的薄紗。  

  「不要!」

  完顏黛姬嬌呼一聲,急急伸手想阻止,卻終究被杜守愚扯去面紗,露出那晶瑩如雲、豔麗無雙的絕色容顏。  

  乍見她的容貌,杜守愚詫異得瞪大眼睛,幾乎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  

  老天!他早知道她很美,也曾在心中想像過她的模樣,可一旦真正看到,他還是無法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人。  

  只見她姱容修態、貌賽西施,顏如舜華、看殺昭君;曲眉豐頰、明眸善睞,折煞洛神。一個眼波流轉,但見梨頰微渦、桃腮暈紅;一個輕語低喘,又見檀口櫻唇,齒若編貝,吐氣如蘭,真是好個佳妙無雙、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可教杜守愚驚豔的不止於此,而是她那一身微透著香氣,如凝脂般的冰雪玉膚,即使隔著衣衫,他還是可以聞到她身上不住傳來馨香,以及那不必觸摸,就令人銷魂的滑膩柔軟。

  「你好美,美得超乎我的想像。」他讚美著,聲音有些許沙啞。  

  杜守愚那不掩飾的凝視,看得完顏黛姬不安極了。  

  長到十九歲,她聽過太多人稱讚自己美,而眼前這個男人也稱讚自己美,卻不知為何總讓她的心惴揣不安;尤其他的眼神彷彿要剝光她的衣服似的,令她不由得緊張起來。她下意識的又想推開他,「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杜守愚卻將她摟得更緊,還得寸進尺的將臉湊近她頸邊,貪婪地汲嗅著她身上醉人的幽香,「如果我放開你,你想去哪兒?再回到擂台上,繼續演你比武招賢的好戲,繼續欺騙下一個不知情的挑戰者?還是找人把我逮捕入獄,來個毀約背信?」

  完顏黛姬一楞,「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杜守愚眼中驟然一片冰冷,指著不遠處四起的滾滾煙塵,以及大批急馳而來的人馬,「這就是你們完顏家對付未來女婿的手段?」完顏黛姬也看到了,她心下一喜,知道是爹爹和哥哥來救自己了。

  「他們是來找我的,只要你放我回去,爹爹和哥哥不會為難你的。」

  「喔?但我依規定打贏擂台,這又該怎麼說?」

  「你打完了擂台,完顏黛姬自然會依約行事,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兒戲,還得爹爹作主同意,我不能……」說到這兒,她臉上一紅,「你先放了我,再同我一起回去見爹爹可好?」

  杜守愚冷冷一哼,「完顏黛姬,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父女三人在玩什麼把戲嗎?別人或許看不憧,被你們耍得團團轉,但我杜守愚可不是愚人莽夫,可以任你們操弄!」

  完顏黛姬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你說你叫什麼?」

  杜守愚又是一哼,「你們設下擂台,為的不就是我嗎?既然我都來了,你又何必裝作不認識?」這時,完顏顥已然趕到,他一個提氣,也跟著躍上鐘鼓樓的另一端斥道:「放開黛姬!」

  杜守愚低頭瞧了瞧懷中美得驚人的完顏黛姬,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殘酷,果真依言放開完顏黛姬。  

  可是完顏黛姬根本不會武功,因此當杜守愚一放手,便看到完顏黛姬的身子往下直墜。

  「啊--」可憐的完顏黛姬反應不及,只能驚叫出聲。  

  完顏顥見狀差點魂飛天外,立即不顧一切的飛身撲救。  

  突然,一道瀟灑的身影在完顏顥眼前晃過,將嚇得花容失色的完顏黛姬攔腰一抱,重新站回鐘鼓樓上。  

  完顏顥氣得臉色鐵青,完顏黛姬更差點嚇昏了過去,兄妹倆一同瞪著杜守愚。  

  「你到底是誰?」完顏顥怒問。  

  杜守愚哼聲一笑,示威似的摟著完顏黛姬道:「我是誰?完顏顥,你和完顏聰設下擂台,為的不就是要尋找武功高強的死士,好竊取玉麒麟,順便刺殺我嗎?你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再說,同樣是刺殺,同樣要犧牲這麼絕世的大美人,你們又何必大費周章,弄什麼比武招贀的幌子欺騙天下人?」

  聞言,完顏顥臉色一白,「你在胡說些什麼?你到底是誰?再不說,休怪我不客氣!」

  杜守愚突然縱聲大笑,那聲音刺耳極了、張狂極了,聽得完顏顥和完顏黛姬心驚膽顫。  

  終於,杜守愚冷聲回道:「想知道我是誰,去問完顏聰吧!至於她……我先帶走了!」

  完顏顥想都不想就拔出長劍,「要走可以,但你必須把黛姬留下來。」

  杜守愚瞥了他一眼,對那把寒氣逼人的長劍根本視若無睹,只是淡淡地問:「你不想要她的命了嗎?」  

  「你……」這下完顏顥全然無法可想,只能眼巴巴地瞪著杜守愚。  

  杜守愚劍眉一揚,抱起完顏黛姬揚長而去。臨去前,他丟下一句:「前方十里處有個驛館,想要回完顏黛姬,就叫完顏聰到驒館來見我!」

  ※ ※ ※  

  「姑娘,請用茶。」將一壺上好的碧蘿春放在完顏黛姬面前,韓剛客氣的招呼著。  

  完顏黛姬驚魂甫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白髮白眉、貌似慈祥,卻有著她怎麼也說不上來古怪的老人。

  「他去哪兒了?」

  韓剛微微一笑,暗暗審視著完顏黛姬,不住點頭。果然是國色天香、秀麗絕麈,難怪皇上要不顧一切把她從擂台上強行帶回,因為和她一比,後宮那些嬪妃就全成了糞土,不值得一提。  

  「你是說皇上嗎?」

  完顏黛姬一怔,「皇上?」

  「對,咱們大梁國的皇上。」

  完顏黛姬手中的茶杯砰的一聲摔落在地,茶水濺得她滿身都是,「你說他是杜守愚?」

  韓剛搖搖頭,招手要一名小太監進來收拾滿地的茶杯碎片。「不可以直呼皇上的名諱,那是大逆不道之罪。」

  完顏黛姬激動的站起身,「他真是杜守愚?」韓剛還沒回答,杜守愚那似熟悉又冷漠好聽的聲音即傳來--

  「不必懷疑,我就是你父親和哥哥處心積慮想除掉的南霸杜守愚!」

  完顏黛姬驀地楞在原地,身子僵硬得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杜守愚從外面走進來,看著他屏退僕人,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  

  他真是杜守愚?真是麒麟四帝中,那個霸道、殘忍,又剛愎、強悍的南霸杜守愚?  

  杜守愚托起她的小臉面對自己,「詫異嗎?不,你不該詫異的,否則你就不會拋頭露面,把自己當成禮物擺在擂台上,任所有男人為你瘋狂、為你家破人亡、為你爭得頭破血流。」

  「你說什麼?」杜守愚一揚眉,「不是嗎?完顏聰之所以要演出這場比武招賢的好戲,為的不就是要藉此機會,尋找並訓練一批死士來竊取玉麒麟以刺殺我嗎?而妳,就是他們的獎賞、他們的禮物、他們的報酬,不然天底下哪有人願意冒著被滿門抄斬的危險,去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完顏黛姬登時刷白了臉,「你……」杜守愚湊近她,滾燙的唇在她的小嘴上輕輕一吻,刁鑽的舌惡意地沿著她美好的唇線舔舐勾畫。  

  「我早就聽說完顏黛姬秉洛神之貌,負班婕妤之才,連魚玄機都難望項背。既然妳為了我做出如此大的犧牲,我又怎能不來看看你呢?所以我不遠千裡,從京城趕到鄢陵,為的就是要見你這個鄢陵第一美人完顏黛姬一眼。」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嗚!」  

  完顏黛姬低聲抗辯著,可小嘴已然被杜守愚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杜守愚放肆地吻著她,極盡所能地吸吮她的甜美、品嚐她的馨香、啃噬她柔軟又無助的唇瓣,甚至將舌尖探進她嘴裡,恣意地攻擊著,弄得完顏黛姬六神無主、進退失據,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杜守愚並不以此為滿足,他大手一伸,將完顏黛姬抱了起來,平放在桌案上,結實的身軀跟著半壓住她,如雨點般的吻不住落在她的眉、她的眼,以及那顫抖個不停的小嘴上,深深地親吻著。  

  完顏黛姬根本找不到機會反抗,而杜守愚也沒有給她反抗的機會。他伸手一扯,那如蟬翼般的衣衫頓時破裂,露出她裹著白綢的窈窕身軀;再一扯,繡著一朵大紅牡丹的白色肚兜呈現在他眼前。  

  杜守愚漂亮的眸子裡泛出一絲慾火,他拉開肚兜,指尖尋找到她柔軟的花蕾徐徐搓揉起來,同時低下頭含住另一邊的乳尖,毫不客氣的啃咬吮弄。  

  完顏黛姬如被雷打到似的,猛然渾身一顫,又羞又愧、又急又氣,於是舉起拳頭拼了命地搥打他。  

  「不要,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杜守愚冷冷一笑,單手抓住她的手高舉過肩,由上往下,睥睨著身下那半裸的美麗軀體。  

  「不要?我杜守愚贏來的女人,哪能由得你說要或不要?你認命吧!既然我從擂台上把你帶下來,你就注定只能當我的女人!」這時,門口傳來韓剛蒼老、卻依然有力的聲音--

  「皇上,完顏聰父子來了!」

  杜守愚微微一怔,臉上那令人不寒而慄的笑意更深了,「讓他進來,我倒想看看他有什麼話要說。」




第二章

  「臣完顏聰,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完顏聰伏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同時伸手拉了拉一同前來的完顏顥,示意他下跪行禮。  

  見到父親恭敬謙卑的模樣,完顏顥先是一楞,不過當他看到杜守愚身旁那釵橫鬢亂、衣衫不整,一臉驚慌羞愧之色的完顏黛姬時,一股無法形容的憤怒頓時湧上心頭。  

  他跨向前一步,指著杜守愚罵道:「杜守愚,虧你還是堂堂梁國的君王,竟然欺負一個手無縳雞之力的弱女子!」

  杜守愚瞟了完顏黛姬一眼,再看向完顏顥,冷然開口:「完顏顥,你大概忘了自己在擂台上曾經對我說過什麼話了,是不是?」

  完顏顥無所畏懼的迎視杜守愚,「我沒忘,完顏家的人向來說話算話、一言九鼎,只是你不該隱瞞身份,更不該搶走黛姬。如果我早知道你就是南霸杜守愚,說什麼我都不會和你比武,更不會讓你有機會帶走黛姬!」

  杜守愚不悅的一撇嘴,眼中精光閃閃。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比武本就是以輸贏定勝負,我既然贏了你,當然就有權帶走她,否則還比什麼呢?還是……所謂的比武只是一個幌子?」

  聞言,完顏顥臉色一變,正想說什麼,跪在地上的完顏聰急忙辯駁道:「皇上聖明,臣設擂台絕無他意,只是為了替小女尋得良緣,請皇上明察。」

  「喔?」杜守愚身子往椅背一靠,伸直了修長的雙腿盡情舒展著。

  「你女兒習武?」

  「回皇上,沒有。小女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著拙荊學習針線刺繡,也跟著先生讀過幾年書,就是沒習過武。」

  「既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讀過書識得字,理當替她找個才子文士嫁了,為可要比武招親?那根本是蒹葭倚玉樹,枳棘豈堪鳳凰棲嗎?」

完顏聰一叩首,回道:「皇上謬讚了,只因小兒自幼習武,終日在家中武刀弄劍,小女在耳濡目染下,也希望……也希望……」

  「也希望自己的夫婿像兄長一樣,多少懂得些武藝,最好是個武林高手?」杜守愚替他接話。  

  「是……」完顏聰應得有些勉強。  

  杜守愚一揚眉,沒再說什麼。  

  就在完顏聰以為自己已經交代過去時,突然,杜守愚伸手往桌案上一拍,厲聲斥道:「完顏聰,你當我是二歲孩童,隨便說說就可以矇混過關嗎?」

  完顏聰一驚,頓時嚇得面無人色,一顆腦袋瓜子往地上猛磕,磕得砰砰有聲,「皇上聖明,臣所說句句屬實,絕無虛假!」

  「是嗎?」杜守愚眼睛一眯,「看樣子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韓剛!」

  「老奴在。」

  「把東西拿給他看!」

  「是。」韓剛一轉身,朝外頭喁道:「把東西呈上來!」立即,幾名御林軍模樣的侍衛走了進來,手上各捧著一個盒子。  

  韓剛又吩咐道:「把盒子打開,呈給完顏城主看看。」侍衛依命走到完顏聰面前,完顏聰膽顫心驚的湊過臉,當他看到盒子裡所盛之物時,幾乎昏了過去,一旁的完顏顥也面無人色,完顏黛姬更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因為那竟是一顆血淋淋、眼睛睜得老大的人頭啊!  

  杜守愚轉過頭,看著全身不住哆嗦的完顏黛姬。「你一直都在擂台上,應該認得這個人吧?」完顏黛姬楞楞的,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個人怎麼會……她明明記得幾天前這個人還活蹦亂跳、生龍活虎的和哥哥在擂台上比武,雖然最後被哥哥打敗,卻不氣餒的說還會再來,為什麼現在卻……

  「回答我,你到底認不認得這個人?」見完顏黛姬不回答,杜守愚又開口問,而且聲音中多了一絲無法忽視的威嚴。  

  「我……」完顏黛姬張嘴想說認得,可一接觸到父親和哥哥那示警、哀求的眼神時,她只能搖頭,「不認得,我不認得。」

  「不認得?那麼這個呢?」杜守愚目光一凜,伸手將完顏黛姬拉近自己,拖到另一名侍衛面前問道:「這個你總該認得了吧?」

  乍見盒子裡所盛的人頭,完顏黛姬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立即昏了過去。  

  杜守愚朝她冷冷一瞪,「韓剛,將完顏黛姬帶下去嚴加看管,未得我令,不許任何人接近、探望,違者處死!」

  「遵旨。」

  ※ ※ ※  

  眼看著女兒被帶走,完顏聰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杜守愚踱到他面前,「完顏聰,我再問你一次,你認得這個人嗎?」

  「臣……臣……」  

  「還是不認得?沒關係,我一個一個告訴你!這個人叫林虎,徽州人,十天前潛入皇城想刺殺我,被御林軍當場格斃;這個叫張清,益川人,五天前潛入庫房欲竊取玉麒麟,被我活捉,斬首示眾。湊巧的是,這兩個人都參加過擂台賽,也都恰恰敗在你兒子手裡。」

  杜守愚頓了頓,看了完顏顥一眼,又指著讓完顏黛姬昏過去的盒子道:「至於這個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叫司空文,是你親口許諾的乘龍快婿,對吧?」

  完顏聰聞言,砰的一聲坐倒在地,瞠目結舌、兩眼發直,「我……我……」杜守愚虎目一瞪,怨聲道:「完顏聰,你還有什麼話說?」

  完顏聰根不已經說不出話來,倒是完顏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杜守愚,既然你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又何必問呢?沒錯!我們設擂台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求死士,好替天行道,殺了你這個殘暴的無道昏君,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所以你納命來吧!」

  話聲剛落,完顏顥已經疾步向前,舉劍便刺。  

  杜守愚冷笑連連,一個轉身避開完顏顥的攻勢,再一個迴旋,以倒掛金鉤之勢取下掛在牆上的長劍。  

  登時只見刀光劍影,只聽得金鐵交鳴,兩道人影在場中飛舞跳躍、寒光四射,看得人眼花撩亂。  

  完顏顥武功本就不弱,所以他才能在擂台上一站就是半個月,無人能敵;只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遇上了杜守愚,而偏偏杜守愚又是麒麟四帝中武功最高強的一個,是以不出三個回合,就聽到完顏顥悶哼一聲,一手摀著胸口,鮮血不住地從他的指縫中流出,反觀杜守愚卻是一派氣定神閒,銳利的劍尖直抵住完顏顥的咽喉。  

  「食君俸祿,不知盡忠報國,竟敢聚眾造反,弒君篡上。完顏顥,你該死!」杜守愚長劍一挑,正想刺死完顏顥時,一道嬌顫無力的聲音突然傳來--

  「別殺我哥哥,皇上,求求你,別殺他!」

  完顏顥一楞,「黛姬,你……」完顏黛姬在兩名侍女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來到杜守愚面前,咚的一聲跪落在地。  

  「皇上,求求你別殺我哥哥,他是為了我才會……」

  完顏顥一喝:「黛姬,不要說了!跟這種殘暴不仁的人,沒有什麼好說的!」

  「可是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和爹死去呢?」完顏黛姬扯著杜守愚的衣角哀求道:「別殺我爹爹、哥哥,求求你,別殺他們!」  

  杜守愚嘴角泛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微笑,「他們兩人企圖弒君犯上,罪無可赦,若不是我學過一點功夫足以自保,今天人頭落地的可是我,你知道嗎?」

  「黛姬知道,可是爹爹和哥哥是為了我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如果真要怪,皇上就怪我好了,不要怪他們!求皇上饒了他們,求皇上饒了他們!」完顏黛姬趴在地上,不住地對杜守愚磕頭。

  完顏聰和完顏顥臉色一白,同聲叫道:「黛姬,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但完顏黛姬卻恍若未聞,她一下又一下,額頭重重的磕在冰涼的石地上,嘴裡還不住哀求著:「求皇上饒了他們,求皇上饒了他們……」

  杜守愚神情微微一怔,「如果我不饒他們,你會如何?」

  完顏黛姬抬起頭,雪白的額頭上已然滲出血絲,「完顏家是一家人,如果爹爹、哥哥死了,請皇上也處死黛姬。」

  杜守愚眼睛一瞇,「妳是要以死相逼?」

  「黛姬不敢,只求皇上開恩,饒了爹爹和哥哥,黛姬願意答應皇上的任何條件。」

  「任何條件?」

  「是的,不管為婢為奴,黛姬絕無怨言。」杜守愚靜靜的看著完顏黛姬,又看了看一臉桀騖不馴的完顏顥,以及滿臉狼狽的完顏聰。  

  久久,他緩緩收起長劍,轉身對韓剛下令:「韓剛,命上書房擬旨,削去完顏聰鄢陵城主封號,打入天牢,交刑部候審;完顏顥削去爵位,貶為庶民,即刻發配充軍,不得我令,終生不得回朝。至於完顏黛姬……」

  他銳利的鷹眸盯在完顏黛姬姣好的小臉上,「完顏黛姬收為我的御前宮女,負責我的飲食起居;今夜,就由她侍寢!」

  ※ ※ ※

  懷抱一顆戰戰兢兢的心,完顏黛姬真當起御前宮女,蹲在地上替杜守愚脫去鞋襪,毫無怨言、毫不避諱,細心的為他洗腳。  

  洗好腳後,完顏黛姬又抬起杜守愚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的以指尖按摩著,以大拇指搓按腳底的湧泉穴,再拿過一條乾淨的巾子替他把腳擦乾。  

  杜守愚一聲不響的看著,任她在自己腳上搓搓按按、擦擦洗洗,好半天他才開口:「你都是這麼伺候男人的嗎?」

  完顏黛姬一楞,「皇上……」

  「論理,你該是個黃花大閨女,何來這些伺候男人的招數和技巧?」

  完顏黛姬搖頭,一臉委屈的回道:「我都是這樣幫爹爹洗腳的,我以為你也會喜歡,所以……如果皇上不喜歡,那以後我不這麼做便是。」

  杜守愚眼睛一眯,顯然不相信她的說法。「我有說我不喜歡嗎?我只是很好奇,妳身為一個城主之女,應該不會這些的。」

  他踢開洗腳水,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告訴我,你還會些什麼?或者你爹還教過你哪些伺候男人、對付男人的方法?」

  完顏黛姬的臉色倏地刷白,「你在胡說些什麼?爹爹怎的可能會教我那些東西!」

  「是嗎?如果他沒教你,那他是怎麼把那些人壓得死死的,讓他們心甘情願為他犧牲生命,潛入庫房盜取玉麒麟,甚至想刺殺我?」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少跟我裝蒜,你以為我不知道完顏聰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嗎?我承認你很美,甚至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一個;我也承認我要你,更不否認有想把你據為己有的衝動,但如果你以為我會像紂桀那樣為了一個女人就荒廢朝政、弄得丟國丟位的話,那你就錯了!杜守愚就是杜守愚,沒有人可以操縱,更沒有人可以欺騙,即便是美麗如你也一樣!」跟著,他冷聲喝令道:「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用什麼手段把那些男人治得服服貼貼的!」

  「我沒有……」

  「少說廢話!你是要自己把衣服脫了,還是要我親自動手?」完顏黛姬一咬唇,水靈靈的美目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這個霸道又不講理的男人。  

  她早聽說過南霸杜守愚是個霸道跋扈、視女人如糞土的男人,卻從沒想過他竟會這樣鄙視自己、這樣對自己說話,那感覺就好像在命令一個娼妓般,讓她覺得自己好低賤。可她能如何?她有說不的權力嗎?當她點頭,同意爹爹設擂台、同意由哥哥為她打擂台開始,她就已經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未來了。  

  而這個男人,縱使不是大梁國天子,也是贏了哥哥、贏了擂台、更是贏了自己的人,於情於理,她都已注定是他的人,她都無法拒絕他,更何況爹爹和哥哥都在他手裡哪!所以,她能說不嗎?  

