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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心月]打工壞淑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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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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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08: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打工壞淑女 作者:樓心月

她是堂堂建築業鉅子的獨生女、豪門大千金,好好的大小姐不當,
居然吵著出外打工,想要體驗體驗「民間疾苦」?!
她決定不開保時捷,改騎機車,當個端茶水的小妹,
一切從最最最基層幹起,一面「服務人群」、一面等待白馬王子。
耶!沒想到冒牌灰姑娘第一天上班,就撞上夢寐以求的正牌白馬王子,
只見他挺身而出替她趕跑色狼,卻將她當成十八歲的幼齒小妹妹。
她只好壞壞的設計與他一夜溫存,獻出她最寶貴的-第一次。
誰知,她卻不小心遺落不只透明玻璃鞋耳環,讓他逮到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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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0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位於北投一座氣派非凡的毫宅內,風家獨生女——風飄絮,正施展著她一零一套屢試不爽的獨門功夫:撒嬌兼賴皮,央求把她捧在手心的老爸答應讓她“微服出巡”、“勘察民意”、“體驗民間疾苦”。

  “好啦!老爸,人家會很小心照顧自己的,長這麼大了,我還沒有嘗過以自己的能力賺錢的滋味,你就讓人家玩玩嘛!”風飄絮坐在父親的大腿上,一隻纖織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模樣楚楚可憐的哀求著。

  風立言,一個在建築界呼風喚雨、滿腹心壯志的建築界鉅子,就算數億的企劃方案出問題也未曾令他失措過,唯獨碰上他這個豆寇年華的美麗小女兒,他就完全沒轍,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小絮呀,你想折磨老爸也不能這個樣子嘛!”他面有難色,“你明知道我和你媽都捨不得你,你還要我讓你去做那種工作。”

  “什麼‘那種工作’,老爸,你別講得那麼噯昧好不好?當小妹有什麼不好?至少也是憑自己的勞力賺錢啊!”

  “可是……”

  “你們父母倆又在爭什麼了?”打從廚房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一個柔和慈祥的女音加入他們的對話,端著一盤剛切好的西瓜走向他們。

  “燕容,你聽聽,你寶貝女兒不知道哪根筋出差錯,好好的大小姐不當,居然說要到公司去當端茶水的小妹,當我的‘臥底’,打探民情!”風立言首先發難,他一向疼愛女兒,家事一概讓傭人包辦,總捨不得她動手去做,沒想到這小妮子今兒個居然一反常態,說要到他的公司當小妹“服務人群”,體會自食其力的樂趣,差點沒把他老人家嚇暈。

  “媽,你瞧老爸這是什麼表情,我又不是去殺人縱火!我都二十二歲了,怎麼能永遠做個養尊處優的嬌嬌女?人家不是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也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嗎?所以囉——”

  “是哪個王八糕子說的,我要宰了他!”風立言咬牙切齒的宣佈。

  風飄絮粲然一笑,笑得好得意。“是咱們那位已經做古,‘撿骨’了的至聖先師說的。”

  “算他死得早,否則就衝著他這樣誤導我女兒,我一定……”

  “好啦!”甘燕容出面將話題拉回重點,“小絮,你一定要當端茶掃地的小妹嗎?公司裏任何職務任你挑,再不,在你爸爸身邊當個特別秘書幫忙也行,總之,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

  “是啊、是啊!”風立言立刻點頭附和愛妻的話,“在我身邊我才放心,也好就近照顧你。”

  “人家就是不想這樣嘛!你們還不明白嗎?我想自我獨立,不要你們任何的幫助,反正才兩個月,暑假一過,我就回學校報到啦!”

  “可是……”

  “又可是!老爸,你別這樣優柔寡斷好不好?我會笑你的喲!端個茶又沒什麼,如果不行,我馬上鳴金收兵不就得了?”

  甘燕容看女兒態度堅決,不忍令她失望,於是臨陣倒戈勸起丈夫來了。“立言,我看你就讓小絮試試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連愛妻都這麼說了,孤掌難鳴的風立言只好無條件投降囉!“好——吧!”

  在“好”字響起的同時,歡呼聲及清脆悅耳的笑聲立即回蕩四周。

  

  甩下笑,沈安之捶了捶酸疼的頸項,往後靠在舒適的椅背上,輕吐了口氣,打量著攤在桌上的計劃圖。

  一雙細白如凝脂的修長手臂,柔情蜜意地自他身後悄悄環上他的頸子,在他耳畔輕吹著氣:“累啦?休息一會兒,大美人陪著你,如何?”

  “好主意。”沈安之將擺在他胸前的手臂往後一拉,身後的人兒立即跌進他懷中,然後出其不意地吻上他的唇。

  對於她的“偷襲”,他早巳見怪不怪,立即以不下於她的熱情回應著她,直到兩人都快透不過氣時,他們才慢慢分開。

  “雪媚啊!你要是不改掉這麼熱情如火的態度,我恐怕會沒能力把持自己喔!”沈安之半戲謔的說。

  方雪媚愉快的笑著,將美艷的臉蛋埋進他懷中。“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挑戰你的自製力?”

  “你想嗎?”他滿懷柔情的圈住方雪媚纖盈的嬌軀,俯下頭望著她。

  “說說贏了有什麼獎品?”

  “沈太太的寶座,如何?”他笑著說。

  她噘了噘紅唇,“滿誘人的。”

  想戀四年,沈安之從未和她討論過兩人的未來,也從未向她許諾一輩子相守之類的話,雖然由他的表現中,她可以感覺出他對她的愛,而他也確實說過他愛她,但……或許是他本身的沉穩個性使然吧!所以他不願說出“未來”這些誰也無法預料的承諾,但,只要現在他是愛她的,那麼以後的一切,誰又在乎呢?

  她輕戳他的胸膛,一字一字慢慢地說:“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給我承諾也!以前你從來沒有說過要娶我的話,我還以為我會為了等這句話而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呢!”他淡笑置之。

  他和方雪媚是在他讀研究所時相識,她亮麗耀眼的美麗容顏一度讓他留下深刻印象,而她的爽朗大方是促使他們感情迅速發展,最後演變成人人稱羨的愛侶。

  不可否認,她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就連他那個四處上獵艷、風流倜儻的花心小弟沈揚之都不免吹起響亮的口哨,豎起拇指誇他好眼光。

  想到他唯一的弟弟,唉!他不免要懷疑——他們究竟是不是親手足?

  他的個性冷靜沉著,是道地穩重成熟型的男人,在感情上的態度他向來是從一而終,沈揚之還因此笑他是王寶釧再世,他只要一認真執著的為對方付出感情,他就會終其一生,只為她付出、只為她心痛。只是,雖然四年多過去了,他依然不確定方雪媚是否是他生命中不變的唯一。

  而沈揚之和他一樣,都遺傳了父母的優良基因,生得一副‘禍害遺千年’的帥臉蛋,走到哪都無往不利,但沈安之懂得拒絕的技巧,懂得遠離古人所謂的“禍水”,而沈揚之卻十分懂得“珍惜”並充分運用上天賦予他的過人條件。一直以為他就是女人緣不斷,憐香惜玉是他的座右銘,他深諳如何消受美人恩,卻能技高一籌,全身而退的奧妙絕學。

  沈揚之常說:“上帝賜給我們這麼出色的容貌就是要讓我們‘造福人群’用的,怎麼可以只給一個女人欣賞,太‘暴殄天物’了!”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氣悶之餘,沈安之更覺得好笑,他想,沈揚之這只是尚未碰到令他傾心的女子罷了,有一天,當他為某個女人心動時,他會叫他把這些話如數吞回去,絕對!

  他不如沈揚之的花心,會和方雪媚交往這麼久是他真的對她動心了,但是他並不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和方雪媚牽手到老,他愛她是事實,但是一旦他們之間多了層婚姻關係,彼此勝任愉快嗎?

  有些人適合談一輩子戀愛,但是一旦踏進婚姻,彼此之間存在的許多現實問題卻迫使走上分手一途,他不知道婚姻究竟適不適合他們,所以他遲遲不敢給她任何關於一生的諾言,他也以為她明白他的用意。

  我以為,你並不急著結婚。“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的說出這句話,

  是不急,但是你不會不知道女人最需要的莫過於安全感,你什麼都不說,怎能叫我不胡思亂想?而且,四年了,都四年了也!有誰交往了四年,連一句承諾也吝於給予的?只有你沈安之這個小器鬼!“她撒嬌的賴在他的懷中,不滿的抱怨著,模樣俏麗生動。

  沈安之捏了她的鼻樑,寵溺的望著她。“你喲!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我移情別戀的機率根本等於零,我對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這樣還不夠?一定要我說什麼天長地久、此情不渝的蠢話嗎?不、不、打死我我也說不出口。”他連未來的老婆是不是她都不敢肯定了,怎麼可能說出這種亙古不變的誓言?

  “沒事這麼老實幹嘛?騙騙我也好嘛!我就知道,這輩子除了‘我愛你’之外,我可能再也聽不到更美麗動人的情話了。”但是她就喜歡他這種沉穩內斂的篤定特性。

  “所以呀!老哥,我就叫你學學我嘛!”一陣促狹的男音驀地在書房門口響起。

  沈安之沒好氣的瞄了眼門口,不屑的答道:“學你什麼?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要我說幾遍?這叫‘造福人群’。“沈揚之不滿的更正。

  “是嗎?那你那本‘造福人群’的獵艷手冊有沒有告訴你,打擾人家親熱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不,因為木頭老哥你,需要我這個已經出師的小弟傳授你幾招戀愛哲學,免得你連動人的情話都不會說,氣跑了雪媚。”沈揚之大言不慚的說,還明目張膽,大搖大擺的坐下來“觀賞”。

  “我早就知道,”他無力地宜布:“要使臉皮比牛皮還厚的你興起罪惡感,無異是癡人說夢話。”

  沈揚之回他一記氣人的笑容。

  沈安之莫可奈何,只好拉起方雪媚,“雪媚,走,我送你回家,別理這個礙眼的家夥。”

  方雪媚溫柔的一笑,她早習慣了他們兄弟唇槍舌劍的相處方式,笑笑罵罵的,但是彼此的感情卻再深厚不過了。

  望著他們的背影,向來玩世不恭的沈揚之不期然朝沈安之喊道:“送完雪媚就快點回家啊!千萬別順水推舟的把人家給‘怎樣’了哦!”

  沈安之悶悶的拋下一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上班囉!

  一早,風飄絮興匆匆的跳下床梳洗一番,將一頭及腰長髮束成馬尾固定在腦後,再挑了件白襯衫配著牛仔褲的樸素穿著,襯衫兩角在腹前打了個簡單的結,看起來活潑又充滿朝氣,加上她有著一張宜嗔宜喜的俏麗容顏,給人的感覺又年輕了許多。

  “加油!”她朝鏡中的自己綻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然後哼著輕快的小調,踩著輕鬆的步伐和父母共進早餐去也!

  “早安,爸,媽。”

  “早安,小絮。”兩老異口同聲的回答,抬首看向她時,又不約而同地驚呼:“哇,好美的女孩兒。”

  “現在才知道你們的女兒美,太遲鈍了吧!”她老實不客氣的收下讚美。

  “有乃父之之風。”風立言的表情寫明瞭:你是我的驕傲。

  前幾天她的寶貝女兒堅持自己去公司應徵——本來嘛,應徵一個倒茶水的小妹,需要他動用到職權嗎?太小題大作了,而且風飄絮堅決表示不讓公司任何一個人知道她是總裁的掌上明珠的身分,所以他只好放手任由她搞。

  正如他事先所預料的,倔強如她,一旦下定決心的,事,絕不輕言放棄,而這等魄力正是承襲自他的真傳、他最引以為傲的特性。

  甘燕容遞給飄絮一杯鮮奶。“小絮,你要和你爸一道去公司嗎?”

  “不要,我不想驚動公司裏的人,不然大家面對我的時候哪會若無其事,誰敢讓我做事?這還能叫自食其力嗎?”

  “不然你打算怎麼去上班?”

  飄絮展開一抹如花笑靨,開心地宣佈答案:“騎機車。”

  “啊?你不是二十歲那年就考到汽車駕照了嗎?”甘燕容遲早會被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兒嚇死。

  “親愛的老媽,你該不會要我開一輛保時捷跑車去當個端茶水的小妹吧?”她要笑不笑地反問。

  “這……”好像真的不太妥當。

  “所以囉!”飄絮得意洋洋地宣佈:“我買了一輛半舊的二手機車,準備當我這兩個月的交通工具。

  “噢!”甘燕容拍著頭呻吟。

  “安啦!老婆,沒問題的。”風立言很體貼的安慰老婆。

  “天知道!”

  

  一個早上在忙碌中過去了,飄絮倒也沒發生什麼大問題,中午休息時間,她正準備出去買點東西填飽肚子時,一位小妹遞給她一盒便當,說是有人送來,指名要給她的。

  她聳聳肩,發現裏頭夾了張宇條,寫著:

  小絮,一定要吃完哦!

  你最最親愛的老爸

  “這老爸!”她啼笑皆非。

  她好。她悠哉的坐在椅子上,享受著偉大的父愛,才吃兩口,一個長相出奇俊挺,帥到令她目瞪口呆的男人走進寬敞的茶水間,對於她幾乎失神的注視,他回以溫文爾雅的一笑,從容的走到櫃子前,從瓶瓶罐罐中取出咖啡罐。

  飄絮這才回過神來,匆匆走向他。“我來,這是我的工作。”

  沈安之淡淡一笑,“不用了,你慢慢吃,我自己來就行了。”

  飄絮聽得好感動,這是她上班以來,碰到最和善的一個人。

  從她今天早上開始上班起,每一個人對她不是頤指氣使就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讓她深深感覺到父母先前的反對不是沒有道理的,而眼前這名俊到無法用帥形容的男子居然能以體貼的心對待她,她明白他沒有必要走這一趟的,只要他電話拿起來,按一下通往,茶水間的按鍵,她就該衝好一杯香味撲鼻的咖啡送到他面前,但他沒有,她想,他是不願打擾別人用餐吧!

  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尚且如此,他應該是個溫柔的男人。

  “小女孩,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轉眼間,他已衝好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笑望著她。

  “我不是小女孩。”她抗議,二十二歲的女子,說什麼也和小女孩劃不上等號。

  沈安之上下打量她一下,“你看起來只有十八歲,不叫小女孩叫什麼?”

  “我…”她嘟起嘴,算了,說了他也未必相信。

  這小女孩讓他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好感,一種讓他想保護她的感覺,就像對個鄰家小妹妹一樣親近她、疼惜她!

  他輕捏她紅撲撲的小臉蛋,初次見面,他卻不覺得和她之間有隔閡,能很自然的和她相處。“你呀!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快回去把便當吃完。”

  飄絮聽話的坐回去,捧起了便當。“你可不可以陪我聊天幫助食物的消化,這樣我的食欲才會增加,不然我吃不完。”既然他把她當成了孩子,她索性就賴皮給他看,也不曉得哪來的謬論,聊天居然能“幫助消化”。

  “好。”出乎意料的,他居然一口答應了。

  天曉得他發什麼瘋,放著他犧牲午餐趕的工程設計圖不管,跑來這裏陪一個小丫頭聊天——就為了讓她多吃幾口飯?!

  “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不要叫我小女孩。”她再度聲明。“我叫風飄絮,爸媽都叫我小絮。”

  “風飄絮?好古典飄逸的名字。”人如其名——如果她再大一點的話。

  “這可是有來由的喔!”說到她博學多聞的老爸,她就一臉驕傲。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他不太確定,哪有人用這麼淒涼的詩給女兒命名的?

  “賓果!你好聰明,你是第一個猜出我的名字來由的人喔!”

  “什麼?不會吧!文天祥這首過零丁洋的意境很悲哀也!”

  她還是滿不在乎的聳聳纖肩。“這是很悲哀。我爸說我出生那一天,有一位略懂什麼命理玄學的朋友剛好來拜訪他,告訴他說我將會是他唯一的子息,事實上到目前為止,這點是應驗了。然後又說我的情路很坎坷,有一度會為情離鄉背井,有如風中飄零的柳絮,最後那句更絕!你知不知道他把文天祥的詩改成怎樣?”

  沈安之學著她聳了聳肩,笑看著她,他愛看她充滿年輕朝氣的笑容。

  “他說‘人生自古誰無情,留取真心托安之”’她沒發現沈安之瞬息間的呆怔,繼續說道:“真搞不懂他說的這是哪一國的話,我想了好久就是猜不透後面那一句,其實我也不是很相信他那套什麼‘紅顏歷劫’的說法啦!我相信事在人為,可是老爸總說他那個朋友很有一套,這些年來一直把他的話奉為真理,我想,他是愛,女心切,不願意我遭受任何可能發生的傷害,不過,我一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解說完,她還頑皮的加上一句:“更誇張的是,我老爸有了個風飄絮還不夠,他說要是我媽再生個女兒,他可能會由‘身世浮沉雨打萍’中抓兩個字出來命名,就叫雨萍,夠鮮吧!”

  安之先前的驚愕已被飄絮絕妙的言論所帶給他的趣意取代。“是很鮮,不過還好這個名字很典雅,取得很好,我也跟著叫你小絮好了。”

  “好啊!那你呢?我該怎麼稱呼你?”

  方才的困惑再度籠罩著他,他從沒想到也會有這麼一天,報上自己的名字時,竟有心虛不安的感覺。“我叫沈……安之。”

  “安之?”她偏著頭,狀似沉思,而他則不斷祈求老天別讓她聯想到那句莫名其妙的留取真心托“安之”。

  “啊!”她想到什麼似的叫出聲來。“我忽然想起一句話。”

  “什……麼話?”他幾乎沒勇氣問了,見鬼,他的手心居然在冒冷汗!

  “既來之,則安之。你是不是也有個哥哥或弟弟叫‘來之’?她眨了眨眼,十足像個俏皮小精靈。

  他吁了口氣,漸漸展露笑容。“你猜對了一大半,我父母確實是以這句話為我命名沒錯,而我也有個弟弟,但不叫來之,叫揚之,神採飛揚的揚。”

  “但是我很好奇,你爸爸哪句話不好取,偏偏用這句話?”她向來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好奇寶寶,凡事總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因為我來得不是時候。本來我爸媽是打算經濟基礎穩固點的時候再生孩子,沒想到意外有了我,於是我爸就說:”天意如此,既來之,則安之吧!“結果我媽卻斷章取義,誤以為既來之,則為‘安之’,搞到最後,大家也樂於將錯就錯,將我取名為安之。”他啜了口咖啡,慢條;斯理的說。

  “好有趣喔!”

  他笑了笑,輕拍她的頭,“快點吃啦!休息時間快結束了,我得回去趕設計圖了。”

  好一個敬業的男人!

  “沈……大哥!”她遲疑的喚住她。

  “嗯?”安之回過頭,笑看著她。

  “沒——事,再見。”她靦腆羞澀地說。

  “再見。”留下溫柔的微笑後,他消失在門扉的另一端。

  
  下班回家後,飄絮那一臉甜蜜的燦爛笑容並沒有躲過父親銳利的法眼,晚餐過後,風立言終於壓抑不住,出言調侃:“我說,小天使啊!你那一臉如詩如夢的醉人笑容是怎麼回事?該不是上班第一天就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了吧?”

  飄絮回他一記惡作劇的笑容。“怎麼,你不為我高興嗎?”

  “那是真的囉?”風立言大吃一驚,憂喜參半。“是哪個幸運的小子?說出來讓老爸評鑒—。番。”

  二十多年前那位對命理研究頗深的朋友說的話,至今他仍不能釋懷,身為人父的他,只能想辦法降低女兒受傷害的可能性,為免她識人不清,付出一生慘疼的代價。

  飄絮沉吟了一會兒,開口問:“公司裏有一位叫沈安之的人,你清不清楚?”

  “沈安之!清楚,當然清楚!”開玩笑,他是公司數一數二的人才,身為老闆哪有不清楚的道理?“安之,不錯,我的女兒的確好眼光,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要女人不對他心動好像不太可能,而且——”

  “怎麼樣?”飄絮急急迫問。

  “他是我十分重用的人才,凡是他所趕出來的工程設計圖我都很滿意,他的能力是全公司上下肯定的。為人又敦厚誠懇,夠資格當我的女婿。”他懸浮不定的心總算稍微定了下來,他相信安之是個可靠的男人。

  “爸!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喜歡他而已,況且我和他認識還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我只是把他當成大哥哥而已嘛,你居然以為……我會愛上他?天啊!人家還把我當成半大不小的丫頭呢!”飄絮大驚失色,連忙澄清。

  “哦!真是可惜。”本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至理名言,他還真是希望飄絮和安之能有個“什麼?”呢!

  父親那一臉惋惜的表情,真的讓飄絮差點笑出聲來。本來一直不是很讚成她太早談感情的爸爸,今兒個居然一反常態,急著把她推銷出去。

  不過,她還真的有點想念安之那暖如朝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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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10: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隔天,她依舊是一身輕便的打扮,騎著那輛二手機車快快樂樂的上班去,不過,之前她曾三令五申的要求她老爸別為她準備午餐是了。

  只是,一直在父母羽翼下備受保護的她,從不曾想過一旦離開保護膜後,將遭受到多少困難挫折和風風雨雨,更不曾親身體驗過,幾天下來,她終於明白,原來低層的職業竟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辛酸。

  除去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受損自尊不說,很少有人對她是和顏悅色的,尤其是上層階級的經驗級人物,心情低落沒地方發泄時,她就成了最好的出氣筒。

  一整天下來,她的心情難過極了,她不是為自己受的委屈而悲傷,而是為所有和她同樣遭受這種待遇的人難過,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她低頭咬著唇,紅著眼圈,端著泡好的紅茶送往會客室。途中,迎面撞上了匆匆而來的男子,她來不及閃躲,紅茶濺得對方一身溼。

  “哎呀!你眼睛放在口袋裏是不是?”對方先聲奪人,怒氣衝衝的定了她的罪。

  “我……”她呆呆望著氣憤不平的男人,無法出聲。

  “少你呀我呀的,你把我的衣服全潑溼了,叫我怎麼辦?”他氣得橫眉倒豎、齔牙咧嘴的,一副要宰了飄絮洩恨的模樣。

  飄絮進退維穀,不知如何解決,只能默默無語,難堪地紅了眼眶。

  “小絮!”熟悉的溫柔嗓音替她解了危,安之正快步走向她,大約看了看情形,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朝那名方才還得理不饒人,看見他後卻收斂許多的男人笑了笑,禮貌性的道著歉:“抱歉,冠中,小絮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她吧!”

  男人勉強點了點頭,他知道安之在公司的份量和上級對他的重視,不得不賣他面子。“沈先生都那麼說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謝謝,”人家給他面子,他也得作作樣子,所以,他嚴肅地望著飄絮,“小絮,以後注意點,知道嗎?”

  “嗯。”飄絮委屈地點點頭。

  待對方一走,他立刻接過她手中的托盤,關心地問:“怎麼樣,有沒有燙傷?”

  她搖了搖頭,把紅腫的手悄悄藏在身後。

  安之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拉出她的手,溫柔的審視著。“還說沒有!”

  安之不容反對地拉她回茶水間,握著她的手在冷水下衝洗著,然後自冰箱取出碎冰塊用手帕包裹著,細心敷著紅成一片的纖纖小手。

  “哪來的?”她望著手帕問。

  “冰箱拿的啊!”他回答的理所當然,冰塊不在冰箱會在哪?

  “我是說手帕。”

  “我的。”

  “謝謝你。”飄絮認真地望著他,眼中閃著晶盈的淚花,是感動、是……悸動!

  “傻女孩!”他憐惜地輕拍她的粉頰,“好了,你休息一下,外面會有人收拾,紅茶我送去就行了。”

  “沈大哥!”她出其不意地喚住他,在自己都還來不及思考的時候,手已環上他的頸項,衝動的在他頰上印了一吻。“謝謝你!”

  安之微微一震。他明白飄絮這一吻純粹是妹妹對哥哥友誼性質的吻,但內心竟莫名的一陣波濤洶湧,一股難言的異樣感覺流過心頭……

  他小心掩飾波動的情緒,一派溫文的淡笑著,“乖乖休息,中午我們一道去吃飯。”

  “嗯。”她柔順地點頭。

  安之滿意地笑了笑,在她額上親了一記才離開。

  飄絮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右手無意識地撫上額頭

 

  燙傷的事,飄絮巧妙的瞞過父母,否則她還能繼續通行無阻的上班嗎?

  殊不知,她老爸是何等厲害的角色,飄絮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他?何況是在他的公司。

  他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因為他曉得有安之代為照顧他的寶貝女兒,對於飄絮和安之的感情發展,他是樂見其成。

  任何只要正常一點兒的人,吃了這些苦頭,一定立刻打退堂鼓,回家繼續當她的千金大小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惜她風大小姐不是一般正常人,她有著愈挫愈勇、不屈不撓的偉大精神,堅持過完兩上月和自力更生和涯。

  另一個她不願放棄的主要原因,是她捨不得安之!漸漸地,她沉溺於他對她的疼愛和保護之中,每回不論遇上什麼問題,總有他出面為她解決,她深切的明白,一旦她回到自己的真實身分時,她便失去他的疼愛了,因為——那個總是依賴他的小絮需要他的呵護,而真實的風飄絮有雙親的疼惜,他不再需要對她付出關愛

  於是她決定堅持原定目標,過完兩個月的“體驗人生”生活,至於兩個月後——見機行事囉!

