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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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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晨潔]騙個陛下來救人(計謀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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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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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21: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玄楓站在營帳外。從昨晚聽說姬玄舞帶人闖入敵軍大營,救出雲貴妃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這裡,整整一夜。

  當帳簾掀起,姬玄舞從內走出,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命令自己用最冷傲的態度面對姬玄舞即將可能爆發的盛怒。

  但是姬玄舞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已。

  這一眼,雲淡風輕,卻讓姬玄楓難以承受,因為姬玄舞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失望、憤恨、蔑視……

  「皇兄!」他邁上一步,剛要說話,卻被姬玄舞阻止。

  「不用說了,我心裡清楚。我很累,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門回去再說。」

  「明日回去?」姬玄楓怔愣了一下,「不打了?」

  姬玄舞無聲一笑,「你昨夜大概是睡迷糊了吧?」他用手一指遠方,「這樣的敵人早巳不配做我的對手了。」

  姬玄楓這才注意到遠處的敵軍大營,早巳面日全非。

  他不知道,在經歷了一夜大火之後,至少有七八成的帳篷被燒燬,物資因此被燒了個乾淨,工兵行動坐臥部在露天之下,完全沒有了戰鬥能力,最重要的是,四王爺在逃跑時被鳳秋霜撞到,一劍殺死。沒有了首領的叛軍連盤散沙都算不上。

  姬玄楓沒想到這場聲勢浩大的戰役,竟然如此快就結束了。

  看來四皇叔還真是愚蠢!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妄想借他的手來除掉雲裳,還不如自己下手乾脆些。

  姬玄舞早巳離開,姬玄楓獨自留在原地默默地沉思,感覺身後有人靠近了他,他猛回頭。

  「王爺,放棄吧。」鳳秋霜憂鬱的說。

  「什麼?」

  「不要再想著殺雲貴妃了。」鳳秋霜低低的嗓音震動了姬玄楓,他的目光直視著她。「陛下都知道了,但他沒有點破,因為他還顧念著最後一點的手足之情。但是在陛下的心中,最重要的人畢竟是雲貴妃,而……」她沒往下說。

  「而什麼?」姬玄楓咬牙切齒。「而不是我,是嗎?不錯,自從那個女人入宮,皇兄的眼裡就再容不下其它人。」

  「王爺……陛下他,他是個男人啊。」鳳秋霜忍不住道出這個事實,想提醒他不要再沉迷於幻想中。

  姬玄楓驟然被人揭開內心的秘密,怒地大喊:「你懂什麼?你憑什麼來管我的事情?」

  鳳秋霜趕忙勸他道:「王爺,這裡是兵營,不要太衝動?」

  姬玄楓不理會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雲裳所在的帳蓬。

  「皇兄這麼寵愛這個女人,但這個女人到底是來幫他,還是來害他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不會讓這女人的陰謀得逞的。我要救皇兄,哪怕用盡一切手段,付出一切代價!」

  鳳秋霜震驚地看著他接近瘋狂的神情,忽然想到姬玄舞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別讓他錯得太深,否則,我也護不了他了。

      

  這一仗是姬玄舞登基之後第一次率軍出征,因此勝利消息傳回西歧,舉國歡騰。

  還未回到都城,夾道歡迎的人群已經遠勝過上一次迎接姬玄楓和鳳秋霜的隊伍。但讓百姓不解的是,不僅姬玄舞沒有露面,連姬玄楓和鳳秋霜都沒有出現。全體將士保持低調,連特意率百官迎接王駕的雲丞相都沒有見到姬玄舞。

  御駕直接進了西歧皇宮。扶著雲裳下了車,姬玄舞吩咐:「叫太醫到那蘭苑來。」

  雲裳忙道:「我的傷已無大礙,不用再檢查了,倒是你的傷口,還疼不疼?」

  姬玄舞說:「我要檢查的不只是你的身體,」他指了指頭的位置,「還有你那個惡夢。」

  雲裳說:「叫我爹入宮問問也許就知道了。」

  姬玄舞笑著摸摸她的臉頰,「你真是善良得可愛,這件事背後若有個天大的秘密,那雲中白就是那個努力隱藏秘密的人。他的居心如何,你知道嗎?事情尚不清楚,驚動他就是打草驚蛇了。」