  想到這兒,完顏黛姬背過身子,抖著手,開始慢慢解下衣衫。  

  先是披帛,再是短襖,然後是石榴紅綾裙,最後她僅著一條長褲,圍著那繡著紅牡丹的白肚兜,站在杜守愚面前。  

  杜守愚目不轉睛的瞪著她,一語不發。  

  雖然他沒說話,但完顏黛姬知道還不夠,於是她一咬牙,伸手解下肚兜的帶子、褪去長褲,渾身上下只穿著一雙三寸金蓮,而這讓她羞愧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杜守愚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凝望著眼前美麗、赤裸。充滿誘惑力的胴體。  

  她真美!他想像過無數次她未著寸縷的模樣,卻從沒想到竟會美麗若斯。  

  但見一撮長髮垂散在她臉龐,在她臉上映像出些許的陰影;一輪明月斜掛在天空,皎潔的月光透進天窗,灑在完顏黛姬身上,照得她周身上下暈著一層薄薄的光霧,是那樣晶瑩剔透、潔白無瑕,恍如玉人,又似冰雪,看得杜守愚胸口一緊,深邃的眼益發深沉。

  「過來!」他沙啞地開口,俊美的臉上透著一絲異樣。  

  完顏黛姬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杜守愚面前。  

  杜守愚伸手輕撫那尖挺的花蕾,指尖熟稔地搓柔逗弄,徐徐揉捏按撫,再湊過臉,將那迎風綻放的蓓蕾送進嘴裡吸吮含弄。  

  這直接了當的撫觸讓完顏黛姬渾身一陣發顫,腳下一軟,整個人立即嬌軟無力,險些癱倒在地。  

  杜守愚見狀,順勢將她摟進懷中,無數的吻從她的眼、她的唇,吻到她飽滿豐潤的酥胸,再回到她不住顫抖的小嘴,重重的親吻、啃咬,品嚐,她的嬌弱和甜美。  

  久久,他戀戀不捨的移開唇,抱起她平放在床上,結實的身軀半壓著她,一面伸手脫去她的小鞋、褪去白襪,玩弄她那如新月般的鳳尖,半譏諷半挑逗地道:「銷魂最是雙蓮瓣,風飐蜻蜓立不牢。告訴我,有多少男人這樣撫過你的腳?」

  完顏黛姬自幼飽讀詩書,又怎會聽不懂杜守愚那聽似讚美,實則語帶嘲諷的吟詠?她滿頰通紅,極力忍住心頭的羞愧,努力想把腳抽回。  

  奈何杜守愚抓得很緊,讓她根本無從逃脫;非但的此,見她不說話,他索性抬高她的玉臀,教她無所遁形地暴露在他眼前。  

  完顏黛姬又羞又急,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低低哀求著:「不要,皇上,求求你,不要這樣!」

  杜守愚無動於衷,那修長的大手如入無人之境般,直攻她最神秘幽深的谷地,蓄意想挑起她潛藏在身體裡最原始、最火熱的慾望。  

  驟然的侵入讓完顏黛姬渾身一顫,跟著整個人僵硬起來,完全不知道杜守愚在做什麼。因為他這個舉動,被她隱埋在內心深處的黑暗記憶又一點一滴、慢慢的浮現,提醒著她一段她不願意回想的過去。  

  她本能的拱起身子、併攏雙腿想保護自己,拚命哀求著,希望能留住一絲尊嚴。「皇上,求求你,不要這樣,你要我做牛做馬、為婢為奴我都願意,但求求你不要這樣……」

  狂烈的慾火浮現在杜守愚俊美的臉上,他拉開她的腿環在自己腰側,俯下身子覆住她抗拒的小嘴。「你忘了你沒有說不的權力嗎?於情,你是我從擂台上贏來的女人,本來就是我的;於理,你是罪臣之友,是御前宮女,而我是梁國天子,是你的主人,也是你的丈夫,你敢說不?」不給完顏黛姬說話的機會,杜守愚起身除去自己的衣衫,再次將她壓在身下,大剌刺地挺入她還來不及準備好的谷地中,毫無阻礙地佔有了她……

  ※ ※ ※

  驟然的充實,讓完顏黛姬幾乎昏了過去,然而那真真切切的存在又喚醒她的知覺、呼喚她心底的夢魘,使得她既羞愧又無助,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期待杜守愚盡快結束這一切。

  可杜守愚卻一動也不動,原本閃爍在眼眸中的慾火轉為一片冰冷,他淡漠地開口,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你果然不是處子。」聞言,完顏黛姬雙眸大睜,腦子裡一片空白。  

  「原本我對你還存有三分憐惜,雖然明知你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為了達成你父親的野心,不惜出賣自己,但我還是奢望你會像你的外表那樣美麗、純真、無瑕。可事實證明,這只是我的妄想,你還是我所看到的那個在擂台上拋頭露面、搔首弄姿,以引所有男人為你爭風吃醋、為你爭得頭破血流為樂的娼妓!」

  完顏黛姬柀他罵得楞楞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

  「你什麼?」

  「皇上,聽我說,我可以解釋--」

  杜守愚突然狂笑起來,「解釋?這種事還需要解檡嗎?你想解釋什麼?說啊!你到厎還想解釋什麼?」

  「不,是真的,我可以解釋!」

  「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所感覺到的事實。既然妳不是第一次,我也不是童子,那我們還客氣什麼呢?」說著,他驟然給了完顏黛姬一記強而有力的抽送。

  「黛姬,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美麗、多熱情,讓我看看那些男人為什麼願意為你拋頭顱、灑熱血,甘願為你付出自己寶貴的生命來偷取玉麒麟,甚至刺殺我!」

  「皇上,你聽我說,事情真的不是那樣……」完顏黛姬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杜守愚猛然堵住她的嘴,吞沒了她尚未說出口的話。  

  不僅如此,他還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藉著那一波大過一波、一陣強過一陣,從體內、從靈魂、從他身上不住傳遞過去的熱流狂潮,將完顏黛姬逼上浪濤的頂端,教她無法自己己的隨洶湧起伏的波濤飄移,無法逃避、無從抗拒,只能完完全全地交出自己,一回回、一趟趟地在情天慾海中周遊飄蕩,直至海潮深處、直到她不省人事,昏厥在杜守愚懷中……

  ※ ※ ※

  天剛濛濛亮,完顏黛姬便讓杜守愚給搖醒了。  

  「起床,我們要趕路了!」完顏黛姬迷迷糊湖地睜開眼睛,尚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突然一件衣衫朝她落下。  

  「穿上,我不想其它人看到你這放蕩淫穢的模樣。」「放蕩淫穢」四個字,猶如一桶冷水,澆得完顏黛姬睡意全消,一瞬間,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像潮水般悉數湧入她腦海。  

  她想起自己是怎麼在擂台上被他擄走,又怎麼被他強吻欺負,而父親、哥哥又怎麼為自己負罪入獄,然後他是怎麼羞辱自己、佔有自己……她臉色蒼白的坐起身,小手緊緊抓著薄被遮住自己赤裸的身軀。  

  杜守愚漠然地看著她,「快起來!你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還羞什麼呢?」

  這毫不婉轉的譏諷,聽得完顏黛姬渾身一顫,「你……」

  「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  

  他湊身子伸出手,一把扯下她遮在胸前的薄被,露出那尖挻豐潤的雙峰,惡意第搓揉捏弄著,「一定有不少男人這樣愛過你,對吧?」

  她倒抽一口涼氣,「不,不要,皇上,求你不要……」

  「不要?」他冷冷一哼。「你都是這樣故作聖潔,好吊男人胃口嗎?」  

  「不是的,請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你有過幾個男人,還是你為什麼不是處子?」他伸手惡狠狠地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黛姬,其實我並不在意你是不是完璧之身,畢竟你太美了,美得讓人蠢蠢欲動,美得讓人忍不住想佔有你,但我無法忍受你的欺騙!」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可以解釋!」

  「解釋?你想解釋什麼?解釋你父親設擂台的目的不是為了招攬人馬,不是為了起兵造反、奪取玉麒麟?或者你想解釋你不認識那一個個入京刺殺我的刺客?還是你想乾脆否認設擂台這件事?」

  「我承認我知道爹爹設擂台的目的不單純,也承認我認識那些人,但爹爹會這麼做是有原因的,而且爹爹是為了我才會這麼做,如果不是我,爹爹也不會……」

  「也不會如何?」

  「也不會……」完顏黛姬小嘴一張,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說啊!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完顏黛姬搖搖頭。  

  說了又如何?他會相信嗎?他會相信自己並沒有參與爹爹和哥哥的計畫?他會相信自己是無辜的,會相信自己並不是他所想的那種女人嗎?  

  不,他不會相信的。在他眼底,完顏聰就是悖上叛逆的賊子,而完顏黛姬就是一個放蕩不貞的女人,因此就算她解釋再多,又有什麼用呢?再說,自己也真如他所說,不是完璧之身啊!  

  如果沒有那件事就好了!如果三年前沒有發生那件事,那麼今天所有的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她想得發楞,沒注意到杜守愚臉上益發深沉的冷漠。  

  「既然你無話可說,那就不能怪我不給你機會。把腿張開,我要進去了!」他命令著,並動手解下自己的腰帶、扯下長褲,猛然將完顏黛姬推倒在床上佔有了她。

  完顏黛姬沒有抵抗、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躺著,默默地承受杜守愚的指控和冷漠,默默地接納了他所給她的無情與羞辱,直到他將體內憤怒的種子盡數釋放後,才推開她逕自穿衣整裝,沒有絲毫的溫存眷戀。  

  他背過身子,邊說邊往門外走,以如同對丫鬟說話的口氣道:「把衣服穿上,房裡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要出發回京城了。」

  完顏黛姬呆躺在床上,眼睛直盯著帷幔,不聽話的淚水一顆顆從眼角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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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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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2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杜守愚帶著完顏黛姬、韓剛,和幾名貼身護衛,輕車簡從地離開鄢陵,沒有驚動任何人。

  由於完顏黛姬不會騎馬,而杜守愚又沒有雇轎子,所以兩人只好同騎一匹馬。  

  一路上,杜守愚幾乎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摟著完顏黛姬策馬狂奔。

  他們經過山林、綠野,跑過小徑、溪流,穿越深谷,一直到接近雲州邊界時,才在一間客棧前停了下來。  

  杜守愚俐落的跳下馬,對韓剛吩咐道:「韓剛,把客棧包下來,把馬帶去馬廄喂草,順便開飯,我餓了。」說著,他頭也不回的走進客棧,將完顏黛姬獨自留在馬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完顏黛姬僵楞在馬背上,羞愧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該怎麼下去?  

  她根本不會騎馬,甚至從來沒騎過馬,連剛剛上馬時,都是杜守愚拉了她一把,她才上得來的,現在他走了,她該怎麼下去呢?  

  她咬著唇,伸手抱住馬脖子,努力想自己下馬。  

  奈何她本就嬌小,而杜守愚的坐騎又特別高大,所以她努力了老半天,卻連地也構不著,還差點摔下馬,若不是韓剛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只怕完顏黛姬已經摔得鼻青臉腫了。  

  「韓公公,謝謝你。」完顏黛姬低頭道謝。  

  「別客氣,倒是皇上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你可得忍著點啊!」韓剛笑著說道,對於杜守愚的喜怒無常似乎早習以為常。  

  完顏黛姬點點頭,卻不好說什麼。  

  「對了,你會做菜嗎?」

  聞言,完顏黛姬一楞,「做菜?」

  「是啊,如果你會做菜的話,不妨到廚房做兩道好菜給皇上開開胃,等皇上吃飽了,肯定氣也沒了!」

  「可是客棧裡有廚子……」

  韓剛連連搖頭,「鄉野僻地的廚子哪懂得皇上喜歡吃什麼,來,我教你幾道皇上愛吃的菜。你照著做,包管一會兒皇上就不生氣了。」說著,韓剛真說了幾道菜名,並大致教了一下完顏黛姬怎麼做。  

  完顏黛姬在無可奈何下,只有進到悶熱的廚房裡準備做菜,誰讓她是御前宮女,得負責他的飲食起居呢!  

  問題是,她根本不會做菜,即使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又有何用?  

  完顏黛姬站在廚房裡發怔,想著該如何是好。  

  這時,韓剛的聲音又傳來--「你怎麼還站在那兒發楞?皇上餓得直髮火呢!快,先弄些甜湯讓皇上墊墊肚子吧!」完顏黛姬應了一聲,在廚房裡一陣手忙腳亂,終於找到一鍋還溫熱的八寶粥,趕忙盛了一碗讓韓剛送去。  

  然後完顏黛姬又發楞了。  

  接下來要做什麼?生火嗎?應該是吧!煮飯不都要先生火嗎?  

  她瞧了眼大灶,幸好廚子離去前沒有把火弄熄,灶裡頭尚有餘火,所以這應該不難吧!她蹲在灶前,將一根根的木柴放進去,再使盡吃奶的力氣煽火。  

  如同她所想的,火很順利的點燃了,她高興得又拿起一根木柴想放進火堆裡,豈料火堆裡突然爆出幾點火星,燙著了她的手。  

  完顏黛姬驚呼一聲,連忙摔掉木柴。拚命甩著手,「好痛!」可她不甩還好,一甩之下,那火星轉而掉落在她的衣服上,將衣服灼出一個洞,火舌並一寸寸往上蔓延。  

  完顏黛姬嚇傻了,既不知要求救,也不知要提水滅火,只是呆站在那兒看著火焰逐漸往自己身上爬。  

  她想起三年前的一個夜晚,那不該是個寧靜的夜晚,卻讓一把火給燒燬了一切,也燒燬她原本美好的未來與幸福,從此將她推入永無止境的痛苦深淵中。

  猛然,一桶水往完顏黛姬身上潑來,一道冷冰冰又帶著幾分怒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這笨女人,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怔楞地轉頭,赫然看見杜守愚正臉色鐵青地瞪視著自己。  

  杜守愚的臉色何止鐵青,他眼神嚴峻、額上青筋暴跳,胸口一上一下的劇烈起伏著,顯示他是如何壓抑著怒氣。  

  「皇上?」杜守愚連話都懶得說,拖著她直接來到客棧後面的溪流邊,一把將她推入。  

  完顏黛姬索來不識水性,加上事出突然、天冷水寒的,更沒想到杜守愚會這樣對待自己,一入水掙扎幾下後,便無力地往下沉。  

  水迅速淹沒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然後是她的身子。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記憶不自覺又回到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她想起那個男人,那個她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甚至連他的長相、聲音都不知道的男人……

  ※ ※ ※

  就在完顏黛姬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淹死在水裡時,兩片灼熱滾燙的唇猛然堵住她的,一口又一口的空氣徐徐送入她嘴裡,流進她胸腔中,將她從死亡和夢魘的邊緣拉了回來。  

  「你這個該死的笨女人,你到底在做什麼!」杜守愚怒吼著,惡狠狠地搖晃著她的身子,似乎不把她搖醒不甘心。  

  「我……」完顏黛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全身又濕又冷,不住地打著哆嗦。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點到,你就要被活活燒死了?」他瞪著她,「如果你想死的話,我不會阻攔你,但是你別忘了,你的父親、你的兄長都還在我手裡,在我沒有查清楚他們的目的,並找到玉麒麟以前,我不准你死!」

  他粗魯地拖著她回到客棧房間,再一腳重重地踢上房門,「把衣服脫了!」

  完顏黛姬雙手環抱住自己,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麼,她早冷得臉色發青、牙齒猛打顫了。「你要做什麼?」

  杜守愚怒氣末平,理都懶得理她,只是一個箭步上前,用力扯開她的衣衫。

  完顏黛姬驚得連連後退,以為他又想懲罰自己了,當下連忙哀求道:「不要,皇上,求求你,不要這樣……」

  但杜守愚卻置若罔聞,三兩下便將完顏黛姬剝得精光,然後拉著她到後面房間,指著一個正冒著白煙的大木桶命令道:「進去!」

  完顏黛姬微楞,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見她又呆若木雞、站著不動,杜守愚不禁有些粗聲粗氣,「進去!現在可是十二月天耶,你想被凍死嗎?」

  這聲斥喝,更讓完顏黛姬不知所措,只是睜著圓圓的大眼瞅著他。  

  杜守愚索性抱起她一把丟進木桶裡。  

  滾燙的熱水讓完顏黛姬不禁發出一聲驚叫,「好燙!」但令人詫異的不僅於此,杜守愚竟也脫光衣服,跟著跳了進來。  

  頓時,兩人緊密相靠、肌膚相觸、聲息相聞;熱水滿溢出來,同時杜守愚還動手替完顏黛姬搓洗身子。  

  完顏黛姬驚叫連連,羞得面紅耳赤,急忙想避開他。  

  奈何身在木桶裡,她連往後退的地方都沒有,一個不小心,小手掃到他結實光裸的上身,膝蓋碰著了他的大腿,更碰到他胯下那已然堅挺的男性象徵。  

  這個發現,使得完顏黛姬手足無措,急忙站起身想逃開,卻又讓他攔腰一抱,整個人跌坐在他懷中,水花濺得老高。  

  「不要……」

  杜守愚摟著她,張嘴嚙咬她羞紅的小耳朵,大手在她粉嫩的玉膚上來回地搓洗揉捏,「妳敢走?你惹得我血脈賁張,都快被慾火燒死了,居然想一走了之?」

  「皇上……」

  他湊過嘴,吸吮著她光滑潔白的頸項,指尖在她身上來迴游走,半是搓洗半是挑逗,「不准走!你答應過任我處置的,難道你忘了嗎?」

  她搖搖頭,莫可奈何地坐在他懷中,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

  「告訴我,你剛剛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如果晚一點進去,你就要被火活活燒死了?」

  她嬌軟無力的靠在他身上,「韓公公要我做菜,所以我才會……」

  「做菜?」杜守愚劍眉一挑,「韓剛要你做菜?」

  「嗯,韓公公說你挑嘴,客棧廚子做的菜一定不合你的胃口,所以教了我幾道菜,要我做給你吃。」

  「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你會做菜嗎?」

  她誠實的搖頭,「不會,我連火都不會生,還差點被燙到。」

  他眉頭一皺,拉起她的小手一瞧。  

  可不是嗎?她右手上是有一片紅腫。  

  他溫柔地輕撫著,邊心疼地問道:「疼嗎?」

  完顏黛姬讓他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弄得不知所措,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點頭,那模樣有著說不出的嬌憨、純真,美得不可思議、美得讓人不得不對她心生憐惜。  

  杜守愚啞然失笑,壓過她的臉,湊過嘴就是火辣辣的一吻。  

  「你這狡猾的小狐狸,你都是這樣對待男人的嗎?難怪那些人為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

  「我沒有,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他搖頭,又堵住她的唇,「我不相信,也不想聽!」

  他想起自己剛剛進入廚房,看到她竟然站著任憑火苗一寸寸往身上爬時的驚愕和恐懼,他幾乎無法想像,如果她真的就這樣香消玉殞、被活活燒死了,自己將會如何?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即使他厭惡完顏聰父子的所作所為,即使他討厭她為了父兄不惜出賣自己,讓自己變成娼妓,可他還是要她,而且是無法自主、無法克制的想要她!  

  曾經他以為自己只要嘗過她的滋味,就可以將她徹底忘記,如今他才知道不可能,他永遠要不夠她!  

  縱使她是娼婦,縱使她甘願為虎作倀,縱使將她留在自己身邊會讓天下人恥笑,他也  管不了這許多了!  

  如果不留她在身邊、不時時刻刻看著她,他只怕自己會發狂而死。  

  所以他決定不管天下人歧視嘲笑的目光,決定面對自己心底的慾望,將她留在身邊。  

  杜守愚抱起她離開木桶,直接往床鋪走去,濕淥淥的身子沉沉地壓住她,腿間碩大的硬挻抵住她,「我承認我要你,也承認我無法克制自己心底的慾望,即便知道你是個人盡可夫的娼妓,我還是忍不住想要你。」

  「皇上,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

  「我說過我不想聽,也不想管你過去有過多少男人,只要你現在好好專心當我的女人,做我最忠心、最熱情的妃子,那麼我也會盡我所有的一切來寵你、愛你、疼你,讓你這一輩子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和權勢名位。但是記得,如果你敢做出任何背叛我的事,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你的父兄都會遭殃,知道嗎?」

  不等完顏黛姬回答,他腰下一挺,堅定有力的滑入她緊窒溫暖的濕潤谷地裡,緩緩地抽送起來。  

  完顏黛姬恐懼極了,她以為自己又要經歷那痛徹心扉的酷刑。  

  但是沒有,杜守愚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溫柔讓她詫異得無從反應,只是本能地迎向他、跟隨他的韻律,和他一同站上海濤的頂端搖擺晃蕩,再一起跌入深深的谷底,然後乘坐雲的翅膀往上飛,一直飛到天的盡頭,飛到世界的邊緣,飛到只屬於兩人所有的天地裡,盡情的享受彼此肉體所帶來的極度快感和歡愉……

  ※ ※ ※

  久久,杜守愚戀戀不捨地抽身離開,但半個身子依舊壓著完顏黛姬,修長的腿橫跨在她腿上,在在提醒著她,方才他是怎麼愛著她的。  

  他伸手撥開她濡濕的長髮,邊親吻著她的耳垂邊問:「餓不餓?我讓韓剛開飯吧!」

  完顏黛姬有些納悶,「你不是挑嘴,不吃外頭的廚子做的菜嗎?」

  杜守愚莞爾一笑,不答反問:「你知道我離開京城多久了嗎?」她搖搖頭,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一個月,我離開京城整整一個月了。我出巡一向不喜歡張揚聲勢,也不喜歡讓地方官知道杜守愚來了,好做些表面功夫給我看,所以我向來只帶幾個身手俐落、辦事盡心的心腹出門,連旗隊、儀隊和護衛的軍隊都叫他們在十里外遠遠的跟著,更何況是廚子?」

  「你是說……韓公公他騙我?你根本……」

  他點頭,嘴角泛起一絲迷人的笑意,瞅著她意有所指的說:「我承認自己頗挑嘴,一般客棧、飯館廚子做的菜確實不合我的胃口,但有時候也會例外,譬如……你,我就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下,讓你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完完全全只屬於我一個人所有!」

  完顏黛姬聽得頓時滿臉紅霞。  

  這男人……這男人欺負自己不夠。竟然還說話調戲自己,他……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啊?時喜時怒、忽笑忽嗔,前一刻鐘還冷漠得像什麼似的,現在卻這樣對自己說話,他……

  杜守愚跟著又說道:「韓剛那老傢伙仗著跟在我身邊久了,越老越油條、越來越不像話,竟把自己的差事推給你,看我怎麼整治他!」

  說著,他拉過被子蓋住彼此交纏的赤裸身軀,然後略略撐起身子沉聲一喊:「韓剛!」聞聲,韓剛那神出鬼沒的聲音竟隨即在房門口響起--

  「老奴在。」

  完顏黛姬霋時漲紅一張俏臉。

  老天!他居然守在門外!?那剛剛她和杜守愚之間所發生的一切,豈不是全讓他聽光了?  