  她端著茶走向安之的辦公室,邊走邊想著。

  辦公室的門沒關,裏頭坐著一個,她是第一眼就這個男人不怎麼順眼,將泡好的綠茶放在他桌前後,立刻準備逃之天天。

  男人冷不防地握住她的手,她愣了一下,反射性想縮回來,卻被他握得更緊,還對她笑得賊裏賊氣的,更可惡的是,他居然中點輕點了點她的手,對她做“性”的暗示!

  她嚇了一跳,死命瞪著他,卻不知該如何脫身,進退維穀的和他對峙著。

  就在此時,他的守護者——安之又適時出現在門口。

  “小絮!”他輕喚,並以最快的速度走向她,親昵地攬著她的纖肩,巧妙地拉回她的手握住在掌中,神情明白的告誡對方:她在我的保護範圍內,少打她的主意!

  對方訕訕的一笑,自知踢到鐵板了。

  飄絮感謝地望著安之,無聲地表達謝意。

  安之習慣性的拍拍她的粉,柔聲對她說:“我需要一杯咖啡,你幫我衝好送過來,好嗎?”

  飄絮溫馴地點頭,“馬上來。”

  直到飄絮遠去,他才收回視線,將擬好的設計圖交給剛才輕浮男子,並專注地解說自己的構思,早將剛才的尷尬和不愉快拋諸腦後。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公私分明,從不把私人情緒摻進公事中。“這件工程很重要,公司十分重視,有空我會去工地看看,你監工的同時,有問題可以隨時來問我,0K?”

  “是,我明白。”

  站在門口的飄絮欣賞著他認真投入的模樣,不由得看癡了——

  中午休息的時間過後,飄絮難得沒事做,悠閒的四處晃,在經過人事部時,兩三位人事部的小姐圍在一臺電腦旁,一臉愁苦,大眼瞪小眼。

  她好奇地走過去。“怎麼啦?”

  其中一位小姐隨眼瞄了她一下,答道:“這臺電腦不知道中了什麼病毒,我們解不了。”

  好可憐喲!天生“仗義行俠”的因數容不得她坐視不理,於是她自告奮勇道:“讓我試試好嗎7”

  “你?”三人同時瞪大眼望著她。

  “對呀!”少瞧不起人了,她們分明是門縫裏看人嘛!因此她就更不能讓她們給看扁了。“反正試試對你們也沒壞處。”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致通過:“好吧!”

  躍躍欲試的飄絮立刻坐了下來。準備大展身手。

  她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迅速敲動著,讓那幾個人室部的小姐看得目瞪口呆。

  哈!這點小Caese還難不倒她,殊不知她風大小姐可是數一數二的解毒高手。

  “有一些剛建好的人事資料會流失掉,不要緊吧?”她突然冒出這句話,雙手仍飛快的在鍵盤上遊移著。

  “沒……沒關係,再建檔就行了。”她們個個皆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覷著。

  “我不曉得你還是個解毒高手。”

  飄絮反射性的回答:“還好啦!略有步涉……啊!”她停止所有的動作,轉身望著望著安之。“你什麼時候來的?”

  “一會兒,你對電腦方面有研究?”

  “有一點。”她再度轉射向頑劣的病毒先生宣戰,安之也很合作的靜靜看著,沒有打擾她。

  好一會,她雀躍地跳起來,勾著安之的脖子又叫又跳的歡呼:“萬歲!我贏了!”

  安之也感染了她孩子的喜悅,跟著她瞎鬧。“恭喜、恭喜,請發表一下你的勝利感盲好嗎?”

  “首先我要感謝病毒先生給我這個機會……幹嘛呀!又不是頒獎典禮。”她銀鈴般的笑聲白喉間逸出,和安之兩個人笑成一團。

  “不跟你玩了啦!”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轉身對其中一位人事小姐說:“公司有些人事資料流失掉了,需要重新建檔,我稍微懂得打字,反正我也沒事做,我幫你輸入好了。”說“稍微”是怕刺激她們所剩無幾的自尊,她的打字速度早巳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那就謝謝你了。”她們將一疊資料遞給她後,汗顏地各自離開了。

  她朝安之聳聳肩,一臉無辜。“人家可不是有意打擊她們的自尊喲!”

  安之無奈的搖搖頭,拿她沒轍。

  再度投入工作的她,沒空再搭理安之,而安之卻看得滿腹疑雲。

  她對電腦如此熟稔,據他觀察,她會的還不僅止於此,而一個懂得這麼多的人,怎麼會掩住自己的才華,當個掃地端茶的小妹受盡委屈?

  他發現他對她幾乎一無所知,她……像個謎!

  飄絮隨眼一瞄,望見他一臉的凝思,停下手邊的動作回視他:“你正剖析我嗎?”

  “的確。” .

  “你想知道什麼,小女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0K?不要像看世紀大怪物一樣盯著我瞧。”

  安之沉吟了一會兒,“除了電腦之外,你還懂多少?”

  “這個答案對你很重要?”她不答反問,和他玩起搓湯圓的遊戲。

  “不要當我是傻瓜,我看得出以你的能力,再怎麼樣也用不著屈就自己任人頤指氣使,而你去好像樂在其中。”

  “當然囉,有你,保護我嘛!”她拉了拉他的手,綻出一朵甜甜的笑容,以撒嬌蒙混過去。

  安之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點了點她的鼻尖,莫可奈何。

  “吳小姐,有事?”飄絮知道她又誤會了,不過也不能怪人家,她明白她和安之的舉止在旁人看來有多親密,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們只有單純的友誼。

  每回只要她發生了什麼問題,安之總會適時出現為她排解,他對她強烈的保護和無微不至的關懷,看在別人眼裏,自然理所當然地曲解了他們的關係。

  她和安之幾乎成了公認的情侶,她沒打算解釋,安之也沒表示什麼,只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既然無法杜悠悠之眾口,只好想辦法讓自己處之泰然。

  所以,對於吳小姐的想法,她倒也不是很在意。

  “我這裏有兩張電影票,因為我男朋友臨時有事,不能陪我去看,我也不想去了,所以就轉送給你好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部片?”吳小姐將票遞給了她。

  那張票是由吳奇隆及楊採妮所主演的梁祝。

  飄絮雙眸立即亮了起來,興奮的說:“哇!我好早就想去看這部片子了。”

  吳小姐笑了笑,將電影票交到她手中後才離開。

  “謝……咦?兩張?”她愣了一會兒,才幡然醒悟!

  又是一個將她和安之扯在一塊兒的人!

  她看了看手中的票,一臉期盼的望向安之,眼中閃爍著令人難以抗拒的懇求光芒。

  “要我陪你去嗎?”他寵溺地望著她,自然流露出對她的包容及憐疼。

  “要,當然要!”她不住地用力點著頭。“可以嗎廠

  “你知道我永遠無法拒絕你。”他含笑回答。

  “哇,太棒了!”她又跳起來歡呼,再度忘形地勾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

  安之感染了她的喜悅氣息,不自覺地層臂圈住她纖盈的腰,一縷充滿柔情的笑容輕輕自唇間漾開。

  這是一副情人式的畫面,他們沒注意到,一旁的人則已了然於心。

  
  安之絕對沒想到飄絮竟有著一顆多愁善感的心!

  雖然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已耳熟能詳,結局是不可更改的無奈悲劇,但看到梁山伯飲恨而終的階段時,她仍不免心酸感嘆有情人無法廝守而淚霧濛濛了。

  安之望著她感傷的容顏,內心漲滿愛憐,他無盡溫柔的攬著她的肩,遞出他的手帕,口氣有些許無奈,“我不知道你是這麼容易感動的女孩。”

  她無聲地接過手帕,目光仍注視著前方。

  直到看完全劇,飄絮將手帕還給他,露出一絲苦笑。“我和你這條手帕好像挺有緣的。”其實她覺得和她有著不解之緣的是手帕的主人。

  “不,應該說我的手帕像是專程為你而帶的。”他們緩緩的在月光下漫步,放鬆自己的情緒,享受著寧靜中的恬適和愜意。

  “為我而帶?”她細細回味著,心底沒來由的泛起絲絲甜蜜的幸福感。

  “至少到目前為止,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使用過它。”

  她是唯一用過他的手帕的一個女孩!這層體認讓飄絮有著難以言喻的欣喜,但仍口是心非地曲解他的意思。“你該不會在暗示,我是你認識的人當中,最麻煩的一個吧?”

  “麻煩是沒有,反倒是問題一籮筐。”他打趣地說。

  飄絮聞言果然嘟起小嘴抗議:“才不是!人家……”

  “人家怎樣啊?”他眼中閃爍著熠熠如星般的光芒,十足的取笑意味。

  飄絮一時詞窮。“不跟你好了啦!”她賭氣似地轉身背向他。

  安之看著她孩子氣的舉止,疼愛之情溢滿胸懷,他繞到她跟前,才發現她一臉的沉思模樣。

  “怎麼啦,在想什麼?”他跟著斂起笑容。

  她望向他,此刻認真專注的:神情和方才大相逕庭。“我在想,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遺憾,有情人不都該終成眷屬的嗎?但是不論古今或中外,卻有太多有情人無法相守而雙雙殉情,或者天人永隔的恨事,例如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臺、陸遊和唐琬、沉三百和蕓娘……甚至貴為帝王的唐玄宗,也有著”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悲楚。

  “我不禁要懷疑,難道無怨無悔的刻骨愛情也是一種過錯嗎?他們只不過是付出自己最真切的深情而已呀!為什麼要讓已然不完美的世界再平添一段悲劇!如果這些風風雨雨的摧折,只是為了證明愛情的偉大,代價卻只換來血淚交織的愛的羅曼史,那麼我寧可不要。愛情帶給人的殺傷力太大了,它絕對具有顛覆一個人的力量,這點我從不存疑,所以今生我若有機會碰觸愛情,我倒情願平凡踏實些,無風無雨,沒有轟轟烈烈的過程,更不要蕩氣回腸的情節。”

  安之細細捕捉她略含輕愁的臉龐,疼惜於她善感纖弱的心思。“小絮,你沒有必要為他們感傷的,就算結局令人無奈,至少他們勇敢愛上一回,認認真真地為愛燃燒自己,雖然後人將這種行徑稱為引火自焚,那又何妨?或許在他們的想法中,盡管結局令他們心碎斷魂,他們卻認為自己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懂愛,也曾被愛過。再換個角度想,人生不正有如浪潮澎湃,若沒有暗礁、岩石,怎能激起美麗的浪花?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可貴之處,並不是每一段感情都禁得起考驗,愈禁得起現實的殘酷,才益發刻骨銘心,是不是?”

  “或許……是吧!”真是愛難得幾回,他們該是幸福的,而她呢?她是否也有幸擁有這麼一段動人的愛?

  而此刻,安之也正陷入沉思。

  他和方雪媚的感情一直在平穩中發展,既無大風大浪,更無特別深信的感覺,倒不是他希望有個什麼磨難來考驗他們,而是他總覺得他對方雪媚……怎麼說呢?

  該說她沒有深深烙在他心底,就算除去,也不會有切膚的椎心之痛,這樣的感情真能禁得起磨煉嗎?

  “你在想什麼?”

  兩人同時開口,相視莞爾。

  “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他極其自然的將她迎風飄揚的長髮往後撥,望著她散發著醉人光華的絕美容顏,不禁醉了。

  迎視他溫柔綿長的目光,她臉上自然浮起淡淡的紅雲,更加顯得嬌柔可人。

  安之近乎失神的凝視著她,情難自禁的輕撫著她白裏透紅的粉頰,一親芳澤的欲望不斷衝擊著他“…

  倏地,他猛然清醒。

  他在想什麼啊?怎會這麼失態!小絮只是個小女孩,他居然對她有非份的想法,虧人家還這麼信任他,把他當哥哥看待,真是不可原諒!

  他保持鎮定地抽回手,以笑容掩飾內心異樣的感覺。“你還沒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

  飄絮幽幽一笑,在月光的投射下,襯托出她的飄逸如夢,如墮落凡塵的仙子,美得出塵、美得教人屏息,安之再度為她神思恍惚、心蕩神馳,一顆心漸漸淪陷而不自覺……

  她緩緩向前步行,雪白的柔荑無意識地撫上安之曾撫觸過的右頰,此舉又使安之胸口猛然一撞!

  他用甩頭,強迫自己拋開遐思,將注意力拉回到飄絮說話的內容。

  “我只不過在想,這種撼人心弦的美麗愛情,我是不是能幸運的擁有,如果遇上像梁祝那樣天人永隔的情形,我會不會如祝英臺一般,轟轟烈烈的殉情。”

  “那你思考過後的結論呢?”

  “不知道。不過,我想我沒那份勇氣,愛情一直都被渲染得唯美浪漫,但是一旦要做抉擇,它卻也不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割捨了愛情,值得追求的也不少,所以我不會傻到為了愛情放棄一切。”她在心底補充:至少目前她是這麼想。

  “很正確的看法,希望你記住今天說的話,很多人說:”愛情是女人的致命傷“,而我不希望你也挨這致命傷的痛。”說穿了,是他太心疼她了。

  “我明白。”她感激地朝安之盈盈一望。

  安之這才放下心來,看了一下腕表,說道:“不早了,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送她回家?這還得了!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趕忙回絕。

  安之揚了揚眉,略帶疑惑。“你不想讓我知道你住哪?”

  “不,當然不是,我只是……”她非常努力的思索恰當的說詞,不過……說實在的,飄絮沒有太多說謊的經驗,想不出有什麼好藉口可以不著痕跡地騙過聰明的安之,誰能行行好,替飄絮想一想?

  “怕你的父母誤會?”還是安之比較好心,心疼她想破腦袋,替她想了個較為合理的說詞,體貼地找個臺階讓她下。

  “對對,就是這樣。”她忙點頭。

  不過,這樣說不表示安之相信了喲!他只不過不想強人所難,如果她有難言之隱,他又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等她想告訴他時,他自然會知道——他就是有這等雅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勉強,但是至少讓我送你到你家附近,不然我不放心。”

  “謝謝你。”她意味深遠的說。

  “沒什麼,這是應該的。”雖然他沒有幫人想謊言瞞騙自己的經驗,可也有“功成不居”的美德。

  

  這就是愛情嗎?渴望親近一個人、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期望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渴望他柔情的相待、在他靜靜的凝視下,一顆心狂亂不已的激烈跳動,只想永遠沉醉在他充滿溫柔的呵護和溫暖的羽翼保護中。

  飄絮發現,她再也離不開安之了——

  她愛他!但是他呢?是否一如當初般,只將她當個十八歲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小女孩?

  或許,她該找個機會向他表白。

  帶著微笑,她端著安之最愛喝的咖啡走向他的辦公室,一顆心忐忑不安的狂跳個不停。

  他得知她的心意時會是什麼反應?驚訝?開心?煩惱?或者——避之唯恐不及?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不論答案為何,她決定放手一搏。

  深吸了口氣,稍微平穩情緒,她抬手輕敲了兩下門板。

  沒有回應,他不在?既然他不在,飄絮打算將咖啡

  放在他桌上後才離開。

  她輕輕打開門——錯了,她猜錯了!安之不但在裏

  面,而且……正和一名女子親熱的——接吻!

  猶如霹靂般的打擊,她臉上臉色全無,震驚的看著火辣熱情的一幕布。

  安之和雪媚忙著回應對方的熱情,根本聽不見外界的喧擾——-包括敲門聲。

  飄絮心痛悲絕到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心碎斷腸的靠著冰冷的墻。

  首先發現飄絮存在的人是安之。她推開雪媚,尷尬的轉首望著她。“小絮,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她努力了好久,只能勉強擠出一絲聲音,搖搖欲墜的身子晃了晃,白著一張臉哀戚的望著他。

  “小絮!”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快步走向她,接過她手中的咖啡隨手一擺,摟著她單薄如風中飄絮的盈盈嬌軀,他所有全集中在她身上,關懷之情毫無掩飾的傾盆而出。“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飄絮望向雪媚那羞中帶喜的嫣紅臉蛋,一抹如針刺般痛楚難當的感覺直搗心扉——她好嫉妒雪媚的幸福表情!

  她強自擠出一抹似有若無的慘淡笑容,至今,她總算能體會強顏歡笑的痛苦了。“有……一點。”

  雪媚靜佇立在一旁,看著他們的一言一行,細細打量著那張年輕、卻絕對出色的美麗容顏,以及她對安之出乎尋常的態度,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女孩絕對是她不容輕視的勁敵!

  安之一臉焦慮。“你生病了嗎?”他撫著飄絮蒼白的臉頰,驚呼:“老天!你的臉怎麼冰冰涼涼的?你氣色很不好看,要不要請假回去休息?我待會兒要到工地去看一下,順道送你去看醫生……”

  飄絮迅速打斷他的話,“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明知已然絕望,她仍提起最後的勇氣,望向明艷照人、漂亮到令她自漸形穢的女子,硬著頭皮問:“這位

  美麗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

  雪媚挑起柳眉,悠悠哉哉地望著安之——看他怎麼回答!

  出乎意料的,他倒很坦然大方地點頭。“是啊!她叫方雪媚,我交往了四年多了女朋友,”他想起被遺忘已久的雪媚,“雪媚,小絮是很可愛的女孩,你一定也會和我一樣喜愛她的。”

  飄絮聽著這一段令她柔腸寸斷的話語,心口不斷淌著絕望的淚……

  雪媚努力想自安之的表情中找出一絲心虛或惶恐,但,沒有,他眼中一片澄然!難道是她多慮了?那麼飄絮那痛不欲生的神情又作何解釋?

  飄絮勉強綻出一絲虛弱的笑容——那笑容,惹人心痛。“沈大哥,你很有眼光,你的女朋友……很美,我不太舒服,先離開了。”

  她逃命似的匆匆離去,留下搞不清狀況的安之呆立在原地。

  小絮今天怪怪的。

  “安之,你覺不覺得那女孩有點失常?”雪媚點破了他的疑慮。

  “大概是身體不舒服吧!她呀,小孩子一樣,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他談起飄絮時的神情充滿憐愛和許多無法解釋的強烈感情,只是他自己沒發現罷了。

  雪媚酸味十足地斜睨著他,不滿的抱怨:“你不覺得你對她好像關心得過火了嗎?畢竟你和她什麼也不是,而你卻好像儼然是她的守護者似的!”

  後知後覺的木頭人總算察覺到女朋友的不悅了,他笑問她:“怎麼?吃醋了?”

  “難道我沒權利嗎?”

  “有、有、有,誰說沒有,只是沒必要嘛,小絮只是個孩子而已!”他安撫性地摟著她,連聲澄清。

  “是嗎?”她懷疑。

  安之心中真的沒有飄絮的存在?抑或是他根本沒發現?

  她不願這麼想,這讓她心亂不已,於是她主動遞上自己的唇,如果他的吻真能消弭她的不安的話。

  安之沒有猶豫,立刻印上她的唇,他知道她需要保證,而他也願意給她。

  只是為何當他吻著她的同時,腦海卻浮現另一張蒼白而令他掛心的臉孔?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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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1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飄絮下午請了假,咬著牙,忍著一陣又一陣幾乎擊倒她的痛,堅強地回家家中。

  她把自己關在房裏,躲避母親寫滿憂心的關懷的臉孔,她需要靜靜的想一想。

  這段才剛萌芽就宜告無望的短暫初戀,是她一輩子也平復不了的痛,卻也是她這一生最甜蜜的回憶,曾經有那麼一段日子,有個人真心的疼愛過她、憐惜過她,而她把自己最真、最純的初戀,以及最美的一顆心給了他,就算他不知道,也無法給她愛情,但已足夠。

  她愛他,愛得好深、好濃,愛得無法自拔——

  隱忍了許久的淚悄然滑落,盡情奔流在她冰冷蒼白的臉上,她沒有阻止,她的淚,是為他而流,她更清楚,這些淒美的淚珠,一生只為他而流。

  安之……

  她無聲吶喊著:就算你不知道,我仍然愛你愛得絕望、愛得痛苦,我做不到停止對你付出我的感情,只好在某個角落裏,固執的繼續著這一片無可救藥的癡

  

  隔天,她神色依舊有著掩不住的蒼白,父母的探問,她三緘其口。

  明知不該再和安之有任何接觸,避免愈陷愈深,無法自拔。但她就是熬不住想見他的念頭,於是,她強扛起精神照常上班。

  柔弱中帶著楚楚風姿的她,看在安之眼中真是萬分心疼,偏偏她卻總是回他一成不變的幾個字:“我沒事,你別杞人憂天。”

  幾天下來,她已能漸漸調適自己的情緒,在別人面前天衣無縫的扮演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樂天女孩,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回不去從前的她了,一個連心都遺落失的人,如何能再有發自真心的笑容?有的,只有夜夜垂淚的悲戚心境罷了。

  而安之卻沒有發現她和從前的不同,和以前一樣每天和她一同共進午餐,頻頻勸她多吃點兒,他發覺她近來瘦多了。

  唉!她總是這麼令他放不下心。

  “小絮,你食欲不好嗎?飯菜你幾乎都沒動用。”他們一同坐在餐廳中,安之不斷幫她夾萊,但她卻只是意思性的吃了幾口。

  “我不餓,你吃嘛!別老幫我夾菜,我又不是母豬,再好的食欲也被這成堆的食物給嚇跑了。”她故作輕鬆的聳聳肩——習慣性的動物。

  “我吃飽了,別給我耍賴,就算吃不完,至少吃一半,休想我今天會放過你。”他不為所動,夾了一塊青椒遞到她唇邊,命令道:“張開嘴。”

  飄絮嘟著嘴,莫可奈何,最後不得不聽話的張開嘴巴。

  “乖。”

  “又把人家當成小孩子了。”她孩子氣地抱怨,卻也乖乖的拿起筷子用餐。

  “難道不是?”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我……只是沒有方雪媚那股嫵媚動人的氣息而已!”她的口氣中有絲不易察覺的哀怨。

  但安之沒注意到。“幹嘛和她比?你也有你吸引人的特質啊!”

  但是吸引不了你。飄絮哀哀的想。

  “可是她能吸引你,沈大哥,說真的,你很愛她嗎?”盡管心痛,她還是問了。

  “當然愛。”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否則我不會和她談了四年的戀愛。”

  “哦!”一把無形的刺刀,再度狠狠刺向心坎,她握著桌沿的指尖漸漸泛白。幾乎無力的,她加深語氣問:“至死不渝?無論如何也不改此情?”

  安之笑了笑,“丫頭,纏綿小說看多了!”

  其實他也知道。未來,誰說得準呢?

  而他逃避性的回答,飄絮卻當成了肯定的婉轉答復。

  她完全沒機會贏得他的愛了,因為他對方雪媚的感情,正如她對他一般——

  一個痛字,道得盡她痛心疾首的感覺嗎?道得盡足以摧毀她、顛覆她的情傷嗎?

  原來,愛情的深淺真的無關時間長短,短短一個多月,她對他的愛卻已深到連她自己都無法衡量、無法想像。

  “快刀斬亂麻!”

  這是她混亂思緒中唯一明智的一條路。

  是的,快刀斬亂麻,慧劍斬情絲。她不能再陷下去了,再不舍,他終究不會屬於她,那麼,趁她還沒後悔以前,離他遠遠的,給自己的心一個喘息的空間。

  “沈大哥,”她深吸了一口氣,勇敢說出自己的決定:“我打算在月底離開公司,你也知道,學校快開學了,我必須回學校上課。”

  突如其訊息,安之一時間無法消化,呆愣地望著她。

  她要離開了!

  明知這是預料中的事,他仍自心底湧起一股失落的悵然。

  他藏起真實的情緒,仍是一派溫文的微笑——連他都知道,這個笑容有多勉強!“小絮,加油!凡事還是要以學業為重,有空記得撥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的近況,好嗎?”

  “嗯,”她內心悲楚不已,頭兒輕輕一點,隱忍許久的淚珠便成串奪眶而出。

  安之見狀一驚,靠到她身旁輕輕拍著她的肩,不斷溫柔的安慰:“小絮,你別哭啊!又不是永遠不見面,我們還是可以互相聯絡的,對不對?”

  “對,對!”她猛點頭,卻收不住淚水,靠在他懷中難以抑止的哭了起來。

  只有她才知道,或許這一別,他們就再也沒有牽扯了!

  安之簡直亂了思緒,也顧不得自己身處大庭廣眾之下,摟著小絮這個感情充沛、淚水泛濫的淚娃娃,絞盡腦汁的安撫著。“小絮乖,別這麼愛哭嘛!不怕我笑你嗎?大不了我每天給你一通電話道晚安好不好?別哭啊!至少要告訴我你家的電話號碼呀!”

  她一逕的搖頭,“我不怕你笑,人家真的好捨不得你……,還有……好愛你!”她在心底默默補充。

  “小絮……”她的真情流露和對他強烈的依賴,讓他的心跟著莫名的扯痛起來。“答應我,小絮,一定要和我保持聯絡!”

  “嗯……”能嗎/

  她不知道……

  

  最後這幾天,他們都極力維持表面的平靜,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根本是強顏歡笑,或許是彼此都不希望對方感受到離別的愁緒——這是他們對對方的體貼。

  直到最後一天,飄絮再也無法隱藏,這是她和他相處的最後一天呀!雖然安之並不知情。

  下班前,她又在他懷中哭得唏哩嘩啦的,安之只能猛安慰她,並不斷追問可以聯絡她的任何資料,當然,又是徒勞無功。

  他開始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她太神秘了,除了知道她叫風飄絮、是父母的獨生女之外,他完全不知道任何有關她的一切,包括家世背景、甚至攫!他幾乎要以為她有意不跟他聯絡,否則,她為何連基本的電話也拒絕吐露?