  雲裳沉吟片刻,沒有再說話。但是姬玄舞的口氣讓她覺得很不安。他用了「打草驚蛇」這四個字,那麼在他心中,雲中白就是一條蛇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雲裳堅持先幫姬玄舞診視,姬玄舞拗不過她,只好任由太醫為他重新上藥,包紮傷口。

  當太醫轉而要幫雲裳診視時,姬玄舞低聲說:「胡太醫,有件事我要先問你。」

  看他如此鄭重的神色,胡太醫忙回答:「陛下請說。」

  「這世上是否有什麼醫術,可以讓人忘記自己本來的過去,將自己誤認作是別人?」

  胡太醫一愣,認真地想了想,回答:「有。」

  姬玄舞的眼睛陡然閃出精光,「說下去!」

  「臣看過一本上方醫書,其中記載說有一種失傳很久的針灸技法,可以讓人迷失神志,忘掉本性,甚至可以將他人記憶栘植過來,使他改頭換面成為另一個人。

  但這種針法非常危險,萬一使用不當就有性命之憂,而且有悖道德常理,所以早巳被各朝各代的行醫者禁用。就是那本醫書中也只是提及此事,未曾說明具體的施針技法。」

  姬玄舞瞥向雲裳,她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於是他繼續追問:「知不知道西歧國中有誰可能會用這種針法?」

  胡太醫想了半天,「太醫院中的人似乎沒有這等本事。但是前一陣有位國外的醫者,有人尊稱他為「歐陽神醫」,據說此人的醫術已經出神入化到可與華陀相提並論,或許這個人有此能耐。」

  「在哪裡能找到他?」

  胡太醫笑了笑,「前不久他倒是常在城裡晃來晃去,最近很少聽到此人音信,陛下要找他?」

  「嗯。務必要把此人找到,但是此事必須秘密進行。」姬玄舞謹慎的看著他,「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不要驚動其它人,如果找到此人,我升你為太醫院主事。」

  「謝陛下恩典!」胡太醫想不到天大的差事,就這樣輕易地落在自己的頭上,激動不已,連連叫頭,好半天才站起來,坐到雲裳身邊為她診脈,雲裳一直心神不寧地聽胡太醫講述,雖然心中早巳存疑,但還是不敢 信這種詭異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胡太醫診脈許久,姬玄舞見他表情占怪,追問:「怎麼?有什麼不對?」

  「娘娘的血脈似乎有阻塞,彷彿是被人封閉了一處心竅。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的醫術遠在我之上,恕臣無能,不能確切診斷出到底是什麼病因。」

  姬玄舞眸光冷幽,點點頭。看來的確是有病因,他的猜測已經有了第一個左證,這是最重要的。

  又過了一會兒,胡太醫忽然「咦」了一聲。

  「又怎麼了?」姬玄舞的眉心擰起。難道雲裳的身體上還有什麼問題?

  胡太醫為了保險起見,又細診了片刻,隨即起身笑著說:「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王即將有後,這是我西歧的大幸啊!」

  雲裳愣住;姬玄舞也愣住。

  胡太醫看到此情形識相地悄悄退出。

  姬玄舞伸出一雙手,環住了雲裳,並在她的耳邊喃喃說:「謝謝你。「

  雲裳的心猶如被陽光撥開,所有的陰霾都在剎那間消失不見。小腹中雖然還沒有任何感覺,但只要一想到這裡已經孕育了一個生命,她就有種說不出的幸福和甜蜜。

  她柔柔地說:「不,我也要謝謝你。謝謝陛下自我入宮後便對我百般呵護,以前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

  「可以被人如此強烈地愛著。」

  他一笑,吻了吻她的指尖,「好了,既然孩子都有了,你的稱呼是不是也應該改一改?」

  「什麼?」

  「我不想聽你總是陛下陛下的叫我。在民間百姓中誰會這麼客氣地稱呼自己的丈夫?在前線上你不是曾經叫過我的名字嗎?」

  她不知怎的,臉有些紅。「那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按規矩……」

  「不要什麼規矩,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聽到你喊我的名字。」他輕哄的語氣中還帶著三分霸氣。

  半晌,她終於叫出那兩個字:「玄舞。」

  他歎口氣,悠然道:「希望你可以一生一世都這樣叫我,而你的名字,但願不要讓我知道得太晚。」

  雲裳眨眨眼,「你真的確定我不是雲裳嗎?」

  「我確定。」他輕輕說:「而且,我想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只是……還需要確切地求證。」