  想起自己剛剛是怎麼放浪的迎合杜守愚,怎麼一次次和他忘情歡愛,完顏黛姬不禁羞得將臉埋在杜守愚肩窩裡,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杜守愚一手撫著她光滑的脊背,一面吩咐道:「雲妃娘娘肚子餓了,你到廚房去準備點吃的來,越快越好,知道嗎?」
  門外的韓剛一楞,「雲妃娘娘?」


  「沒錯!我要封完顏黛姬為雲妃,賜宮女二十人,太監十人,在『隆佑宮』安住,你即刻傳令內廷,通知辦理;至於你該接受什麼懲罰,你自己看著辦吧!」

  「老奴遵旨。」

  完顏黛姬困惑的抬起頭看著杜守愚,「皇上,你為什麼……」

  「為什麼封你為妃是吧?」他又往她的小嘴深深一吻,「我說過我要你,既然要你,總得給你一個名分,否則在深宮內苑中,說不得會發生什麼事;今天韓剛只是偷個小懶,算不上什麼大錯,但其它人可就很難說了。因此我得給你一個名分地位,這樣才不會有人打你的主意,甚至欺負你。再者,這樣還可以召告天下,讓你名正言順成為我的。不過你得記得,乖乖聽話做我的女人,最好替我生幾個小皇子、小公主;如果妳敢背叛我……哼!」他連哼數聲,霸道的唇再次覆上她的,是警告也是壓迫,更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強勢與憐寵。  

  ※ ※ ※  

  不久,韓剛前來敲門。  

  「皇上,飯菜都準備好了,您要用膳了嗎?」

  「嗯。」杜守愚輕應了聲,讓完顏黛姬為自己穿上衣衫,再等她整裝完畢,兩人才一起下樓。  

  完顏黛姬剛落座,便見韓剛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請娘娘恕罪!老奴有眼無珠,冒犯了娘娘,請娘娘責罰。」完顏黛姬急忙想起身扶起韓剛,杜守愚卻低聲一咳。  

  「黛兒,讓他去!」

  「可是……」完顏黛姬一向不喜歡仗勢欺人,更何況是責罰人?  

  「不這麼做,你如何樹立威權,如何在宮中自立?」杜守愚沉聲道。「韓剛,姑念你初犯,這筆帳暫且記下。」

  「謝裡上恩典!」

  「先別謝,我還是要罰你。」聞言,完顏黛姬連忙拉著杜守愚的手阻止道:「皇上,不要這樣,韓公公他只是--」

  杜守愚一擺手,阻止她再說下去。

  「明天去備一輛馬車,罰你替雲妃駕車十天,你怎麼說?」

  只見韓剛直磕頭,「謝皇上恩典,謝雲妃娘娘恩典!」

  「嗯,下去吧!這兒有雲妃就成了。」

  「是。」

  遣走韓剛,杜守愚抬起頭,衝著完顏黛姬一笑,「盛飯,我肚子餓了!」

  完顏黛姬登時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傻傻的瞪著他看。他笑起來真好看,好像天上的太陽一樣,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如果他不是這麼喜怒無常,如果他願意一直這樣對自己笑,她……杜守愚一挑眉,打斷她的遐想,「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她再次漲紅臉,急忙搖頭,「沒有,我幫你盛飯,你想吃什麼菜?」

  杜守愚緊瞅著她,「隨便,只要是你弄的,我都吃。」

  完顏黛姬忙別過臉,避開他熱得會燙人的眼神,替他盛了碗飯又夾了幾樣菜,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甜甜蜜蜜的吃了一頓飯。  

  ※ ※ ※

  往後幾天,杜守愚不再像第一天一樣急馳趕路,他帶著完顏黛姬四處遊山玩水,同時也藉此機會探訪各處風土民情,瞭解民之所欲、民心所在。  

  至於晚上,杜守愚則藉著一次又一次的佔有,徹底讓完顏黛姬明白,她是屬於他的,除了他,她不能再有其它男人,連想都不可以。  

  對於他的霸道、狂烈,完顏黛姬絲毫沒有抗拒的餘地,只能柔順的接納他,一回回的迎合他、接受他的寵愛。  

  曾經有幾次,完顏黛姬幾乎忍不住想跟他解釋,卻總被杜守愚拒絕;最後,她不再想解釋了,她決定將這個秘密鎖在心裡,畢竟像現在這樣陪著他、擁有他,和他像夫妻一樣在一起,縱使時間短暫,她也很快樂了,她不敢再奢求其它。  

  所以完顏黛姬開始全心全意想做好杜守愚的妻子,為他張羅一切、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甚至為他親自下廚,跟韓剛學幾樣他愛吃的菜,只為讓他高興。  

  這天,一行人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鎮,杜守愚照舊包下一整間客棧作為休息之所,而完顏黛姬也如同往常般下廚做了幾道菜給杜守愚吃。  

  杜守愚雖然挑嘴,但對於完顏黛姬所做的菜卻全數接收,還意猶未盡地指著空碗說:「再添一碗飯來!」

  完顏黛姬嫣然一笑,接過碗正想添飯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斥喝聲「走開走開!這家客棧已經被人包下來了,到別的地方去吧!」一道蒼老的婦人聲音傳來--

  「大爺,您行行好,現在已經天黑了,我們婆孫倆走了一天的路,實在是累了;這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就只有這麼一間客棧,可否通融通融,給個地方讓我們婆孫打個尖兒?」

  完顏黛姬聽得渾身一顫。這聲音是……這聲音是……這時,侍衛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說的話你是聽不懂嗎?這間客棧已經讓人包了,你到別的地方去吧!」

  「可是天都這麼黑了,孩子又小,老婆子我實在……」

  「走開!再不走當心我不客氣了!」言下之意似乎是要趕人。

  完顏黛姬忍不住想站起身,可一瞥見杜守愚臉上那漠然的神情時,又砰的一聲坐了下來。  

  她緊張的咬咬唇,不安地向外張望,終究開了口:「皇上,能不能……」杜守愚搖搖頭,「我不喜歡有人打擾。」

  「但是外面天色這麼暗,我擔心他們在路上會發生什麼意外,那豈不是……」她不自覺的握住杜守愚的手,「皇上,能不能讓他們在後面住一夜?反正這客棧那麼大,也不差他們兩個人住。」

  盯著兩人交疊的手,杜守愚眼中泛出一抹異樣的神釆,「那你得答應我,今天晚上不能拒絕我,嗯?」

  聞言,完顏黛姬登時漲紅了臉,「你……你不正經!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以鎮日想著那種事!」
  原來有個地方官為了討好杜守愚,竟獻了本春宮圖給他,上頭畫滿了各式閨房花招,而杜守愚就這麼拉著完顏黛姬一招一招的試,一招一招用在她身上,讓柔弱的完顏黛姬毫無招架之力,只能頻頻求饒。  

  昨晚,完顏黛姬終於禁不住拒絕了他,想不到他抓著這個機會立刻反將了她一軍。  

  杜守愚瀟灑一扯嘴,牽起她的手輕輕烙上一吻。「就這麼說定了!韓剛,讓那對婆孫到後面休息吧,別為難人家了。」「是。」韓剛恭敬的領命,不一會兒,就見他領著一大一小兩個人走進來。

  「爺,她說要親自對您道謝;老人家,這位就是我們的主子,那是……」韓剛指著完顏黛姬,思索著該怎麼向她介紹。  

  豈料老婦人見著完顏黛姬卻像見著什麼似的,張大嘴好久說不出一句話;更令人詫異的是老婦人所牽著的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約莫兩歲大,一看到完顏黛姬,居然朝完顏黛姬奔過去,同時口中還大喊:「娘,娘!」



第四章

  點著一盞小燭火的客棧房間裡。  

  完顏黛姬坐在床沿,柔聲對床上還撒嬌耍賴,遲遲不肯睡覺的兒子哄道:「雋兒乖,閉上眼睛睡覺好不好?你走了一整天,腳腳已經很累了,如果你不睡覺,腳腳就不能休息喔!」完顏雋搖搖頭,小手死死抓著完顏黛姬的手不放。  

  完顏黛姬低頭吻了吻完顏雋那稚氣可人的小臉,「雋兒乖,娘還有事,等娘忙完了再來陪你,嗯?」聽到母親要離開,完顏雋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嘴一扁,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他拚命搖頭,認真的說:「雋兒乖乖,娘不要走,雋兒乖乖,娘不要走!」完顏黛姬聽了心頭一酸,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可憐的孩子,不是娘不理你、不要你,實在是螂不能留你啊!  

  完顏雋又拉了拉母親的手,「螂,雋兒睡覺覺,雋兒睡覺覺!」完顏黛姬點點頭,側身在床邊躺下,摟著這個打從出生就沒爹沒娘,只能和奶媽窩在小村子梩長大的兒子睡覺。  

  完顏雋崋竟還小,雖然見者母親很興奮,但走了一天的路著實也累了,所以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完顏黛姬一且等到完顏雋睡熬了,這才起身;一旁一直靜靜陪者的奶媽這時也走了過來,在她身旁跪下。  

  「請小姐原諒,我知道自己不該帶小少爺出來的,可是小少爺實在想娘想得可憐,都快想出病來了,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帶他到鄢陵來找小姐。小姐千萬別生小少爺的氣,妳如果要怪,就怪我好了!等天一亮,我立刻帶著小少爺回去。」

  完顏黛姬蹲下身,扶起這個把自己拉拔長大的奶娘。

  「奶娘,我怎麼會怪你呢!要不是妳,我哪有今天,又哪能安心留在鄢陵?快起來!」

  「對了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老爺和少爺呢?為什麼沒看見他們?還有,那個男人是誰?他為什麼……」

  提起杜守愚,完顏黛田本就蒼白的容顏溢發沒有血色,「奶娘,你替我看著雋兒,我去去就來。」不等奶娘回答,完顏黛姬急忙回到杜守愚房裡。  

  ※ ※ ※  

  「皇上。」進了房。完顏黛姬怯怯地喚了聲。  

  杜守愚背對著她站在窗戶前,那背影又挺又直,冷漠中透著幾許疏遠。  

  「皇上。」完顏黛姬來到他身後,低低又喊了一聲。  

  杜守愚還是沒有回答,卻伸手抓住窗櫺,那僵硬的動作透露出他是如何壓抑著心頭的憤怒與激動。  

  「皇上,我……」

  「那個男人是誰?」他終於開口,聲音又冷又冰又硬。  

  完顏黛姬一愕,「什麼?」他霍地轉過身,臉色難看至極,「那個讓你肯為他生孩子的男人是誰?」

  「你想說沒有這個男人?還是想說這孩子認錯娘了?」杜守愚一步步逼近她。

  「不,我沒有--」

  「你什麼?說啊!告訴我那個孩子不是你的,告訴我那個孩子是你認養的,或者說那個孩子是你的弟弟,是你父親老來得子,說啊!你為什麼不說?」

  「不,我……」完顏黛姬一步步往後退。  

  完顏黛姬退到床邊,再也無路可退,終至跌坐在床上,「雋兒他……他確實是我的兒子。」  

  杜守愚冷笑著點頭,「雋兒?你可承認他是你兒子了!我問你,那個男人是誰?」  

  「他……」完顏黛姬搖搖頭,不知從何說起,「我不認識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杜守愚聞言,不禁張狂地大笑起來。「不知道?你在睜眼說瞎話嗎?你都為他生下一個兒子了,居然會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誰?」

  「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完顏黛姬直搖頭,淚珠滾滾而下。  

  「該不會是入幕之賓太多,多到讓你不知道究竟誰才是孩子的爹吧?」杜守愚惡毒的說,過度的憤怒和嫉妒讓他開始口不擇言。  

  「皇上,不是這樣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我只是--」杜守愚大手一揮,冷然背過身子,「別說了,我不想聽!」

  「皇上!」

  「你想怎麼處理那個孩子?」

  「我……」  

  「我既然已經封你為妃,你就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而我絕不允許我的妻子身邊還帶著其它男人的孩子,所以你得把他送走!」  

  聞言,完顏黛姬站起身,眼睛瞪得老大,「送走?」  

  「對!送得遠遠的,愈遠愈好。」

  完顏黛姬想都不想便搖頭,「不,雋兒從小沒爹疼愛已經夠可憐的了,他雖然有娘,但我這個娘卻無法陪著他,只能將他交給奶娘照顧,我已經對不起雋兒了,不能再把他送走,我不答應!」

  杜守愚慢慢轉過身子,俊美的臉上寫著一抹令人膽顫心驚的冷酷,「不答應?你捨不得他,怕他受苦?」

  「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當然捨不得,況且他從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我怎能忍心再送走他?」想到她竟如此護衛另一個男人的孩子,一股無法遏止的醋意頓時淹沒了杜守愚的理智,「既然如此……韓剛!」

  完顏黛姬一驚,「皇上,你叫韓公公做什麼?」杜守愚沒有回答她,只是眼神冰冷得嚇人。  

  韓剛聞聲匆匆趕到。「皇上,有何吩咐?」

  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把那個婆子和她的孫子帶到客棧外,就地處決,罪名是驚擾聖駕!」

  韓剛詫異得張大嘴巴忘了回答,「皇上……」

  完顏黛姬眼前一黑,整個人跪倒在地,「不!你不能殺雋兒,他是我的兒子,你不能殺他!」

  「不能殺他?你不是捨不得他,又怕他受苦受罪嗎?既然捨不得,又擔心他受罪,還不如一勞永逸,一刀殺了他,從此就不必再擔心受怕。」他面無表情,就像在說殺一隻雞一樣冷血。  

  完顏黛姬跪爬著上前,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淚珠不斷落下,「不要殺他!他是個苦命的孩子,我求你不要被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求求你,求求你!」

  杜守愚一腳踢開完顏黛姬,大聲喝道:「來人!把他們兩個給我--」

  眼看杜守愚當真鐵了心要殺兒子,完顏黛姬爬起身奔向窗子,大聲對他喊:「皇上,如果你非殺雋兒和奶娘不可,那黛姬也不想活了!」  

  話沒說完,完顏黛姬身子立即往下跳。  

  杜守愚身形一閃,以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從半空中拉回完顏黛姬,重重地將她拋在床上,雙手牢牢地箍住她的肩頭,「你敢用死來威脅我?」

  「我……」她別過頭,成串成串的眼淚再次滑落。  

  「你以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嗎?告訴你,如果你敢再用死來威脅我,我會讓完顏家一家大小陪葬,不僅如此,到時候連那老婆子的兒子女兒、子子孫孫都逃避不了責任!」完顏黛姬淚眼矇矓地看著眼前這個俊美無比,卻也殘酷無比的男人。  

  她早知道他冷漠無情,也聽過太多他的殘酷手段,以及他如何整治臣子、屬下的傳聞。可這一路走來,他的溫柔、熱情,他的霸道以及他的狂肆佔有,讓她幾乎忘記他是麒麟四帝中那冷酷的南霸杜守愚,讓她忍不住沉醉在他所撒下的天羅地網中,無法自拔。但她萬萬沒想到,杜守愚還是杜守愚,他並沒有改變,依然說翻臉就翻臉,而且他翻起臉來,竟是如此令人痛苦難堪,令人難以承受!  

  她伸手反抓住杜守愚的手,小臉貼近他結實的胸膛,低低切切的哀求著:「皇上,我求你,饒了雋兒和奶娘,好不好?」

  杜守愚低頭瞪著身下那哭得肝腸寸斷、梨花帶淚,實在讓人好不憐惜的完顏黛姬。他又愛又恨又氣又惱地說:「把孩子送走,不然我就殺了他!」

  完顏黛姬無奈的點頭,「好,我答應你把雋兒送走,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能殺他。」

  他蠻橫地回道:「你先把他送走,我就答應你不殺他。」

  她又點點頭。其實她不點頭又能如何?她如果不同意,雋兒馬上就會沒命了,雖然因為雋兒讓自己吃了很多苦、受盡侮辱和折磨,但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說什麼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所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保謢雋兒!  

  想到這兒,她開口要求:「皇上,讓我去看看雋兒、陪陪他可好?他很久沒見到我了。」

  杜守愚臉色一沉,似乎就要拒絕。  

  「皇上,求求你,只有這一次,下次我不會再求你了。」完顏黛姬主動把自已的唇湊近杜守愚唇邊,香氣襲人,半抽噎半哀求著。  

  他頭一偏,堵住她的小嘴重重吸吮著,「一盞茶的時間,我只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敲二更之前你得回來,然後天一亮立刻送走他,並答應我永遠不再見他的面,知道嗎?」

  「謝皇上!」

  ※ ※ ※

  輕撫兒子粉嫩熟睡的天真臉龐,完顏黛姬數不清第幾次交代著,「奶娘,雋兒怕生、貪睡,你別太寵他,別讓他淨躲在家裡不出門,也別讓他睡到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還有,他現在大了,會耍賴撒嬌,如果他在哭哭啼啼的說要找娘,你就說……就說他娘已經死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奶娘難過的眼淚直掉,「小姐,你真的不要小少爺了?小少爺很乖,不吵不鬧,就是成天唸著小姐,說小姐怎麼那麼久那不來看他,所以我才……」  

  完顏黛姬忍不住紅了眼眶,「雋兒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會不要他?雖然他的出世讓我受盡羞辱與磨難,但他還是我的兒子啊!我……」奶娘難掩心中的悲痛與不捨,上前抱住這個她打小看到大的小姐。  

  「小姐,你為什麼不說呢?為什麼不告訴那位爺,告訴他雋兒是怎麼來的,這樣他就不會誤會,也不會說要把小少爺送走了。我看他是個好人,長得又一表人才,和小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應該不會嫌棄小姐的--」

  完顏黛姬搖頭打斷她的話,「奶娘,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當今皇帝,當今梁國的天子啊!」奶娘聞言詫異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皇帝?」

  「對!他就是當朝天子,你說,他會接受雋兒嗎?」

  「他……他……」

  「他說得很明白。他只要我,不要雋兒。如果我不把雋兒送走,他就要處死你和雋兒,在這種情形下我能不答應嗎?本來我還打算以死來保全雋兒,但他卻威脅我;我死,完顏家的人也得死,奶娘一家人小也得陪葬。奶娘,你說我該怎麼辦?」

  奶娘顫抖著手抓住完顏黛姬,「小姐,你怎麼會認識當今皇帝?」

  完顏黛姬簡單地把杜守愚如何打贏擂台、如何定父兄罪的經過說了一遍,聽得奶娘眼睛瞪得老大,幾乎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

  「小姐,那老爺和少爺……」

  「現在算是沒事,但你也知道皇上向來喜怒無常,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哪一天發起脾氣來,又說要定爹的罪,我實在好擔心。」

  「既然如此,小姐為什麼不……」完顏黛姬苦澀一笑,「你要我索性帶著雋兒遠走高飛?這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我走了,爹爹和哥哥怎麼辦?完顏家的人怎麼辦?奶娘妳又怎麼辦?再說他可是梁國天子,麒麟四帝中的南霸,統御梁國,也統御全天下,他若真想找我,還會找不著嗎?我又能躲到哪兒去?」

  「小姐,那怎麼辦?難道就讓你陪在他身邊?這樣豈不是很危險?」

  完顏黛姬盈滿淚水的眼中泛出一絲異樣的神釆,「危險?不,他是個好人,雖然他殘酷、霸道又無情,但至少他對我……對我……」她想起杜守愚是怎麼要自己、怎麼愛自己、怎麼半威脅半寵愛半強迫地封自己為妃,幾次怎麼要自己為他生兒子。  

  其實她可以體會他的心情,易地而處,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帶著別的男人的骨肉。況且這孩子的爹還不知道是誰哪!  