  可是看她哭成這樣,分明很在意他,這樣的假設如何能成立?

  於是,他只好把自己的電話和住址給她,靠她主動來和他聯係?

  “沈大哥,”飄絮楚楚可憐的瞅著他,“你會記得我嗎?”

  “傻丫頭,又不是生離死別,一有空閒,我們還是能見面,不是嗎?而且,等你放寒假時,我們見面的機會不是就更多了?”他不明白她過度的哀傷是什麼原因,只隱隱覺得不大對勁。

  “是,沒錯。”她悄悄藏好悲痛的情緒,展現一朵天衣無縫的微笑。

  “好了,把眼淚擦幹,我送你回家。”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他或許可以得知她的住處——雖然他明知成功機率幾乎等於零。

  果然不出他所料,飄絮回絕了。“不用了,我自己有騎機車來。”

  她強迫自己起步往門口走去,淚,再度無聲地滑下,心,早巳碎了一地。

  她衝動的轉身,戀戀不舍的深深注視著他,在安之疑慮之際,她出乎他意外地迅速地衝回他面前,在他錯愕的目光下,輕輕於他唇間印下她柔腸寸斷的一吻,然後立刻飛奔而去。

  安之完全怔住了!

  他足足在原地發了好一陣子呆,直到他回過神時,已尋不著飄絮的芳蹤。

  小絮……

  他撫上自己微溼的唇,唇上留下的水氣是飄絮的淚,不知怎麼地,他的心中感到一陣強烈的揪痛和莫寞感受……

  

  飄絮回復了從前的生活模式,但是繁重的課業卻沒有令她絲毫忘卻安之,思念的折磨不斷啃噬著她,片刻難安。

  如果她遠離這片有他的土地,她會不會好過些?纏纏繞繞的情絲煎熬能否得以解放?

  或許,她必須藉由外在的事物衝散她對他的刻骨相思,於是她先斬後奏,瞞著父母申請就讀美國哈佛大學,同時請她的大學教授為她寫一封推薦信涵寄至美國,接下來,就等待學校方面給她消息了。

  一直以來,她想不透的詩句再度浮現腦際,她喃喃念著:“人生自古誰無情,留取真心托安之……再清楚不過了,我原以為這是無稽之談,卻沒想到,竟靈得教我無話可說。安之,你是否也明白了呢??

  倏地,她腦海浮現一個念頭,一個瘋狂、卻是她一輩子也不會後悔的決定!

  她的愛至死不移是她再確定不過的事,而這一生除了安之,她不會再對任何人付出這麼灼熱到幾乎燙傷她的熾熱感情,所以,她早已認定自己是屬於他的

  是的,她想使自己真正屬於他,不論身或心!

  連她的靈魂和深情都可以全然奉獻給他,軀體又算得了什麼?她要為這段感情留下些什麼,就算只有一夜旖旎的記憶,卻也夠了!

  她猛然自桌前一躍而起,直奔樓下父親的書房。

  “爸,爸!”

  “小絮,慌慌張張的,什麼事?”風立言自成堆的資料中抬起頭。

  飄絮深吸了口氣,坐在桌前。“爸,公司有個重要工程剛剛落成,準備開個慶功宴,對不對?”

  “是啊,怎麼樣呢?”

  “而那個工程的主要設計師之一包括安之,對嗎?”

  “也對,又怎樣廣亂七八糟,一頭霧水。他知道飄絮這陣子情緒十分低落,周遭的事她都顯得興趣淡淡、漠不關心,今天怎麼會突然關注公司的慶功宴?

  “那麼,慶功宴的日予決定了嗎?”

  “還沒。”他奈不住性子,索性開門見山的說:“你到底想說什麼,一次說明白好嗎?”

  “如果你沒忘記,九天後是我二十三歲生日,我希望你將慶功宴的日子定在那一天。”

  “有什麼特別原因嗎?”這丫頭究竟在想些什麼?

  她還是以那句話開頭:“如果你沒忘記,我每一年的生日所許的願望,你曾說只要你辦得到,你會竭力替我完成,而我三十三歲的生日願望是……”她咬了咬下唇,堅定的說:“成為沈安之的女人!”

  風立言登時眉開眼笑。“你想嫁給他?他向你求婚了?”

  “不。”

  “不?前者還是後者?”

  “兩者。”她無視父親的錯愕。“他沒有向我求婚,我也不會嫁給他。我只想在我生日那天……和他有一夜甜美的回憶,然後……放在心中,珍藏一世。”

  “什麼?”風立言大驚失色,差點由椅子上跌下來。“小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清楚。爸,這是我目前唯一的心願,幫我,好嗎?”

  “你在開玩笑!”他吼聲如雷,這是他有始以來對她最兇的一次。“你以為我會縱容你這樣胡搞?小絮,這事非同小可啊!我不能讓你為了一時的迷戀,糊裏糊塗的失去女人最寶貴的貞操。”

  “就因為寶貴,所以我只願意奉獻給他,無怨無悔。爸,我對他絕不是一時的迷戀,是一生不悔的愛戀,相信我。”

  “不。”女兒昏了頭,他可清醒得很。“或許你現在很愛他,但是將來你會遇到更好的男人,那時,你會後悔的。”

  還是那句話起頭:“如果你沒忘記,我出生那天,那位命理大師說的話,一度令我們摸不著頭緒,如今,我想你該比我更清楚了。既然一片真心已托安之,以後就算有更好的男人又怎麼樣?如果我註定情路坎坷,不如勇敢面對。爸,我愛他,真的好愛他!幫幫我,好嗎?”

  “不!”他為女兒的深情動容,但仍堅持。

  “如果你沒忘記,”這句話說到最後,風立言已開始害怕聽到這樣的字眼。“爸,我的個性和你如出一轍,你該明白。”她決定使出撒手 ,她比誰都清楚,此話一出,她父親再怎麼不願,也不得不點頭。

  “小絮!”他震驚的望著她。

  她正是在向他宣告:她和他有著相同的倔脾氣,一旦決定的事,絕不輕言放棄,一旦愛上了,就算明知傷痕累累,也絕不後悔的勇往直前。她是那麼的堅決,如果他不答應她,依她盲出必行的個性——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完成她想做的事!

  “如果你不想我惹出更大的問題的話,幫我一次,好嗎?”

  “如果我不幫你,你會怎樣?”他試探的問。

  “絕不放棄,我會以我自己的方法達成。”他該明白她說到做到。

  “我會軟禁你!”

  “那麼你最好關我一輩子。”雙方誰也不讓步地對峙著。“爸,這是我唯一的心願,成全我嗎?”

  “你真的決定了嗎?”他無力的問。

  “是的。”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
燈光微暈的晚宴上,安之輕啜著淡酒,站在墻角瀏覽全場。

  不可否認,這件成功的工程也有著成功的慶功宴,而他則成了眾人吹捧的對象。

  本來嘛,這棟大樓有絕大部分是他的心血傑作,是他以多少廢寢忘食的代價所換來的,但是被捧上雲端的同時,他心中竟沒有一絲歡愉,只因他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失去訊息的小絮……

  小絮,我好希望能和你分享我的成變,但是你現在究竟在哪?在做什麼事?

  他輕聲一嘆,隨眼一瞥,一個玲瓏的背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她背對著他,黑緞般的如雲長髮披垂在纖肩,窈窕玲瓏的身段和言談舉止所自然流露出的千種風情,不由得令他在心底暗暗喝採:好一個儀態萬千的紅粉佳麗,只是不知道她的容貌是否一如她無懈可擊的身材?

  他靜靜欣賞著她,無意上前攀談,此刻他心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名女子,一個方雪媚、一個令他心亂的小絮已填滿了他的思緒,他根本無意招惹其他女人,就算她是人間絕色也一樣!如果有幸,或許她轉過身來,他可以一睹芳顏,滿足一下好奇心。

  他一直等著佳人的回眸,但偏偏就是無法得償夙願,而就在此時,一位老朋友上前向她聊天致意,他放棄自己的好奇心,回過頭應付許久未見的朋友。

  就在他轉過身後,絕色女子慢慢回首,幽幽凝視著他頎長的背影,逸出一聲輕飄飄的無奈嘆息。

  “小絮……”

  風立言搭上她的肩,溫柔的眼中寫滿無盡的瞭解神色。

  “你真的決定了嗎?”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次。

  她沒回答,無聲的遞出手中的杯子。

  “那麼……好吧!”風立言神情沉重的接過她手中的高腳杯,走向安之。

  飄絮默默退了下去,目光在角落追逐著安之的身影。

  她看見父親將她那杯“特製”的酒交給安之,兩人說了幾句話,風立言先幹為敬,安之倒也大方的接下酒杯一仰而盡……

  沒多久,他獨自退到陽臺上。

  好熱!

  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覺。

  安之深吸了口氣,迎著徐徐吹拂的晚風,卻無法消除體內的燥熱。

  漸漸的,腹間興起一股難言的騷動,他隱隱覺得不太對勁,那是……

  他吸氣、再吸氣,但異樣的感覺卻愈來愈明顯,愈來愈難以忍受,他感到體內血液狂熱奔騰,火般的欲望在體內熊熊燃燒著,不斷折磨著他的身心,好痛苦、好難受!

  他飛快奪門而出,再不走,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令他悔恨終身的事。

  踉踉蹌嚙的走到停車的地方,他感覺到頭漸漸沉重起來,意識渙散……眼前好像一名女子,她溫柔的扶住他,然後……他甩甩頭,該死,的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是的,他非常努力想捕捉眼前這名女子的容貌,但……卻不是最重要的!

  他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她又將他帶到這裏做什麼,只知道他再也無法抵擋人類最原始的渴望——尤其她將他帶進這張舒適的床鋪後!

  胸口的那把強烈的欲火燒炙得他痛苦不堪,他無法保持理性、無法思考,只知道要排解難以抵禦的愛欲,釋放他的熱情……

  他猛然拉下眼前的她,反身壓住那如軟玉溫香的嬌軀,堵住她柔軟的紅唇,狂野激烈的需索著。

  他技巧的褪去彼此的衣衫,輕撫著身下的人兒光滑賽雪的肌膚,放肆的吻過她全身。最後,他遵循體內不斷升起的欲火,和她雙雙墜入忘情美好的激情歡愛中,徹底迷失彼此——

 

  激情過後,他沉沉入睡,而她,自眼角悄悄滑落兩顆澄澈的淚珠。飄絮躺在他的懷中,享受他雙臂擁著她的幸福感,她望著他他寧靜的睡容,心一陣撕扯絞痛。她是如願成為他的女人了,而今晚也的確是她二十三年來過得最美、也最珍惜的一晚。“安之,記住今晚,求你。”她纖細雪白的手指撫過安之完善的五官,低低泣訴著:“千萬記得這個屬於我和你的夜,偶爾也想想我這個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好嗎?雖然,雖然,天一亮我們將永不相見,至少我真實擁有過你,我滿足了。”

  她靜靜望了他一夜,直到漆黑的蒼穹泛起一絲白,她才依戀不舍的準備起身穿衣,但,是否他也有些捨不得她?環在她腰際的手臂驀地縮緊了,她心兒一酸,不受控制的淚跌出眼眶。

  “安之!”她輕泣著。

  再不舍,她還是必須掙脫他的懷抱,起身離開。她迅速穿回自己的衣物,坐在床邊哀戚地望著他好一會,俯身在他唇上印下她溫熱的唇,淚倣佛流不完

  似的,從她眼眶跌了出來,跌進他眼間,再悄悄往下滑。

  
  當安之真正清醒過來時,飄絮已離去許久。

  他醒來發現的第一件事是:“他身上一絲不掛!”

  昨日的種種,片片段段的在他腦海浮現,他如遭電殛,迅速坐直身子。

  “該死的!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忿忿地低咒。

  可以肯定的是,他被人設計了——如果到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遭人暗算,那就實在笨得空前絕後,無人能及了。

  但,是誰呢?誰會這麼大費周章的設計他?而且那個人又是怎麼辦到的。

  他不會傻到不知道自己誤食了俗稱“春藥”的東西,而且還有些不知名的成分,不然他不會神智不清,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除了沒昏迷外,他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明白,昨晚他根本沒吃多少東西,旁人哪來的機會?

  他努力為昨晚一連串匪夷所思的際遇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首先,這是仙人跳?

  不,不可能,如果是,昨晚的他根本處於神智不清的階段,他大可以敲昏他,然後拍些裸照什麼的,但是她沒有這麼做,反而獻出了自己……想到這裏,他又是一驚,床上那片鮮明的紅告訴了他一項鐵般的事實:她是處女!

  天!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不算強暴?他既懊惱又愧疚,昨晚的他簡直是衣冠禽獸,他居然糟蹋了某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噢,天!

  等等,不是這樣的,他命令自己停止自責,冷靜的、努力的回想昨夜的一切。

  片片段段的湊起來……噢,他昨晚實在太粗魯了,那麼狂熱饑渴的需索著……連他自己想了都臉紅!

  他不知道有沒有傷著她,她現在不要緊吧!

  他困擾的想著,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荒唐,竟會憐惜一個陌生的女子,他對她完全一無所知,怎會不由自主地心疼起她來?

  他依稀記得他吻她的時候,她那含蓄的回應,以及她羞中帶怯的配合他所有的舉止……

  不,他沒有強迫她,她是自願的,絕對是!只是不管他如何費力回想,他就是想不起那女孩的容貌,更令他費疑猜的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她願意,她躲得掉的,除非那是心甘情願的。

  這他就更不懂了,她為什麼願意把女人最寶貴的第一次獻給他,不留隻字片語,不要任何代價,只換來

  一夜纏綿的記憶?就算沒有那片鮮紅的鐵證,在他模糊的記憶裏,他也感覺到她的生澀不安,她絕不是隨便輕浮的女子,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甘之如飴地為他付出?

  他迷惘了。

  只剩一個理由——為情!

  哪一種情?愛情?不無可能,不是他自戀,而是愛上他,願意獻身給他的女人實在太多了,只是從沒有一個人會如此,神秘地來,悄悄的走,不要承諾,更不要他負責。如果她真的愛上了他,那他沈安之可真幸運,不是嗎?這麼偉大的愛,只求默默付出,不要他的回報,甚至連她是誰也不願讓他知道,他為她心折,也為這不知名的女子泛起一陣感動,他會永遠記得這一夜,及——這如一團迷般的神秘女子。

  他輕聲嘆息,起身穿衣的同時,眼尖地瞧見兩具枕頭間的細縫中似乎有個小東西,這或許是那名神秘女子遺留下的唯一線索,他立刻移開枕頭,原來是一隻小耳環而耳環的綴飾,竟是一個小巧精細、閃著點點光芒的透明玻璃鞋。他著實失了好一會神,“這是怎麼回事?我在演現代版的灰姑娘童話嗎”他不是不識貨,他看得出這只上好水晶製成的耳環所費不貲,只不知道,飄絮有一度十分嚮往灰姑娘的故事情節,所以風立言特別請人製作了這對價值不菲的耳環,當做她滿二十歲的生日禮物,算是填滿她的小小遺憾,而她也很寶貝它,只有在每年生日肘才會戴著它,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沒想到昨夜的激情竟不小心弄掉了,匆匆離去的她根本沒注意到。

  “如果這對耳環是獨一無二的,那麼,我或許還有機會弄清楚你是誰,如果我們有緣的話。”他對著耳環喃喃自語,“不管你是豪門千金女還是貧門灰姑娘,你欠我一個解釋。”

  劇情的發展好像很有趣的。他露出了今早的第一記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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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11: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是否註定,她終該為情離鄉背井,漂泊異邦,她含淚無語問蒼天。

  等了兩個月,飄絮收到了哈佛大學的許可通知,她隨時可以收拾行囊前往美國,這是她的決定,她不會後悔,如果離開這片她和安之共同站著的土地、如果距離真的可以減低她對他的刻骨相思,她更應該遠遠躲到美國去,直到這份感情再也不再扯痛她的心,直到她的楚痛衝淡,不再惹她落淚。

  她不是沒有注意到她視為珍寶的玻璃耳環遺失了,而是她想,她已不不再是那個天真燦漫、無憂無愁的女孩子了,灰姑娘的夢幻情結,早在她將自己獻給安之時,也一起化成虛無的泡沫,這一生,她再也沒有資格擁有灰姑娘童話般的美麗夢想,所以上天才會在那一夜之後,殘忍地收回它。

  望著形只影單的玻璃鞋,她苦澀的笑了笑,童話畢竟是童話,永遠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何況,她早已喪失了作夢的權利。

  也許,該學會長大懂事,學會成熟穩重,這趟美國之行,或許是磨練她的心智最好的機會,是的,她決定了!

  當晚,她向雙親提出了赴美求學的要求,她的父母大驚失色,毫不考慮的投下反對票。

  “我已經決定了,抗議無效。”飄絮不為所動,一意孤行。

  “小絮,你難道沒聽過‘父母在,不遠遊’這句話嗎?你怎麼忍心丟下父母不管,獨自到那麼遠的地方讀書?”動之以情一向是甘燕容的拿手絕活。

  “我只聽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想出國增廣見聞,不想永遠當個什麼都不懂的井底之蛙。”她見招拆招。

  “才怪!”風立言怎會不瞭解她。“你肯定為了安之那小子才想躲到遙遠的美國去對不對?”

  “我……才不是。”如果她的聲音大一點,表情別那麼心虛的話,說服力或許會強一點。

  “你就是!”風立言嘆道:“小絮呀!你怎麼這麼死心眼?是!我承認安之是個難得的好男人,他是值得你愛,但是既然你和他無緣,老爸求你,看開一點行嗎?”

  她撇撇唇,笑得苦澀。“很遺憾,我辦不到,而且,這也是我未來的日子裏想努力的目標。爸,你就讓我去美國嘛!一旦我到了新環境,我將忙著適應新環境,大學裏的課業會讓我忙得團團轉,我對安之的注意就會轉移,思念也就會衝淡了,好不好嘛!”

  “是嗎?這樣你真的會好過些?”風立言一面沉思,望著她問。

  “是的,一旦我能忘卻這段感情帶給我的傷害後,我就立刻回來。”

  甘燕容知道他們父女倆已達成協議,只好不舍的握住女兒的手,難過的問:“你會去多久?半年?一年?兩年?還是更久?”

  她幽幽的嘆息著,芒然望向窗外的遼闊蒼穹。“我也不知道……”

  

  這是不是上天惡意開的玩笑?

  飄絮不敢置信的緊盯著自己的小腹,心情是喜、是愁,是許許多多難以描述的千思萬緒。

  她居然懷孕了!

  天啊!她肚子裏居然孕育著他愛的男人的骨肉!她不知道這是福是禍,她真的無力分辨了。

  自從認識安之以來,她所承受的,每一樁都遠超過她所能承載,這些日子裏,她為他所流的淚水,早巳超過二十多年加起來的數量,至今,她已無淚可流了。

  她麻木呆滯的神情,在雙手觸及小腹後閃過一絲溫柔。一朵屬於母性光輝的笑容自她唇間漾開,這是她和安之的孩子,是她和安之共同努力的成果,“他”身上都流著安之的血、將承襲安之的種種特質,是她對安之愛的延續……

  基於母性的本能,她想也不想就下定決心:“我要留下‘他’,為我、也為安之好好保護‘他’。”

  目前尚未打算父母知道這則石破天驚、足以嚇暈他們的訊息,否則,風立言不拿把刀逼安之娶她才怪!所以,好要在他們尚未發現前就動身前往美國,然後在已成定局時,才“不小心”透露給他們知道。

  所謂“已成定局”,指的是孩子比手劃腳、牙牙學語的時候,屆時,他們看著靈動活潑的小生命,還得起臉來責怪她嗎?

  於是,辦好學校方面的一切手續後,她揮別父母,含淚帶著柔腸寸斷的心,勇敢面對她的新天地,她相信,在沒有安之的另一個世界裏,他們共有的孩子會伴她撐過所有的難關。

  

  半年過去了,安之一直掛念著小絮,但她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全無音訊,他當初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最令他想不透的是,他等不到飄絮主動和他聯絡,曾去一趟人事室查看可以和她聯絡的資料,卻赫然發現,小絮的基本資料表裏,除了風飄絮這個名字外,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怎麼可能!公司怎麼會糊裏糊塗地錄用一個來路不明白的人?

  當然,他不可能知道她是有個位高權重的父親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的抽掉她所有的資料。 ,

  等不到她的消息,他開始坐立難安,寢不安枕,食不知味,他幾乎快以為飄絮遭遇了不測,否則,為何她半年來從不和他聯係?就算課業忙,現在也該放寒假啦!

  為此,他情緒低落了好一陣子,那股莫名的心痛和失落,他解釋為太關心小絮安危與否的原故,他從不否認小絮在他心中有著一席之地,簡直可和雪媚並駕齊驅——或者早已超過了雪媚,而他還不自知?

  再加上那位神秘女子留下的謎,至今尚未解開,他就更加心煩意亂。

  他經常發著愣,無意識的把玩著她留下的玻璃鞋耳環,當然,這種情形也讓雪媚撞見過不少次,她追問他,他無心隱瞞,但卻也打算告訴她。

  在這種情形下,他和雪媚漸漸疏遠了,他不知道是他對她的感覺淡了,還是小絮的事困擾著他,讓他無力顧及其他。他們甚至可以一整個月不見面、不通電話不聯絡,而他竟然不似從前那樣會思念她?!反而時時想起斷了音訊的小絮?

  雪媚真的是他不悔的選擇嗎?他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來到美國後,飄絮順利尋找到一棟不算大的公寓落腳,而原先就住在這裏的房客,是一位名叫紀詩婕的熱情女孩。同樣來自臺灣的詩婕爽朗大方,總是能把快樂的青春氣息散播在每個人的心田,倣佛天塌下來也不關她的事,對於飄絮未婚懷孕的事絕口不向,也許,她明白這是飄絮心中最深的痛楚,她無意碰觸,只是竭盡所能的幫助她、關懷她,這份體貼,這份情誼,讓飄絮倍感溫馨,因此,一見如故的兩人立刻熟稔起來,完全沒有初識的冷與隔閡。

  剛開始,一向放不下的父母總是十天半個月就跑到美國來看她,她怕這樣下去,肚子日漸隆起的她,肯定瞞不過他們,所以堅持不讓他們老是遠度重洋跑來探望她,交換條件是至少每隔一個月一定打電話向他們報平安,這才讓他們滿心不情願的打道回府。

  她成功瞞過了父母,雖然挺著一個大肚子在學校備受非議,她仍咬著牙承受了下來,每當她撫著隆起的腹部,心中就湧起無限的希望和麵對萬難的勇氣,她的勇氣,來自腹中的小生命帶給她的支持力量。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她已能漸漸適應新的生活圈,唯獨對安之的思念並未如預期中的降低,反而隨著距離的拉長而更為深切刻骨,只是她已學會調適自己,讓灼人的熱烈化為綿遠亙古的思念回憶,慢慢往心底堆積,直到它不再對她造成殺傷力的那一天,便是她的歸期。

  隨著時間的流逝,預產期也一天一天的逼近,在生產的前兩天,她向學校請了產假,安心的在家裏學織毛衣,為即將降臨的小寶貝編織愛的禮物。

  夜裏,一陣劇烈痛楚自腹部席捲而來,使得飄絮原本就憔悴的容顏顯得更加蒼白,她明白這代表什麼,她期待多月的日子終於降臨了!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咬著唇拼命忍住幾欲使她暈厥的劇痛,使盡全身力氣撐起身子,顛簸的步出房門,有氣無力的喚著:“詩——婕!”

  “飄絮,你怎麼了?”詩婕形色慌忙的衝向她,整個人顯得不知所措。

  “我想——我快要——生——了——”一波更強的腹痛衝擊著她,氣若遊絲地說完後,她在詩婕的驚呼聲中軟軟的往下滑。

  半昏迷狀態的飄絮,已痛到不知身在何處、又發生了什麼事,腦海中唯一浮現的,是一張俊逸非凡,令她魂牽夢縈的男性臉孔,他正用她所熟悉的溫柔眸光,憐疼地凝視著她——

  她倔強地緊咬著唇,不願喊出聲,豆大的汗珠,伴隨著酸楚的淚,源源不斷的往下落,她在心中反覆呼喊著:“安之,支持我,幫助我,求你……”

  終於,她忍不住陣陣撕扯的疼痛,大聲呼喊了積壓已久的名字!

  “安之——”

  尖銳、淒厲的呼喚聲劃破了寂靜的蒼穹——

  

  “小絮!”安之自睡夢中猛然驚醒,額上冷汗涔涔,那聲驚心動魄的呼喚聲傳進他耳中,是如此真實、如此淒厲悲絕,刺痛了他的心。

  今天一整天,他總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晚上好不容易在輾轉反側中入睡,卻又隱約聽見那個銷聲匿跡,害他牽腸掛肚的女孩一聲聲椎心的喚著他,他的心驀地縮緊了——

  “小絮……你究竟在哪兒、在哪兒啊?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消息,你知道我是如何掛念著你嗎?天哪!誰能告訴我,為何鐵心會這麼痛、這麼難受?”他懊惱無助地低吼,雙手握拳,發泄似的猛力捶著墻,滿心懊惱,那莫名的揪痛感幾乎擊潰了他,他恨死了自己此刻的無力感!

  “小絮,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答應我,撐下去,讓我有機會能再見到你,聽到沒,小絮!我不許你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答應我,小絮、小絮、小絮……”他情難自己的呼喊著,眼眶泛起絲絲溫熱的感覺,握拳的手是那麼用力,連指甲陷人掌心都渾然未覺疼痛,激動的情緒和痛楚的心,好半晌無法平復——

  

  產房外,紀詩婕來回踱著步,焦急的等待醫生報告,然而卻遲遲未見醫生出現。

  倣佛有一世紀之久,詩婕口中的“蒙古大夫”終於出現了。

  “她的情況如何?”她迫不及待的迎向前去。

  “很糟,恐怕要開刀,如果你是她的家人,請簽手術同意書。醫生神色凝重地說。

  “我……”完了!飄絮的家人全在臺灣,遠水難救近火,把心一橫,管他三七二十一,救人要緊!她咬牙抓過一旁的護士手幫她簽同意書,迅速簽下自己的名字。

  “你和她的關係是……”醫生遲疑的問。

  詩婕急得都快抓狂了,他居然還有興致研究飄絮和她是什麼關係?

  氣急攻心下,她口不擇言的吼道:“說你是蒙古大夫你還不承認!一個待產女子的命全操縱在你手上了,你怎麼能草菅人命,像個沒事人般杵在這裏?這難道就是你們所謂的醫德嗎?”

  那位男醫師被罵得一愣一愣的無力招架,不過他

  卻挺受教的點點頭,轉身往產房內走,然後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來說:“哦,對了,如果可以,通知她的家人,或者是她口中的那位叫安之的男人,她需要家人或孩子的父親支持她。”

  詩婕聞言滿心酸楚,她垂下眼瞼,無奈的說:“我試試,無論如何,以保住大人為前提,麻煩你了。”

  “好的。”然後那位“蒙古大夫”又再度走進那間該死的產房內。

  詩婕猶豫了一會,決定不理會飄絮幾個月來的殷殷叮嚀,撥了通臺灣的電話。

  “詩婕呀!怎麼會想到打電話來?小絮呢?還好吧?”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風立言充滿關切的詢問。

  “風伯伯,首先,我要先向你道歉,你要我好好照顧飄絮,向你轉達飄絮的近況,我卻隱瞞了最重要的一點。”語氣中滿是歉意,她認為她有負風立言的信任。

  “什麼事?”他全身倏地緊崩起來,他有預感,接下來的話鐵定讓他腦充血兼心臟麻痹!

  “飄絮她……”她咬了一下唇,輕輕吐出一串威力十足的話:“懷孕了,現在在產房中,情況不太樂觀。”

  “什麼?”一陣足以掀掉屋頂的吼聲傳出,差點震掉手中的電話筒。“你在開玩笑!”

  她就知道!

  詩婕將聽筒拉汗她的耳朵一段距離,直到彼端傳來焦灼的呼喚聲,她才又將話筒貼回耳際,“很不幸的,這不是笑話,飄絮目前確實在產房內承受生產的痛苦,我想,她會需要你和伯母的。”

  “老天,小絮……”他急急地說:“詩婕,麻煩你看好她,我馬上去……”

  掛下電話後,詩婕回到產房外繼續磨人的等待時刻,兩個小時後,醫生如釋重負的走了出來。“雖然過程不太順利,值得安慰的是,她生下了一名健康的小女嬰。”

  詩婕雙眼立刻亮了起來,心中的烏雲一掃而空,連說話的聲音都要帶著興奮的顫抖。“你……你是說,母女平安,飄絮……沒事了?”

  “是的,不過她現在身體非常虛弱,需要多休息。”頓了一會,年輕的男醫師臉上多了幾分疑惑,“說也奇怪,有一段時間她的血壓迅速往下降,脈搏也微弱到了l乎停頓了,但不知為什麼,她的血墳竟在短時間內迅速回升,脈搏也漸漸恢復正常,我想唯一解釋得通的,大概就是求生意志吧!也或許是有什麼力量支撐著她,世上本來就有許多醫學無法解釋的奇跡存在,她可能是眾多奇跡的其中一位,反正不是我們這群‘蒙古大夫’的功勞就是了。”那位幽默詼諧的醫生誤解侃地對詩婕說道。

  詩婕的雙頰不爭氣的泛起紅暈,她微微歉然道:“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剛才只是急瘋了,你千萬別介意。”

  誰知對方仍舊不肯放過她,“我們這群草菅人命的蒙古大夫哪有計較的餘地啊!”

  “誰說你是蒙古大夫?!”小妮子倒挺會見風轉舵的,“你是醫術高明的華佗再世,病房的飄絮不就是個最有力的證明!”

  兩人相視微微一笑,一掃方才陰鬱不安的氣氛。

  

  飄絮幽幽轉醒,印人眼簾的,除了詩婕滿臉關懷的臉孔外,更意外的是看到數月未見的父母。

  她顧不得隱瞞,一顆心懸掛在她懷胎十月的小寶貝身上,她硬是由幹澀的喉頭擠出聲來。“詩婕,孩子……沒事吧?”

  詩婕甫張口,風立言卻按奈不住對愛女的心疼,痛心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差點就撐不過去而一命嗚呼了?詩婕在手術室外等得快瘋了,我和****媽也擔心得要命,連夜搭機趕來看你,而你居然一睜開眼就問孩子,一點也不關心自己!”

  “孩子,他(她),好嗎?”飄絮再度倔強的開口。

  “小絮,傻女兒!”甘燕容握住女兒的手,難過的滑下淚來。一個“情”字,害慘她女兒,難道這註定是小絮欠沈安之的情債?註定一輩子無法逃開他,盡管離開了他,卻仍使小絮無怨無悔的為他及他的女兒付出。

  詩婕見狀,感慨的輕嘆。“唉!你就是這麼不珍惜自己,除了沈安之以外,你最在乎的還是和他有關的孩子,你難道就不能多重視自己一點?”

  有關飄絮那段沈烈的深情過往,是風立言在飄絮尚未清醒前告訴她的。對於她的一往情深,詩婕感慨、心折、不舍,卻也深深憐惜她為情所承受的風風雨雨,如果那個叫沈安之的幸運男人得知她這一片為他癡、為他傻、為他執著到幾近無可救藥的心,是否還會無動於衷?

  “孩子!”飄絮聽而未聞,固執地重復。

  病房內的三個人同時沒轍的嘆了口氣,風立言妥協了,他充當代表,回答了飄絮的問題。“孩子很好、很健康,是個小女娃,清清秀秀的,長得和你很像,是個漂亮寶貝。”

  “我要去看她!”飄絮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一朵屬於母性驕傲的美麗笑容自她唇間漾開。

  “我就知道!”詩婕沒好氣的咕噥著,並適時阻止了她下床的舉動。“不行,說什麼都免談。”她狠下心不理會飄絮的哀兵政策,“除非你盡快把身體調養好,否則你連她的一根腳趾頭……不,是一根腳毛也別想看!”

  “詩婕!‘’飄絮抗議,”她可是我的女兒?!“詩婕聽若未聞,還是甘燕容比較心軟,拍著她的手安慰著:”小絮,你剛開完刀,需要休息,等你好一點,我一定抱孩子來給你看,好不好?“

  “哦!”飄絮失聲的應了聲,疲憊和虛弱感令她幾乎快支撐不住,她不得不“順應民意”,乖乖閉上眼。

  沒一會,她又再度張開眼,輕輕說了眾人摸不著頭緒的兩個宇。“憶安。”

  “什麼?”三人異口同聲地問,動作十分一致的望向她。

  這回她比較好心,多說了一個字。“風憶安。”

  詩婕稍稍懂了一點。“你女兒的名字。”

  她輕輕點頭。

  意思很明顯,想不透這曠世紀的超級大、大、大白癡,於是知女莫若母的甘燕容介面道:“思‘憶’沈‘安’之?”

  飄絮咬著唇,靜默不語。

  “唉——”一陣嘆息從立言喉頭逸出。“你不是無法對他忘情?”

  “不是不想,而是……”她的語氣中滿是苦澀與淒愴,“無能為力。”

  她再度閉上眼,這次,她沒再睜開,卻也不曾入眠。

  回想昨夜,她究竟是如何撐過來的呢?是因為朦朧之中所聽到那一聲聲的呼喚嗎?那充滿痛楚的叫喚讓她不忍離去,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熬過來,她舍不下那使她眷戀的溫柔嗓音,她好想告訴他,她是多麼深切的愛著他……

  想到這,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聲音支持著她,那麼她……

  其實安之在無言的支撐著她、無形的呵護著她,未曾稍減對她的疼惜,不是嗎?

  

  某天晚上,當安之又望著那只美麗玻璃鞋發愣時,他那總是遊戲人間、瀟灑快活的弟弟突然登門造訪,當然,他內心的失意和強顏歡笑並沒有逃過自詡為愛情顧問的沈揚之銳利的法眼。

  “我說,老哥啊!你有沒有發現今晚的你好像有點運動不守舍——或許還不只今晚而已?”揚之滿不在乎的嘻笑表情下,隱藏著專注的探究目光。

  安之掃了他一眼,沒意識的把玩著手中的玻璃鞋耳環,好一會兒才開口。“小絮——你知道嗎?”

  “那個嬌嬌弱弱、無時無刻要靠你保護的十八歲小女孩?她不是失蹤一年多了嗎?你還惦著她?”楊之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乖乖!看來這女孩對安之而言似乎頗為重要。

  “嗯,我很擔心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能像我一樣保護她不受傷害。”

  “那和你手上的那個玻璃鞋有什麼關係?揚之要笑不笑的睨了他一眼,”我不還不知道老哥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我的“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安之沒好氣的輕啐:我才不是你咧!我只是看到這個耳環,就很自然的想到小絮,你一定又要罵我莫明其妙,對不對?“

  “不對,我只是想說,不管小絮也好,玻璃鞋女孩也罷,你有沒有發現你冷落雪媚很久了?為了別的女孩而忽略自己的女朋友,我不認為這是明智的做法,試想,如果雪媚這麼待你,你忍受得了嗎?”

  “我……”他啞然了,經揚之一提,他才想起自己真的忽略雪媚許久了,愧疚之心油然而生。

  揚之看在眼裏,忍不住想問:“哥,你心裏真正愛的人,究竟是誰?”

  安之如遭重擊,迅速抬頭望向揚之,臉色微微泛白“為什麼這麼問?”

  此刻的揚之,臉上早已尋不著慣有的戲謔態度,他無比嚴肅的望著安之,沉著地道:“當我提起雪媚時,你臉上除了愧疚之外,再也找不到從前曾出現過的憐愛和疼惜,如果你一如從前般愛著雪媚,那麼你就不會再為另一名女子牽腸掛肚,真正的愛情是無法同時容下兩個女人的,就像我一樣,我不曾對任何一個女孩付出真愛,所以我能自由瀟灑的在一群女人中左右逢源,可是你……我完全不明白。”

  安之盯著閃閃發亮的耳環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才輕輕逸出一陣嘆息。“我自己也不明白——”

  天生灑脫不羈的揚之,不一會兒又恢復了他的頑皮性格。“誰知道,也許我們兄弟註定不是那種愛得死去活來的癡情種,很難和同樣一株花相守一輩子,所以囉,像羅密歐那種笨到無人能及的心態及行徑,我們是不屑為伍,不屑效法的,你說是不是?”

  “別把我算進去,盡管我不是羅密歐的擁護者,至少我還有良心,始亂終棄一向不晚的行事原則,你要在我這裏高唱左右逢源的樂趣我是不反對,但恕不奉陪,我找雪媚道歉去了。”他起身往門外走,丟下猛翻白眼的揚之。

  

  安之不知道是否是上天太“眷顧”他?抑或者稱為“雪上加霜”更貼切!

  他再怎麼想,卻也沒料到迎接他的會如此殘忍的事實打擊!“

  當億來到雪媚的家門前時,要死不死的,正好撞見雪媚和一個男人正在……親熱的吻別!

  正如他曾對揚之說的“打擾別人親熱是很不道德的行為——盡管對方是他的女朋友!

  他忍著不斷扯痛的心,眼看著雪媚和那個男人情意綿綿的話別,捺著幾欲爆發的火氣,等那名男子走遠後,才冷冷的出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我的女朋友,沒錯吧?”

  正在開門的雪媚一震,鎖匙應聲而落,轉過身,安之赫然佇立在眼前,她驚訝的驚呼聲:“安之!”

  安之挑起眉,以冷笑掩飾內心的怒火。“我該慶幸你還記得我有沈安之這號人物的存在嗎?”

  他那不受影響的冷漠和平靜無波的態度惹惱了雪媚,她的怒意和多月來被忽視的委屈也一古腦的爆發出來。

  “收起你那嘲諷的態度!你憑什麼來指責我?就因為我和初戀情人舊情復燃嗎?你為什麼不反省自己,是誰有機會回憶舊情人的?你有沒有嘗過自己的男朋友把你當隱形人、將全部的心思都掛在別的女人身上的感受?是你先狠狠傷了我的啊!今天曾演變成這樣的局面,我自認錯不在我。”她愈說愈傷心,兩顆淚珠順頰滑了下來。

  “沒錯,在行為上,你並沒有對不起我,但是在感情上,你早就背叛了我,而這正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你知不知道?當我為你傷心的時候,你可曾想過要回過頭來安慰我?當我在夜裏為你落淚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麼?我敢打賭你是在想著風飄絮!那麼,你又有什麼權利來責難我?”

  安之靜靜聽著她字字含淚的泣訴,震愕地無法言語。

  他從不知道自己會在無心的情況下傷她那麼深,她並沒有說錯什麼,是他先對不起她,他實在沒有資格用這種態度對她。

  他感傷的望著雪媚,輕輕吐出幾個字。“我從不知道我會傷你這麼深。”

  雪媚的淚落得更兇了,她扯出一絲悲哀的笑容,愴然道:“是啊!你不知道。就因為你不知道,所以愈是無心的傷害,往往就愈痛徹心扉。”

  他默默望著她良久,說道:我想,該是我們好好談談的時候了,我們之間……顯然有許多問題尚待解決。“

  “你想談什麼?談你對我究竟還有沒有一絲絲眷戀?談風飄絮究竟是不是我們之間的第三者?不是要談我和風飄絮在你心中的地位?安之,不要自欺欺人了,不管我們的感情能不能繼續,你永遠抹不去風飄絮在你心中的影子,所以,不管是你對不起我,還是我對不起你都已不再重要,這樣的感情,你認為還有維持下去的必要嗎?”

  安之閉上眼,無力的靠著冷涼的墻,再度睜開眼時,眼中有著深沉的無奈。“你的意思是……”

  雪媚知道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之所以這麼問,只是要知道她真正的心情,於是她坦言道:“相戀四年,你從不曾對我說過關於我們的未來,你可知我心中一點真實感也沒有?尤其在風飄絮出現後,你心中一度只容得下她,你是那麼全心全意的呵護著她,把她當成手心的寶一樣疼愛著,全然沒有顧慮到我的感受,就算她從我們之間退出,你仍然對她念念不忘,不管你是不是只要把她當妹妹,當時我就清楚的明白,我們之間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了。”

  “那段被你忽略的日子裏,我偶然遇見了我的初戀情人,他對我百般呵護,讓我倣佛又回到那段無憂無慮的純真歲月,面對他的重新追求,我感到相當矛盾。安之,我是真的深愛著你,但是你…你的態度讓我心灰意冷,我放不下你,卻又沉溺於他無微不至的疼惜……

  “夠了!”安之心痛的阻止,毋需贅言,他已經徹底明白她的意思。“雪媚,如果你認為他會是個能帶給幸福和快樂的男人,那麼……”他咬一咬牙,艱困地說:

  “我祝福你!”

  “安之!”雪媚驚訝的望著他,完全沒想到她說出這些話,況且她……仍舊深深的愛著他。“其實我……”

  他甩甩頭,截斷她的話,“什麼都別說了,我很抱歉帶給你這麼多的傷害,你說得沒錯,我恐怕真的非常在乎小絮,如果你繼續和我在一起,結果只會一再被我傷害,所以,分開才是最明智的抉擇。”

  深深的看她一眼後,安之踏著沉重的步伐轉身離去,徒留滿心悲楚的雪媚望著他的背影黯然落淚,不斷抽痛的心告訴她,她似乎又被狠狠傷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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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12: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回到住處後,揚之尚未離開,當他看到安之失魂落魄的樣子,居然還敢不怕死的調笑道:“怎麼,雪媚給你吃閉門羹了?活該,你罪有應得,誰教你……”

  “閉嘴!‘’安之惡狠狠的丟給他一記白眼,逕自回到臥房,發泄似的用力關上門。

  “砰!”

  一聲擊徹雲霄的關門聲傳進揚之耳中,他不禁翻了個白眼,“我招誰惹誰了?無端‘掃到風臺尾’!”

  他一邊喃喃抱怨,一邊移步到安之的房門前。“喂,裏面的仁兄,你沒事吧!”裏頭傳來安之的怒吼聲“閉上你聒噪的嘴我就沒事!”

  偏偏他沈揚之天生反骨——說明白一點就是犯賤啦——人若要他別管,他就偏偏有興趣參一腳,所以,沒有上鎖的門被他推開了,而且還大刺刺的坐在安之面前。

  安之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兩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一點兒也沒打算理會他那個過分囂張的弟弟。

  “沈大帥哥,你失戀了嗎?”

  安之死命的瞪著他,沉聲說:“你不講話會死是不是?”

  “是不會,可是會糟蹋了我這迷人悅耳的聲音。”他悠悠哉哉的回答,所謂的“老壽星吃砒霜”或“老虎頭上拔毛”,或者就是他此刻的行徑吧!

  “你再不滾遠一點,我會讓你那‘迷人悅耳’的嗓音成為絕響。”安之冷冷的提出警告。

  不知道是揚之生來就不懂“察言觀色”為何物,還是他真的賤得徹底,總之他一點離開危險地帶的危機意識也沒有,還笑容可掬地說道:“哎呀,火氣別這麼大嘛!失戀又死不了人,大不了你說給我聽聽,我幫你把雪媚騙回你身邊不就得了?”

  出乎意料的,他黯然告訴揚之:“我和她——徹底結束了。”

  揚之沒有多大的意外,斂去嘻笑,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你很痛苦?”

  安之沉靜的思考著,一串充滿悲楚的話語自他喉間逸出:“說不痛苦是騙人的,畢竟我和她相戀四年多的時光,也曾真心的愛過她,但是……很難解釋的是在痛心之餘,我居然有如釋重負的解脫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的心態了,也許我是愛她,但是卻不曾愛到生死相許的地步,當小絮突然出現在我生活中時,一切似乎就會都不同了……

  “你對小絮的感覺及思念……很強烈嗎?強烈到蓋過雪媚的你心中地位?”揚之再進一步追問。

  “可能……是吧!”他遲疑的回答。

  “我幫你下個結論如何?”

  愛情顧問的話不可不聽,安之立刻點頭。

  “說實在的,老哥,我有預感,你也是屬於羅密歐一族的人。對雪媚,你是愛過沒錯,但那並不屬於刻風銘心的那一種,一旦出現真正令你萬劫不復的女人後,你以為你堅持不移情別戀就能抵抗得了嗎?今天你之所以痛苦,並非是情傷帶來的感覺,而是你曾經在乎過雪媚,一旦失去,你會不適應、你會捨不得、你會難過,如此而已!依我對你的瞭解,你要是失去愛的女人,絕對不會是這麼‘小兒科’的反應。至於你對小絮的感情是哪一種,這就要問你的心了,我也不知道,不過,不管是小絮也好,你不願告訴我的那個‘玻璃鞋女孩’也好,是因為當時有雪媚的存在,所以你才會遲遲不敢面對自己真實的情感,更無法坦然接受,我說得對不對?”揚之望著沉思當中的哥哥,一句句犀利的話直搗他的心扉,教他無從辯駁起。

  “或許……”依揚之的理論,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再度遇上小絮,那麼不再有顧忌的他,真會如揚之所言的愛上她嗎?

  此刻,他忽然好想念小絮那如朝陽般的純真笑靨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千萬別懷疑,當飄絮看著她那個五歲的小女兒在屋裏跑跑跳跳,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四周時,她就有這種感慨。

  轉眼間,五年過去了,這五年當中,她由學校畢了業,在美國找了份工作安定下來,對父母殷殷催她回國接掌公司的期盼充耳不聞,只因她尚未作好心理準備,沒有勇氣回去面對那段曾令她痛不欲生的熟悉事物,尤其是公司裏那個讓她受到不惜奉獻一切的男人!

  這段日子,她改變了很多,由不識人間愁滋味的陽光女孩,變成了異鄉飄零、歷盡滄桑的未婚媽媽。自她父親口中,她得知安之幾乎沒變,令她費解的是,安之的經濟能力絕對足以讓他另起爐灶,再不,以他的名氣而言,不少公司以高薪遊說他跳槽,為什麼他還執著於她父親的建築公司?是念舊?還是他仍未忘懷她,以為她會再次出現在那裏?

  這個想法令她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酸,閃閃的淚光再度浮現。

  “媽咪,你又哭了。”風憶安小小的身子跳進她懷中,拿著面紙細心地為她拭淚。

  “安安!”看著小女兒天真的童顏,任何犧牲,她都覺得有代價了。

  她滿足的擁著女兒,親了親她紅撲撲的小臉蛋,“我就知道安安最關心我了,小安安放心,媽咪沒有哭,只是有點想念外公和外婆而已。”

  “那我們為什麼不回去看看他們呢?”風憶安偏著頭,想了一會,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小聲說:“媽咪,我偷偷告訴你,你不可以告訴外公是我說的喔!”

  看著風憶安嚴肅的小臉蛋,她的心弦倏地緊崩起來,直覺告訴她,這一老一小有事瞞著她。“安安,快告訴媽咪,究竟是什麼事?”

  “我已經答應外公不說了,而且外公說乖孩子是不可以說謊的,不然會像小木偶一樣鼻子變長,我真的不是有意當放羊的小孩,可是不說的話……”風憶安顯得好為難,小頭顱垂得低低的。

  一向疼愛安安的父親,居然連“小木偶”、“放羊的小孩”這種威脅性的言語都拿出來恐嚇了,事情顯然很“大條”。

  飄絮急急命令道:“安安,媽咪知道你不是有意違背諾言,外公一定會原諒你,你快說啊!”

  “哦!”風憶安這才稍微放心。“就是好久以前,外公和外婆來看我們的時候,我看到他在吃藥藥,媽咪又告訴我,只有生病的人才會吃藥藥,我就問外公是不是生病了,本來外公不要告訴我的,我就說他要是不跟我說我就來問你,外婆才跟我說的。”

  你不說我就去問媽咪?

  飄絮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為女兒的絕頂聰明感到榮幸。瞧,才五歲,連耍賴和“威脅”的高竿伎倆都能運用自如!

  “然後呢?”

  “外婆就說是心什麼病的,哎呀,就是發作的時候心會痛痛的就是了!”

  “心臟病!”她驚呼,為什麼父親從來沒有告訴她?“還有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外婆說的時候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天,她真是不孝!

  她早該注意到父親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的,她頓時難過自責的紅了眼眶,父母日漸年老,她卻因自己的懦弱和不敢面對過去的情傷而執意不肯回國,父母需要她承歡膝下,而她卻……

  她立刻下決心收拾行囊回臺灣。“安安,我們回去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好不好?”

  “哇,好棒!”安安登時手舞足蹈,“我終於可以和外公外婆在一起了,可是——”她的一張小臉又黯了下來,“詩婕阿姨呢?”。

  “她——恐怕刁;能和我們一起走。”飄絮也明白安安對詩婕的感情,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嘛!

  “誰要走啦?”詩婕提著大小包的購物袋進門,笑盈盈的隨口問道。

  安安雀躍的代為回答:“是媽咪答應要帶我回去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詩婕關門的手僵在半空中,錯愕地回過頭,無聲地詢問飄絮。

  “是的,我打算回臺灣。”飄絮肯定地朝她點頭。

  詩婕頗為她感到高興。“你終於有勇氣回去面對那一切了嗎?”

  “我不能永遠逃避,不是嗎?而且,我爸媽需要我。”她出奇平靜的說。

  “那麼,如果你再遇見‘他’,你承受得了嗎?”詩婕的面容隱隱含憂。

  飄絮幽幽一笑,歷經五年磨練的她,渾身散發著令人不敢逼視的成熟風韻,那股獨特的懾人風華和絕美的細致容顏,正是男人為她傾倒的主要因素。

  “我既然決定回國,就有想過再遇到他的可能性,我不敢說對他的愛會因五年的時光而有所改變,畢竟我還為他生了個女兒!但是現在的他可能結婚,甚至兒女成群了,再怎麼傷心,我想也沒有更甚於這個的了,那麼,我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呢?”她一直以為沒聽父親提起安之和方雪媚結婚的消息,是因為父親怕打擊她才避而不談,而她也不願問,不想得知結果後再惹傷自己的心。

  “但願你真的象你現在表現出來的那麼勇敢,我祝福你一路順風。”詩婕拍拍她的肩,為她加油打氣。

  “謝謝你,詩婕,這幾年你對我的照顧,我——”

  “少來了,如果你是要講什麼大恩不言謝、沒齒難忘、結草啣環、來世做牛做馬以報大恩之類的話,我勸你省省口水,免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集體起來跳舞。”詩婕俏皮的眨眨眼,衝著她靈燦的一笑。

  飄絮果然被她逗笑了。“我又不是你,才不會說這麼惡心巴拉的話咧!”