  奶娘是過來人,她已從完顏黛姬的神情中猜出一、二。「小姐,你愛上他了?」

  完顏黛姬一怔,「愛上他?」

  「對!小姐是愛上他了,所以才捨不得離開他。」奶娘點點頭,拍拍完顏黛姬的肩膀,「奶娘懂了,奶娘會幫小姐照顧好小少爺的,小姐就專心伺候皇上吧!」說著,她抱起仍在熟睡的完顏雋,「小姐,我要走了,請小姐自己保重。」  

  完顏黛姬急忙拉住她,「奶娘,你誤會了,我不是因為皇上才不要雋兒的,我是……」

  奶娘微微一笑,「小姐,奶娘是過來人,知道姑娘家心裡在想些什麼,小姐也確實為小少爺吃了很多苦;為了完顏家、為了小姐的未來,是不好繼續將小少爺帶著。不過沒關係,奶娘會替小姐照顧小少爺,一直到他長大成人的,請小姐放心。」她轉身打開房門就要離開。  

  突然,一道人影從窗外一躍而進。以迅雷、及掩耳的速度從奶娘懷中搶走完顏雋,再從窗戶跳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完顏黛姬和奶娘好半天說不出話;當完顏黛姬回過神時,完顏雋已經不知去向。  

  完顏黛姬頓時感到一陣沒來由來驚慌與膽顫,整個人幾乎昏倒在地。  

  他怎能如此?他怎能如此待她?她已經答應他送走雋兒了,為什麼他還要派人捉走雋兒?  

  完顏黛姬渾身顫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搖搖晃晃,一步步來到杜守愚的房門口,連門都沒敲就走了進去。  

  杜守愚正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床帳發楞,乍見完顏黛姬進來,他先是一喜,趕緊翻起身,但當接觸到她那早已陷入呆滯與瘋狂、悲憤的眼神時,他頓時一楞。

  「黛兒,你怎麼了?」

  完顏黛姬走到他面前,語無倫次地道:「你怎能如此?你是一國之君,怎能言而無信?我已經答應你了,你怎能如此待我?把雋兒還我,求求你,把雋兒還給我,還給我!」

  「黛兒,你在胡說些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杜守愚抓住完顏黛姬的手,卻發現她的小手一片冰涼。  

  完顏黛姬瞪著他,漂亮的眼失焦而無神,只是不住低喃著:「皇上,我求你,我求你了!」她雙膝驟然落地,對著杜守愚不住磕頭,「皇上,把雋兒還給我,不要殺他好不好?你要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求求你,求求你!」

  「黛兒,你……」眼看杜守愚無動於衷,完顏黛姬站起身,抖著手主動為自己寬衣解帶。  

  「皇上,我知道你喜歡我,只要你肯放了雋兒,我……我願意任憑你處置,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

  杜守愚忍不住抓住她的肩使勁搖晃,大聲喝道:「黛兒,你冷靜些,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杜守愚不愧是帝王之尊,他這麼一喝,果然讓完顏黛姬清醒不少。  

  她傻傻地看著他,細瘦的肩頭不住抖動,晶瑩的淚珠更是不斷滑落。「雋兒不見了,雋兒被人搶走了!」

  杜守愚輕佻劍眉,「不見了?怎麼不見的?奶娘呢?她也不見了嗎?」

  她搖頭,「我原本在房裡和奶娘說話,誰知道一個人突然躍進來搶走了雋兒。」她伸手抓著杜守愚的手臂,「皇上,我已經答應你要送走雋兒,永遠不再見他了,你就行行好放過他吧!他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他是無辜的……」

  聽到這兒,杜守愚終於懂了,他臉色一沉,「你以為是我搶走他的?」

  「難道不是?你那麼討厭他,甚至想殺他,我……」

  杜守愚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猛然將完顏黛姬推倒在地,「該死!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就這麼認定我是個沒血沒淚、沒感情,又獨裁又殘暴的人,連一點惻隱之心、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嗎?」

  「皇上?」

  「我承認自己是討厭他、甚至曾經想殺他,但那是因為我嫉妒,因為我受不了你那樣對他!只要我一想到你躺在別的男人懷裡,一想到你為他生下孩子,我就嫉妒得快要發狂、嫉妒得想殺人,我……」杜守愚憤怒地說著,直到他接觸到完顏黛姬詫異的眼神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洩露了真情。  

  完顏黛姬掙紮著站起身,臉上是驚是喜是懷疑,也是不敢相信。「你……」杜守愚倏地轉過身,避開她詢問的眼神。

  「韓剛!」睡在房門口的韓剛早聽到兩人的爭吵聲,只是杜守愚沒開口,他也不敢上前,現在聽到呼喚立刻跑了進來,「皇上。」

  「傳令鄒文隆,將方圓百裡給我包圍起來,務必找到……」杜守愚轉頭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完顏黛姬。  

  完顏黛姬知道他想問什麼,忙說道:「完顏雋。」完顏雋?那孩子跟著她姓?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守愚雖感納悶,還是繼續下令:「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完顏雋。」

  「遵旨。」

  「還有,去找個畫匠來。黛兒,你把雋兒的長向告訴畫匠,等畫匠畫好畫後,我會命人張貼在雲州附近十三個州縣,並發出公文全面追緝,如有知情不報、膽敢藏匿協助者,一律按律論罪。」待他交代完一切,韓剛銜命而去,房裡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杜守愚和完顏黛姬彼此相望,卻都沒有開口說話。  

  久久,杜守愚才問道:「那孩子為什麼跟著你姓?他父親到底是誰?」完顏黛姬臉色一白,搖搖頭沒有回答。  

  但杜守愚卻不願就此罷休。「那孩子到底是怎麼來的?依照常理,孩子不可能跟著母親姓,除非……」他頓了頓,「他是個私生子。」

  「私生子」三個字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孔進完顏黛姬的心窩裡,讓她的身子搖搖欲墜,若不是杜守愚眼明手快扶著她,只怕她已昏倒在地。  

  她抓住杜守愚的手臂低聲哀求:「皇上,求你不要問了,不要再問了……」

  「不要問了?」杜守愚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來。

  「這麼說來我猜對了?那孩子真是個私生子?」完顏黛姬瞪著眼睛咬著唇,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

  杜守愚沉沉一點頭,聲音又回到他原有的冰冷生硬,「原來如此,難怪孩子會托給奶娘養、難怪孩子會見不得人、難怪他會跟著你姓,原來你還沒有出閣就先和人有了孩子,真是好個高貴貞潔的完顏大小姐啊!」

  「皇上,不是那樣的,雋兒他……」  

  杜守愚背過身子,「我不想聽!我還是那句話,把孩子送走!」

  「送……走?」到了這地步,他還是堅持要把雋兒送走?

  「對!我會幫你找到他,但是找到以後,你還是得把他送走,因為我杜守愚不想替別的男人養孩子,尤其是一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語畢,杜守愚看了她一眼,便一個提氣從窗口躍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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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28:50 |只看該作者

回覆 #1 冷月吟荷 的帖子

第五章

  完顏黛姬一個人守在客棧等候消息。  

  起先奶娘還跟她一起等,但隨著時間過去,奶娘因為路途奔波、體力不繼,被侍衛扶下去休息後,就只剩完顏黛姬一個人苦守著完顏雋的消息。  

  說她不怨雋兒是騙人的,若不是為了雋兒,她哪會吃盡苦頭、受盡羞辱,甚至被所愛的男人這般誤會?但不管怎麼說,雋兒總是她親生兒子,教她怎麼忍心拋下他不管?  

  想起雋兒,完顏黛姬使想起三年前那改變了她一生的一天一夜。  

  其實她並不清楚那一天一夜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被喂了藥,迷迷糊糊中被送給一個男人,而那個人陪她過了整整一天一夜,然後她便被送回家,不久才發現自己竟有了身孕。  

  她記得父親是怎麼氣急敗壞地毒打自己一頓,也記得哥哥是怎麼義憤填膺,發誓要找出那個男人幫自己出一口氣;問題是,她連對方長得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找人?  

  所以她只好跟著奶娘去到鄉下,偷偷摸摸地生下孩子,然後交給奶娘扶養;因為如果讓別人知道完顏家的大小姐居然未婚生子,那父親一生的清譽、完顏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聲望豈不毀於一旦?  

  想到這兒,完顏黛姬不由得又想到杜守愚。  

  剛剛他是那麼生氣,氣自己對他的不信任、氣自己對他的不瞭解,但是他又真正瞭解自己多少?  

  如果他瞭解她,就應該知道,她什麼都給他了;她的身體、她的人,包括她的心、她的靈魂和她的尊嚴,她都毫無保留、無怨無悔地交給他了,為什麼他還……
  難道男人所在乎的,真是女人的貞潔與否,而不是女人的心?  

  天可憐見,如果可以,她也很希望自己是完整無瑕地遇見他,可偏偏她……淚珠一顆顆滾落眼角,滴在她的手臂上。  

  這時,從窗戶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響聲,完顏黛姬聽見,以為是杜守愚回來了,急忙擦擦眼淚站起身,「皇上,你……」但來人並不是杜守愚,而是應該已經被押送邊疆充軍的完顏顥。  

  乍見完顏顥,完顏黛姬的驚訝自是不在話下,還來不及說話便撲上前投入兄長懷中。

  完顏顥摟著妺妺,愛憐地托起她的小臉,輕輕拭去她臉上猶存的珠淚,「他待你不好、欺負你,是不是?」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杜守愚。

  完顏黛姬搖頭,忙解釋道:「不,皇上沒欺負我,他待我很好,你不要多心。」  

  完顏顥冷笑一聲,「待你很好?如果他待你很好你會為他掉淚?如果他待你很好會要你送走雋兒,甚至三番兩次揚言要殺他?」

  完顏黛姬一愕,「你……你怎麼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和他的事早已傳遍整個大江南北,現在全梁國的百姓都知道皇帝又新納了一個妃子,而且這個妃子就是鄢陵城主完顏聰的女兒完顏黛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的封號是雲妃,對吧?」

  「我沒有接受他的冊封,至少皇上還沒有正式冊封我。」

  「有沒有正式冊封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你已經是他的人了;非但如此,還陪著他到處遊山玩水,儼然以皇妃自居,不是嗎?」

  完顏黛姬瞪大眼睛看著完顏顥。他一向很少對自己說重話,為什麼今天卻如此反常?「哥,你來找我,原是為了指責我接受皇上的冊封?」

  完顏顥眉頭微微一皺,「不,你接不接受都已經不重要了。事實上我今天來找你,是有其它事情。」

  「什麼事?」

  「我要你跟我走。」

  完顏黛姬聞言一楞,「跟你走?」

  「對,我已經逃出特衛的追捕,也聯絡了一些屬下去京城營救爹,相信過兩天就會有消息,所以我要你跟我走,你沒有必要留在杜守愚身旁了。」

  她拒絕道:「不,我不走,雋兒不見了,我要留下來等雋兒。」完顏顥嘴角一撇,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雋兒?我知道雋兒在哪裡,你想見他嗎?」

  完顏黛姬瞪大眼睛,「你知道雋兒在哪裡?」

  「妳不相信我?」

  「不,我怎麼會不相信哥哥呢?」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來。」

  完顏顥攬住完顏黛姬的腰,不容她拒絕,便將她帶離客棧……

  ※ ※ ※

  不久,兩人來到一處廢棄的莊園。  

  完顏顥似乎對這個地方非常熟悉,一陣左轉右拐後,旋即帶著完顏黛姬進入一間點著燈火的小房間。  

  他指著床上那縮成一團、正睡得好熟的小小人兒道:「你瞧瞧那是誰。」完顏黛姬無法置信地揉揉眼睛。那……那可不是雋兒嗎?  

  她沖上前抱起完顏雋,又笑又哭地喊著:「雋兒,雋兒,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完顏雋睜開眼睛,一臉睡意迷濛,渾然末覺自己歷經了一場奇險,讓完顏黛姬險些嚇出病來  。  

  完顏黛姬將臉貼在兒子的小臉上,不住地來回摩挲著,「雋兒,還好你平安無事,娘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完顏雋伸出小手,替母親擦去臉上的淚水,「娘,不哭哭,娘,不要哭!」

  完顏黛姬破涕為笑,「好,娘不哭,娘不哭。」輕哄著兒子,完顏黛姬無限愛憐地吻了吻他,讓他重新睡下。

  他沒事就好,萬一他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經過這件事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如此捨不得雋兒;要送走他,猶如割肉挖心一般痛苦,所以她決定絕對不送走他。  

  如果可以,她會哀求杜守愚接受他,畢竟孩子是無辜的;要是他真對自己有感情的話,他該會接受雋兒,否則……思及此,完顏黛姬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抬起頭看著完顏顥。「哥,你怎麼知道雋兒在這裡?是不是你……」

  「你想問我是不是我帶走了雋兒,對吧?」

  「嗯。因為這實在太巧了,雋兒剛失蹤你就出現,還帶我找到雋兒,讓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你帶走雋兒的。」

  完顏顥點頭,毫不隱暪地承認:「沒錯,從奶娘手中搶走雋兒的人確實是我。」  

  完顏黛姬一臉錯愕,「為什麼?你明知道雋兒是我的心肝寶貝、明知道我會擔心,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

  「我當然知道你會擔心,但你想想,你讓奶娘把雋兒帶走就能放心嗎?你有沒有想過杜守愚可能派人暗中殺了雋兒和奶娘?」

  「不!皇上不是那種人,他一向說話算話,不會出爾反爾的。」

  「說話算話?他如果說話算話,就不會被稱為南霸、無法和麒麟四帝其它三人統領中原這麼久。」

  完顏黛姬搖搖頭,不清楚完顏顥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不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完顏顥冷哼了聲,「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嗎?」他站起身解開衣衫,指著自己身上的斑斑血痕。

  完顏黛姬驚呼一聲,「怎麼會這樣?哥,你身上的傷……」

  「是杜守愚賜的!他表面上說要送我去充軍,實際上卻派人對我嚴刑拷打,甚至下令要殺人滅口;若不是我福大命大,學過些功夫足以逃命自保,只怕早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在路上了。」

  完顏黛姬不住搖頭,似乎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實,「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答應我的,他答應我不殺你和爹,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一個剛愎自用、霸道殘忍的人,怎麼可能放過想殺他的人?」

  「可是他已經說過了不再追究……」

  「那是他為了得到你所編出的謊言,事實上他根本不可能放過我和爹;不,不只我和爹,只要不順從他的命令、對他存有異心的人他都不會放過,否則他怎麼會想殺雋兒?妳想想看,雋兒才幾歲,一個連話都講不清楚的孩子能如何?而他竟然想殺他!」

  「那是因為他……」完顏黛姬想說那是因為杜守愚嫉妒雋兒,所以才想殺他,但繼而一想,真是如此嗎?  

  他真是嫉妒雋兒?如果他真是嫉妒雋兒,就代表他對自己有情,可他卻從沒有一絲一毫的表示啊!  

  完顏顥接著說:「我逃離押解的特衛後就到處找你,終於在接近雲州邊界找到你,原以為你正受著折磨,想救你出來,想不到你……」他抬起頭,神情複雜地看著完顏黛姬,「黛兒,你為什麼讓他那樣對待你?為什麼把自己變成那樣一個淫奔浪蕩的女人?還跪在地上求他,甚至為了讓他高興,不惜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走,為什麼?」

  完顏黛姬登時漲紅了臉,「哥,你……」

  「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你怎麼服侍他、怎麼迎合他、怎麼貪戀他所給你的榮華富貴。黛兒,榮華富貴真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讓你可以不要親生兒子、不管正被關在牢裡受苦受難的爹?」

  「不,不是那樣的!」完顏顥搖頭,顯然不相信完顏黛姬的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雋兒搶走嗎?因為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為了雋兒對他低聲下氣,更不希望你為了男女私情、榮華富貴而忘了完顏家所受的恥辱!」

  「我沒忘,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

  「我只是覺得你和爹其實沒必要那麼做,完顏家在鄢陵的威名已經夠響了,世代受鄢陵百姓的福澤甚深,我們所應做的是飲水思源、好好守住鄢陵,為鄢崚百姓造福、報答他們,而不是去和人家搶奪什麼玉麒麟,那無非是自找麻煩。」完顏黛姬說出自己長久以來藏在心裡的想法。

  完顏顥臉色一沉,「黛兒,你是不是忘記娘臨終前說過什麼了?」

  「我……我沒忘!」  

  「娘臨終前一再交代我們務必找回玉麒麟,因為那原本就是屬於完顏家的東西,若不是杜承譽以卑鄙的手段從娘手中騙走,現在大梁的江山該會是完顏家的,當今的天子該會是爹,而不是杜守愚!」杜承譽是杜守愚的父親,在七年前歸天,謚號文宗。

  完顏黛姬搖頭,「不,玉麒麟是上古神物,有德者方配得之,不是我們想要回就能要回的;再說當初娘是怎麼得到玉麒麟,又是怎麼失去玉麒麟,我們根本一無所知,又怎能聽信娘的片面之詞--」她話沒說完,便讓完顏顥一巴掌狠狠地打偏了臉,血絲沿著她的嘴角滴下。  

  「片面之詞?想不到你讓杜守愚睡過幾天,整顆心就全都向著他了。娘是怎麼死的,你難道忘了?娘一直唸唸不忘的,就是要奪回玉麒麟;她之所以抑鬱而終,也是為了玉麒麟,你怎麼簡簡單單一句片面之詞,就否定了娘的話?」

  「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捨不得杜守愚?還是捨不得他所賜予你的榮華富貴?」  

  「哥,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如果我真是那種人,當初又何必答應你和爹設擂台,讓自己在外頭拋頭露面呢?」完顏顥聞言臉色稍緩,「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但現在情勢對我們很不利,我不得不有最壞的想法、最壤的打算。」

  「哥,你有什麼打算?」

  「你先跟我走,等救出爹後,我們一起到南方躲避一陣子再從長計議。聽說南方海外有座仙島,是麒麟四帝管不著的地域,島上鳥語花香、四季如春,我想我們先到那兒,再找機會奪回玉麒麟,你認為如何?」

  完顏黛姬想都不想便搖頭,「不可能!皇上身邊兵多將廣,他一發現我不見,勢必會派人到處找我,如果再讓他知道你也逃了,那豈不是……」

  完顏顥臉一沉,「說來說去,你還是捨不得他?我問你,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完顏黛姬急忙否認:「沒有,我沒有愛上他,我不可能會愛上他的!」

  「沒有?妳的眼睛、妳的神情,你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在在說明你早就愛上他了,否則你怎麼會處處為他說話、事事為他著想,甚至讓他為所欲為?」

  完顏黛姬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愛?她愛上杜守愚了?她愛上那個霸道跋扈又專制無情的男人了?不然她為什麼不肯離開他,甚至捨不得離開他?  

  完顏黛姬閉上眼睛。是啊!她是愛上他了,無法自拔的愛上他了,縱使他曾經那樣無情地譏諷自己、佔有自己,但她還是忍不住愛上他了;愛上他的狂、他的傲氣、他的不可一世,也愛他的霸道和熱情。  

  但是他呢?他愛自己嗎?他說過他嫉妒雋兒,這是不是代表他對自己也有那麼一些些感情?  

  完顏顥將完顏黛姬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就如同其它女人一樣愛上杜守愚了,即使杜守愚張狂、霸氣、冷漠、殘酷,她還是愛上他了!  

  「黛姬,你……」他搖搖頭。轉身在另一張床上坐下,「我不管你對杜守愚有什麼感情,也不管你到底愛不愛他,我現在告訴你,天一亮我們就得出發。」  

  聞言,完顏黛姬一愕,「出發?我們要去哪裡?」

  「去哪裡?」完顏顥冷哼一聲,「當然是去南方,去一個杜守愚找不到的地方。」

  「不,我不……」

  「妳不去?黛兒,這件事沒有讓你選擇的餘地,你只能跟我走,因為我不會再讓你和杜守愚在一起了。如果娘地下有如,知道你竟讓杜守愚當娼妓一樣玩弄,她肯定會氣得跳腳的!」

  「可是我……」完顏顥往床上一躺,一揮手弄熄了燭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 ※ ※

  第二天一早,完顏顥雇了輛馬車,兩人打扮成村夫村婦的模樣,帶著完顏雋,一家三口就這麼上路離開雲州,往南方而去。

  一路上倒也順利,他們穿山過橋,白天休息、夜間趕路,偶爾停下來採買一些日常用品以及完顏雋的衣物、童玩,其餘時間幾乎都花在車上。  

  在沂州邊界,他們曾經遇上盤查的官兵,但因為完顏顥的應對得宜,使得盤查的官兵雖感懷疑,卻也無話可說,只得放行。  

  到了湖州,兩人棄車登船,打算渡河過岸。只要過了這條河,他們就可以找到接應前往海外,到時候就能真正擺脫杜守愚了。  

  正這麼想時,前方水面上突然出現幾艘小船,且最前面的那叟船船頭還立著一道頎長瀟灑的身影;衣衫飄飄,髮絲飄飄,煞是好看。  

  乍見這人影,完顏顥微微一楞。杜守愚?竟然是他!  