  不知道她們究竟在笑什麼的小安安也展開了純真童稚的笑靨跟著咯咯直笑。

  詩婕又好氣又好笑的輕捏了一下安安粉嫩的臉頰,半怨半怪地指責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小蘿蔔頭,我這麼捨不得你離開,你居然笑得那麼開心,一點也不難過要和我分開,我真是太失望了。”

  安安還是那一臉讓人疼進心窩的甜甜笑容。“不要難過嘛!詩婕阿姨,安安一定會記得想念你的。”

  “是喔,謝謝你這麼抬愛我!”詩婕搖了搖頭,對飄絮說:“你女兒還真是‘花言巧語’的最佳詮釋人。”

  “承蒙你看得起,我也一直引以為傲呢!”

  詩婕還來不及回嘴,一聲尖銳的電話聲加入了她們,離電話較近的飄絮順手接了起來。“喂,哪位?”

  另一端傳來甘燕容語不成聲的啜泣,“小絮……”

  “媽?”飄絮一顆心提了上來,“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哭啊,慢慢說!”

  “你爸爸他——人在醫院,你快回來!”

  飄絮的臉色瞬間刷白了,她語帶顫抖的說:“好,好,我馬上帶安安回去,等我……”

  

  再次踏上這片熟悉的故土,飄絮心中百味雜陳,五年多前揮淚離去的情景一幕幕的湧出腦海,而今,她再度面對這個曾是她沒有勇氣面對的事物,她發現她還是沒有勇敢多少,酸楚欲雨的感覺不斷衝擊著她的心扉……

  她沒有多少時間回憶過往,父親病危的消息促使她急急趕去母親告訴她的醫院,然而等待著她的,竟是奄奄一息的父親!

  “小絮……我的女兒!你終於——肯——回來了——”風立言安慰的握著她的手,斷斷續續的說著。

  “爸!”飄絮哭倒在病床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早點回來——陪著你,你讓我感到好愧疚!”

  “我知道你——直沒辦法忘記安之,我不願強迫你面對曾經讓你傷心欲絕的事物,我以為——我有辦法等你撫平傷口的,只是沒想到……”

  “爸,我太自私了,我沒有盡到半點為人子女的義

  務,別怪我,爸……“飄絮握緊她的手,一顆顆的淚不斷往下滑,滴在風立言的手背上。

  “傻女兒,我不怪你,只是遺憾——沒能看你有個美好的歸宿,放不下心離開。”

  飄絮黯然無言,她是多麼不孝啊!竟連讓父親安心離去都辦不到。

  而小小年紀的風憶安,似乎也能感受到生離死別的愁緒,兩顆小小的淚珠自她的眼中滑落,她走近床邊,小臉龐上有著明顯的擔憂。“外公,你生病了嗎?要快快好起來,媽咪說要回來跟你們住了,你快點好起來,安安才可以和你玩。”

  “安安……”看著那閃著純真的眼眸,風立言梗在喉頭的永別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以後—如果沒有外公,幫媽媽擦眼淚的工作就交給安安了,你做得到嗎?”

  安安認真的點頭。“我一定可以。”

  風立言放心的綻出笑容。“小絮,你當初決定生下安安——是正確的,有了安安,你也多了幾許笑容,我知道安安——是你的希望,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鴉雀無聲——

  飄絮好半響忘了呼吸,只知道瞪大眼望著床上沒有聲息的父親……

  當甘燕容提著熱水回到病房時,卻聽到飄絮驚到動地、催肝斷腸的淒厲呼喚。

  “爸——”

  

  飄絮跪在父親的靈堂前,失神地望著父親的遺照,不言不語,任淚水默默往下滑,乾了又流,流了又乾,楚楚動人的蒼白容顏格外惹人憐惜。

  甘燕容的淚也幾乎沒有停歇,而年甫五歲的風憶安,初次面臨人生最無奈的殘忍永別,小小的心靈深受打擊,也顯得鬱鬱不歡,淚珠兒不時掛在她的臉上,風家上下籠罩在愁雲慘霧中。

  而風立言的公司中,幾位重要的高級主管及設計師也前來拈香、慰問致意,當然,共中包括了沈安之。

  安之從沒想到,再次見到飄絮竟會是在這種情形下!

  那纖弱的身影,他說什麼也忘不了,是小絮,他係係念念了五年的女孩!

  他的目光一望向那清麗而惹人痛憐的容顏,便再也移不開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蹲在她身側,柔聲輕喚:“小絮!”

  曾經在午夜夢回時盤旋不去的嗓音,一旦再次聽到,便再也忍受不住椎心的渴望,她反身投進他懷中,痛哭失聲,“安之!”

  安之激動地緊抱住她,多麼希望能因此分擔她的痛苦。

  飄絮躲在他具有保護力量的臂彎中,盡情宣洩失親之痛所帶給她的劇烈打擊,將痛心疾首的悲楚化劇串串淚珠,源源而下——

  安之無聲的環住懷中看來荏弱無助的楚楚佳人,提供她一個最溫暖的依靠,此刻的他只是想擁著她,其餘一切的一切,都已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他們無言的擁著,直到飄絮的抽泣聲逐漸轉弱,安,之才輕輕為她拭淚,無盡溫柔的低語:“別又流淚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最捨不得看你落淚嗎?”

  這句話惹得飄絮滿心酸楚,淚水忍不住又奪眶而出。

  “又來了,”他索性將她的頭按在胸前,輕撫著她的長髮,不斷柔聲安慰著她。“不管風立言和你是什麼關係,我都不希望看你淚眼濛濛的樣子,擦乾眼淚,勇敢堅強起來好嗎?我喜歡看那充滿朝氣的陽光女孩,嗯?”

  飄絮只是一個勁的落淚,聲淚俱下的泣訴道:

  “不,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的自私!這些年來刻不曾在他身邊陪伴他,他說他不怪我,他明白我一直無法割捨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為了不使我觸景傷情,到蹈五年前的情傷,他瞞著我,耐心等我平復傷口,回來和他重拾天倫之樂……他處處為我著想,就連即將走到人生的盡頭,他還是極力保護我這個不孝的女兒,若我沒能及時趕回來,真的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著……我真的好不孝!竟讓他連臨終之時都無法安心,教我怎麼原諒自己?教我怎麼不恨自己……”

  她說得這麼椎心斷腸,整個人陷入半失控的狀態,淚水瘋狂的奔竄在她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

  安之看在眼裏,心如刀割,使力地將她扣在懷中,防止她失控揮舞的手傷著了自己。“小絮、小絮!冷靜點,沒有人會怪你的,停止自我折磨,小絮!”

  她徹底崩潰了,靠在安之的懷中,像個嬰孩般無助地啜泣著:“不……我好恨哪!恨上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待我!這五年為情飄零的折磨還不給我?真的好不公平……”

  “是,我知道,我瞭解,”他輕撫著她蒼白的臉蛋,因她那字字血淚的哭訴而感到心痛不已,“一定會補償你的,一定會的!至少,你還有許多愛你的人,例如我。”

  可惜你所付出的“愛”,卻不是我要的……

  她閉上眼,傷痕累累的心,似乎又狠狠被刺了一刀!

  
  忙完了父親的喪事,飄絮整個人迅速憔悴了下來,弱不禁風的她,再也禁不住一絲風噦:草動。

  這陣子,若非有安之在她旁邊不斷支持她、安她,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撐過去,而她好不容易獨立的心,卻在最無助時,如五年前般再度沉溺於安之的柔情與疼惜,這次,她陷得好深,再也離不開他了……

  她獨自坐在花園中,望著天空的白雲發怔,想著今後該如何適應自己回到沒有安之軟言慰語的日子,自已習慣了有他溫暖修長的手為她拭淚,如果那雙手、那份柔情能永遠屬於她,那該多好?

  可惜只是癡人說夢!

  唉……又是一聲幽長淒怨的嘆息,這聲嘆息,傳進了剛進花園的安之耳中,猛然揪痛他的心。

  “又在嘆氣了。”他坐在她身旁,憐疼的凝望著她。“你變了好多,不再是我印象中那個總是有著燦爛笑容的陽光女孩,你讓我覺得捉摸不定,就像一陣淒美哀傷,卻又令人無法掌控的——風!”

  或許,就因為她讓他感覺像風,所以他無法掌握無法擁有,才會自心底升起強烈的恐懼,他害怕失去她!

  “風?”她蒼涼的一笑,笑得悲楚。“我本來就像一陣只能四處飄流、心無處停泊的淒風,飄飄蕩蕩了五年,卻沒有人肯收留,沒有屑於我棲息的溫暖懷抱。”

  安之胸口一緊,難過的疼痛衝擊著他的心,他突然好想告訴她:就算你是風,我也願留在你身邊,讓你永遠棲息在我的懷抱。——無論多困難!“

  “風兒……”他有些失神地喚道。

  飄絮投以困惑的一眼,他溫柔地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這五年當中,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原本開朗樂觀的你,會變成愁眉不展的憂鬱佳人?”

  當年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小女孩是如何蛻變成眼前這個歷盡風雨、嫵媚成熟的風韻中又流露著幾許哀愁的女子?他不會傻得以為她的轉變只是因為喪父帶給她的打擊,一定還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內情存在,而這一定能解釋當初她為何無聲無息斷了音訊。

  “最能改變和傷害一個女人威力最強的,除了‘情’字以外,還有更好的答案嗎?”她幽幽然回答。

  “情?”他震驚的望著她,一顆心很難解釋的抽痛了一下。“你曾愛過某個人,愛得很深,是嗎?”

  “是!”她毫不猶豫地給予正面回答。“我曾為他付出一切,甚至遠走異鄉,在異國獨自飄零了五年之久。”

  “這也是你為什麼突然不和我聯絡的原因?”

  “是的。”

  他總覺得事情的真相並不如表面上這麼單純,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他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究竟還瞞了我多少事?我發現,原來我一點也不瞭解你。”他若有所思的端詳著她瞬間失措的表情,然後又立刻掩飾。

  “我——沒有瞞你什麼啊!”噢,上帝,原諒我的撒謊。

  “是嗎?”他輕抬起她的下巴,銳利的目光研究著她那一臉和“口供”不太吻合的心虛表情,“我十分願意相信你———如果你能收起你的驚慌表情的話,說真的,到現在我還是不太能接受你是風立言的獨生女這個事實,我很難用常人的思考邏輯解釋五年前你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千金小姐不當,跑去公司當別人的受氣包。”

  “體驗人生啊!我相信有舍必有得,而我舍不下千金小姐的生活所換來的代價絕對‘物超所值’。”為了扯開敏感話題,她故意以輕鬆的口吻拉開安之的注意力。

  “物超所值?”她得到了什麼嗎?

  “對呀!至少我認識了你,多了個——”她硬是違背良心地說:“哥哥!”

  哥哥尹是啊,哥哥!但是為什麼他心中會有強烈的失落和落寞?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能狠下心,五年來從不和我聯絡?打一通電話,寫一封信其實不難的,是不是?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多怕你出了什麼意外?”

  “對不起,我——只是以為,你大概和方雪媚結婚了,恐怕早忘了我,所——所以——”

  “我沒有結婚。”他平靜地說。

  “啊?”飄絮瞪大眼,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喜悅——莫非自己始終沒有對他死心“

  “我和雪媚,早就成為過往了”。

  “為什麼?你不是很愛她?”

  “更正,是我曾愛過她,但並非你所說的至死不渝,這段感情早就雲淡風輕了。”

  飄絮咬著唇,不知該如何反應才恰當,畢竟“幸災樂禍”不是她的本性。

  “風兒,那一段傷透你的心的戀愛故事,可以告訴我嗎?而你,是不是也能釋懷了?”

  “我想我一輩子也做不到‘釋懷’兩個字……”她望進他溫柔的眼底,忘情地說。

  安之震撼住了!

  他強壓下奔騰的情緒,語音嘶啞地問:“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別有所指?”

  “我……”就算要掩飾也來不及了,他已緊扣住了她的肩,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

  就在她支吾其詞,不知該如何蒙混過去時,一聲天籟般清脆的童音加入了他們。

  “媽咪!”安安一蹦一跳地走向他們。

  “安安。”噢,她從沒一刻像現在這般愛死了她女兒!

  她張開雙臂,將安安抱在懷中,同時也收到了安之震驚的注視。

  “風兒,這……”他不是現在才注意到這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孩的存在,只是這女孩一直在甘燕容身邊,偶爾聽她喚一聲“媽咪”,他也一直以為是他聽錯了——太荒唐了嘛,教他如何置信?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確確實實是我十月懷胎所生的女兒,不用訝異正如你看到的,我是個未婚媽媽。,,她的反應倒是很平靜,只能說習慣了吧!這幾年,這種目光她早已能冷靜接受,並大方承認。

  安之呆怔了好一會,直到完全接收,並消化她所傳遞的訊息,不過他的適應力倒挺強的,除了心中強烈的疼痛和不舒服外。

  “你……真的這麼愛那個男人?甚至不惜為他背負未婚***命運?”

  “對,我從沒後悔過。”她如斯堅定地回答。

  安之無法理解為何聽到她番話,會那麼落寞心傷、若有所失……

  “媽咪,我可以讓叔叔抱抱嗎?”如銀鈴般的童話拉回了他的思緒,飄絮也同時以詢問的目光望向他。

  他溫柔地淡淡笑著,展開雙手接過令他莫名憐疼的小天使,輕輕摟在懷中。“你叫安安,是嗎?”

  “風憶安,回憶的憶,安之的安,媽咪是這麼教我的。”心無城府的安安,把母親平時告訴她的話如數說了出來。

  安之呆了呆,心潮再度波濤洶湧,他抬首望著瞬間色變的飄絮,明顯要她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吃驚過後,她又恢復平靜的樣子。

  是我多心了嗎?一切只是巧合?他暗暗自問。“風憶安這個名字是你取的?”

  該死的!安安沒事幹嘛這麼老實?“是啊!很好聽吧?”她開始學會了睜眼說瞎話的竅門,和他打起馬虎眼。

  “是不錯。”他特意借用安安的話,細細玩味著,“回憶的憶,安之的安,很巧喔!”要玩是嗎?他就陪她玩到底。

  “呃,是—很巧——”她囁嚅地低語。

  “嗯哼!”他一臉悠閒,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飄絮被他瞧得心虛,最後不得不豎起白旗。“好嘛,人家承認行了吧!是——在美國那段時間——呃,很孤獨無依,尤其在生產的時候,我更是想念許多疼愛我的人,其中也包括你,這些人當中,只有你的名字搭配起來最完美,一時衝動下,我就以你當代表,替安安取了這個名字,滿意了吧?”她真假摻半地解釋著,天曉得,當時她痛得連自己是誰都忘了,腦海中唯一想的只有他,哪還記得起那麼多“閒雜人等?”

  “哦!”他失望地應了聲,其實他該滿足了,不是嗎?至少她曾想念過他,只是他仍希望他在她心中和其他人是不同的,至少不該是這麼輕描淡寫。

  不太甘心被忽略的小安安,看了看神色各異的兩個大人,出言抗議:“哎呀!人家知道我的名字很好聽,但是你們也不能討論這麼久,把人家都給忘記了。”

  飄絮和安之對望一眼,同時輕笑出聲。

  安之有些著迷的看著她多日來的第一記笑容,輕聲說:“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你的笑容了,如果我有能力,我真希望我能撫平你喪父之痛和那個男人帶給你的傷害,讓你回到過去那個笑容洋溢的快樂女孩。”

  飄絮無聲的輕嘆,能嗎?她還有“笑”及“快樂”的能力嗎?

  她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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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13: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無心理準備就被迫接下一間規模宏大的建築公司的飄絮而言,不啻是個沉重的負擔,幸而她適應力及學習力極強,很快便能跟上工作軌道,搞得有聲有色,難怪那些元老的重臣會誇她“虎父無犬女”。

  然而,安之卻在此時向她遞出了辭呈。

  “安之,你這——”她望著桌上的辭呈,一顆心極度慌亂,他想離她而去嗎?不,她離不開他!

  “我從很早以前就打算離開自行創業了,之所以留到現在,全是因為你。”他拍了拍飄絮的手,給她一個安定人心的笑容。

  “為我?”她喃喃重復。

  “是啊!當時我有預感,只要留在這裏,遲早有一天,我會有你的消息,而我如願以償,可以全心去闖一番屬於我的天下了。”

  她該感到滿足了,至少他曾在乎過她,為她改變他的人生規劃,她真的該滿足才是,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她變得貪心了,她想留住他,好想!

  “不,安之,別離開我,你不知道我有多依賴你嗎?留下來好嗎?”

  望著她脆弱無助的神情,他全身掠過一陣刺痛,他差點就點頭答應了她,只是理智又適時的抬頭,“傻風兒,我什麼時候說要離開你了?我好不容易才又和你重逢,怎會輕易離開?我只不過是離開公司,去為自己的事業奮鬥罷了。”

  “是嗎?”她極需保證地望著他,看到他肯定的點頭,她才輕吁一口氣,鬆懈下來的她,放任自己的感情,柔弱地靠進他懷中,說出了心中最真的感受。“也許現在的我,在你眼中已經不同於五年前那個處處需要你保護的小女孩,我是個有能力獨自扛下父親留給我的公司的女強人,但是你知道嗎……”

  他驚愕的看著倚進他懷中的飄絮,除了風立言剛去世那段日子,飄絮會悲慟欲絕地躲在他懷中哭泣外,他們都注意到男女有別的問題,不敢有過於親密的舉動——畢竟她不再是他眼中那個十八歲長不大的小女孩了,於是現在飄絮主動親近會讓他微微呆愣,但他只猶豫了兩秒,然後就主動環住她,專注聆聽她抒發心事。

  “其實在我堅強表面下的脆弱心靈和五年前沒有什麼不同,本來我以為經過五年的磨練,我不再是容易受傷的溫室小花,我可以獨立起來,不需要倚靠任何人,直到我爸爸的死,帶給了我這麼大的打擊,讓我一下子崩潰了,若非那段時間有你在我身邊,我幾乎要以為我失去了一切,沒有人會再分擔我心中的愁苦,更沒有人會在我傷心落淚時為我拭淚……我才發現,在五年前的感情創傷之後,我刻意武裝起自己,告訴自己可以獨自撐過所有難關之類的想法根本是自欺欺人,我依然像當年的小女孩一樣,必須時時刻刻依賴鈞;,受了委屈也只想到要找你,尤其在我失去父親之後,你對我而言更是重要,我無法承受同時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你明不明白?”

  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安之有些困惑地思考著。

  她的話,感動了他的心,他不由自主地親了親她的額際,溫柔地道:“只要你需要我,我永遠會在你身邊。”

  雖只是輕輕的一吻,她卻緊張得心漏跳了一拍,心湖漾起陣陣漣漪。“那麼就別離開好嗎?我知道我很任性、很強人所難,但是現在我真的很需要你,不論於公或於私。”

  “別逼我,風兒……”他內心強烈交戰,左右為難。

  “求求你,安之,多待一段時間,至少等我真正適應目前的狀況。”她抬起盈盈如秋水的星眸,看得安之心生不舍,怎麼也狠不下心腸拒絕,又加上最近無意間發現……他絕不能對飄絮棄之不顧,就看看情形發展再說吧!

  “好吧!”

  “真的?”她黯然的臉龐立刻亮了起來。

  他再度承諾性地點點頭。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充塞在他的胸臆,他忽然覺得,就算他失去了一切,只要擁有她,他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許久前,揚之曾對他說的話毫無預警的躍人腦海,多年來他曾不斷自問,卻得不到答案的問題,再次出現時,答案卻再清楚不過了。

  是的,當他再度和她重逢時,他便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這便足以解釋他許許多多莫名的情緒反應,及一直以來他對她出乎尋常的憐疼、心痛、關愛,只因他是那麼在乎她、那麼深愛她,從前因為有方雪媚,以致他不敢承認、不能承認,如今,他再也逃不掉這則深刻烙印在他腦海的事實。

  “風兒,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要跳離多年的感情傷害,重新面對嶄新的感情天地?”他試探性地問。

  “不。”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怕再度受傷?”他屏息問道,一顆心全在半空中。

  她抬首望著他,以只有她才明白的口吻別有所指地說:“因為他是我感情的唯一,任何男人都取代不了他,不論經過多少年,也不論這段感情傷我多深,我無怨無悔。”

  她眼中強烈傳送著對他亙古不渝的愛戀,任誰都看得出她是以怎麼樣一顆熱的心在愛著安之——唯有他,遲鈍到不知道這顆心是為他而燃燒!

  安之推開她,轉身望向窗外以掩飾不斷抽搐的心,有誰在聽到她對別的男人這般癡情不移的愛後,表白的話還能說得出口的?

  —認了!

  他咬咬牙,強壓下滿腔的愛語,故作平淡的轉回身,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我該回辦公室了,有一份設計圖很趕。”他像逃避什麼似的匆匆往外走。

  “安之!”她突然開口喚住他。“安安說她很想你。”或許是血濃於水的父女天性吧!安之和安安特別投緣,每回只要安之上門找她,安安就不惜和她撕破臉搶安之,硬要霸住他不放,她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們母女會有搶同一個男人的時候,惹得她和安之啼笑皆非。

  “我知道了,今晚我會去看她。”說完,他開門離去。

  安之望著壁鐘:十點鐘。

  “安安,你該上床睡覺了。”他對眼睛已經快合上,小手卻還緊抓住他衣角不放的安安說。

  “叔叔陪我睡。,‘安安滿含期盼的眼眸直勾勾的望著安之,教他打心底升起濃濃的憐愛之情。

  “安安乖,等你睡了我再離開,嗯?”

  “好。”安安滿足的點頭,蜷縮在他懷中。

  安之不由得泛起寵溺的微笑,輕柔地抱她上床,細心為她蓋好被子,滿心憐疼地在她額上輕示一吻。

  現在,閉上你的小眼睛,快快休息。“

  “人家的眼睛才不小!”安安抗議道,一臉驕傲自信地仰起下巴,“每個人都說我的大眼睛很漂亮,就跟媽咪一樣,水靈靈、閃閃動人。”只不過她不曉得“水靈靈”是什麼意思罷了。

  安之眩惑了,他望著安安此刻這種似曾相識的神情,那充滿自信的神採——好熟悉!

  如果不是當局者迷,他會發現此刻的安安簡直是他的再版!

  “沈叔叔,你在研究我的眼睛嗎?”安安偏著頭打量他,童真的言詞令他哭笑不得。

  “就當是吧!我承認安安的眼睛跟媽咪一樣漂亮我都一樣喜歡,可以閉上你的‘大眼睛’睡覺了嗎?寶貝蛋!”

  “可以。”安安滿意地笑,開開心心夢周公去了。

  安之俯視她安詳的睡容,這張容顏好像似某人的錯覺再度襲向他,一時間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原先並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疼愛安安,並不是他不喜歡孩子,而是安安的存在會提醒他,飄絮曾深愛過某人到不惜獻出所有的地步,他該感到傷心,而不是比飄絮還疼愛安安——至少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但是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他竟然會如此不受控制地打心底接愛了安安,並真切的憐惜她、寵愛她,簡直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但凝視著安安天使般的睡顏,他又釋懷了,任誰看到安安甜美討喜的小臉,都做不到排斥她,何況他並不是心胸狹小的人,安安又是他全心摯愛的女子視為瑰寶的心頭肉,愛屋及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帶著憐愛的笑容,他輕輕抽出被安安緊握的手,放柔腳步離開安安充滿童真色彩的臥房,倣佛怕驚醒她似的,連關門聲也格外輕柔小心。

  安安房間隔壁便是飄絮的臥房。

  安之輕敲了兩下門板,沒有回應,他又再敲兩下,喚道:“風兒,你在嗎?”

  “門沒鎖,你自己進來。”隔著門板傳來飄絮甜美的嗓音。

  安之旋動手把,浴室裏傳來淙淙水聲,伴隨著飄絮的聲音傳進他耳中,“我在洗澡,你等我一下。”

  “哦!”安之找了張椅子落坐,隨意瀏覽房中的擺設,然後,他好奇的走向陳列著琳瑯滿目書藉的書桌前,他發現飄絮擁有不少和電腦資訊有關的書籍,腦筋反應一向快速的他,適時想到五年多前,她可是把他給騙得團團轉。更把公司那些人事部小姐的自信心打擊得寥寥無幾!

  他的目光隨著成列的書籍往下和移動,最下一層並不是擺放書本用的,而是幾個小抽屜,其中有個半開的抽屜沒關妥,他反射性想伸手關上,才剛觸及抽屜,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他右手微顫的取出根本不可能在這裏發現的東西——玻璃鞋耳環!

  他腦中轟然巨響,臉上迅速血色褪盡、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同為水晶製成的耳環——一個和他看了五年、一模一樣的耳環!

  它怎麼可能在這裏?怎麼可能是飄絮所擁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的心臟幾乎無法承載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一股難言的憤怒在胸口熊熊燃起,顯然那晚設計他的人肯定和飄絮有關……該死的!她究竟對他隱瞞了什麼?

  一項呼之欲出的答案直逼腦海,幾乎成形的事實不斷衝擊著他……

  安安是他的女兒! ,

  他瞬間激動起來,內心波瀾洶湧。

  是的,安安是多麼酷似他,只是他一直沒敢承認罷了,而“風憶安”這個名字也絕不像飄絮表面所說的這麼簡單。

  真要命!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而飄絮就挑在這個節骨眼出現在他眼前。

  她莫名所以地看著安之近乎失神地望著她的玻璃鞋耳環,雖然困惑,她還是笑著對他解釋:“你也覺得很特別嗎?這是我爸爸送給我滿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以滿足我的灰姑娘情結,很別致吧!只可惜另一隻遺失了。”

  他面無表情地抬頭望著她,冷冷說:“你欠我一個解釋。”

  “什麼?”飄絮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步伐不穩地向後退了一步。

  “要我說更清楚一點是嗎?”他逼近她,語氣隱含著一觸即發的怒火。“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遺失的另一隻耳環會出現在我的那裏?”