  他急忙轉過頭,指著正坐在船艙裡安撫著完顏雋的完顏黛姬對船家吩咐:「船家,可否快些?我兒子人有些不舒服,想快點上岸。」這倒是實話,畢竟完顏雋年紀還小,過了年虛歲也才三歲,這麼小的孩子跟著他們四處奔波趕路、餐風宿露,能不生病才有鬼。

  船家看了看風向與水流,回道:「沒問題,客倌,救人如救火,我儘量快些使是。」船家一揚帆,小船頓時如飛箭疾射出去,將杜守愚的追兵遠遠拋在身後,不消一會兒時間已然靠岸。  

  船一靠岸,完顏顥立即牽著完顏黛姬的手就要離開,不遠處的水面上卻突然傳來杜守愚那好聽的聲音--

  「完顏顥,你以為你躲得掉嗎?」

  驟然聽見杜守愚的聲音,完顏黛姬臉上一喜,「皇上?」她轉過頭,便看到杜守愚從船首凌空躍起,如輕盈的大鳥在河面上立足輕點,轉瞬間來到她和完顏顥面前。  

  完顏顥不假思索,立刻拔劍相對,「你想做什麼?」豈料杜守愚對完顏顥根本視而不見,他銳利的目光直接落在完顏黛姬身上。  

  「過來。」他低聲說道,語氣中有著不容違逆的命令與霸氣。  

  完顏顥長劍一橫,擋住完顏黛姬的去路,「別過去,有我在,他不敢對你如何。」

  杜守愚根本不理會完顏顥,他伸出手又道:「過來,別讓我講第二遍。」

  完顏顥出聲阻止,「別去,你不要忘了娘臨終的遺言、不要忘了自己該做的事、也不要忘了他想殺雋兒,你這一過去,無疑是送雋兒去死,你願意嗎?」

  完顏黛姬猶豫地看著杜守愚,眼神眷戀欣喜中又帶著絲絲疑問,彷彿在問他:你真會殺了雋兒,真會殺了我的小雋兒?  

  杜守愚瞧見了完顏黛姬的疑問,「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過來,我帶你回京城。」

  完顏黛姬往前移一步,可當她接觸到兄長那不讚同的眼神時又停住腳步。  

  「皇上,你當真會把雋兒當成自己的孩子,不再想殺他?」  

  「我杜守愚豈是那種言而無信之人。」

  她看了看杜守愚、看了看完顏顥、又看了看自己懹中因勞累而哭鬧不休的兒子,心中猶疑著。  

  要過去嗎?這一去,勢必將無後路可退,也勢必將無法再取得哥哥的諒解;可她……她好想他,好想投入他懷中,感受他天生旳霸氣和溫柔。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多想他,這一路沒有他相陪的日子,讓她飽嘗相思之苦,恨不得馬上奔向他,但他真會信守承諾不再想傷害雋兒?  

  完顏黛姬的遲疑不決讓杜守愚臉色一沉,「黛兒,你忘了你父親還在我手中嗎?還有他……」

  他伸手指向持劍而立的完顏顥,「你以為他真能保你平安離開?」

  完顏黛姬臉上露出一抹驚慌之色,「不要!不要殺我爹和哥哥,你答應過我不殺他們的!」

  「那就過來,跟我回去。」

  「我……」她低下頭,終究忍不住心頭對他的愛意而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完顏顥突然將劍指向完顏黛姬,「黛兒,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和他在一起,如果你堅持要去,甚至不惜違背娘的遺言,那就休怪我無情。」

  「哥!」

  「我寧可一劍殺了你,也不願看到你委曲求全、低聲下氣的任他悔辱!」

  完顏顥挺劍一刺,當真想殺了完顏黛姬。  

  杜守愚見狀立即擋在她面前冷冷地道:「她是個活生生的人,有思考自由、有行動自由,縱使你是她的親人,也不能干涉她的決定。」

  「哼!與其讓她當個婊子任你羞辱,不如我現在就一劍殺了她來得乾脆!」

  「是嗎?你殺人奪令、假傳聖旨越獄救人的帳我都還沒跟你算,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逞兇?你活得不耐煩了?」

  「我殺人是因為那些人為虎作倀,本來就該殺,至於假傳聖旨救人,是因為我爹本來就無罪,沒有理由關在天牢中受苦。」

  完顏黛姬登時瞪大眼睛,「越獄救人?哥,你做了什麼?」

  完顏顥頓時放聲狂笑,「做了什麼?說來說去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以杜守愚的精明,怎麼可能會讓我有機可乘?」

  聞言,她楞楞地轉向杜守愚,看著他臉上陰沉的表情,她明白哥哥說的是真的,爹真的已經被救走了。

  她失措的抓住杜守愚的手,「皇上,你聽我說,我真的不知道--」

  杜守愚甩開她的手,「我不想聽。我只有一句話要問你。」  

  她看著他,等他開口。

  「如果我殺了這個大逆不道的叛賊,你會不會難過?」

  「我……」完顏黛姬根本來不及回答,便聽到杜守愚一聲令下:「來人,放箭!」一瞬間,只見成千上百的箭向著完顏顥疾射而去,完顏黛姬大驚失色,心急之下想都不想就放下完顏雋,上前以自己的身子替兄長擋箭。  

  杜守愚和完顏顥同時大喊:「黛兒,不要!」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完顏黛姬胸口、肚子、肩膀各中了一箭,鮮血立即不住湧出,身子搖搖欲墜。  

  杜守愚大慟,急忙抱住她軟下的身子,「黛兒,黛兒!」完顏黛姬痛苦的喘息著,用沾滿鮮血的手抓著杜守愚的衣襟哀求道:「饒了我哥哥,他……他不是故意的,求皇上……饒了他……」話沒說完,完顏黛姬便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第六章

  杜守愚雙手背在身後,滿臉焦慮地在屋內來回走動著;而在不遠處被死死綁在椅子上、不得動彈的正是完顏顥。雖然他一臉狼狽,可和杜守愚一樣,焦慮之情溢於言表。離大夫進去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裡,杜守愚就這麼來來回回不住地走動,一面聽著裡頭傳來的消息,一面派人回京城快馬請來御醫,為的就是要救治不久前中箭的完顏黛姬。  

  想到完顏黛姬中箭一事,杜守愚不由得又怒上心頭。  

  他大跨步來到完顏顥面前,伸手在他身上連點數下,冷聲道:「我已經廢去你的武功,從現在開始,你將沒有能力再傷害黛兒。」

  完顏顥惡狠狠地瞪著仕守愚,「傷害黛兒?你說我在傷害她?真好笑,若不是你,黛兒怎麼會為了救我而受傷?」

  「我殺你是因為你該殺,至於黛兒,我會盡我一切的能力救活她。如果她不幸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和你父親,以及完顏家大大小小全部都得陪葬!」

  完顏顥聞言臉色一白,「你敢!」

  杜守愚冷然一笑,「為什麼不敢?天底下還沒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

  完顏顥一臉憤恨地道:「你果真殘暴無情,難怪黛兒會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想把雋兒送走。」

  提起完顏雋,杜守愚冰冷的目光掃向那蜷縮在一旁、畏懼地看著兩個男人爭吵的小小身影。  

  完顏顥似乎看穿了杜守愚心底在想什麼,開口道:「我勸你最好別想殺雋兒,他可是黛兒的心肝寶貝,如果有什麼萬一,黛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杜守愚一步步逼近完顏雋,審視他那小小、卻俊美異常的臉龐。

  「我就是想殺他!我和黛兒之間,不容許有任何的障礙存在,即便是一個小孩也一樣。」

  「你……」眼看仕守愚真舉起手想一掌擊斃完顏雋,完顏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時,突然一道女子的聲音傳來--

  「皇上!」杜守愚倏地收回手,慢慢轉過身子,臉上浮現一抹關心,和適才那殺氣騰騰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明姬,她怎麼樣了?」淡台明姬走上前,對杜守愚行了個禮。  

  她是太醫院中的太醫,適巧回到湖州探親;因為完顏黛姬受傷,杜守愚便就近找來淡台明姬為她醫治,而這座「露香園」便是淡台氏的祖宅。  

  淡台明姬搖頭,「不好,她秉賦柔弱,加上旅途勞頓、身心俱疲,本就有風邪之氣入侵;而這番受傷連中胸口、腹腔兩大要害,只怕……」  

  杜守愚心頭一急,「只怕如何?」  

  淡台明姬又搖頭,「皇上,我說出來你別傷心,反正你和娘娘都還年輕,不愁沒有子嗣。」

  子嗣兩個字讓杜守愚渾身一顫。

  「子嗣?你是說黛兒她……」

  她點頭,「娘娘已經懷有兩個多用的身孕,不過因為肚子上那一箭的關係,孩子已經胎死腹中。所以我讓人用藥把孩子催生出來,請皇上節哀。」

  杜守愚連退好幾步,整個人幾乎站不住腳,俊臉霎時變得慘白無比。

  胎死腹中?他的孩子竟然胎死腹中?天老爺,他的孩子竟然……都是完顏顥,他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他怒氣騰騰地看向完顏顥,豈料完顏顥聽到孩子死了,卻哈哈大笑起來。  

  「好,死得好,真是死得好!」

  「完顏顥,你……」完顏顥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可他眼中卻寫著深深的悲哀與傷痛。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這樣死了,總比日後你反悔再來殺他好吧!反正他也是個私生子,不是嗎?為免日後黛兒又得將孩子送人,他不如現在死了倒好!」

  「你……」完顏顥雖然對著杜守愚說話,視線卻停留在完顏雋身上。

  「你應該知道雋兒也是個私生子吧!非但如此,黛兒甚至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不可能!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除非她……」杜守愚的話頓時哽在喉嚨,因為他想起一個可能,那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完顏顥點點頭,「你說的對,一個女人確實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會發生這情形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個女人是個娼妓,所以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至於另一種,則是她根本不知道,因為她是被強暴的,而她連強暴自己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杜守愚像被雷打到似的楞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強暴?他的黛兒竟然曾經被強暴?難怪她說不出孩子的父親是誰,難怪她面對自己的求歡會顯得畏懼、退縮、欲拒還迎,難怪她會將孩子交給奶娘照顧,原來這孩子恨本見不得人!  

  老天爺,他做了什麼啊!他和那個欺負黛兒的男人比起來又好得了多少?他強迫她接受自己、強迫她留在自己身邊、強迫她送走孩子,末了更害得她失去一個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而這孩子卻讓他給活生生害死了!  

  想到這兒,杜守愚頭也不回的衝進內室,來到完顏黛姬床邊,緊緊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黛兒,黛兒!」完顏黛姬臉上毫無血色,中箭的部位雖然已經經過包紮,但鮮血仍不斷地滲出,可見她傷得相當重。  

  淡台明姬來到杜守愚身後。「皇上,請輕聲些,娘娘傷勢很重,需要靜養。」

  「明姬,黛兒的傷……」

  「我會盡一切的能力,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完顏黛姬,畢竟她是你這輩子唯一傾心所愛的女人,對吧!」

  杜守愚劍眉一蹙,「明姬?」

  「我一看到她就知道了,她就是你一直在尋找的女子。她是那麼美,美得不可思議,美得就像出水洛神一樣教人心醉神迷;連同為女人的我都如此認為,更何況是男人呢?」

  「你說對了,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除了她,我誰都不要;所以我用盡辦法要把她留下,想疼她、愛她、寵她,想給她我所有的一切。但是我的偏見與固執矇蔽了我的眼睛,讓我在自以為愛她的同時,卻也不斷傷害她,終至今天。如果她有個萬一,那我……」

  淡台明姬忍不住從後面抱住杜守愚,「皇上,你知道明姬一直都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即使為你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既然皇上這麼愛她,明姬當然會竭盡所能的治好她。」

  「妳不嫉妒?」

  「皇上後宮嬪妃無數,真要嫉妒,那是嫉妒不完的,我只要知道皇上喜歡什麼、要什麼,盡力讓皇上高興就是;再說我只是個太醫,既不是皇上的妃子,連宮女都談不上,有什麼資格嫉妒?」

  淡台明姬走到床邊,頑皮地衝著杜守愚一笑,「皇上請放心,我會把雲妃娘娘完好如初的還給皇上的,至於小皇子,那就不是我能力所及了,只好請皇上再努力囉!」

  杜守愚忍俊不住,伸手在淡台明姬的額頭上敲了個爆栗,「你這丫頭,愈大愈沒規矩,當心我把你送給歐陽徹,看他怎麼整治你!」

  提起歐陽徹,淡台明姬臉上竟然一紅,狠狠瞪了杜守愚一眼,立刻將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他,「堂堂一國之君,講起話來竟也這麼沒規矩!」  

  「正因為是一國之君,所以怎能亂講話?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歡徹,想嫁給他做妻子,既然如此,把你送給他豈不剛好?」

  淡台明姬俏臉一沉,小屁股往杜守愚身旁一擠,「皇上請讓讓,我要再替雲妃娘娘上藥。」

  杜守愚知道這小丫頭生氣了,他不在意的站起身,卻賴著不走。「我不走,我要看著黛兒,免得你這丫頭又動了什麼壞主意,那我和黛兒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淡台明姬又瞪了杜守愚一眼,便著手幫完顏黛姬解開胸口的白布,正想幫她再換藥時,外頭突然傳來完顏顥的叫喚--

  「來人,快來人啊!」

  淡台明姬和杜守愚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站起身奔了出去。  

  只見完顏雋抱著肚子躺在地上直打滾,嘴裡不住喊著:「痛痛,痛痛,娘,雋兒痛痛,痛痛!」

  完顏顥著急地對杜守愚說:「雋兒生病了,你快找人幫他看看啊!」

  杜守愚一楞,仍站著不動,倒是淡台明姬反應快,急忙抱起完顏雋來到一旁的羅漢榻上躺下,一面對杜守愚喚道:「快過來幫忙,我一個人抓不住他!」

  杜守愚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又哭又鬧的完顏雋。

  淡台明姬伸手在完顏雋額頭上一摸,又把了把他的脈,「皇上,把他的衣服脫了,我要看他身上是不是起了疹子什麼的。」杜守愚一點頭,動手扯下完顏雋的衣衫。他一眼便望見完顏雋肩膀靠背的地方,有個小小的胎記,那胎記乍見之下頗似一條龍。  

  杜守愚幾乎無法置信,眨了眨眼再看,沒錯,那確實是一條龍,和自己肩膀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他錯愕地抬起頭,對著完顏顥問:「他……他身上一直有這麼個胎記嗎?」

  完顏顥一頷首,「沒錯,那胎記雋兒一生下來就有了,起先還看不出來,後來他長大些,才慢慢看得出那是一條龍。怎麼?有什麼問題嗎?」杜守愚咚的一聲,坐倒在羅漢榻上。

  怎麼會有這種事?他一直想盡辦法欲除之而後快的完顏雋,竟然是他的兒子?  

  ※ ※ ※

  完顏黛姬又夢見那個男人,又夢見自己回到那個密室了。  

  在那個密室裡,那個不知名、不知長相、不知是何人的男人有著沙啞低沉的聲音,溫柔又堅定地護著她,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幫著她,解去她身上所中的毒,卻也破了她的處子之身。  

  她夢見自己和那男人交纏著,那麼溫柔、那麼銷魂、那麼讓她無法拒絕;她摟著他的頸子,急急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急急想告訴他自己為他生了個兒子,但不管怎麼做,她就是看不到他的長相。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

  男子搖頭低聲道:「別問,問了你會後悔。」  

  「我絕對不會後悔,我要知道你到底是誰。我為你生了個兒子,總不能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吧!」

  黑暗中男子的眼睛炯炯有神,「妳真想知道?」

  「嗯!我想知道。」  

  「絕不後悔?」

  「絕不後悔。」

  「好!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誰。」四周突然變得一片光亮,亮得讓完顏黛姬睜不開眼睛,當她好不容易終於適應了這光亮時,赫然發現那個救了自己,卻也害了自己一生的男人竟是杜守愚!

  「啊--」一聲尖叫發自完顏黛姬口中,聲音是那麼的尖銳,尖銳到幾乎刺破旁人的耳膜。  

  「黛兒,黛兒!妳醒醒,醒醒啊!」杜守愚焦慮的輕拍著完顏黛姬的臉頰。  

  完顏黛姬突地坐起身睜開眼睛,驚慌地瞪著杜守愚,「你……你……」  

  他心疼的撫著她的小臉,為她擦去那慌亂的淚水,「做惡夢了?瞧你嚇得,沒事了,一切有我,嗯?」

  完顏黛姬楞楞的。作夢?是啊!剛剛只是一場夢,一場夢而已。一定是因為她太想念杜守愚,又太想知道那個救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男人到底是誰,才會把兩個人聯想在一起,但他們怎麼可能有關聯呢!  

  杜守愚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黛兒,你夢見什麼了?」她轉過頭,「我夢見他……還有你。」

  「他?他是誰?」

  「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完顏黛姬低頭抱著自己的小腦袋瓜,「我的頭好疼,我……」

  杜守愚忙扶著她躺下,「別亂動,你傷得很重,這樣亂動當然會頭疼了。告訴我,除了頭,還有那裡疼?我讓明姬過來幫你看看可好?」

  完顏黛姬搖頭,拉著他的手問:「皇上,我哥哥呢?他怎麼樣了?我想見他!」

  「妳放心,他很好。」

  「你沒有殺他?」

  「我能殺他嗎?你拼著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救他,我再怎麼無情,也下不了手。我廢了他的武功,送他去充軍了。」

  「他是為了我,才要把我帶走的,你不要怪他。」  

  杜守愚哼了聲,心裡冷冷地想著:不怪他?若不是他,你怎麼會負傷在床,又怎麼會失去孩子?  

  「皇上,雋兒呢?我想見雋兒,可以嗎?」

  提起完顏雋,杜守愚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當然。來人,把小殿下帶進來!」

  完顏黛姬一楞,「小殿下?皇上……」

  「我說過,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會視他如己出,不會虧待他的。」杜守愚說話的同時,韓剛便領著完顏雋走了進來。  

  「叩見皇上,叩見娘娘。」

  乍見母親,完顏雋蹦蹦跳跳地衝上前,「娘,娘!」

  杜守愚一喝:「站住!我是怎麼教你的,難道你全忘了嗎?」

  完顏雋頓時如老鼠見到貓,立刻安靜下來,規規矩矩的跪下來磕了個頭,「雋兒叩見父皇、母后,願父皇萬歲,母后千歲。」

  說完,他爬起來,天真的問:「爹,雋兒做的對不對?」  

  那聲爹,喊得杜守愚心頭一暖,卻仍板著臉,嚴肅地道:「嗯!過來,站在床邊,不准碰你娘,你娘還病著。」

  完顏黛姬詫異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皇上,你……」

  杜守愚偏過頭,俊臉微微一紅,  

  「我認了雋兒為養子,並封他為趙王,改名杜齊雋。」

  「杜齊雋?」

  「你是我的妻子,我又認了雋兒為養子,他跟著我姓自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是你想讓他從母姓?」

  完顏黛姬搖頭,喜悅的淚水盈滿眼眶。「不,皇上肯接受雋兒,黛姬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

  他伸手溫柔地為她拭去眼淚,「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亂成一團了。」這樣溫柔的對待,讓完顏黛姬益發哭得哽咽難當,柔弱的身子不住地顫動著。

  杜守愚看得心疼極了。連忙將她摟入懷中,無數的吻立即落在她眉上、眼上,最後堵住她的唇,深深地吸吮著。  

  完顏黛姬嚶嚀一聲,偏過頭想拒絕他。因為雋兒和韓剛都還在房裡哪!可杜守愚卻不容她拒絕,硬是扳過她的臉,老實不客氣的就是一頓好吻。  

  「皇上,不要,雋兒……」完顏黛姬被吻得氣喘吁吁,小嘴嬌豔欲滴。  

  杜守愚眼睛一瞟,赫然看見杜齊雋竟然睜大眼睛,一臉興味盎然的看著父母親接吻親熱,當下便伸手在他額頭上一彈,「好小子,毛都還沒長齊呢,就想學飛了?過來見見你娘,你剛發過麻疹,所以不准碰她,知道嗎?」

  杜齊雋喜孜孜地爬上床,很規矩的謹記杜守愚的教訓,當真不敢碰他娘,就怕娘讓自己碰了又會痛痛、哭哭,所以他只是很可愛的問:「娘,爹在做什麼?為什麼娘要哭?」完顏黛姬聞言立即漲紅臉,瞪了杜守愚一眼。

  杜守愚哈哈一笑,「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跟韓爺爺出去,我還有事要跟你娘說。」

  「喔!」杜齊雋聽話的跳下床,拉著韓剛往外走。「走,蛐蛐兒,捉蛐蛐兒!」

  韓剛苦著一張臉,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卻連氣也不敢吭一聲,還不忘行禮道:「老奴告退。」  

  目送兒子離開,完顏黛姬仍不敢相信,皇上真接受雋兒了?不再想殺雋兒了?這是真的嗎?她不是在作夢?  

  「皇上,你為什麼突然接受了雋兒?你不是一直想殺他嗎?」

  「我是想殺他。但殺了他,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完顏黛姬一楞,沒有說話。  

  「如果我不殺他,而是強迫你將他送走,你的心還會在我身上嗎?」他捧起她的臉細細親著,「我說過我要你,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將你留在身邊。這次雋兒失蹤,你就像掉了魂似的落魄,甚至為了他不惜離我而去,如果我再不接受他,豈不是要失去妳了?」

  「皇上,我……」

  「噓!別說話,你傷得不輕,需要好好靜養,現在乖乖躺著,嗯?」

  「皇上,雋兒的身世……」

  「我知道雋兒的身世,你大哥全告訴我了,我不會怪你的,如果你早說,我也不會三番兩次想把他送走,只怪我……」他深深地看著完顏黛姬,沒再說下去。
  ※ ※ ※

  一個月後,完顏黛姬傷勢轉好,杜守愚便帶著他們母子二人出發回到皇宮,將完顏黛姬安置在隆佑宮,打算等她傷勢一好,就正式冊封她為皇后、並立杜齊雋為太子。  

  完顏黛姬當然不知道杜守愚的打算,她只是很高興杜守愚終於接受了雋兒,自己再也不需要忍受骨肉分離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了。  

  更讓她高興的是,杜守愚為了好好照顧雋兒,還派人將奶娘請了過來。  

  想到這兒,完顏黛姬幾乎高興得睡不著覺。  

  誰說杜守愚冷漠、無情?他對自己不正是有情有義嗎?現在就只剩下爹了,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置爹。  

  完顏黛姬想著想著,不知不覺走出隆佑宮來到御花園裡。  

  還沒到花朵綻放的季節,但幾株不畏冷的桃花卻已經在枝頭搶先綻放,那粉紅花瓣在微風的吹拂下,顯得那般脆弱、孤單。  

  她走到桃樹下,想好好看看這早開的桃花,卻突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交談聲--

  「你們有沒有聽說皇上打算立雲妃娘娘為皇后啊?」

  完顏黛姬聞言一楞。皇后?他要自己作皇后?  