  在——他那裏?天哪!難道……噢,她不敢想下去了。

  她困難的咽了口口水,臉色漸漸泛白,聲音細如蚊蠅。“我——怎麼知道?要是知道——就——就不叫‘遺失’了嘛!”

  安之所有耐性全消磨殆盡了,他失控的衝向她,猛然扣住她的肩吼道:“風飄絮!別試著考驗我的耐性!”

  “我……”不,死也不說,不然後果……就是“天崩地裂”、“風雲變色”、“草木含悲”也不足以形容其嚴重性!“我真的不知道嘛!不就是不小心丟了,然後被你撿到,這樣而已。”

  安之氣得失去理智,箝制她的手一使勁,猝不及防地她便撞進他懷中,他的唇猛然壓下,充滿報復性地磨蹭著她柔軟美艷的紅唇。

  當他的唇碰上她,她意識一片混亂,全身的力氣好似全抽幹了,只能伸出手臂攬著他,雙腳已無力撐身體的重量,整個人軟軟地往一旁的床上倒,而他也隨之壓在她身上。

  她閉上眼,逆來順受地接受他稱不上“柔情蜜意”的吻,無怨無悔地回應著他。

  安之微微一怔,粗暴的吻立即軟化下來,輕輕的、柔柔的碰觸著,好像補償什麼似的,一遍又一遍……

  突如其來的柔情呵護,讓飄絮有股酸楚欲雨的衝動,他顯而易見的憐惜,惹得她淚眼朦朧,兩顆清淚順頰滑了下來。

  她的淚敲醒了安之的理智,他猛然警覺自己惡劣的行徑,氣昏頭的他,居然強吻了飄絮,害她委屈羞愧得落淚!

  但是他的內疚又瞬間被怒潮壓下,非但是當年被設計的不悅和被人當傻瓜耍的氣憤,而是飄絮居然因他的親密舉止而委屈到流淚,難道他的碰觸真的這麼令她難以接受,甚至排斥壓惡?

  思及此,他面罩寒霜,威脅性地逼近她的臉,粗聲怒道:“還有點危機意識,知道要流眼淚!不想我強暴你的話,最好說實話。”這樣的舉止,加上兩人早巳緊密的貼合在一起,他的威嚇就更具“公信力”了。

  他氣得差點錯過去!“風飄絮!別以為我在開玩笑!”他大吼。

  “雖然我這個房間的隔音設備良好,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放低音量。”她居然還不怕死地糾正他音量過高。

  此刻的他,真的有股殺了她了事的衝動!

  沒吐血是他平時修養太好了,但現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修養和理智,只需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點教訓,讓她明白她說的話一點也不好笑!

  他再度造訪她的唇,這回不再具有柔情蜜意了,而是充滿饑渴的需索,他狂熱激情的引導她張開嘴,挑逗地探進她口中,而她也十分合作,從頭到尾都沒有他所預期的反抗。

  他更加忘形地投入,原本只打算嚇嚇她,如今卻演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火般的欲望包圍著他們,他解開她睡衣前的衣扣,雙手在她如凝雪的光滑肌膚遊移著

  “安之……”她如夢如幻地輕吟,雙手緊緊扣著他腰際。

  安之一陣輕顫,煞風景的理智倏地抬頭,他用力推開她,背過她猛喘著氣,硬是壓下了如浪潮般來熱洶洶的欲望。

  究竟是誰“嚇”誰啊?他發現他是自找苦吃。

  “你究竟知不知道‘拒絕’兩個字怎麼寫?”一等平復情緒,他轉回身懊惱地問。

  飄絮慢慢扣回被他解開的衣扣,抬起頭,認真的眸子望進他眼底。“知道,但是一碰你就忘了。”

  他心弦倏地緊繃起來,“什麼意思。”

  飄絮的情況並沒有比他好多少。“你不是已經明白了嗎?”

  安之倒抽了一口氣,“五年多前的那一晚——那個女人真的是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安排一切?如果我沒猜錯——安安是我的女兒!天啊!誰能告訴我這究竟見鬼的是怎麼一回事?”他無限懊惱地低吼。

  飄絮咬著唇,淚意盈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女人最寶貴的貞操獻給你、為什麼要傷心欲絕地遠赴美國療傷、為什麼要飄零異邦五年、為什麼要生下你的女兒、為什麼要為你的女兒命名為‘風憶安’、為什麼要心甘情願為你傷心、為你流淚!你當真不能體會嗎?一切全都只因為那一句‘留取真心托安之’啊!‘’她痛徹心扉地哭倒在床邊,滴滴晶瑩的淚水灼痛了安之的心。

  她一連串的深情表白震撼得安之心悸不已,原來那個傷透她的心、害她離鄉背井五年的男人竟然是他自己,他恨死自己了,居然讓她為了他而受這麼多苦……他的胸口揪痛著,心疼得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歉疚、滿腔憐惜,以及泉湧不歇的愛意。

  他走近她,手輕輕搭在她因哭泣而顫動的織肩,不知該從何表白起:“你愛我,是嗎?”呵!多麼沒創意的一句話。

  “你現在居然還問我這個問題?沈安之!你是個地地道道的大混蛋!”她哭著大吼,揮開他的手往門外衝,安之一驚,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放開我,大笨蛋!”她奮力掙紮,淚痕布滿了她清艷的麗容。

  安之逼於無奈,只得強扣住她的肩,以比她大得聲音命令:“安靜聽我說,女人!”

  “我不要!”她頑固的抵抗,她不要讓他把話說出口,因為她明白他要說的無非是對她只有“兄妹之情”之類的話,她不要他的同情、他的安慰,那些話會再度傷得她體無完膚、萬劫不復,她不認為自己能承受得了。

  他拿固執的飄絮沒轍,迫不得已下,他低下頭狠狠吻住她不聽話的小嘴,輾轉愛撫,他知道飄絮無法抗拒他的柔情。

  直到他感受到飄絮漸漸在他懷中軟化下來,他才滿意地離開她的唇,在她耳畔輕吹著氣,“早知道這樣可以讓你安靜下來,我不會和你玩了半天的‘拔河’。”

  “你!‘’飄絮急著想掙脫他,”放手,不管你想說什麼,我都沒興趣聽。“

  這女人真不是普通的頑固,他使力將她鎖在懷中,沒好氣地說:“如果你又要告訴我,你情願選擇讓我‘強暴’也不聽我說的話,我就成全你。” .

  意思很明顯,她要是不聽他把話說完,他真的會接受她先前的建議——“強暴”她。

  飄絮果然平靜下來。“先放開我再說好嗎?我快窒息了。”

  安之微微鬆開她,卻注意到她被他吻得紅腫得雙唇一時憐疼不已的輕撫。“我太粕魯了,都紅起來了,對不起,風兒。”

  飄絮避開他溫柔的撫觸,像躲什麼似的逃開他溫柔的魔網。

  不能軟弱,千萬不能啊!風飄絮!不然你真的就萬劫不復了。她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啊!風飄絮!不然你真的就萬不復了。她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重蹈五年前的情傷——雖然她懷疑自己早巳在和他重逢時便已萬劫不復了。

  “你不能期望我在聽完這些話之後還能無動於衷或者視若無睹,當作沒發生,安安可是我的女兒啊!‘,

  “我不要聽你說什麼負責之類的話,要真稀罕這樣的婚姻,我早在五年前就以腹中的安安為理由,逼你娶我了。我寧可你把我當妹妹,也不願接受你的同情和負責。”她頗為哀怨地說。

  “同情?你以為我會為了同情而吻你?只有同情,我剛才會差點就侵犯了你?”他強迫她正視他,“你為什麼寧願讓自己以為我對你只有同情,也不願相信我是真心的?”

  “你何苦勉強自己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來安慰我?”她扣起波光瀲艷的星眸,楚楚堪憐地瞅著他,柔腸百轉的芳心是那麼脆弱,禁不起一絲絲失望的打擊。“我等你的愛等到心痛、心碎,到現在,這仍是一個不可攀的夢想,我告訴自己,如果這永遠只是搖不可及的夢,那麼就把它藏在心底,不要再存有希望,希望只會帶給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失望會將我傷得再也無力喘息,所以,我寧可讓自己相信你只是把我當妹妹,我再也不要承受失望的痛苦打擊了,你明不明白!”

  安之聽得心痛莫名,他從不知道自己會將她傷得這麼深、這麼徹底,他忍不住想擁她人懷憐愛呵護的衝動,仔細聽她說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哽咽地繼續說:“當初你有方雪媚,我知道我不可能在你的感情世界中有立足之地,所以我選擇了退出你的生活,但我又割捨不下對你的愛戀,於是在公司的慶功宴那晚,也就是我二十三歲的生日,我央求我父親幫我完成二十三歲生日願望——成為你的女人。雖然只是一夜,卻是我二十三年來最值得收藏的美麗記憶,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只是沒想到,我會因此而意外有了小安安,我幾乎連猶豫也沒有就決定生下她,我想,縱使無法擁有你,至少我還擁有你的女兒……我從沒想到五年後,我們竟然又會再次重逢。安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五年前你未曾愛上我,五年後你可能對我有一絲絲的心動,你對我一直只有兄妹之情,現在,則是因為知道自,已是安安的父親,所以升起了對安安的父愛,對我,你只有歉疚,只是想補償、想負責……”她傷心欲絕,靠著墻跌坐在地板上,哭得慘慘淒淒。語不成聲。

  “你真的這麼以為。”他溫柔的笑了笑,伸出手為她拭淚,雖然她的悲傷讓他心痛,但被一個女人如此深愛的感覺真的好幸福。

  飄絮揮開他的手,“求價錢,別這麼殘忍,我受不了再一次的打擊了……”

  他故作不解,“我以為你已經習慣我幫你拭淚了,或許,我可以換另一種方式。”說完,他俯下頭柔情萬千地逐一吻去她的淚,在她耳畔輕語,“風兒,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剖析我的心境,我相信清楚自己對你是什麼樣的感情。從我們重逢的那一刻開始,我這一生就再也放不開你了,不為歉疚,不為補償,更不是為了負責,而是因為愛。雖然這句話遲了五年,但風兒,我愛你!千真萬確,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

  飄絮瞪大眼,殘淚仍掛在眼角,新淚又不斷湧出,她訝異地說不出話來。“你……你……確定?”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倣佛深怕只是她的幻聽,夢醒成空。

  “不許懷疑,我的愛就和你的一樣堅定,除非懷疑你對我的愛。打從我不再喊我‘沈大哥’,而我必口喚你風兒開始,一切就不一樣了,你不知道嗎?”他凝視她的目光中,滿是濃濃的深情。

  飄絮又驚又喜,激動地投進他懷中,這回,他真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而此刻言語對他們而言,也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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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許久,當兩顆相屬的心從激情中漸漸平復,安之滿心憐惜地為她拭去殘餘的淚痕,口吻全是令人酸楚的深情。“風兒,我不許你再為我落淚了,你已經為我流了五年的淚,真的夠了!今後,我要你為我展露最美麗的笑容,無風無雨,無悲無愁,我要給你一份最完美、最燦爛的深情——”

  “安之……”這番最動人的情話,她將收藏在心靈深處,化為一頁永不褪色的綺麗記憶。“為什麼?”她突然沒頭沒尾地進出這句話。

  “嗯?”他寵愛地望著她。

  “五年前你不會愛上我,五年後你又怎會為我動情?畢竟五年前和一年後的我,都是同一個愛你愛得痛人心扉的癡心女子,沒有什麼不同。”

  安之親了親她的唇角,“是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在心境上卻有極大的差異,或許正如揚之所說,我早在不知不覺中對人投下極深的感情,潛意識中想擁有你、一輩子守護著你,但是我不敢承認,四年來的交往,讓我相信雪媚是我感情的唯一,我也一直不斷灌輸自己這個信自己,所以對你的異樣感覺,我便理所當然歸類為兄妹之情。

  “但是,我對你超乎尋常的強烈感情,除了不敢面對現實的我以外,甚至雪媚都能深刻察覺到,尤其在你忽然斷了音訊那段日子裏,我更是瘋狂地想念你,而雪媚在我心中的位置,早巳被你悄悄取代了,也許就因為對雪媚的家不夠刻骨銘心,所以四年來我始終不敢給她一生的承諾,但是你不同,風兒,我可以確定你是我終生不悔的摯愛,是我尋覓了我多年的真情,至死不渝。”他像極需保證什麼,唯恐詞不達意,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有些投入忘我的抒發著內心的激情。

  “我懂,安之,我懂!我再也不懷疑了。”感受到他絞人心痛的熾熱真情,她更加偎緊他,聆聽他略微疾速的心跳。

  “謝謝你,風兒。”

  “謝我什麼?”

  “很多、很多。”他擁有她往後躺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把豐飄絮垂在他胸前的髮絲,“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謝謝你對我獻出最美好的自己、謝謝愛我了五年、謝謝你為我生了安安,更謝謝……”

  “夠了”她溫柔地捂住他的嘴,“如果我付出的一切,能換來你真心的對待,那便值得了”

  “風兒……”他們無言凝睇著,倣佛天地間的一切早已遠離他們,只剩傾心相愛的彼此。

  你依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似火……

  “你明白我是用怎樣的心情在愛著你嗎?”飄絮幽幽低吟:“把一塊泥捏個你,塑一個我。將他來打破,用水調和,再捏一個你,再塑一個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和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他緩緩介面,指尖輕撫也如夢的懾人神情,“所以,你我已同為一體,就算我將來可能失去一切,那時我一定也還擁有你,你絕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是的,永遠都不!你早已成為我體內不可割捨的一部分。”

  在彼此的眼中,他們看到了相守一世的決心,也看到了永不更改的濃情——

  “媽咪!”一聲由天而降的呼喚,驚醒了沉醉在兩情相悅美好中的一雙有情人。“還有沈叔叔,你們為什麼在地上睡覺覺?媽咪又為什麼趴在沈叔叔的身上?”

  飄絮雙頰燒紅,起身離開安之的胸懷。“安安,你不是在睡覺嗎?”

  “我是在睡啊!可是你們剛才吵架吵得好大聲,把人家吵醒了,然後又突然沒聲音了,我才覺得奇怪,跑來看看。”安安像研究什麼似的,上下打量著神色不大自然的兩個人。“媽咪,吵架不就代表生氣,生氣就會不理人,你為什麼還會和沈叔叔那麼緊?”

  飄絮和安之對望了一眼,一時語塞,答不出話來。

  還是安之比較沉著,從容的應對著,“因為打是情,罵是愛,****咪會對我生氣,表示她很在乎我,只要我勇於認錯,她就會比以前更愛我了。”

  “是嗎?”安安偏著頭,思考著安之的理論。

  飄絮輕笑出聲,但旋即斂起笑容,表情還嚴肅地對女兒說:“安安過來,媽咪有件事要告訴你。”

  “哦。”察覺母親不同於以往的認真神色,安安乖乖地走向她。

  “安安以前不是曾告訴媽咪,要媽咪給你一個爸爸嗎?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爸爸媽媽,我也有外公和外婆,所以,安安也有,我也該給安安一個爸爸。”她望向安之,安之也在她說這些話的同時,心弦緊繃了起來,他擔心安安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轉變。

  “風兒,別說!?他神色凝重地阻止。

  而安安的反應,卻不是飄絮所預期的喜悅和期待。“媽咪,我現在不需要爸爸了,我有沈叔叔他會疼我。”她還特地向安之證實一下,“對不對?”

  “對,我當然疼你。”安之想也不想地點頭。

  飄絮拍拍她粉嫩的臉頰,“不是沈叔叔,你該叫他爸爸。”

  安安眨了眨眼,想了想,轉身望著安之,露出甜甜的笑容。“爸爸”。

  “安安……”安之不敢置信,安安居然能在短時間內,接受了這件事實!

  爸爸! 安安又喚了一聲, 小小的身軀跳進他懷中,手臂勾上他的頸項。

  安之回過神來,又驚又喜地抱著她。“安安,我的女兒……”

  短短一夜間,他發現原來他是這麼幸福,他擁有的何其多,一個心甘情願為他付出所有的女子、一段世間最浪漫的愛情,還有個甜美如精靈的小女兒……他想,如果有人問他對“幸福”的定義,窮其一生,他都只認定這個答案:“風兒和安安就是我緊緊握住的幸福!”

  飄絮動容的望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不自覺泛出醉人的淺笑……

  

  接下來的日子對安之和飄絮而言,是宛如天堂的美好,沉醉在濃情繾綣的兩人,自然也不自覺地散發著幸福洋溢的笑容,感染了四周的每一個人,包括甘燕容。

  如果一個當母親的,連女兒這麼大的轉變都沒發覺的話,那實在……

  所以囉!甘燕容不但發現愛情找回了她女兒的笑容,當然也一並洞悉了安之對她女兒的一片真心,為飄絮操心了這麼多年,如今,她總算真正放下心來了。

  安之每天早上幾乎準時來接飄絮一同上班,兩人一同親了親安安,才雙雙上班去。下了班,甭說,自然也是安之送她回家囉!

  某天,當他和飄絮有說有笑、親親密密的回到岡家,才剛踏進門,便看見衝向他們的安安。

  “爸爸,媽咪,回來啦,我好想你們喔!”

  安之蹲下身子,憐愛地揉了揉安安的頭。“小丫頭,早上才見過面,你能想念到哪裏去?”

  “是真的,”安安偏著頭思考——她的招牌動作——想了一會,說出來的話差點讓在場的大人被口水嗆到。“你沒聽說過嗎?一天沒見,如隔……外婆說‘三秋’就是三年——啊!一天不見,如隔三年,”她可憐兮兮的噘著嘴,“何況我是那麼的‘愛’你,分開一下子就強烈的思念著你,想你想得好心痛哦!”

  安之和飄絮錯愕地面面相覷著,表情是滑稽可笑的。

  別懷疑,以上這番話的“原著”正是安之本人,上個星期日他在家裏趕設計圖,星期一接飄絮上班時,便和她吐露滿腔相思,正好要死不死,讓他那個學習能力強到令人扼腕的女兒全盤吸收,然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安安,一個好孩子是不可以侵犯他人的‘智慧財產權’的,有本事你自己想嘛!不要偷用我的話又不繳‘學費’。”安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咧!

  跟一個五歲的小孩講“著作權”?這對父女實在……唉!

  飄絮失笑了,“安安,你今天除了想我們之外,其餘的時間乖不乖呀?”

  “我很乖,也很聽外婆的話。”安安猛力點頭。

  飄絮一聽,才剛展開笑臉,尚未來得及犒賞嘉獎她的女兒,便看到她的母親出現在樓梯口。“是呀,乖極了!你女兒乖到打破一個茶杯、弄翻了花瓶、搞死了盆栽,喔!對了,還附帶玩死了你心愛的金魚。”甘燕容笑意盈盈地說。

  “哦?”安之興味盎然的挑高眉毛看著女兒,“我還不知道安安有這麼卓越的豐功偉業呢!”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安安嘟著嘴抗議。

  “你不覺得她頗有乃父之風嗎?”飄絮逗趣地說:“你小時候不也曾經把你***口紅當蠟筆在玻璃上作畫,把你爸爸的西裝褲剪得亂七八糟,還沾沾自喜地說這樣比較合適他,穿起來比較性感……”她忍著笑,“這個小家夥不過承襲了你一半的精髓而已嘛!”

  “風兒!這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你還把它搬出來!”安之漲紅著一張俊臉,難為情地抗議。

  飄絮之所以知道這“幾百年前”的事,全拜那該“千刀萬剮”的沈揚之所賜!

  話說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已不記得是哪一天了,總之不是他的幸運日就是了——飄絮在他家中,兩

  人情話綿綿、你儂我儂到忘了世間萬物的存在之時,那個煞風景、專門打擾人家親熱的缺德鬼揚之突然又在他面前冒了出來。

  他看到美女就把手足之情、同胞之愛拋諸九霄雲外的揚之,安之就滿肚子火無處發泄!他一看到飄絮就眼睛發亮,說什麼:“小姐,你的壯麗燃亮了我的雙眸,你的笑容眩惑了我的心,如果我的存在是為了與你相,遇,我感謝上蒼的寵幸……”安之聽到這段話,氣得並想扁他一頓!

  飄絮還來不及對他的話作任何有效反應前,安之已佔有性的環住她的腰,向揚之宣告了他的“私人財產權”。“想都別想沈揚之。”

  揚之放聲大笑,似乎挺愛看他打翻醋缸子的模樣,那絕對值大票價,不過,他還在安之翻臉前,皮皮地、帶點促狹地對飄絮喊了聲:“大嫂!”

  飄絮倏地雙頰燒熱,困窘得無言以對,安之則是讚許地說:“十分正確的稱呼。”

  “老哥,你這回是玩真的了!”揚之一點也不避諱當著飄絮的面說。

  “何以見得?”

  “還保以見得,瞧你那種‘羅密歐’式的表情,只有白癡才會看不出來,你眼中正強烈表達著‘她是我的一切’,想必你真的陷得很深,當起你所謂的癡男人,是不是?”他之所以第一次見面就喊飄絮大嫂,可不是空穴來風,他可以感受到安之對飄絮那種撼人的狂熱愛火,至於雪媚,她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

  安之一笑置之,“總有一天你也會明白這種感覺的。”

  揚之敬謝不敏地猛搖頭,表示了要當白癡你自己當,我正常得很,沒興趣奉陪。

  想當然耳,天性“白目”的揚之,一定不會輕易放棄捉弄人的樂趣,尤其是沉溺在“白癡期”的笨男人,當他又得知眼前的美人兒是曾讓安之神魂顛倒了好一陣子的小絮後,他就更有興趣了——這比逗弄安之、看他捉狂、困窘更有興趣。

  於是,他和飄絮“一見如故”,東拉西扯的和她閒話家常了好一陣子,當然也“很不小心”的洩漏了不少安之小時候發生的臭事,包括將西裝褲“修改”成開襠褲的趣聞。

  安之簡直氣炸了,偏偏飄絮從頭到尾倒表現得充滿高昂的興致,對他的抗議充耳不聞——說穿了,是根本沒人理他!

  於是,一整晚他都被人當成取笑的對象,惹得安之不滿的大喊:“風兒,你究竟是他老婆還是我老婆啊!”

  不僅如此,之後一有機會,飄絮就會拿這些陳年往事來逗弄他,臭得安之撞墻。

  不過,也因為那晚揚之的一聲“大嫂”,提醒了安之,他該對飄絮有所交代,於是他決定有時間要帶飄絮回屏東老家去見見他的父母,然後定下婚事。

  飄絮的反應是羞又急,她明白老人家思想比較保守,對未婚生子的一事可能無法接受,說不定還會把她定位於輕浮隨便的女子,但安之不以為然,還促狹地取笑她說:“別緊張嘛!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可想而知,這番話又引來飄絮的大發嬌嗔,然後又是一幕“兒童不宜”的親熱畫面。

  這會兒,飄絮又第N次拿他童年過往大作文章。

  “要不是揚之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你曾有如此磬竹難書的輝煌戰果,安安做的和你相較起來也不過是小兒科而已,現在我才明白,原來這個好動兒是承蒙你沈大少的基因,而非突變種。”

  三雙大大小小的目光直盯著他,害安之“見風轉舵”,語帶威協地想堵飄絮的嘴,“風兒,你最好控制一下你的小嘴,否則我絕不會在意伯母和安安在場,懲罰你這張不知安份的小嘴。”

  “你敢?”飄絮紅著臉瞪著他。

  “是啊,你敢不敢?”雖是問句,甘燕容可是一點也不懷疑安之的言出必行,不但默許,而且還一臉期待,擺明瞭:“快點、快點、我等著欣賞。

  “你說我敢不敢呢?”他往前跨了一步,語氣帶曖昧地低下頭,只差一點就碰上她的唇了。

  甘燕容聚精會神的注意下一刻的局勢發展,安安則一派天真的仰頭看著父母,困惑的發出她的疑問:“爸爸,你在幹什麼?為什麼和媽咪的嘴嘴靠得那麼近?”

  安之強忍著笑意,“呃,因為爸爸被媽咪氣得呼吸困難,所以要媽咪幫我做人工呼吸。”

  “那……那什麼是人工呼吸?”安安側著頭,表情更加困惑。

  安安那雙打著問號的眼眸令安之失笑了。“笨!爸爸示範給你看好了。”說完,不待飄絮有什麼反應便一把將她拉進懷中,在她錯愕的目光下迅速低頭封住那張紅艷艷的水嘴,挑逗地輕吻著。

  飄絮被他這突來的舉止震得目瞪口呆,他本能的想到反抗,但只維持了兩秒鐘便被他纏綿的吻消弭殆盡,抵擋他的手竟不自覺地環住他的腰,柔情萬千地回應他的熱情。

  安安睜大眼目不轉睛的仔細看著,對這新穎的事物感到好奇極了。

  他們恣意的感受彼此溫熱的雙唇,渾然忘了身旁還有兩位觀眾,直到鼓掌聲倏地響起,才驚醒陶醉忘我的兩人。

  甘燕容刻意提高音量,別有所指的說:“我說安安哪!你會不會覺得咱們客廳的溫度愈來愈高、愈來愈熱了?”

  “不會呀,沒什麼……”

  安安的嘴立刻被甘燕容堵住,“我說會就會,我們

  快走,讓熱情如火的某某人和某某人可以自由發揮。“

  她半拉著迷迷糊糊的安安往門外走,最後還不忘叮嚀一兩句,“記住,這裏是客廳,想‘深入一點的話,後面有屏風,或者想上樓我也不反對。”

  丟下臉紅到可以燃燒地球的飄絮和氣定神閒的安之,甘燕容拉著安安離開了客廳。

  

  這些天,飄絮忙著核對公司的帳目,連晚上也不得清閒,而安之就在一旁陪著她,讓她瞭解狀況,可是安之的態度……她也說不上來,當他望著一堆財務報表弟神靜思的時候,她就有種好像他發現了什麼、卻猶豫該不該告訴她的感覺。

  國定假日,飄絮本以為可以補個眠,昨夜她和安之累壞了——別想歪哦,是審核帳目太累啦!沒想到一大早,她便被她的寶貝女兒從床上挖起來,要她和安之帶她去逛故宮博物院……

  天啊,饒了她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安安小小年紀,卻對我國的國粹文物深感興趣未償不是件好事,上回她和安之帶安安去故宮時,安安就直嚷著下回還要去,雖然她對那些銅器、瓷器懂得不多,不過卻也表現了高度濃厚的興趣,並且下了個“宏願”,“總有一天”她要逛完整個故宮……

  那次的故宮之旅,他們還碰上了一個中國導遊帶的日本旅遊團,那個導遊的解說,至今她還記憶猶新。

  她無意中聽到那個導遊對一群日本人指著某個瓷器以日語解釋:“這是明朝時代用的‘夜壺’。”

  某個好奇心極重的日本人問:“什麼是夜壺?”

  “夜壺……呃,就是夜裏用的水壺……”一旁的飄絮和安之對望一眼,勉強忍著笑意。

  “這是箐衣。”導遊又說。

  “什麼是箐衣?”

  “就是……以前人用的雨衣啦!”

  另一個日本人又指著古代仕女圖中,仕女手拿的執扇發問:“那個畫中美女為什麼拿那個東西?”

  “拍蚊子蒼蠅用的。”導遊沒好氣的回答。

  這回飄絮再也忍不住了,躲在安之懷裏偷笑。

  另一個日本人又指著不遠處的屏風,“那個又是什麼?”

  “古代睡覺隔在床前,用來擋住蚊子用的,就是蚊帳啦!”那位導遊已經煩得亂蓋一通了,本來嘛!誰受得了那群井底之蛙的“十萬個為什麼?”

  “哦……”一大群日本人幡然大悟似的猛點頭。

  飄絮見狀,早已笑癱在安之懷中了。

  每次想到這件事,飄絮就忍不住莞爾。

  “好啦!別拉了,媽咪起床就是了。”這回不知道還有沒有日本團提供她笑料?安之說的,每日一笑,有益身心健康。

  梳洗完畢,她帶著安安下樓,準備執行女兒的要求——找她女兒的爹去了。

  可是她絕對想不到,這個沒天良的和居然反咬她一口,把責任全推給她!

  “外婆,媽咪又在想念爸爸的‘親親’了,她整天喜歡貼在爸爸身邊,沒看到他會很痛苦,就是一天不見,如隔三年這樣,唉!真拿媽咪沒辦法,所以我帶她去找爸爸了。”安安儼然一副小大人的無奈口,無視飄絮正吃驚的張大眼睛瞪著她,“還有啊!我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誰讓媽咪和爸爸像‘萬能糊’一樣,一貼在一起就分不開了,傷腦筋!”

  這……還有天理嗎?飄絮承認她喜歡貼安之沒錯,也承認她是很想去見他,但——去找安之的是她提議的嗎?她才不是為了“親親”而去找安之——只是“順便”而已啦!

  “風、憶、安!”飄絮對顛倒是非的女兒吼道。

  安安吐了吐可愛的舌頭,“外婆,我們走了,媽咪等不及,在生氣了。”

  飄絮又氣又好笑,任安安拖著她離開甘燕容含笑的注視。

  來到安之的住處,飄絮取出安之放置在地毯底下的鑰匙開門,安安神秘兮兮地對飄絮說:“噓,小聲一點,我們看爸爸在做什麼?”

  飄絮含笑同意,當她們輕手輕腳來到臥室,看到的居危害是蒙頭大睡的安之。

  “大睡豬”。安安跳上床,以超高分貝喊道:“天亮囉太陽曬屁股啦!”

  沒有動靜。安安再度伸出擾人清夢的小魔掌,猛力搖著安之的肩膀。“美女來了,想要‘親親’就快起來喔!”

  還是沒人理她。沒轍了,她學的也就這幾招而已,只有轉頭向母親求助。“媽咪,我沒有辦法了,看你的。”

  “我?我也沒辦法。”若讓她選擇,她寧可鑽進安之懷裏陪他夢周公。

  “你可以親醒爸爸。”

  “啊?”飄絮困惑地眨眼,等待更進一步的解釋。

  “對呀!人家童話故事的睡美人睡了一百年,就是讓王子給吻醒的,你也可以用這招吻醒爸爸。”安安的鬼點子一向多,餿主意一籮,童話故事看多了,多多少少也能“學以致用。”

  飄絮簡直哭笑不得,不過安安的建議好像挺好玩的,反正她連灰姑娘的故事都玩過了,也不在乎多搞一招“睡美男。”

  她向安安比了個0K的手勢,輕輕坐在床邊,俯下頭輕輕撒下了串柔情萬樓的吻,最後停駐在他完美的唇上,眷戀徘徊著,然後,她所始料未及的情況發生了!

  安之居然出奇不意的摟住她,反身壓住她,結結實

  實的給了她一個熱吻。

  “很不錯的點子,如果你今天都這麼叫我起床,那就太完美了。”他笑得好得意。

  “你早就醒了!”飄絮氣呼呼地指控。

  而一旁的安安則高興得手舞足蹈,“呀!太棒了,這招真有效,我可以去博物館了。”

  “博物館?故宮嗎?”他轉頭問飄絮。

  飄絮輕輕點頭,“我們去看古代的‘蚊帳’、‘雨衣’和‘捕蚊拍’好不好?”

  “那有什麼問題。”他香了她一記,“說不定我們還,會看到個什麼歐美旅行團,聽到更絕的笑話。”

  一連串的笑語自臥室傳出,幸福充斥在屋內每個人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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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15: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安之和飄絮從不曾想過要隱瞞他們的戀情,很大方的在公司裏同進同出,不曾避諱,安之甚至自然的擁著她,和五年前一樣陪她共進午餐,引誘她增加食量,甚至不惜動手喂她,飄絮不得不投降。

  而面對公司每個人的側目和多方面的猜測、流言,兩人都極有默契的忽略,無論是欣羨的祝福,抑或惡意的流言中傷,安之倒是處之泰然,沒有絲毫的憤怒或不自然,他不是一個活在別人意見和眼光中的人,對於今天的處境,他倒也看得很開。

  本來嘛!飄絮身為公司接班人,而安之又仍留在公司,這層關係就足以令一群好事者大作文章了,這也是當初安之為何遞辭呈的原因之一,他不是怕別人的眼光,但他不願飄絮也質疑他對她的關懷別有目的。後來又打消辭意,有一半是柔弱的飄絮令他牽掛不舍,而一則……

  總之,對於那些蜚短流長,他一向保持著充耳不聞的淡然態度,那些酸葡萄心理的言論,他實在沒有必要去在意,不管有多少人以“不純”的眼光看待他接近飄絮的動機,只要飄絮不曾懷疑他的真心,那就夠了。

  而他確實也沒有白愛飄絮,他相信她對各種傳言瞭解的程度並不下於他,也明白不少人指責他接近她不啻是一步登天的雲梯,但她卻不曾動搖過對他的信心,雙方絕口不提,他們無聲地達成共識,只要她公私分明,他心胸坦蕩,別人的看法並不重要。

  然而,某天晚上,飄絮卻首度提起此事。

  飄絮時常躺在安之懷裏,兩人“相安無事”的度過一夜,隔天早上面對甘燕容的“有色”眼光,他們早就習以為常,懶得解釋了。

  “對不起。”飄絮打破沉寂,說的卻是句令安之摸不著頭緒的話。

  “你有什麼事該向我道歉的嗎?”

  “當然有。現在公司裏的每個人幾乎都把我們當成了茶餘飯後的話題,這對你不公平,他們把你說得好像攀龍附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麼為你澄清,他們只看到事情的表面就大放厥詞,他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不該這麼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也不是現在才對我好,他們卻……還勸我重新評估你……” ,

  安之淡淡一笑,反應比飄絮平靜多了,“你相信嗎?”

  飄絮微微一僵,“你怎麼這麼問!你以為我會因為那種無稽之談而懷疑你?”

  安之親了親她的額角,“別緊張嘛!我又沒說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是真的要問你,只是想知道你的看法罷了。”

  飄絮這才放鬆心情,溫婉地縮回他懷中。“我愛你多深,就有多信任你,安之,你也該學著像我相信你一樣的信任我,不管任何人說什麼,我都不會去理會,除非哪一天我親耳聽到你說,否則我永遠相信你。”

  “任何人?包括你母親?”他提出疑問。

  飄絮肯定的點頭,“是的,包括我媽媽。”

  她是那麼相信他!安之感動地擁緊她,“風兒,謝謝你的信任,我絕不辜負你。你知道嗎?如果你是風,那麼我就是鈴,沒有風的鈴,同地發不出悅耳的聲音,人生便不再完整,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動力與人生的希望。”

  “只要是你的話,我五條件相信。”她柔情款款地回道。

  “對了,”他出其不意一聲,飄絮疑惑地望著他,“我有一樣東西要拿給你,一直都忘了交給你。”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玻璃鞋耳環,在她眼前晃呀晃的。

  “哇,真的在你身上!”飄絮驚喜地接過它,有著難言的喜悅。

  “我憑著玻璃鞋找到了那晚和我纏綿繾綣的神秘女孩,並和她兩心相許,永不分離,完美的現代灰姑娘成功落幕。”安之在她耳邊低語著,濃濃的深情令她沉醉。

  “安之!”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情難自己的在安之唇上用力親了一下。“對!我夢寐以求的愛情終於掬手可得,我曾夢想的灰姑娘情節真的在我身上發生了,我真的擁有你了——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

  安之感染了她的喜悅氣息,跟著童心未泯的瞎鬧:起來。“女人!我知道你垂涎我很久了,但是也用不著表現得這麼明顯吧?老是動不動就偷襲我,喂,不要壓在我身上——不要對我上下其手……”他指著飄絮輕撫著他胸前的手,“不要吃我豆腐!”

  “我吃你豆腐?”飄絮不敢置信地提高了音量。

  “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故意將她的話當成肯定句,“本來就是嘛!五年前不是你‘強暴’我,害我失身於你嗎?前幾天又趁我睡著了,當著安安的面偷親我……舉凡前例,你惡行照彰,企圖染指我的念頭已是司馬昭的心,現在又死壓在我身上……哇!你該不會又想把人家給‘那個’吧?”

  飄絮一直都不知道安之的演技這麼棒!

  一時她也玩心大起,“‘那個’是嗎?我就‘那個’給你看!”

  她別有深意地一笑,然後開始扯安之的衣服,“反正已經開了先例,我就再‘欺負’你一回!”

  “哇,救命啊!”安之作勢掙紮著,和她玩得不亦樂乎,“色女,啊!非禮呀,把你的‘祿山之爪’離我遠一點……人面獸心!”

  兩個人玩成一團,飄絮猛扯他的上衣,反正沒扯掉她的就是了,而那個大嗓門鬼吼鬼叫的安之,也不甘示弱的猛拉飄絮的睡衣,兩個已經當父母的人,居然忘形的在床上恣意玩了起來。

  “嗚,求求你放過我吧……”安之雙手護在已半開的胸前,“可憐兮兮”地求著欲罷不能的飄絮。

  飄絮壓在安之身上,一臉得意的勝利笑容,而安之則是楚楚可憐的求她住手,唯一的共同點是:兩個人都衣衫不整。

  “啊,小絮……”甘燕容漲紅著臉難堪的喚道。

  樂在其中的兩個人有默契地同時望向門口。

  “媽!”

  “伯母!”

  “呃,你們……”甘燕容指了指他們此刻的姿勢,頗令人玩味的。

  “我們?‘’飄絮回過頭,盯著安之一覽無遺的健美胸膛,忘情的呼叫:”哇,你的身材好棒哦!“

  “風兒!‘’安之窘迫地低叫,這女人難道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樣子多容易令人誤會嗎?”呃,伯母,你誤會了,我和風兒……“

  “你確定要用這種姿勢解釋這件事?”甘燕容上下打量著他們,忍著出閘的笑意。

  “風兒,還不快起來。”他無奈地望著呆呆趴在他身上的飄絮。

  “哦!”飄絮如夢初醒,趕忙離開他身上。

  安之再度瞪大眼望著她“春意盎然”的賽雪酥胸,但呆怔只有一秒,立刻反應過來,動作迅速地幫飄絮扣回幾乎全開的上衣衣扣,然後才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清了清喉嚨,試圖解釋。“伯母,我和風兒…呃,我從來沒有侵犯她的意思。”

  “我知道,是小絮侵犯你。”甘燕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還一臉通情達理的模樣,“我沒怪你,是小絮的錯。”

  “媽!”飄絮一臉酡紅,簡直無地自容了。

  “伯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和飄絮對望了一眼苦笑連連。“我和風兒之間是清白的,真的。”他再三保證。

  “‘清白的’就能有安安這個女兒,那萬一等你覺得‘不清白’的時候,不就……天啊!”甘燕容很聰明的偷笑在心裏,她可不想白白錯過逗人的樂趣。

  “不是啦,我是指……唉!怎麼說呢,應該是我和風兒自重逢以來都沒任何逾越禮教的行為,我明白發乎情,止乎禮的道理,我們一直很有分寸的。”

  甘燕容悄悄把對安之的讚賞放在心中,依然面露狐疑。“是嗎?”

  飄絮立刻附和的猛點頭,“真的,我們剛才只是鬧著玩而已,就算我想侵犯安之也不會在家裏……啊!不是、不是,我是說我不會侵犯安之,要嘛,也要他主動……啊,我在說什麼呀!”她懊惱地猛搖頭,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甘燕容對安之聳聳肩,眼神透露著:自己搞定,不關我的事。然後很識相的消失在他們面前。

  安之愛憐地將她摟回胸懷,往後躺回床上。“好了啦!你已經語無倫次了,別再折磨你的小腦袋瓜了,還是閉上眼乖乖睡覺,我陪你,嗯?”

  “哦。”她像個溫馴的小貓咪,躲在他有力的羽翼中,靜靜合上眼,她想,今晚一定有甜美的夢,而夢中有他。

  所有的噥噥愛許,深情相依,倣佛只是昨天的事,飄絮萬萬沒想到好夢由來最易醒,在她還來不及呼吸、來不及反應時,所有的美夢已被撕得粉碎,也一並將她傷得鮮血淋漓,將她打人絕望痛苦的深淵——萬劫不復!

  這天下午,她忙完手中的工作,抬望瞭望壁鐘,已接近下班時間。好吧!她就先去安之辦公室找她,等他一起下班。“

  誰知她才剛碰到門把,門內傳來的談話聲卻令她停住了所有的動作,她聆聽著一字字鞭苔著她的心的無情對白,眼中浮現了受傷的淚光,交織著不敢置信的憤怒!

  “沈安之,我實在無法相信像你這麼自命清高的人,居然也會使用你口中卑鄙的人所用的手段,走起旁門左道來了,可憐風飄絮那丫頭居然還傻傻的相信你,以為你對她是真心的,沈安之,你的手段夠高竿!”那一聲聲敲痛她的心的話,飄絮聽得出是出自公司的財務經理江信茂之口。

  而那個她所熟悉的悅耳嗓音,原本是對她傾訴纏綿愛語,如今卻如利刃般,無情的在她脆弱的心口劃上一刀刀致命的傷口。“我們是彼此、彼此。我不可能像風飄絮一樣,天真的相信你這道貌岸然的外表。”

  “我們同是一丘之貉,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江倌茂不屑地輕哼。

  誰和你是一丘之貉!手段卑劣的小人,安之在心底咒罵著,要不是為了揪出他的把柄,他才懶得委屈自己和他同事,真想送他一拳了事,然後去找他的風兒情話綿綿,免得既浪費時間又降低了他的格調。

  但是想歸想,他還是明白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既然江信茂已將他誤當成為追逐名利而親近飄絮的人,為了讓江信茂放鬆戒心,他就姑且將計就計,被當成無所不用其極的偽君子好了,畢竟“同類”比較好溝通嘛!

  他強壓下怒火,故作自若的淡笑著。“是,我不否認我是為了公司才接近風飄絮,畢竟一蹴而起的機會並不起,這間公司早晚會落在我手中,與其讓我主動追查你的所做所為,你不如趁早招出來,我可以既往不咎。沒錯,他是不追究,可是他不保證不讓飄絮追究。他在心中悄然補充。

  “我……”江信茂支吾其詞,猶豫著該不該坦白承認。

  就在此時,安之看見了門口傷心欲絕的飄絮。

  “風兒!”他訝異的低呼,本能地趨向她,想向她解釋。

  “不許碰我!”她淚流滿腮,肝腸寸斷,反應激烈地揮開他的手,轉身狂奔,一心想逃離這個傷透她的主的男人,她所有的理智早在聽到安之那串寒透她的心的話時就焚燒殆盡,滿腔悲痛的她,早已沒有多餘的心思聽他的解釋,更無力思考其中的原因,當然也忽略了江信茂。

  該死的!他急急追了上雲,朝著她喊:“聽我說,風兒!”

  淚水不斷奔流在她蒼白的臉龐上,她不停的往前跑,一心只想逃離安之,逃離這個虛情假意、卑鄙無恥的男人!

  “風兒!”安之在樓梯處趕上了飄絮,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又急又惱的望著不斷掙紮的她,不得不使力將他箝制在懷中,“拜託,安靜下來聽我說好嗎?”

  “放開我,你這個虛偽的小人!”她噙著淚大吼,使盡全力猛捶他的胸膛,“我再也不要想念你了,你好可惡,好卑鄙!我限死你了!”

  安之如遭電殛的鬆開她,錯愕的望著她,“你說什麼?”

  “我說我恨你,好恨、好恨你……”她悲絕地朝他大吼。

  他倒抽了一口氣,眼底浮現了被摯愛的人懷疑的痛心,“就因為方才的話,你就把我定位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無恥小人?這就是你對我的信任?‘’

  “不然你還要我說什麼?沒有人會願意自己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更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感情被人玩弄於股掌,沈安之!你怎麼對得起我?我是那麼全心全意的相信你,而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背叛和欺騙?”她淒涼的一笑,笑得蕭索而痛人心扉,“對,我是傻,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該要愛上你,活該要相信你也是愛我的,活該要被你傷害,活該要被你利用,活該要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你加諸在我身上的創痛,活該……,‘

  “閉嘴!”他既懊惱又無奈的低吼,“為什麼你總是不肯相信我對你的愛?短短的一段話,你就把我全盤否定了,難道我在你心中真是這麼不堪的一個人?風兒,真正被傷害的人是我啊!”他神情充滿哀戚,發自肺腑的痛楚吶喊牽動了飄絮纖弱的心弦。

  “不……不……”她抗拒的搖著頭,她不願再相信他了,因為她無法預期下一次的失望打擊她能否再承受,事實已擺在眼前,她不容許自己感情用事,再度自欺欺人相信他。

  “聽我說好嗎?風兒,”他伸出手,試著向她解釋o

  “不!”她驚懼地往後退。

  “風兒!”他苦惱的望著她。

  “不!‘’她此刻只想逃離他,一步步的節節後退……

  當安之意識到時,只來得及瞪大眼,她身後——是樓梯!

  “小心啊,風兒!”他心驚膽跳的驚呼,情急之下伸出的手,卻沒來得及拉住她。

  “啊!”她思緒紊亂,身後一個踏空,整個人滾下了樓梯。

  “風兒!”安之心一沉,心魂俱散的飛奔下去,心痛的摟住她軟如棉絮的身軀。

  飄絮只覺額上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片昏暗,在安之懷抱中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度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身在醫院中,那個令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正一臉關注的凝睇著她。

  “你終於醒了,醫生說你撞到額頭,有輕微的腦震蕩,除此之外還有幾處擦傷,不過應該不要緊。”安之鬆了口氣,拾手想為她拂開額前的髮絲,她卻冷冷的別過頭,他的心一抽,痛楚再度侵襲著他的胸口,疼痛不已。“你還是不願相信我?”

  飄絮臉上的淡漠是他所不熟悉的,寒似冰霜的口吻更是傷透了他的心,“我相信過,但事實證明,你不值得。如果說我不再相信你,也只能說我看清了事實,不願再當個被人玩弄的傻瓜。”

  “風兒!”他悲愴的低喚,難掩受傷之色,“這對我不公平,你至少該瞭解我對江信茂說的這些話的原因,而不是只看表面,事實上……”

  “事實上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滾!”飄絮未待他說完便激動的大喊,“走啊!”她眼中又是一片盈然,她極力忍住,不願在他面前掉一滴淚,就因為她愛他愛得那麼深,受的傷也就更深,更無法忍受他的欺騙,她是那麼真心待他啊!而他卻……

  安之輕扯厴角,逸出一絲悲楚的苦笑。夠明白了,不是嗎?她早就將他定罪,不論他解釋與否,她都打心底排斥,只因她對他的信心,其實並不如他所想像的堅定。

  多可悲啊!他拿生命去熱愛的女子,居然質疑他的深情,懷疑他另有所圖……

  “原來你把曾經對我的信任當成了傻瓜行徑,原來你認為我是個不值得你信任的人,原來我此刻在你心目中竟成了玩弄感情的惡劣渾蛋,原來……”他握緊拳,眉宇隱含著揮去的惆悵和悲涼,他深吸一口氣,嘶啞哀戚的口吻流露出他的無奈與疲倦。“我放棄了,我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麼了,任我費盡唇舌,你也不會聽進去一字一句,一切就由你自行判斷,如果……你依舊認為我辜負了你,我無話可說。”

  他默默望著她良久,無聲的嘆息著,然後舉起沉重的步伐轉身開門。

  他落寞的背影突然門扣緊了她的心弦,沒來由的感動一陣痛楚,劇列抽搐的心讓她明白,她是那麼的在乎他啊!她幾乎忍不住想脫口喚住他了,但一身傲骨與尊嚴不允許她這麼做,只能含淚看著他靜靜離去。

  成串的淚珠再度無聲的落下,而這回,卻再也沒有人以溫柔扣心弦的話語安慰她滿心的悲愁與淒冷——-

  “安之、安之……”她絕望無助的哭喊出聲,回應她的卻是一室的寂靜。

  

  一對情真意濃的愛侶,就此以冷漠相待,形同陌路。

  白天,他們不再形影相隨,甚至刻意回避對方,即使見了面,飄絮也是冷冷的擦身而過,對安之視若無睹,安之知道飄絮不想見到他,也就如她所願的躲著她,順為他寧可不見她也不願面對她冷若冰霜的對待。

  她是願意的!她絕對是願意氣他、傷他,她難道不知道他有多難過、多痛苦嗎?該死的女人! 而飄絮,她此刻正望著桌上的便當盒,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的這個時候,總有他溫柔的勸她多吃點東西,連拐帶騙的哄她把所有的飯菜吃完,而今天卻……

  她感傷的閉上眼,兩顆清淚卻消然滑下,她好懷念他的細膩柔情、好眷戀他溫柔的對待啊!只有在脆弱時,她才更加明白她有多依賴他,她好想靠在他厚實的胸膛,讓他為她遮風遮雨,拂去滿心的疲憊……

  “風飄絮,你好沒志氣、好沒原則,人家根本從沒愛過你,從頭到尾都在戲弄你,你居然還這麼放不開他,你活該,誰教你這麼盲目,看不清事實。”她諷刺地嘲笑自己,笑得好悲哀酸楚的淚不受控制地洶湧滑落,“可是就算看不清事實,我還是好希望他有一點點愛我,就算只有一點點,難道這也是奢望。”

  她望著桌上的便當,一點食欲也提不起來,她哀哀嘆了口氣,拿著便當起身,隨後交給正要打字的秘書。“快拿去吃,休息一下,工作可以午休過後再做,別累著了自己。”

  “謝謝。”秘書感激的一笑,這個上司總是這麼體恤員工。

  她微微一愣,這又讓她想起了安之,剛才她說的話,做的這些事,通常是安之對她說、對她做的……

  飄絮甩了甩頭,,她不能每做一件事就想到他,再這麼下去,她肯定會瘋掉!

  還是去茶水間呻杯咖啡提神醒腦一下。

  咖啡,安之的最愛……

  噢,不!她幾乎快慘叫出聲。

  躲過她的秘書投向她的困惑的目光,她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往樓下茶水間的方向走去。她一向不喜歡在別人的休息時間麻煩別人,尤其是打擾別人午餐這種缺德事,所以她情願自己走一趟,反正衝杯咖啡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五年前的“體驗民間疾苦”經驗,讓她時時提醒自己該多體諒別人,就像安之一樣……她又憶起她和安之初識時的情形……

  天啊,又想起安之!

  她加快腳步,當她抵達茶水室——噢,饒了她吧,又是安之!

  安之攪拌著手中的咖啡,朝開啟的門隨眼一瞥,這一望卻教他停住了所有的動作,忘情的低喊:“風兒!”

  飄絮不自然的別開視線,逕自取出杯子和咖啡罐。

  “這麼快就吃過午飯了?”安之隱忍不住滿腔對她的關懷,一臉關切的問,如果他沒猜錯,她又不吃午餐了,唉!她總是這麼惹疼他的心。

  “不關你的事。”她淡漠地拋下一句。

  安之胸口一緊,隱隱作痛。“你真的認為不關我的事,還是你認為我的關心是多餘的,或者你懷疑我對你的關心,更或者你不屑接受我的關心?”