  「有啊!皇上不但要立雲妃娘娘為皇后,連雲妃娘娘帶來的那個小野種,都會被封為太子呢!」

  「噓!小聲點,萬一讓人聽見就遭了,現在雲妃娘娘正得寵,不能得罪。」

  「聽見就聽見,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宮裡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那雲妃娘娘根本是人家穿不要的鞋,被一個男人始亂終棄後,還生下個小野種,哪能和咱們的荷妃娘娘相提並論?是皇上寬宏大量不計較,才接納他們母子的。」

  「接納歸接納,為什麼還得封那個小野種作東宮太子?那種來歷不明的雜種,配當太子嗎?」

  「咦?你不知道嗎?聽說皇上在湖州誤傷了雲妃娘娘,連她肚子裡的小皇子都給弄死了,所以皇上歉疚之下才會接受那個小野種,甚至認為養子、封作趙王。現在可好,皇上不但讓她迷得神魂顛倒,什麼荷妃娘娘、翠妃娘娘都被打入冷宮,還想立她兒子作太子呢!」

  完顏黛姬完全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孩子?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卻被杜守愚弄死了?

  她錯愕地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細細想著剛才幾個宮女所說的話。  

  難怪他不再想殺雋兒,難怪他會願意接受雋兒,原來他……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原來他並不是真心要接受雋兒、原來他……猛地,淡台明姬那清脆好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打斷了幾個宮女的閒話,也打斷了完顏黛姬的思緒--

  「你們幾個再繼續嚼舌根下去,當心我讓你們全變成啞巴,從此只能咿咿呀呀、比手畫腳!」幾個宮女嚇得一哄而散,急忙想離開,可一轉頭赫然又看見完顏黛姬不知何時竟然站在她們身後。

  「娘娘!」幾個人腳下一軟,立刻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以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完顏黛姬對她們根本視而不見,直接來到淡台明姬面前,抓住她的手問:「明姬,告訴我,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的孩子……我是不是失去了孩子?」淡台明姬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楞楞地站在那兒,好半天沒說話。  

  淡台明姬的態度,無疑說明了一個事實--她真的失去了一個孩子,一個她和杜守愚的孩子!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為什麼不老實說?為什麼?  

  她跌跌撞撞的離開御花園,往杜守愚所在的「宣聖殿」而去,想找杜守愚問個清楚;

  可還沒到宣聖殿,便看見杜守愚站在迴廊上,微笑地看著雋兒玩躲貓貓。  

  只見雋兒眼睛蒙著手帕,雙手往前亂抓,身旁圍有一群宮女、太監,每個人都又唱又笑又拍手的,嚷嚷著要雋兒來抓他們。  

  杜齊雋伸手往前一撲,緊緊抱住杜守愚,「抓到了,抓到了!」杜守愚爽朗一笑,伸手抱起杜齊雋,豈料這一動,藏在衣袖裡的一樣東西便掉了出來。  

  杜齊雋眼明手快的指著那東西道:「掉了,掉了!」杜守愚低頭一看,臉色微變,急忙彎下腰想撿拾起來。  

  這時,一隻雪白修長的柔荑替他撿了起來,顫抖著聲音說:「這是小時候我娘替我戴上的玉墜子,後來被人拿走了,為什麼現在會在皇上手裡?」

  杜守愚緩緩抬起頭,迎上完顏黛姬那帶著詢問、疑惑和悲痛的眼神。  

  完顏黛姬握著玉墜子,渾身不住打哆嗦,「皇上,那個人就是你,對不對?」杜守愚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三年前那個救她,卻也同時害了她的男人正是杜守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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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19 21:29:0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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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隆佑宮裡,完顏黛姬抖著手,一面替杜齊雋換下身上的錦衣玉袍,一面替他解下頸子上所戴的麒麟玉珮,低聲說道:「雋兒乖,娘替你換衣服,一會兒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仕齊雋乖乖的站著,任由母親幫自己換衣服,天真的小臉上寫滿疑惑。「娘,我們要去哪裡?」  

  完顏黛姬撫著兒子那酷似杜守愚的俊美臉龐。為什麼她以前都沒發現呢?為什麼她從沒發現雋兒竟和他長得如此相似?

  「我們要一起離開大房子。到南方去找舅舅。  」

  「爹去不去?」他很喜歡爹,因為爹很好,會給他很多很好玩、有趣的東西,還會給他講故事;最重要的是,他和其它玩伴一樣有爹了。  

  以前在奶奶家,其它人都欺負他沒有爹,現在他終於有爹了,所以他好喜歡爹,很希望能讓其它人看看他的爹,可是娘好像不太喜歡爹耶,不然娘怎麼一提起爹就哭哭呢?  

  完顏黛姬身子微微一晃,痛苦的搖頭,「不,爹不去,他……」

  「爹為什麼不去?他不要雋兒了嗎?」

  「他不是你爹,你不要叫他爹!你只有娘,你只要有娘就夠了,不需要爹!」

  杜齊雋還是弄不懂,「可是爹……」完顏黛姬失控地大喊:「不要叫他爹,他不是你爹你聽不懂嗎!」

  從沒見過母親發脾氣的杜齊雋張大眼睛、小嘴開開,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突然,那已經畜著淚水的眼睛一亮,「爹,爹!」杜守愚略一低身,接住杜齊雋衝過來的小小身子,將他抱了起來。  

  「爹!娘、娘……」杜齊雋不勝委屈的咕噥著,不懂平時好溫柔、好漂亮、說話好好聽的娘為什麼會生氣。  

  完顏黛姬起身走向杜守愚,「把雋兒還給我!」

  「還你可以,先告訴我你要去哪裡。」

  完顏黛姬瞅著他,眼底淨是傷心和痛苦。「我要帶著雋兒離開這兒,去南方找我大哥。」

  杜守愚輕聲問道:「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我派人準備馬車好接你。」  

  她搖頭,淚水滴在手背上,「不用了,我不會回來了,我……」

  「你不回來怎麼成?我要立你為皇后,你不回來我找誰當我的皇后?」

  「皇后?」她低哼了聲,「你宮裡多的是嬪妃等著當你的皇后,又何必找我這個淫奔無恥、年紀輕輕就讓男人騙去貞操、還為他生下孩子的浪蕩女呢?」

  杜守愚輕嘆口氣,將杜齊雋交給身旁的太監,「黛兒,公平些,我根本不知道你就是三年前那個姑娘,也不知道雋兒是我的兒子,如果我早知道,絕對不會那樣對你,也不會想殺雋兒的。」  

  「不知道?不知道你會封雋兒為趙王,甚至想立他為太子?依照皇室的規矩,皇位只能傳給嫡長子,其它諸王一概不准,你說,為什麼你會突然想立雋兒為太子?」

  「我……」他頹然低下頭,「我承認自己知道雋兒的身世,不過那是偶然發現的。」於是,杜守愚便將自己是怎麼發現杜齊雋肩上的胎記一事說了出來。

  完顏黛姬聽完後身子搖搖欲墜,「你還是想殺他!如果哥哥沒有阻止你、如果你沒有發現雋兒身上的胎記,你是不是就會一掌斃了他?」杜守愚臉色慘白,卻沒有辯解,因為他當時是真動了殺機,欲除之而後快。  

  「我以為你對我至少還有那麼一點點憐惜,以為你是愛屋及烏,願意接受雋兒了,想不到你竟是因為發現雋兒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才不得不接受他,你……杜守愚,你果真是冷  血無情,不僅妾妃可以送人,連兒子都可以殺,你……噁--」怒急攻心之下,完顏黛姬小嘴一張,立刻吐出一口鮮血。  

  杜守愚見狀急忙下令:「快!傳明姬過來。」至於他自己則上前想扶完顏黛姬上床休息,卻讓她一掌拍掉了手。  

  「別碰我!」

  「黛兒,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知道--」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她搖搖晃晃上前,「把雋兒還給我,他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還給我!我要帶他離開這兒!」

  「不準!我不准你把雋兒帶走,他是我的兒子,我不准你帶走他!」

  「你現在承認他是你兒子了?當初你還一心一意想殺他!」

  「我想殺他是因為我愛你,所以受不了你為別的男人生孩子,還對他那麼好,我……」愛?如果她早些時候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高興得飛上天,但一切都太遲了,如今她再也不會相信他的話了。  

  她走到那名太監面前,伸手就要抱杜齊雋。「雋兒,來,娘帶你去找舅舅。」

  但她身後的杜守愚卻厲聲一喝:「不准給她!誰敢把殿下交給她,就提項上人頭來見我!」

  完顏黛姬霍地回頭,「杜守愚,你……」

  杜守愚接著說:「把殿下帶去『慈壽宮』,交給太后照顧,沒有我的命令,不准雲妃接近探視,聽見沒?」聞言,完顏黛姬腳下一軟,整個人險些昏厥過去。  

  杜齊雋見母親軟倒在地,急著想下來,「娘,娘!」

  完顏黛姬爬起身,掙紮著想搶回兒子,「雋兒,雋兒!」  

  「來人,給我攔住她!」杜守愚一斥,兩旁的宮女立即上前拉住完顏黛姬。  

  完顏黛姬拼了命的掙扎,又哭又喊,「雋兒,雋兒!」  

  看到完顏黛姬被架著,杜齊雋以為有人欺負母親,當下急得大哭,小手用力捶打著那名太監,「娘,我要娘,娘!」  

  杜守愚劍眉一擰,虎眼一瞪,「把殿下送走!」

  「是。」眼睜睜看著兒子被帶走,完顏黛姬眼前一黑,立即昏厥過去。  

  杜守愚兄狀大驚失色,一個箭步上前抱起她放在床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發現還好她只是昏過去而已。  

  他命宮女端來一杯暖茶,以口就杯,喝了一口後,托起完顏黛姬的下巴,將茶緩緩送入她嘴裡。  

  完顏黛姬臉一偏,避開他的溫柔。  

  杜守愚長嘆了口氣,雙手撐在她身子兩側,「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騙你,我是怕你知道事情真相後會棄我而去,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准你離開我的。」完顏黛姬緊閉著眼,吭都不吭一聲。  

  「這三年來,我不斷想起三年前那一天一夜,想那個被下了藥送到我身邊來的姑娘,想我們一起度過的每一刻,想我們怎麼在黑暗中摸索、相愛,想你怎麼哭倒在我懷中說著要自盡;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更想盡辦法希望能找到你,偏偏除了這個墜子,我連你的樣子、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

  「你可以告訴我,當你發現真相時,就應該告訴我,而不是瞞著我!」

  「我說過自己太在乎你了,怕你會離開我。」

  「那我那個短命夭折的孩子呢?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為什麼不告訴我孩子已經死了?」

  「公平些,黛兒,那也是我的孩子,他死了我也很傷心,況且那時候你傷得那麼重,我怎麼忍心再增加你的痛苦?」

  「既然如此,把雋兒還我,你知道雋兒是我的心肝寶貝,沒了他,我會活不下去的!」

  「那就留下來,不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完顏黛姬淒慘一笑,「我沒辦法和一個毀了我一輩子的男人在一起,我做不到!」

  「你……」杜守愚一頓,緩緩站起身,「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狠心。來人!」幾名宮女忙跑了進來,「皇上。」

  「找個鎖匠把隆佑宮鎖起來,不得我令,誰也不許放雲妃出去;她的飲食起居由你們幾個負責,如果有什麼閃失,小心你們的小命!」

  ※ ※ ※  

  完顏黛姬就這麼讓杜守愚鎖在隆佑宮中,不見天日,鎮日以淚洗面。  

  起先,幾個宮女還會勸她保重身子,可眼見完顏黛姬如同癡人般除了哭就是睡,往往呆坐一天不吃不喝的,時間一久,竟沒有人敢接近她。  

  至於完顏黛姬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只想著要帶回雋兒,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永遠不再見人,尤其是那個將她弄得遍體鱗傷的杜守愚。  

  是啊,杜守愚!她傾盡一切去愛的男人,竟然就是當初破她處子之身,害得她氣死母親、累壞父親、害得完顏家名譽掃地的人,這教她如何承受得起?  

  三年前她原本想死的,但因為懷了雋兒,所以她才忍辱偷生地活了下來。  

  三年後的今天,她又有想死的念頭,可她一死雋兒怎麼辦?這孩子從小就沒爹,好不容易有個爹又沒了娘,她怎能棄他於不顧?而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她到底該拿他如何?  

  完顏黛姬想楞了,完全沒發現有個老宮女已經在自己身邊看了很久,直到她走上前開口:「娘娘,在想殿下嗎?」  

  完顏黛姬抹抹淚,「想又有什麼用?他早鐵了心,不讓我見雋兒了。」

  「奴婢說的話,不知娘娘信不信?」

  完顏黛姬勉強一笑,「說來聽聽。」

  「奴婢知道有個方法可以讓娘娘見到殿下。」

  聞言,她眼睛驟然一亮,「真的?」但隨即又搖頭,「不可能!他要人把隆佑宮鎖了起來,連隻鳥兒都飛不進來,更何況是人要出去?」

  「奴婢在宮中四十多年,皇上還沒出世奴婢就在宮裡了,對這皇宮的一切,奴婢比皇上更清楚,自然也知道怎麼避過皇上到達太後的寢宮。」

  完顏黛姬不禁站起身,「你說的是真的?你當真有辦法讓我見到雋兒?」

  「娘娘跟奴婢來便知道。」

  說罷,老宮女便往隆佑宮後面走去,完顏黛姬見狀急忙跟上。老宮女帶著完顏黛姬來到隆佑宮後面的一口枯井旁,指著那口枯井說:「這口井可以直接通到太後寢宮,娘娘,我們就從這兒過去。」

  望著那漆黑不見底的井,完顏黛姬不禁有些猶豫,「可是……」

  老宮女拿過一條繩子綁在完顏黛姬腰上,「奴婢用繩子綁著娘娘,娘娘下去吧!不用怕。」

  「那妳呢?」

  「娘娘先走,奴婢隨後就來。」  

  完顏黛姬還是有些遲疑,可一想到雋兒,那些許的遲疑頓時化為一股力量。  

  她抓住繩子,小心翼翼的爬入井裡,跟著老宮女在井裡一陣攀爬摸索,終於摸到一塊看似木板的東西。  

  完顏黛姬推開木板探出頭,眼前的一片光亮照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裡是……」

  老宮女不等完顏黛姬反應過來,從後面用力一堆,便將她推進屋裡,而後自己也跟著跳了進去。  

  ※ ※ ※

  完顏黛姬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逐漸看清楚這屋子的模樣。這裡看起來像是一間廢棄已久的染房,一旁尚有一個個的大木桶,哪像什麼太後寢宮!  

  「這不是太后寢宮,這到底是哪裡?」  

  「這裡是一間廢棄的染房,如果我不說是太后寢宮,你會跟我來嗎?」  

  完顏黛姬一楞,「你到底是誰,帶我到這兒來究竟想做什麼?」  

  老宮女哈哈一笑,扯下頭上的假髮面具,露出一張清麗、卻飽受風霜摧殘的絕色容顏。

  完顏黛姬大驚,「你……娘,是你?」

  原來這老宮女,竟是完顏黛姬已經過世三年的母親--蘇綠綺。

  完顏黛姬搖搖頭,似乎無法相信母親竟然沒死,竟然還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娘,你不是已經死了?為什麼……」

  蘇綠綺冷冷開口:「妳希望我死?」

  「不,女兒怎麼會希望你死?女兒只是太高興、太意外了。」  

  「高興?意外?你這賤丫頭有了男人就連父親、哥哥都不要了,還會為我這個早就死了的人高興?」

  「是真的,看到娘還好好的,黛姬真的好高興,如果爹和哥哥知道了,一定也會很高興!」

  「是嗎?既然你心裡還記得我這個娘,為什麼不照顥兒的話去做?為什麼要違背我的意思?」

  「娘,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顥兒要帶你離開雲州時,你為什麼不願意走?又為什麼眼睜睜的看著顥兒被杜守愚打成重傷、廢去武功?你是氣他硬逼你離開杜守愚,所以心生不滿嗎?」

  「不是的,娘,你誤會了,皇上要殺哥哥時,黛姬已身受重傷,根本沒有辦法幫他--」

  蘇綠綺一巴掌甩在完顏黛姬臉上,「皇上?你讓他睡過幾天就喊他皇上了?」

  「娘,我……」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那件事,現在坐在皇位上的應該是顥兒,而不是他?他搶走了屬於我們完顏家的一切,你知不知道?居然還叫他皇上!」

  「娘,那些都已經過去了,過去的事,誰也無法改變,現在梁國的天子就是杜守愚,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啊!」

  「哼!無法改變?我就不信人定無法勝天,我就是要改變!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詐死?又為什麼要忍辱躲在宮裡,把自己扮成一個又老又醜的宮女?」

  完顏黛姬搖頭,完全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事實上她一向就不知道母親在想什麼。她素來怕她,雖是母女,但她總覺得母親似乎極度痛恨自己,有時候甚至恨不得把自己殺死;所以母親死了,她是難過,卻也鬆了一口氣,哪曉得母親竟又活了過來,而且還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蘇綠綺接著說:「為了玉麒麟,為了那被杜承譽奪走的玉麒麟,我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忍受一切羞辱,把自己扮成一個老宮女,目的就是為了奪回玉麒麟!」

  「可是玉麒麟本是皇家之物,他拿回去也是應當的。」

  蘇綠綺鳳眼一瞪,「你懂什麼?那是我的,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從『蘭陵別府』拿出來的,而他卻……卻用花言巧語騙了我的身子、騙走玉麒麟後,逍遙的當他的皇帝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和一個孽種面對世人的恥笑!」

  蘇綠綺走到完顏黛姬面前,「你知道那個孽種是誰嗎?」她指著完顏黛姬的臉,「就是妳!」

  完顏黛姬楞楞地,似乎無法從母親的話中反應過來。

  「你是說我不是爹的孩子?我是杜……」

  「沒錯!你不是完顏家的人,你的父親也不是完顏聰,而是杜承譽。換句話說,你和杜守愚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這句話如青天霹靂,轟得完顏黛姬當場僵在原地。

  親兄妹?她和杜守愚竟然是親兄妹?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不,不可能,我和皇上不可能是親兄妹,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你以為每個女人都和你一樣,會弄不清楚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嗎?」這冰冷無情的話,聽得完顏黛姬身子一軟,禁不住,倒在地。

  「那雋兒……」

  「雋兒正是你和他兄妹亂倫所生下的孽種!」

  完顏黛姬睜大眼睛,胸口一上一下起伏著,完全無法接受這固事實。「不會的,我和皇上不是兄妹,雋兒也不是孽種,不會的,不會的!」

  蘇綠綺哈哈大笑起來,「世上最胡塗的女人大概就是你了,連自己怎麼失身、怎麼有了孩子都不知道,還癡癡傻傻的像個娼妓一樣把自己給了他,妄想坐上皇后的位置,你想得可真美啊!」

  完顏黛姬爬上前,抱住蘇綠綺的腳,「娘,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我和皇上會變成兄妹?為什麼娘會知道雋兒的身世?」

  「妳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省得你連做鬼都弄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

  蘇綠綺找了張破椅子坐下,雙腿一蹺,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與猙獰。

  「你還記得三年前的事是怎麼發生的嗎?」

  完顏黛姬點點頭,「當然記得,那天晚上家裡失火,我原本打開門想一探究竟,卻被人打昏,醒來時就……就在那個地方了。」

  「你知道打昏你的人是誰嗎?就是我。」

  「是娘?」  

  「沒錯,是我把你打昏,然後把你帶到那個密室去的。」

  「那把我的衣服剝光、矇住眼睛和皇上關在一起的人也是你?」蘇綠綺點頭,「不但如此,我還在你身上下了春藥,讓你們兄妹做出最不堪的醜事來。」

  「皇上武功那麼高強,連哥哥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怎麼可能受你控制?」

  「那小子的武功確實是出乎我意料的高,但一個人再厲害、再謹慎,總有大意之時;而我就是趁著他的大意,在他茶水裡下了軟筋散,讓他一身武功使不出來,再把他帶到密室裡,和你關在一起。」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和他是兄妹,為什麼還要把我和他關在一起,讓我們……讓我們……」

  想到他們在密室裡所發生的一切,想到後來杜守愚是怎麼要自己、怎麼愛自己,完顏黛姬只覺得又羞又愧,恨不得一頭撞死。  

  她竟然和自己的兄長亂倫!她還能活嗎?  