  她依然是一貫的冷漠。“我不認為我有必要回答

  你。“天曉得,她必須花多少力氣才能武裝起自己,以陌路人的冷酷方式面對他,而不投進他的懷抱。

  “風兒!”他束手無策,滿心挫敗地望著她。

  飄絮逃避地躲開他受傷的眸子,衝動的一口飲盡手中剛泡好的咖啡,把他當酒般的猛喝,好像真能“澆愁”似的。

  安之見狀連忙在一旁焦慮的提醒,“會燙啊!小心點,風兒,你沒加糖和奶精,會很苦的。”

  飄絮淒愴的想,咖啡再苦,會苦過她的心嗎?

  她丟下手中的杯子,在失控前含著淚水奪門而出。

  “風——”他追了兩步,又頹然止住,無力地靠著冰冷的墻。

  追上去又如何?飄絮已對他的愛產生質疑,就算他向她解釋,她會相信嗎?愛已蒙上陰影,就算她暫時相信她,卻也不再如當初的篤 。

  他只好給她一段時間,耐心等她想清楚,讓她為了愛他而自己決定相信他。

  此刻,他更加憤怒的詛咒著罪魁禍首江信茂,要不是他,他和飄絮也不會搞成這樣。“該死的江信茂,我要你為這件事付出代價!”

  

  飄絮回到辦公室沒多久,她的秘書就拿著一個餐盒進來給她。

  “黃秘書,這是?”飄絮微愕地望著她。

  黃秘書為難的想了一下,婉轉的回答:“某人托我交給你的,我不知道你尚未吃午餐,否則剛才……”

  “我吃不下,給你吃並沒有什麼不妥,”她三言兩語就化解了黃秘書的內疚,“至於這個餐盒,是誰要你拿給我的?”

  “我……他一直叮嚀我,千萬別提起他。”老實的黃秘書咬著唇,一臉為難。

  “是安之,沈安之,對不對?”這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只有安之才會不願讓她知道。

  黃秘書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他怎麼知道我還沒吃午餐?”她並不是真的要問,只是喃喃自語。

  黃秘書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說出她的想法。“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似乎不太愉快,不過我感覺得出來,他很愛你,這陣子公司裏謠傳著許多關於你們的流言,我並不太認同,因為我能感受出他對你的真心,每天看他這麼深情溫柔的對待你,我看了就好羨慕,別人是因為沒看到他對你自然流露的呵護之情,所以才會這麼說,但是我相信你再清楚不過了。”她尷尬窘澀的笑了笑,“我只是一個小職員,沒有說這些話的餘地,侶我就是忍不住想表達我心裏的看法,如果我是你,面

  對這麼好的男人,我一定不會輕易錯過他,畢竟一個如此深愛自己的男人並不多。“ .

  飄絮聽得心湖激蕩不已,翻騰的情緒一時無法平復。“他愛我?他愛的真的是我本身嗎?”

  “你怎麼會這麼問?連我這個局外人都感受得出來,你怎麼會懷疑?他如果不愛你,怎麼會細心到連你有沒有吃午餐都發覺到?又怎麼會在暗地裏關心你?他甚至請我多注意你,別讓你太累了,還要我勸你午餐多吃點,別餓著自己,他說你總是不太會照顧自己,連吃飯也不合作……就算他不在你身邊,卻也沒忘記關心你,時時刻刻都放不下你,卻又不願讓你知道,這麼用心良苦的深情,你怎麼會懷疑呢?”他對飄絮質疑的眼光倒不以為然。

  “我……”她啞然了。“我母親也是這麼說。”她喃喃地說,想起昨晚她母親狠狠罵了她一頓,說她蠢、說她麻木不仁,安之如此真情待她,她居然沒良心的對人家不理睬……

  這些話聽在她耳裏,只成了莫大的諷刺。

  哈,他愛她?她寧可相信太陽有朝一日會從西邊出來,也不願相信安之對她有一丁點情意,她受夠了傷害,也受夠了謊言和欺騙!

  飄絮虛軟的往椅背上靠,神情是無盡的疲憊。“黃秘書,謝謝你,我會把你的話放在心上,好好想個清楚。”

  黃秘書會心的一笑。“預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悄然退出辦公室,將寧靜的思考空間還給飄絮。

  飄絮望著桌上的餐盒,怎麼也狠不下心隨手轉送他人,她雙手不受控制地打開它,將食物一口一口往腹裏吞,耳邊倣佛又。向起安之柔情萬縷的嗓音,要她一口口地把他的心意解決掉……

  心兒一酸,奪眶的珠淚一滴滴跌落……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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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0 09:15:4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黃秘書的話、母親的話,在她腦中不斷交錯湧現,耳邊低回不已的是安之低沉醉人的愛語,她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辦公,一個下午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

  下班時間早過了,公司的職員也走得差不多了,她依然失神地呆坐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依然盤踞心頭,她和安之,或許就如司馬光一首詩的詞句所雲“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吧!

  唉!她幽幽一嘆,腦中突然浮起一闕感人的詩詞:

  惜起殘紅淚滿衣,它生莫作有情癡,天地無處著相思。

  花若再開非故樹,雲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只成悲。

  是啊!多貼切的一闕詞,全然道盡了她的悽楚,她細細咀嚼其中的意境,不覺悲從中來。

  她甩了甩頭,命令自己不許再掉淚了,她已經為安之流了夠多的淚水,她不斷告訴自己,他不值得她如此對他,她該恨他,而且是恨死他才對!

  深吸了口氣,她略微整理桌上的資料,然後起身回家,母親和安安還在家中等她呢!

  安安……想起了安安,她不禁滿懷愧疚,她終究還是未能給安安一個健全的家庭。

  飄絮苦惱的皺起眉,思索著該如何向安安解釋她和安之之間的一切,難不成告訴她女兒,她的父親從未愛過她的母親,只是為了名利……

  不,她搖了搖頭,安之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糟,至少五年前安之什麼也不知道時,曾經也那麼真心的關懷過她,或許黃秘書的話不能全盤否決,她該相信他就算不愛她,至少也憐惜她、關心她。

  飄絮逕自沉醉在自己的民維中,渾然未曾注意到左右來車,當她聽到右方汽車鳴按的喇叭聲,尚未做任何有效的反應之前,整個人便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往後拉,順勢跌進一個溫暖而安全的胸膛,她還沒來得及搞清狀況,一陣略含怒意和焦灼的熟悉嗓音驀地響起——

  “你想嚇死我是不是?你過馬路難道一直都是神思恍惚,不看紅綠燈不看左右來車的嗎?”安之想也不想就大吼,剛才那一幕讓他的心跳差點就停止,他一路由公司跟著她出來,看她心神不寧,他實在不放心,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實在不敢想像,如果他沒有及時拉回她,那麼會發生什麼事……

  噢,天!

  他心有餘悸的緊緊摟著她,臉色泛白,一顆心倏地揪得好緊,雙手還微微發顫著,他差點就失去她了。飄絮感應到他真情流露的關懷,只能震愕的任他抱住她,他是在乎她的,她肯定!

  驚痛莫名的神情假不了、顫抖的雙手假不了,自然表現出的擔憂假不了,還有胸口疾速跳動的心跳更假不了。

  她愣愣地聆聽著他協雷般的心跳聲,疑惑的抬首望向他,卻在他眼中找到了所有的解答——

  那雙專注的眸子,有著太強烈的愛意和深情,震撼了她的心!

  她如觸電般震驚慌亂的推開他。不,怎麼可能?一定是錯覺?

  她一時無法理清一團糾結的思緒,匆匆躲開他的目光,逃避似地轉身狂奔,逃離他盈滿悲楚的目光。

  “風兒,你究竟要折磨我多久?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明白呢?”安之望著她的背影,逸出一聲淒愴的嘆息。

  

  今晚,飄絮又第N次失眠。

  她習慣了在安之溫暖的胸膛人眠,再不,他也會打通電話向她道晚安,祝她有個好夢,現在少了他,她居

  睜著眼,盯著天花板,她腦中沒來由的想起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她何曾見安之有過如此驚懼的神情,那 強烈的無法掩飾的驚痛,莫名震撼了她的心,那一幕情景在她腦中縈縈繞繞,盤旋不去!

  耳邊倣佛又響起安之曾說過的話——

  如果你是風,那麼我就是鈴,沒有風的鈴,再也傳不出悅耳的聲音,生命便不再完整,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動力與人生希望……

  那麼真摯的眼眸、那麼懇切的言詞,找不到一絲的虛假,猶記得,他曾說過,縱使有一天他會失去一切,那時他一定也還擁有她——那神情好專注、好滿足,倣佛他可以失去一切,也絕不能失去她。她倏地坐起身來,掩著蒼白的唇卻難忍心酸的輕泣出聲。

  “安之……我怎麼可以!怎麼可能懷疑你這麼真切的愛呢?原諒我,我不該被事情的表像誤導了判斷的能力……”當她誤解他時,他表情是那麼痛心、那麼哀戚。

  目光無意間又觸及桌上的玻璃鞋耳環,安之曾告訴她,他因為這個玻璃鞋耳環而尋回了她,和她兩心相許、永不分離……閃動著點點光芒的耳環,似乎象徵著他璀璨的情意,亙古不渝——-

  她自床上一躍而起,片刻也不遲疑的拿起桌上的 話筒,她要立刻聽到他的聲音,向他道歉,請他原諒她的盲目!

  才撥了兩個按鍵,敲門聲和甘燕容的聲音便傳進她耳中。“小絮,你睡著了沒有?”

  “還沒。”她暫時放回聽筒,起身開門。“媽,什麼事?”

  甘燕容將一包牛皮紙袋交給她。“安之要我交給你的。”

  飄絮雙眸立即亮了起來,喜出望外的問:“他人呢?”

  “不就是你啊!前些日子對人家冷若冰霜,他很識趣,知道你不想見到他,所以要我在他走了之後才交給你。”甘燕容的口氣頗有怨怪。

  “我去追他。”飄絮二話不說,準備往外衝。

  “等等,人家都走半個小時了,你到哪追啊?而且還穿睡衣追!”

  “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了啦!你看看他到底給你什麼東西,我回房休息了。”

  “嗯。”甘燕容走後,飄絮迫不及待的拆開紙袋,裏頭是好幾張報表紙,她一張張逐一閱覽,其後還有更詳,細的分析說明,她認得出那是安之的筆跡,她愈看愈心驚,這內容分明揭露了一項明顯的事實……

  突然,電話鈴聲劃破了一室的寂靜,飄絮嚇了一跳,拍拍胸脯,吁了口氣才接起電話:“喂,哪位?”

  “是我。”安之的聲音傳人腦海,飄絮的心立刻雀躍 起來,她還來不及表示喜悅,安之便不疾不徐的接著說下去。“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到我的聲音,但是就算我再怎麼令你難以忍受,也請你忍住甩電話的衝動,耐心聽我把話說完,這件事非同小可。”

  “我不是……”她本能想解釋,卻因受到他語氣中的凝肅氣氛,她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暫時擱下她私人的情緒,滿心沉重地問:“你是想說關於公司的財務經理江信茂盜用公款的事嗎?”

  “根據我的調查,江信茂在兩年半前因投資不當,造成股票套牢的狀況,又因吵地皮而欠了一身債,在走投無路下,才會挺而走險,在公司的帳目上做手腳。

  “不勞而獲的橫財總是容易讓人食髓知味,兩年多下來,他在公司所盜用的款項已超過五千萬,那段時間,你父親的身體狀況直走下坡,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多加注意公司的狀況,所以才會讓他有機可乘,在短短三年不到的時間裏,神不知鬼不覺的挪用了這麼大一筆鉅款,詳細的數目和情形我在報表中整理得很清楚,你應該不難瞭解狀況,就這樣,晚安。”不等的飄絮有任何反應,安之迅速掛斷電話。

  飄絮手持聽筒發了好一會兒愣,回過神來,耳邊只傳來陣陣嘟嘟聲。

  她悵然若失的掛回話筒,甩甩頭,強迫自己打起精

  神閱讀眼前的資料,暫時把她和安之的事壓下,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瞭解江信茂這個膽大妄為的“家賊”,究竟在三年間虧空了多少公款。

  看來今晚她又要挑燈夜戰了。

  

  隔天一早,飄絮帶著安之給她的來到公司,立刻撥了通電話到財務部給江信茂。

  “江經理,麻煩你到辦公室來一下。”她公事化平平板板地說。

  “有什麼事嗎?”自從他和安之的對話被飄絮聽到那天開始,他就一直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深怕飄絮哪天看出破綻,懷疑到他頭上來,想辭職,又怕更加引起飄絮的疑心,只好繼續寢食難安的混日子。

  飄絮冷冷一笑。“我們心照不宣。

  江信茂渾身一顫,手腳發冷,“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心裏有數,限你三分鐘之內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她並沒有清楚明示“否則”意欲何為,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

  “我——馬上來。”江信茂戰戰兢兢的回復,掛了電話,他神色陰晴不定地踟躕了好一會,然後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似的,打開了抽屜……

  “風飄絮,狗急都會跳墻,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面露兇光,陰冷地說,取出抽屜底層的東西後後,大步走向飄絮的辦公室。

  飄絮靠著椅背,耐心等著不知死活的江信茂自投羅網。

  門沒關,江信茂連敲門都可以省了,他站在門邊,猶豫的望著門內一臉高深莫測的飄絮。

  “又不是上斷頭臺,何必這麼緊張呢?”飄絮冷冷望著他,嘲諷道。

  江信茂沒得選擇,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並刻意關上了門。

  “江經理,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應該相當清楚我為什麼叫你來。”她連一點心理準備的機會都不給江信茂,立刻開門見山導入正題。“我不得不說,你的手法夠高明,三年不到,你居然有辦法吞掉公司近六千萬的資金而不露出破綻,江信茂!你怎對得起我父親對你的信任!”

  江信茂臉色遽變,頓時失去說話的能力,他所驚訝的,不僅是東窗事發,而是她怎麼會知之甚祥,他自認他掩飾得天衣無縫。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從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有負你父親的事。”他矢口否認,索性來個死不認帳。

  飄絮嘲弄的輕扯唇角,十足看白癡的表情,“你不覺得花心思在不是認一項昭然若揭的事實,是一件極為愚蠢的行為?”

  “我沒有,我克盡職守,你沒證據就別含血噴人。死鴨子的嘴,恐怕就和現在的他一樣硬。

  “江信茂!”飄絮怒喝,忿而起身。“不要把每個人都當成了傻瓜,你的手法再高明,終究掩飾不了虧空的五千七百萬鉅款,你以為你可以一手遮天、瞞天過海嗎?要不是我爸爸這三年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你可以逍遙這麼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要以為自己絕頂聰明,比才智,無還遠不及安之!”她將成疊的資料丟在他面前,“這是安之幫我調查的資料,我要你心服口服。 ”

  江信茂聞言大驚失色,顫抖著雙手半資料大約翻了一遍,先早瞪大眼倒抽了口氣,然後表情愈來愈難看,最後是臉色鐵青,徹底說不出話來。

  飄絮目光如炬地瞅著他,“為什麼不說話了?敢做就要敢當,當初你敢這麼做,今天為什麼沒有勇氣承認?”

  被一個年紀足以當他女兒的黃毛丫頭踩在腳底連一聲也不敢吭,他想,這大概是他畢生的奇恥大辱吧?

  然而,目前卻不是顧全顏面的時候,想想如何安然逃過這一劫才是重要的,既然在氣勢方面他就矮了人家一大截,他決定改弦易轍,使用哀兵政策,女人是感情的動物,往往最容易感情用事,如此一來,他便不用……

  他換上另一副博人同情的嘴臉,以無盡悲哀的口吻說:“你以為我喜歡這麼做嗎?有誰會願意冒險去做違法的事,當年我實在是被逼債逼得沒辦法了,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我也知道這種做法很不可能原諒,可是請你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一下,我其實也很痛苦啊!這兩年多來,我一直良心不安,嚴格說來,若說有報應,我也受夠了良心的譴責,所以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對不對?”

  只可惜,他失算了,飄絮若是這麼容易上當,她就不是風立言的女兒了。

  她斜睨著江信茂,扯出一抹笑容,眼中卻一絲笑意也沒有。“很動人的詞藻,你從前是學校演講比賽的高手嗎?怎麼說謊都不會眼紅,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不是!”他半惱怒的否認,“我說的都是真話。”

  “你說的是連鬼都笑你的蠢話。”她更正,目光冷冽如冰霜。“就因為你私人的問題,你就挪用公款?那麼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公司還能維持下去嗎?你有沒有想過,那些進了你口袋的錢是全公司員工所努力的成果,你這麼做,對得起公司所有員工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監守自盜,將公司的錢納入自己的口袋,至今,你銀行的存款帳戶已達三千五百萬之多,你以為我不清楚?”

  “我……”他再度啞口無言。

  “沒有十足的把握和證據,我不會輕易打草驚蛇,你也用不著再花心思為自己脫罪,早在你來之前,我就請律師凍結你所有的財產,並向法院提出訴訟,你等著收法院的通告信吧!還有,限你在今天之內離開公司,下回見面,就是在法庭上了,現在,滾出我的視線範圍內。”她冷漠的轉過身,寒著臉下達逐客令。

  他真是小覷了風飄絮這個丫頭!

  她居然連一點機會也不給他,就讓事情成為定局,他恨恨的望著飄絮的背影,一時氣憤不平,不假思索的掏出藏在懷中的手槍,抵上她的背。“不想芳華早逝的話就別輕舉妄動。”

  飄絮聽到槍上膛的聲音,警戒地挺起脊樑。“你想做什麼?”

  “我本來不想這麼做,是你逼我的。”他話中散發著陰寒的危險味道,聽得飄絮寒毛豎起,毛骨懶悚然。

  “不要亂來,你想一錯再錯嗎?”她試著和他講理,可是她也明白,說了也是白搭,他不可能聽得進去。

  “我不在乎,是你把我逼上絕路,我沒得選擇了。”江信茂的神情大有豁出去的氣勢。

  飄絮暗暗叫慘,她怎麼百密一疏,忘了狗急跳墻的道理?

  “那麼你究竟想怎樣?”她試著托延時間,等待救援。

  此刻,她忽然想起了安之,明知和他誤會重重的此刻,他不可能來找她,她依然在心底哀哀呼喚著他。

  “不想怎樣,只是要你打電話給律師撤銷告訴,然 後委屈陪我一段日子,直到我安全離開臺灣為止。”江信茂面露得意的姦笑。

  “卑鄙!”飄絮咬牙切齒的咒罵著。

  江信茂沒理會她的怒氣,隨手拿了衣架上的一件衣服披放在手臂上,以掩飾拿槍的右手,然後移步到她的右側,將槍抵在她腰際,左手環上她的腰以混淆視聽。

  “拿開你的臟手!”她怒斥。

  他不茍言笑的提出警告。“要拿的話,最好照我的話做。

  她不斷告訴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但是……她還真是受不了他惡心的手。

  她逼不得已的和江信茂一步一步往外走,內心卻狂烈的喊著安之。

  安之,你知不知道我正身陷險境?我需要你啊!安之……

  

  安之心神不寧的坐在桌前,美其名是規劃工程進度,然而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他撫著莫名慌亂的心,甩甩頭,強迫自己平心靜氣的投入工作,眼皮也很不合作的在此時猛跳個不停。

  他蹙起眉端,“我今天是怎麼回事?總是魂不守舍。”

  心又沒來由的狠狠一抽——

  他一驚,想起了飄絮。“糟糕,該不會……”

  他彈跳起來,走了兩步,又遲疑了。“她肯定不會樂意見到我的,我去找她,不過徒惹她的冷言冷語罷了。可是萬一她……不管了,只要確定她平安無事,她的怒言相向又算得了什麼。”

  他迅速開門,往飄絮的辦公室飛奔而去,在快到達時,他看見了相擁而出的飄絮和江信茂。

  “風兒,你……”他直覺事有蹊蹺,不僅因為江信茂手中正拿著他的外套,更因為飄絮一臉不自然的表情,似乎在告訴他什麼。

  江信茂沒料到會遇上安之,有著剎那的驚慌,但很快又恢復平靜,“我們有點事要出去談,先失陪了。

  “等等,”安之擋在他前面,要笑不笑的望著他。“出去談事情也用不著拿我的外套吧?”

  “啊?”江信茂呆了呆。

  飄絮把握住機會,一語雙關的說:“沒錯,外套是安之的,就算你很喜歡,強佔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行為,我建議你還給他。”

  “的確。”安之不加掩飾的盯著江信茂手中的外套,他敢打賭,外套下絕對大有文章。

  江信茂不著痕跡的瞪了飄絮一眼,十足警告意味。

  “哎呀!”飄絮故作恍然大悟的輕喊,“我想起來了,安之啊!他現在恐怕不方便還給你耶!”

  “為什麼?”這叫明知故問。心有靈犀一點通,他注意到飄絮的眼珠子轉呀轉的,示意他往她的腰際看。“喔!我明白了,江經理喜歡我的外套,捨不得還我,是嗎?”裝瘋賣傻的本事他也不輸給任何人。

  江信茂不自然的訕笑著:“是啊!是啊!”

  “早說嘛!我又不是小氣的人,你要的話我可以……”安之出奇不意的抽掉江信茂手中的外套,得知真相時,不禁倒抽了口氣。

  “退後!”江信茂見事跡敗露,立刻將槍對準飄絮的腦門,威脅安之。

  “不許傷害她。”安之往後退了兩步,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只要你不輕舉妄動,她就不會有危險。”

  經他一喝,附近的職員全擁了過來,比較機靈的人當機立斷,立刻打電話報警,樓下的警衛也全蜂擁上來。

  “讓開,全部讓開。”驚動這麼多人,是江信茂始料未及的,他一急,人也變得有些朱控、有點歇斯底裏。

  “安之……”飄絮求助地望向他。

  “風兒!”望著她受驚又無助的臉龐,他的心似乎被人狠狠切割成了兩半,疼痛不已。

  “江信茂,你敢傷她一根寒毛,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你最好相信!”他目光淩厲的射向江信茂,恨不能將他活剝了泄憤。

  “那就全閃開,讓我走。”江信茂此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挾天子以令諸候”。

  “好,我讓你走。”他以手勢示意四周的人讓開,目光卻從未移開江信茂拿槍的手,他幾乎不敢呼吸,一顆心揪得緊緊的,深怕一眨眼,江信茂便會傷及他的風兒。

  江信茂一步一步往電梯走去,此刻猶如喪家之犬的他,已無心顧及銀行的三千五百萬鉅款,一心只想脫身,反正只要他掌握了飄絮,錢還怕拿不到手!

  但,飄絮不願就這麼受制於他,她明白,今天她若不想辦法自江信手中逃脫,接下來的日子,“擄人勒索”的戲碼將會在她身上上演,她太瞭解這種貪得無厭的小人心態了,尤其她不願安之日夜為她擔憂牽掛。

  她衡量了一下情勢,樓下的警衛趕了上來,電梯旁的安全人員也正蓄勢以待,只要她能想辦法逃離江信茂的掌握……她思忖了一下,暗暗打定了主意。

  但是她也明白這是多麼不要命的危險舉動,她也沒有多少把握,或許就……

  她朝安之盈盈望了一眼,眼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眷戀和不舍——

  觸及她的目光,安之一凜!

  他驚詫的望著她。要命!這小妮子該不會……

  安之從沒有一刻這麼痛恨自己的直覺,他料中了。

  當江信茂和飄絮居靠近電梯時,所有的事都在這一秒發生,快得令人措手不及——飄絮利用江信茂最沒有防備之際,手肘用力向他的胸膛一撞,他沒有料到飄絮會有此舉,痛得手一顫,飄絮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掙脫他——

  安之心驚肉跳的看著這一幕,全身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凝結!尤其他看到江信茂在情急之下地準飄絮的槍……

  “老天,風兒!”他沒有片刻的猶豫,旋卻衝向她,在江信茂開蒼前,以身體護住她——

  “砰!”如雷貫耳的槍聲響起,飄絮驚愕的轉身望著為她捨命的男人,尖喊出聲:“不——”

  “讓開,沈安之!”江信茂整個人已陷入失控的狀態,發狂似的大吼,又朝安之開了一槍。

  安之堅決以身體護住飄絮,硬是為她擋了兩槍。

  “不,不要!”槍聲傳人她耳中,猶如催命鈴,將她的心扭絞得痛不堪言,她淚流滿面,猛力掙紮,卻掙不脫安之固執的保護範圍,她淒絕的喊著:“走開啊!安之,你放開我,快啊!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她怎能讓安方拿命來保護她,她不能啊!

  安之咬著唇,皺擾眉心顯示出他正極力壓抑著痛楚,卻不得不使出所剩無力的力氣箝制著蠢動的飄絮。“不要任性!現在不是嘔……嘔氣的時候,就算再恨我、再難…忍受我,看在我為你挨槍的份上……讓我抱一下……”痛得幾欲暈厥,但是看不到她平安,他無法放心,就是這股力量,他咬牙猛撐著。

  耳後傳來一陣動亂……

  “放開我,我不要坐牢……”是江信茂猶在作困獸之鬥,想也知道,他被擒住了。

  安之這才放下心來,氣若遊絲的問:“風兒,你……沒事吧……”

  說完這句話,未待飄絮回答,他的力氣在瞬間耗盡,整個人無力的下滑,失去了意識。

  “安之——”飄絮聲聲椎心的呼喚,安之沒來得及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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