  「當然是為了報復杜承譽!」

  「報復杜承譽?這和皇上有什麼關係?」

  「你別忘了杜守愚是杜承譽最鍾愛的兒子,是柳拂色那個賤人所生的兒子。為了對柳拂色證明他的心意、為了讓杜守愚順利坐上皇位,杜承譽不惜破壞皇室規矩,讓根本沒有資格繼承大位的杜守愚當上太子,甚至不顧我已然有夫有子,找人迷昏我、奪走我的清白,再搶走玉麒麟,好讓杜守愚可以順理成章登基當皇帝。你想想,換成是你,你能不恨嗎?」

  「但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能算在他身上,他是無辜的!」

  蘇綠綺冷冷一哼,「不算在他身上,要算在誰身上?已經死去的杜承譽嗎?還是高高在上、舒舒服服當著太後的柳拂色?當然要算在他身上!所以我讓你們兄妹亂倫,再看著他把你們的兒子立為太子。想想,他的太子、他的皇位繼承人竟是兄妹亂倫所生的孽種,他要怎麼對天下人交代,要怎麼繼續當他的大梁皇帝?誰教他奪走原本該屬於顥兒的天下,哈哈哈!」蘇綠綺張狂地笑著,那笑聲聽得完顏黛姬渾身發毛,不由得連退數步。  

  她瘋了,她瘋了!她讓過去的仇恨給逼瘋了!就算杜承譽對不起她、就算杜承譽欺騙她,她也沒有道理報復在杜守愚身上;畢竟那是上一代的恩怨,牽連到下一代,乃至雋兒身上,實在太過分了!  

  她得通知皇上,告訴他不能立雋兒為太子。她寧可自己和雋兒一輩子平平庸庸、孤孤單單地過日子,甚至他們母子可以一死以謝天下,也不要害杜守愚身敗名裂,乃至丟國失位。

  想著,完顏黛姬爬起身急忙想往門外沖,卻讓蘇綠綺一把抓了回來。  

  「你想去哪裡?通知杜守愚嗎?」

  完顏黛姬毫無畏懼地點頭,「我不能讓他立雋兒為太子,我寧可帶著雋兒去死,也不能害他!」

  「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倘若你死了,我拿什麼跟他換玉麒麟?」

  「妳……」

  「我已經讓顥兒告訴他,要救你的命,就拿玉麒麟來換;這會兒說不定他人都已經到外面了呢!」說著,蘇綠綺打開染房的門,門外果然站著一位高大瀟灑的男子,正是杜守愚,在他身後則站著完顏顥。




第八章

  杜守愚冷著一張俊臉,緩步走了進來。他深深看了完顏黛姬一眼,然後將視線定在蘇綠綺身上,「把黛兒還給我。」

  蘇綠綺一手抓著完顏黛姬,一手停在她的天靈蓋上,藉以威脅杜守愚。畢竟這小子年紀雖輕,手段的毒辣凶狠卻遠非常人能比,否則怎麼統御梁國,又怎麼和耶律隆昊、沉沖及歐陽徹並稱為麒麟四帝呢?而他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更早就超乎自己的想像,所以她得小心謹慎些,不能敗在最後一刻。  

  「你先交出玉麒麟再說。」

  杜守愚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眉頭皺都不皺一下便將之拋給蘇綠綺,「拿去!」蘇綠綺詫異極了,伸手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那白璧如月、溫潤似水,可不正是玉麒麟嗎!  

  完顏黛姬更是詫異,「皇上,你……你怎麼可以把玉麒麟給她!」

  杜守愚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現在你可以把黛兒還我了吧?」

  蘇綠綺搖頭,「不,還不能還你。」

  他劍眉一挑,「你想反悔?」

  「我怎麼知道你給的玉麒麟是真是假?況且你是皇帝,掌控梁國全部的兵馬,大可以在外面埋伏好兵馬,來個甕中捉鱉,不是嗎?」

  「這是不是真的玉麒麟你應該比我清楚,怎麼會問我呢?再說,以你的聰明才智,就算我在外面埋伏兵馬,你也一定有應對之道,不是嗎?」

  蘇綠綺縱聲大笑,「沒錯,真是好個杜守愚,你比你父親聰明,也謹慎多了。不過即使你這般聰明謹慎,還是不免著了我的道,和自己的妹妹做出那見不得人的事情來,不是嗎?」

  杜守愚臉色一沉,「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了黛兒?」

  蘇綠綺拋出一個小藥包,「我要你再吃一次軟筋散。」

  「軟筋散?」

  「對,就是當年我讓你吃下的東西,現在我要你再吃下。畢竟你的武功太高強、兵馬太盛,憑我和顥兒兩個人,即使拿到玉麒麟也逃不出梁國,所以我要你吃下軟筋散好換取機會,你願意嗎?」

  杜守愚毫不遲疑的撿起地上的藥包往嘴裡一送,吞下了軟筋散。

  驟見杜守愚吞下軟筋散,蘇綠綺忍不住尖聲厲定起來,「真是好個多情種,為了這個賤丫頭,你居然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如果他……如果他能有你的一半,那麼我……」

  說到最後,蘇綠綺悄然變臉,眼中出現一絲迷濛,彷彿又想起杜承譽那瀟灑不羈的模樣。

  但這只是一瞬間,沒多久,蘇綠綺又回到原本冷酷的神情。她把完顏黛姬往前一堆,「還你!你們兄妹倆,或者該說你們夫妻倆,趁著這僅剩的一點時間好好相處,說些悄悄話吧!」

  完顏黛姬不相信母親會這麼容易就放過杜守愚,她轉頭看著她,「娘,除了軟筋散,你到底還在藥包裡放了什麼?」

  蘇綠綺鳳眼一瞪,迅速來到門口,將玉麒麟遞給門外的完顏顥,邊鎖門邊回答:「當然是天下第一奇毒鶴頂紅囉!我怎能讓他繼續活著呢?別忘了,他搶走了本該屬於顥兒的江山,又三番兩次想置顥兒於死地,這種人我還能留他嗎?」

  完顏黛姬奔上前,拚命的拍打著木門,「娘,不要這樣,把門打開,我求求你把門打開,把解藥拿來,你要殺就殺我好了,不要殺他,娘,娘!」

  杜守愚拉回她搖頭道:「別叫了,她已經走遠了。」

  「可是你中毒了……」

  「不要緊,讓我好好看看你。」他捧起她的臉,低下頭欲一親芳澤。  

  完顏黛姬偏過頭,避開他落下的唇,「不要!你中毒了,我得想辦法先幫你解毒才行。」

  他微微一笑,「我都說不要緊了。現在我只想看你、只想愛你,其它的我什麼都不想管。」他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將她摟入懷中,滾燙的唇結結實實的壓在她唇上,老實不客氣的吸吮著、品嚐她的甜美,吞食她口中的香氣。  

  完顏黛姬緊閉著唇,用力推開他,「不要這樣,我們不可以這樣!」

  杜守愚單手圈在她腰上,另一手托起她姣好的小臉面對自己,「為什麼不可以?你是我的妻子,為什麼我不能吻你?」

  「因為我們是……我們是……」她說不出口「兄妹」二字,如果他們真是兄妹,那代表他們之間的愛戀、情感都不容於世,都是錯誤的,可她……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啊!  

  「兄妹嗎?」杜守愚低低一笑,額頭抵住她的,「我才不管什麼兄妹不兄妹,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的愛妃、我最美麗最端莊的皇后,也是雋兒最溫柔的娘,其它的都不重要。」

  「可是娘說我爹是杜承譽,而杜承譽不就是你的父皇嗎?」

  「是父皇又如何?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愛不愛我、要不要我。告訴我,你愛不愛我?」

  「我……」

  「我可愛慘你了!為了你,我茶不思飯不想,連覺也睡不好,御書房裡的奏摺堆積如山高,差點誤了朝政。我以為其它女人可以取代你,讓我少想你一些,所以找了幾個妃子來,但她們都不是你,也比不上你,更無法取代你。」他又吻住她的嘴,細細傾訴著:「黛兒,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想要的,也只有你才能滿足我最深沉的渴望、豐富我飢渴的靈魂。黛兒,不要拒絕我,嗯?」

  完顏黛姬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頸項,小臉緊緊貼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上,吸嗅著他身上好聞的男人氣息。  

  現在她知道他有多愛自己了,否則他不會把鎮國之寶白玉麒麟交出來,也不會為自己吃下毒藥。在此之前,她竟然還以為他不愛自己?好傻好傻的完顏黛姬啊!  

  但如今知道了又有什麼用?還是改變不了他們是兄妹的事實,反而更讓她肝腸寸斷。  

  想到這兒,完顏黛姬不禁淚潸潸,「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不管是三年前密室中的你,還是三年後霸氣張狂的你,或者是現在傻得讓人心疼的你,我都好愛好愛,可是……可是我們是兄妹啊!皇上,皇上!」她哭倒在杜守愚懷中,小小的肩頭不住抖動。  

  杜守愚心疼的為她擦去淚水,低聲道:「無所謂,只要你愛我、我也愛你就夠了,其它的不必理會,反正什麼世俗、什麼皇室規矩只是人們定下來的,既是人定的,就有改變的可能,不是嗎?」

  「可是……」

  「沒有可是,讓我愛你,像三年前那天晚上一樣,好好愛你。」他動手解下彼此的衣衫,抱起她抵在牆上,讓她的雙腿環在自己腰間。

  「黛兒,記得三年前在密室裡我是怎麼愛你的嗎?」

  完顏黛姬點頭,「那時候我身上的春藥發作了,又熱又疼,你為了救我也不管我是阿貓阿狗還是妖怪、老巫婆,就這樣要了我,讓我做了你的妻子。」

  「後來在客棧裡,我以為你不貞、以為你讓其它男人碰過。氣得失去理智,又粗魯又不溫柔的欺負你;告訴我,當時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完顏黛姬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漲紅一張臉瞅著他。

  「黛兒,我現在給你一個初夜,這是你身為女人應該得到的。黛兒,看著我,看你的丈夫是怎麼愛你的!」話聲剛落,杜守愚緩緩挺入她早為他敞開的濕潤谷地裡,徐徐佔有她。  

  完顏黛姬低喘一聲,小手抱住他的脖子,柔美的身子放浪地向後仰,感受著他堅定的律動、接納他結實的佔有,隨著他的節奏起舞、晃動,逐漸進入渾然忘我的巔峰狀態中……

  這一刻,他們什麼都不是,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只是一對彼此相愛、彼此渴望、彼此相屬的男女;這一刻,他們超越了所有的禮教藩籬,眼中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 ※ ※

  久久,杜守愚輕輕放下完顏黛姬,溫柔地拾起地上的衣物為彼此穿上,再摟著她倚牆而坐,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黛兒,如果事實證明你我的確是兄妹,你後不後悔把自己給了我?後不後悔替我生下雋兒?」

  完顏黛姬搖頭,「你都可以丟下江山不要了,我怎麼能不為你交出自己?況且我愛你啊!記得嗎?」

  「那你肯原諒我了?原諒我三年前玷污你的清白,讓你未婚生子,讓你抬不起頭、名譽掃地的事?」

  「打從我知道娘沒死,還在你的茶水中下藥、設計我們倆共處一室以後,我就不怪你了;我只是很好奇,你的武功那麼好,為什麼還會中了娘的圈套?」

  他不答反問:「我問你,你又是怎麼會跟她來到這廢棄的染房?」

  「娘扮成宮女,舉止行動和一般宮女沒什麼兩樣,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瞧不出當中的差別。」

  「我也和你相同,當她扮成宮女,說太後賜我一壺上好的碧蘿春時,你說我會不喝嗎?」

  「你是說她……她早就混進宮裡了?」

  「沒錯,而且早在我們相遇以前,她就已經混進宮中了。」

  「她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當然是玉麒麟囉!只是玉麒麟是國之重寶,怎麼可能是她一個宮女可以隨便接近、拿到的;加上她對父皇極度怨恨,也把我恨進去了,所以才會設下毒計,讓我們共處一室、做成夫妻。」

  「那哥哥呢?哥哥知道這件事嗎?」

  「你大哥應該不知道,否則他不會想隔開我們,帶著你和雋兒逃得遠遠的。依照妳母親的計畫,我最好能立你為後、立雋兒為太子,而事實上我也確實打算這麼做。」

  完顏黛姬連連搖頭,美麗的臉上寫滿哀傷,「不,皇上,你不能立我為後,也不能讓雋兒當太子,那只會破壞皇室規矩、如了娘的意,讓你做不成皇帝。」

  「做不成皇帝又如何?誰喜歡,皇帝讓他做好了,他以為做皇帝很簡單嗎?」

  杜守愚低聲說著:「別管其它人怎麼說,只要我們高興,不說出去就好了。」

  「不行,兄妹血親逆倫,會遭天譴的!我愛你,我不要你遭受任何傷害,所以我寧可帶著雋兒平平靜靜的過一生,甚至為你而死也無所謂。」

  杜守愚眼眶一紅,經輕喊著:「黛兒,黛兒,我的好黛兒,得妻如你,我杜守愚夫復何求?如果事實證明我們不是兄妹,我一定要立你為皇后,大梁國唯一、永遠的皇后,至於其它三宮六院就全廢掉。我只要有你就夠了;如果我們的確是兄妹,那我就把皇位交給太後處理,她愛給誰就給誰,然後我們就帶著雋兒一起退隱山林,你說好不好?」

  完顏黛姬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皇上,你……」

  杜守愚勉強一笑,臉色有些發青,「別拒絕,答應我,否則我會死不瞑目的。」

  完顏黛姬聞言一驚,忙扶著他,突然想起他為了救自己而吃下軟筋散和鶴頂紅,現在勢必毒發了。  

  「你……你不要緊吧?」

  他搖頭,強忍著腹裡如刀割的翻攪,心中暗暗咒罵著:該死的淡台明姬,給解藥也不給個藥效快一點的,害他現在疼得死去活來,又不能聲張;等這件事解決後,他非把她送給歐陽徹當老婆不可!  

  原來杜守愚早在先前就已服下淡台明姬所配製的獨門解毒丸,可解世間百毒;偏偏這解毒丸藥性徐緩,又遇上鶴頂紅這種劇毒,若不是仗著他內力純厚,只怕早痛昏過去了。  

  可即使如此,杜守愚還是忍不住喊了出來,「好痛!」

  完顏黛姬急得不知所措,「皇上,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我去求救,讓宮裡的人來救你?」

  「別……你別去,過來我抱抱就好了!」說著,杜守愚當真伸出手要抱完顏黛姬。

  完顏黛姬又氣又急,「人家為你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你還有心情……」

  杜守愚忍著痡,將她拉進懷中,「彆氣嘛!你生氣我會心疼的。」

  「皇上,你……」他伸手從她頭上取下髮簪,搓碎了髮簪上的珍珠說道:「這是明姬在你身上放的解藥,你一定想不到吧!」

  完顏黛姬一楞,「解藥?」

  「沒錯,那丫頭生性古怪,喜歡捉弄人,還嗜好把解藥放在喜歡的人身上;妳身上就被她放了好多種解藥,所以剛剛我才會……啊!」

  他悶哼了聲,急忙將解藥塞進嘴裡,當下盤坐,右手捏了個法訣,左手平放,通功逼毒。  

  完顏黛姬既驚且喜,原來方才他會那麼急色樣的要了自己,是因為自己身上放了解藥。  

  可為什麼淡台明姬要在自己身上放解藥?她又怎麼知道解藥會有用到的一天?  

  看杜守愚和她之間,說情人也不是,說兄妹倒有幾分相似,說哥兒們就更貼切了,可有哪個姑娘願意和男人稱兄道弟的?  

  真猜不透那淡台明姬在想什麼。  

  她擔心的看著杜守愚運功逼毒,心中百般愛憐。  

  這個男人,既霸道又專制,可她就是愛他,即使他是哥哥也無所謂,反正她已經決定一輩子愛他了。  

  就算最後他們將不得善終,可兩人如能死在一起不也很好?  

  她伸手想幫杜守愚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卻突然聽到蘇綠綺那冰冷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如果你不想比他早死的話,勸你最子不要碰他!」  

  完顏黛姬一楞,僵硬的轉過頭,「娘,你……你不是走了?為什麼……」門砰的一聲被打開,蘇綠綺去而復返,一臉陰沉地瞪著完顏黛姬和杜守愚。  

  「把東西拿來!」

  完顏黛姬連忙站起身,擋住仍在運功療傷的杜守愚。

  「什麼東西?」

  「少裝蒜,當然是玉麒麟。」

  「玉麒麟?皇上已經給你了,我們哪還有玉麒麟?」

  蘇綠綺拿出那隻晶瑩剔透的玉麒麟往地上一摔,登時將它摔了個粉碎。

  「這玉麒麟根本是假的!拿來,我要真的玉麒麟!」

  完顏黛姬搖頭,「沒有了,如果皇上給你的是假的,我怎麼會知道真的玉麒麟在哪裡?」

  「沒有?問他就有了!」說罷,蘇綠綺以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扣住完顏黛姬,一把薄刃立即抵上她的脖子。  

  完顏黛姬一臉驚駭莫名,「娘,你做什麼?」

  「當然是用你來換玉麒麟囉!」

  「可是皇上現在身中劇毒,命在旦夕,根本就沒辦法動彈,要怎麼給你玉麒麟?」

  「他沒辦法,外面那三個人可有的是辦法。」完顏黛姬還沒弄清楚什麼叫外面那三個人時,已被蘇綠綺用刀架著往染房外走。  

  門外不知何時站了好多人,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其中有三個男子是讓人看一眼就會終生難忘的。  

  完顏黛姬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名字--東皇耶律隆昊、北帝沉沖、西聖歐陽徹。  

  這三個男子瞧上去器宇軒昴,一派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卓越氣勢,應該就是他們吧!

  乍見完顏黛姬被押著走出來,一身銀衫的歐陽徹走上前問道:「雲妃娘娘,我們那笨笨的兄弟現下如何?」

  完顏黛姬一頭霧水。什麼叫笨笨的兄弟?  

  一身黃袍的沉沖雙手抱胸,尖酸刻薄地道:「杜守愚,守愚、守愚,守久了不就變笨了?早叫他改名守聰他偏不聽。」

  杜守聰?虧你想得出來!身穿紫色龍袍的耶律隆昊忍著笑,推開存心鬧場的歐陽徹和沉沖,對蘇綠綺說:「你說吧!要怎樣才肯放開她?」

  蘇綠綺眼帶凶光,環視著在場眾人,「我要玉麒麟,只要給我玉麒麟,我就放了這賤丫頭。」

  歐陽徹搖頭,「她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麼狠心對她刀刃相向,拿她來要挾我們?」

  「女兒?我沒有這種女兒!她是杜承譽的女兒,是杜承譽一夜風流、強逞獸慾的結果,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承認她是我的女兒!」

  完顏黛姬聞言幾乎心碎。  

  「娘,你怎麼可以……」

  「住口!別喊我娘,我不是你娘,我沒有你這種自甘墮落、連自己哥哥都可以引誘的女兒!」

  蘇綠綺瘋狂地吶喊著,手中握著的薄刃一分分逼近完顏黛姬,在那雪白的脖上劃出一道血痕。  

  「快把玉麒麟拿來,否則我就殺了她!」

  沉沖神情一凜,臉上一片冰冷,「我們沒有玉麒麟,玉麒麟早就失落了。」

  「不可能!玉麒麟是國之重寶,怎麼可能會失落?而且憑你們幾個的能耐,怎麼可能讓玉麒麟失落?」

  耶律隆昊淡然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們沒有玉麒麟可以給你,就算有,我們也不會給你,因為你不配!」

  「你……」

  歐陽徹接口:「沒錯,玉麒麟是上古神物,有德者方配得之,像你這種設計女兒、出賣女兒、殘害女兒的禽獸,根不不配擁有玉麒麟。」

  蘇綠綺瞪視著耶律隆昊、沉沖和歐陽徹三人,「你們當真不顧這賤丫頭的生死了?」

  沉沖一哼,「她生又如可,死又如何?她活著不過是增加梁國皇室的負擔,徒讓天下人看兄妹亂倫的笑話,如果死了還可以減少一些麻煩。你動手吧!趁杜守愚還沒醒過來之前及早殺了她,否則你就沒機會了。」

  「我……你們……」

  蘇綠綺幾乎無法置信,他們三人竟然如此無情,可以坐視完顏黛姬死?

  「你們不怕我真的殺了她?」

  「你動手啊!沉沖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們不會插手,自然就不會插手。」

  耶律隆昊也點頭道。  

  蘇綠綺狠狠一點頭,「好,既然如此,就休怪我狠心了!」

  她低頭對完顏黛姬說:「黛姬,別怪我,只怪你生錯家庭、嫁錯丈夫、認錯娘,要怪就怪老天爺好了!記得,下輩子別再投錯胎,也千萬別認錯娘、嫁錯丈夫了。」

  說罷,她舉起手真打算殺了完顏黛姬。  

  就在她舉起手的同時,耶律隆昊、沉沖和歐陽徹同時出手,但有一道人影比他們更快,搶在他們之前擋住了蘇綠綺的刀,而那把刀就這麼硬生生刺入那人的心窩。  

  那是完顏顥!  

  ※ ※ ※

  這突如其來的發展,震驚了在場所有人,尤其是完顏黛姬和蘇綠綺。  

  只見蘇綠綺抱住完顏顥,完顏黛姬則驚聲尖叫:「哥!」

  蘇綠綺悲泣道:「顥兒,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完顏顥咳了聲,狂吐出鮮血,「娘,不要再錯下去了,放過黛兒吧!她很可憐,她是無辜的!」

  「顥兒,你別說話,娘馬上幫你療傷,你撐著點!」  

  但見完顏顥無力的搖著頭拒絕。

  「沒用的,兒子在去找杜守愚之前,就已經先服毒了,這一刀只是減少兒子的痛苦罷了!」

  蘇綠綺聞言一怔,「服毒?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潛入宮中當宮女、費盡心機想為你奪回玉麒麟,甚至幾次冒著生命危險把你從杜守愚手中救出,如今你卻……  」

  「娘,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就可以做的,就像玉麒麟,那本來就不是我們所該得的,否則又怎麼會被奪走?」

  「不!那是我的,是杜承譽從我手中奪走的!」

  「娘,你想過沒?光有玉麒麟就能當皇帝嗎?當皇帝還要天時地利人和相配合,不是說當就能當的,娘,算了吧!」

  「不!我絕不罷休,我要奪回屬於我的東西!」

  她抬起頭淒厲的看著完顏黛姬,「都是你!都是你顥兒才會死,如果沒有你就好了,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說著,她抓起刀子,使勁地往完顏黛姬身上射去。  

  完顏黛姬也不躲不閉,只是怔怔地站著等死。  

  倏地,一道人影奔近完顏黛姬將她抱了起來;同一時間,耶律隆昊、沉沖和歐陽徹齊一出手。  

  只見三樣兵刃貫入蘇綠綺的身子裡,強大的衝擊將她直接釘在牆壁上,眼睛瞪得老大,當場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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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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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完顏黛姬抱著杜齊雋悄悄走出隆佑宮,穿過「景風門」來到橋邊。  

  橋上已有一輛馬車等著,駕車的人赫然是完顏聰。  

  「雋兒,叫爺爺。」完顏黛姬走到父親面前。對杜齊雋說道。  

  睡眼惺忪的社齊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爺爺。」

  完顏聰點點頭,慈愛的伸手撫了撫杜齊雋的頭,「好乖,才多久沒見你,竟然就長這麼大了。」

  完顏黛姬將兒子交給父親,撩起長裙爬上馬車,「是啊!孩子成長總是比較快,尤其雋兒像他爹,不到二歲,比起同年紀的孩子都來得高。」

  提起杜守愚,完顏聰不禁問道:「黛兒,你就這樣走了,皇上不會擔心嗎?」

  完顏黛姬臉色微沉。「他當然會擔心,可是我不走不成,只要我留在宮中一天,就給人說皇上閒話的機會;我不想他為難,更不想害他,所以只好走了。」

  完顏聰長嘆一聲,「真是造化弄人,我怎麼都沒想到你和皇上竟然會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好好一段姻緣就這麼給拆散了。不曉得你娘是著了魔還是發了瘋,竟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做出這種事來!」

  「爹,娘都已經入土為安了,你就不要再怪她,總之是黛兒命苦,無緣和皇上做夫妻。」

  完顏聰點點頭,「也罷,你這麼決定是對的,再怎麼說兄妹總不好在一起。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皇帝,果斷有魄力,雖然有時過於專制跋扈,倒也不是聽不進勸,就這點而言已經很不錯了,所以你不能陷他於不義。」

  完顏黛姬知道父親是為了杜守愚赦免他的罪而高興。  

  原來當日蘇綠綺死後,完顏顥也跟著傷重過世,整個完顏家一瞬間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一個又老又病、逃亡在外的完顏聰,和一個為情傷心絕望的完顏黛姬。  

  而杜守愚對完顏黛姬用情至深,既不忍見她傷心、也不願看她為難,加上罪魁禍首都已經伏罪,是以就放了完顏聰的謀逆之罪,派人前去接他回京,並將鄢崚重新交給他治理。  

  對此,完顏聰是感激又難過。感激杜守愚的寬宏大最,畢竟沒有人可以輕易接受妻子變妹妹的打擊,更沒有哪個皇帝可以饒恕弒上的謀逆之罪,但杜守愚做到了;難過的是,蘇綠綺竟會為了當年的一段恩怨而禍及無辜兒女。  

  他老早就知道完顏黛姬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從未減少一分對她的疼愛,因為她聰慧溫柔、善解人意,是值得人疼愛的好姑娘,不該讓蘇綠綺這般糟蹋、陷害。  

  唉!反正一切都過去了,兄妹也好,夫妻也好,又有什麼好爭辯呢?現在他只想帶著身心受創的女兒回鄢陵,好好的過他們父女倆的下半輩子。  

  「爹,我們走吧!再不走,只怕皇上就要追來了。」完顏黛姬抱著兒子對父親催促道。

  「好,咱們上路吧!從現在開始,就咱們父女爺孫三人相依為命。駕!」完顏聰馬鞭一揮,馬匹隨即往前跑去。  

  突然,一道清脆的笑聲傳來--

  「我說雲妃娘娘,你這麼一走,有人可是會為你失心發狂的喔!」

  「誰?」完顏黛姬一驚,探出頭往馬車外張望。  

  但見月色溶溶、星光幽微,哪裡有人呢?  

  這時,那聲音又響起了--

  「娘娘,我在這兒!」

  完顏黛姬順著聲音尋去,赫然在一棵樹上看到一道秀麗的人影坐在樹幹上,兩隻小腳蕩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好不優閒。

  她認得她,這清雅的身影正是那醫術超群,脾氣卻極端古怪、愛在喜歡的人身上放解藥的淡台明姬。  

  完顏黛姬讓父親先停下馬車,跟著對她喊道:「明姬,你在那兒做什麼?」

  淡台明姬略咯一笑,「我喜歡的人讓你搶走了,我當然得去找另一個喜歡的人啊!否則我一堆藥要藏在哪兒?」

  「搶走了?我幾時搶走你喜歡的人?」

  「皇上啊!他救了我,我早就認定這輩子非他不嫁了,可他偏偏死心眼,只愛一個叫完顏黛姬的女子;為了這個完顏黛姬,他可是吃足了苦頭,現在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呢!」

  完顏黛姬聞言心中一揪,「皇上病了?」

  「是啊!病得死去活來,只剩一口氣而已。」

  「不會的,他昨天還好子的,怎麼現在就病了?他一向身強體壯,不會輕易生病的,一定是你在騙我,對不對?」

  「你要說我騙你也好、哄你也罷,總之杜守愚快死了是千真萬確的事。」

  「你胡說!他不會死的,他會活得好好的,活到一百二十歲!」

  「一百二十歲?他連三十歲都過不了了,何況是一百二?」

  「三十?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活不過三十歲?」

  「他為了你甘願服下軟筋散和鶴頂紅,雖然我給過他解藥,但鶴頂紅散得快解得慢,得花些時日才能完全解除。你現下一走,咱們笨笨的皇上萬一愚性大發,寧可毒發身亡也不肯再服解藥,你說他活得過三十歲嗎?他現在……」

  淡台明姬扳著手指頭數,「二十七、二十八,不對,前陣子他才過完生辰,所以應該是二十九,也就是說他只剩一年好活啦!」

  她這話把完顏黛姬嚇得登時楞在當場。  

  一年,他只剩一年好活?  

  好傻好傻的他,何苦為了自己尋短呢?國家社稷需要他、人民百姓也需要他,他何苦為了一個女人如此作踐自己?  

  「雲妃娘娘,雲妃娘娘!」淡台明姬在樹上叫著,眼看完顏黛姬想得入神,索性大聲一吼:「我說雲妃娘娘,我在叫你呢!」

  完顏黛姬猛地回過神,「什麼事?」

  「我這兒有份解藥,你幫我拿去給笨皇上吃,如何?」

  「解藥?」

  「是啊!難道你真想見他一年後毒發身亡?」

  「不!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好好活著!」

  「既然如此,就幫我把解藥拿去給他吃,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可以救他了。」

  「可是我……」她為難的看了看馬車上的父親和兒子。  

  「你放心,你爹和小殿下我會幫你看著的,你去送個藥馬上回來,照舊可以離開,這樣總可以了吧?」

  「但我這一去,皇上肯定不會放我走,我要如何離開?」

  聞言,淡台明姬對著天空一瞪眼。  

  笨皇上居然可以找到聰明皇后?這倒也是絕配!  

  她咳了咳,清清喉嚨後回道:「你放心,我在藥裡加了些安睡散,他吃下藥不睡到第三天絕對不會醒來,你便可以趁他吃過藥後拿了他的金牌,這樣才能各州郡通行無阻,否則你恐怕連京城都無法離開喔!」

  「是這樣嗎?」

  淡台明姬兩手一攤,「信不信由你,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完顏黛姬頓時陷入兩難的抉擇。  

  去還是不去?去了,只怕自己再也不忍心離開;不去,又怕他真要尋死,這該如何是好?  

  一旁的完顏聰看出女兒的為難。

  「黛兒,你去吧!你不是喜歡他嗎?既然喜歡他,怎能狠心見死不救?他是皇帝、是梁國的天子。所謂國不能一日無君,為了梁國,你也應該去救他。」

  「可是你和雋兒……」

  「我在這兒等你,快去快回啊!」

  事情至此,完顏黛姬似乎已沒有拒絕的餘地。她走下馬車,來到淡台明姬所在的那棵樹下,「明姬,把藥給我吧!」

  淡台明姬吁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包藥丟給完顏黛姬。  

  就在淡台明姬掏藥、丟藥的同時,完顏黛姬忽然瞥見她懷中有道七彩光芒一閃,那顏色有紫、有白、有紅也有黃,不知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  

  淡台明姬察覺到完顏黛姬的凝視。忙拉好衣襟,「娘娘,你快去吧!遲了可就來不及了。」完顏黛姬也不疑有他,收起藥包便往宮內走去。  

  ※ ※ ※

  豈料完顏黛姬才剛走過景風門,一隻手便伸了過來摀住她的嘴,跟著身子一輕,她整個人即刻被抱了起來扛在肩上。  

  完顏黛姬頓時驚慌失措,用力捶打著那個人。  

  那個人抬頭衝著她一笑,這一笑,完顏黛姬魂都快掉了。  

  是杜守愚!這個抓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杜守愚!該死的淡台明姬,竟然敢騙她!  

  轉瞬間,杜守愚已帶著完顏黛姬來到宣聖殿,屏退所有的宮女太監後,他將完顏黛姬釘在床上,順手褪去她的衣衫,再扯下自己的腰帶和一旁的巾子,將完顏黛姬的手腳綁了個動彈不得。  

  完顏黛姬又氣又急又羞,「你……你想做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杜守愚只笑不說,一面脫去自己的衣服,轉而壓住她,不說分由、大刺刺地佔有了她。

  驟然的充實感讓完顏黛姬幾乎失神,完全無法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本能地迎向他、響應著他,直到他將激情的種子如數釋放在她體內後,才緩緩清醒過來。  

  她幽怨地瞅著他,「你明知這樣做是天理不容的,為什麼還……」

  「天理不容?」杜守愚喃喃一語,才剛釋放過的慾望頓時又激昂起來。  

  他重新侵入完顏黛姬體內,再次感受著她溫暖的包圍。  

  「天理不容又如何?我杜守愚想要的,沒有人可以阻擋。我要妳,就是要你,就算會被全天下的人恥笑、就算拼著會丟掉皇帝這個寶座,我還是要你!」

  「你……」完顏黛姬無話可說。這個男人是沒藥救了,他是如此瘋狂的愛著自己,自己又怎能捨他而去?罷了!如果會下地獄,那就由她一個人承擔好了,誰讓她愛他呢?  

  兩人就這麼一次纏綿過一次、一回纏綿過一回,從天黑到天亮,再到日正當中,直到太陽西沉了,他們才眷戀不捨的離開彼此。  

  杜守愚解開完顏黛姬被綁得有些紅腫的手腕,心疼地吻著,「疼不疼?」

  她搖頭,指著心口說:「這兒疼,心疼你這傻子!」

  他微微一笑。「起來幫我更衣,我帶你去見母后。」

  完顏黛姬有些遲疑。「太后?為什麼要去見太后?」

  「只有母后才知道我們到底是不是兄妹啊!快,過來幫我更衣,遲了母后開始誦經就來不及問她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完顏黛姬幫杜守愚換上衣服,再由杜守愚幫自己更衣,兩人互相對望檢視,認為彼此都可以了,這才在太監宮女的陪伴下來到慈壽宮。  

  ※ ※ ※

  慈壽宮裡,昭明太后柳拂色正撚香準備誦經。才剛打開經文,便聽到宮外太監聲聲傳道:「皇上駕到,雲妃娘娘駕到。」

  柳拂色秀眉一蹙。皇兒這時候來做什麼?他不是忙著冊後大典嗎?怎麼有時間來這兒?

  她思緒末落,杜守愚挽著完顏黛姬的手已然來到。  

  「兒臣叩見母后,願母后千歲。」

  「黛姬叩見太后,願太后千歲。」

  柳拂色一擺手,在香妃榻上坐下,「都起來吧!皇兒,今天怎麼有空來找哀家?你不是正忙著冊后大典嗎?」

  杜守愚微微一怔,「母后,您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我和黛兒是兄妹的事。」

  柳拂色嘴角帶笑,端起宮女送來的人參茶啜了一口,「蘇綠綺大鬧皇宮、挾持皇妃威脅皇帝交出玉麒麟,這事兒連市井小民都知道,哀家在慈壽宮裡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杜守愚一撩袍子,拉著完顏黛姬再次跪下,「母後,兒臣今天就是來問母后,兒臣和黛兒真是兄妹嗎?」

  柳拂色鳳眉一挑,「如果是,你想如何?江山、美人你要選擇哪一個?」

  杜守愚沒有回答,只是握著完顏黛姬的手,意思再明白不過。  

  柳拂色一嘆氣,「皇兒,你不顧哀家,也總得顧著天下百姓吧!」

  「兒臣無能,連個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得不到,做皇帝還有什麼樂趣?誰要就讓他做好了!」

  柳拂色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跟他爹的性子倒是一模一樣啊!想當年他父親不也是這麼對自己說嗎?結果他當真失了江山也失了命,唉!  

  柳拂色站起身,屏退一干服侍的宮女、太監,親自走上前將杜守愚和完顏黛姬扶了起來。

  她對完顏黛姬說道:「妳就是黛姬?」

  「是,太后。」

  「把頭抬起來,讓哀家看看你。」

  完顏黛姬一咬唇,有些緊張的抬起頭。  

  柳拂色鳳眼細膲,連連點頭,「果然漂亮,國色天杳,那六宮粉黛都被你比下去了,難怪皇兒要為你神魂顛倒,連祖先傳下的江山都不要了!」

  完顏黛姬一顫,急忙跪下,「請太后恕罪!黛姬曾經想離開,但是皇上他……」她頓了頓,「請太后為黛姬作主,讓黛姬帶著雋兒離開吧!不要讓皇上為了黛姬一個人誤了家國大事,黛姬承擔不起啊!」  

  杜守愚劍眉一蹙,「我說過不准你離開,你怎麼又說這種話?難道你真要我挖心掏肺給你看,才能明白我對你的真心嗎?」

  完顏黛姬臉上一紅,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尷尬;感動於他的深情,尷尬於他竟然當著昭明太后面前說出這種話。

  但柳拂色絲毫不以為忤。「雲妃,你起來吧!哀家有說要你離開嗎?」

  完顏黛姬一楞,「太後……」

  她微笑對兒子說:「你愛娶誰就娶誰,受立誰為后就立誰為后,即使你想立昭陽為后那可以。」

  杜守愚聽得一頭霧水,「昭陽?可她是我的……」

  他正想說「妹妹」兩固字,卻突然想到,昭陽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完顏黛姬也是,既然昭陽可以,那完顏黛姬當然可以,這意味著……他上前一步,「母后,您是說……」

  柳拂色看看俊美挺拔的兒子,再看看美麗絕塵的完顏黛姬,嘆了口氣道:「你不是先帝的親生骨肉,不,這樣說不對,應該說你是皇室正統,是安南王的親生骨肉。」

  杜守愚愕然楞在當場。安南王?那不是先帝的兄長杜承豐嗎?  

  「母后,您是說我和父皇之間並無血緣關係?」

  「沒錯,當年繼承大位的,本應是安南王,可是杜承譽為了得到皇位,不惜設計陷害自己的兄長,說他造反謀逆,使得太祖皇帝一怒之下削去他的爵位,貶為平民,改立杜承譽為太子。但杜承譽並不善罷甘休,他假傳聖旨,用鴆毒毒死了兄長,再將我強佔為妻;那時我肚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而那個孩子就是你。」

  「那……父皇,不,我是說杜承譽知道嗎?」

  「不知道,女人不會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只有男人才會糊裡糊塗的。」

  完顏黛姬臉上又是一紅,覺得太后彷彿是在說自己。  

  可柳拂色實無此意,她繼續說道:「我嫁給杜承譽沒多久,就告訴他自己已經有了身孕,他高興得像什麼似的,你還沒出世,就打算立你為太子,後來也果真把大位傳給了你。皇兒,你會怪哀家不貞不節,竟然懷著你爹的骨肉他嫁嗎?」

  杜守愚搖頭,「不,母后用心良苦,兒臣怎麼會怪您?若不是母后這麼做,這祖宗江山恐怕早落入別人手中了,哪能輪得到兒臣掌權。」

  「你明白就好。你父親生性放蕩不羈、視禮法如無物、視名利地位如糞土,可惜他識人不明,終究為人所害。就這點而言,你和你父親很像,只是你比較機靈、懂得變通,才沒踏上你父親的後塵,我想他在天之靈,應該會為你感到欣慰。」

  「母后,那兒臣可以立黛兒為皇后了?」

  「當然。」

  「兒臣也可以讓雋兒做太子?」

  提起杜齊雋,柳拂色臉上露出一抹慈愛的笑,「這更好,那孩子像你,不只長得像,連個性都一模一樣,堅強有魄力,就是粘娘粘得緊些。黛姬,你可得好好教教他,別讓他變成一個跋扈又專制的小霸王,知道嗎?」

  完顏黛姬羞紅臉,杜守愚則不悅的喊了聲:「母后,您怎麼……」

  柳拂色哈哈一笑,擺擺手,「去吧!今天哀家還沒誦經呢!再不誦就沒時間了,你們跪安吧!」

  杜守愚拉著完顏黛姬的手一起跪安,而後兩人喜孜孜的踏出慈壽宮。

  ※ ※ ※  

  走在往宣聖殿的路上,迎面涼風吹來,杜守愚和完顏黛姬都覺得一陣心曠神怡。  

  杜守愚轉頭對完顏黛姬說:「黛兒,這下你可以放心永遠和我在一起了吧?」

  完顏黛姬芙得如花燦爛,「嗯!皇上,我好高興!」杜守愚側過頭就著月色,吻了吻她的小嘴。

  完顏黛姬一聲輕吟,滿足的迎向他,接受他的驕寵。  

  突然,兩人身後傳來一聲輕咳,嚇得完顏黛姬下意識的想推開杜守愚;而杜守愚則沒好氣的抬起頭道:「歐陽徹,偷瞧人家夫妻親熱,你不覺得無趣嗎?」

  歐陽徹緩緩從一棵大樹後面轉了出來,「別生氣,我只是想問你,明姬人呢?」

  「那丫頭不是在太醫院嗎?」

  「沒有,我去過太醫院了,沒找到她人。黛姬,你有看到她嗎?」

  完顏黛姬羞澀的躲在杜守愚懷中不敢抬頭,剛剛讓他瞧見兩人親熱,羞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嗯!我看見她了,她在景風門外。」

  「景風門?她在景風門做什麼?」

  「不知道,或許是等我吧!不過有一件事好奇怪。」

  歐陽徹皺起眉頭,「什麼事?」

  「我在明姬懷中看到七彩光芒,有紫色、白色、紅色和黃色,而她似乎有點驚慌,看到我在注意,急忙藏了起來。」

  歐陽徹和杜守愚兩人互相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玉麒麟!」

  杜守愚狠狠地一擊掌,「該死!玉麒麟竟然被那丫頭給拿走。可是她只有一個人,怎麼有這能耐?」

  「不知道,我總覺得她莫測高深,不像普通人。」

  「徹,這下子該怎麼辦?那丫頭一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歐陽徹沉吟了會兒,「這樣吧!我去追她,你留在這兒好好照顧黛姬和雋兒,畢竟他們為你吃了太多苦,你是該好好補償他們。至於昊和沉沖那兒,我會去通知的。」

  說罷,他足下一點,飄然遠去,留下杜守愚和完顏黛姬兩人佇立在風中。

  「皇上。」

  「嗯?」

  「我爹還在景風門外等我呢,要不要派人去請他進來?」

  「不必,你爹已經回鄢堎去了,倒是雋兒哭著要找你。」

  提起兒子,完顏黛姬臉上一慌,伸手捶了杜守愚一下,「都是你把我綁在床上不讓我走,不然雋兒怎麼會哭!」

  「不綁著你,怎麼讓你再生個兒子?」

  「你……不理你了!」完顏黛姬一甩頭,急急奔往隆佑宮,想去探視兒子。  

  身後的杜守愚不慌不忙的拉住她,「雋兒在宣聖殿。他現在是太子,而你是我的皇后,唯一的妻,記得嗎?所以我已經派人把你們母子遷到宣聖殿了!」

  完顏黛姬白了他一眼,卻仍將手伸給他,兩人一起走入夜色裡。

  誰讓她愛上一個霸道、跋扈,卻又深情得緊的傻皇帝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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