  說到這裡,他又一笑,「不過現在,我想我應該做的事情,是昭告全國這個喜訊,讓全西歧的子民都和我一起高興。」

  「陛下,玄舞,千萬不要!」雲裳拽住他的袖子,「這件事還是暫時保密吧。」

  「你……」姬玄舞一頓,「你是顧慮那些在背後想害你的人嗎?」他的眸中冷光閃爍,「也許是到了我該和某些人算帳的時候了。」

  「不要。」雲裳急急懇求:「我們現在是幸福的,不能去感受別人的痛苦。你可能想不到,我的懷孕其實會帶給很多人困擾。那些至今未能得你青睞的圮嬪,還有……玄楓,雖然我不懂他在想什麼,但我知道他沒有害你之心,只是……」

  「他原本沒有害我之心,但他想害你,就等於是要害我。」姬玄舞咬緊牙根,冷肅的神色剛剛凝聚又忽然鬆懈下來,歎了口氣。

  「玄楓自小太依賴我,所以有些誤入歧途了。你不知道,他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他爹為國在戰場上捐軀,那時候他才不過三歲。

  我父皇心疼他年幼就失了雙親,將他接入宮中,如同其它皇子一般撫育。他和我年齡相仿,太子不喜歡他,我就一直保護他,在他眼裡我是他最親的人,他不容與別人分享。」

  雲裳怔怔地聽著,問道:「你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很早以前我就看出來了,所以我才安排秋霜在他身邊,經常派他到外面出征,盡量遠離我身邊,給他們兩人製造機會。秋霜暗戀他多年,我以為,若沒有我在中間,以秋霜的真心和條件會打動他,可惜他們兩人,一個固執己見,一個沉默寡言,到最後還是這種局面。

  我曾暗暗警告過玄楓,也讓秋霜去提醒他,可是他這個性格已經不能由他掌控。如果我再不下手,只怕他會錯得更厲害。」

  雲裳打了寒顫,「你要怎麼對付他?」

  「殺」這個字幾乎要脫門而出,但他還是搖搖頭,「我們畢竟是兄弟,我會給池留一條生路的。」

  抬手阻擋住雲裳還想說話的念頭,姬玄舞堅決地說:「別勸我。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不能個去面對。你以善念對人,別人以惡念回報,你若再處處為他著想,就是愚蠢了。」

  他渾身都是殺氣,優雅的白虎也有伸出利爪的時候。他會讓那些企圖陷害他的人知道,他絕不是可欺的。

      

  雲中白震驚地瞪著眼前人──姬玄楓。

  他與姬玄楓素無往來,但是姬玄楓今日突然登門造訪,劈頭就說:「我知道宮中的雲裳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只是一個替代品而已。」

  雲中白警惕地倒退一步,沉聲問:「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姬玄楓撩起長袍就坐了下來。「只想和你談筆買賣。」

  「買賣?什麼買賣?」

  姬玄楓故意慢悠悠地說:「還記得當年皇兄和前太子爭奪王位,朝中分成兩派。那時候皇兄多蒙丞相幫忙,最終得以順利登基。我知道丞相對此事一直念念不忘,但似乎皇兄早巳淡忘了。」

  雲中白暗暗咬牙。這其實是他的一個心結,從不曾和外人提起,卻不知道怎麼被姬玄楓猜出來了?他不由得覺得恐懼。

  姬玄楓又道:「丞相不用怕什麼,我只是按常情推斷。當年太子和丞相的交情很深,丞相又是太子的授業恩師,最後竟然會倒戈幫助皇兄,除了慧眼識人之外,應該也是皇兄曾向丞相許諾過什麼好處吧?」

  雲中白沒有說話,聽他獨自說下去。

  「但登基之前的皇兄和登基之後的,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而他所擁有的也不許別人去掠奪,以至於現在朝上他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意見。我聽說在我出外作戰的這幾年中,丞相和皇兄經常因政見不合而發生爭執,看來不是出於偶然啊。」

  雲中白慢吞吞地說:「君臣商討國事各抒己見,意見不合是常有的事,有什麼奇怪?」

  「若是常人呢,倒也罷了,偏偏他是國主,不可能錯,所以要錯也是你錯。長久如此,有誰會心服口服?」

  姬玄楓每個字都像是扎穴的針,巧妙地扎到雲中白心頭的痛處。

  雲中自和姬玄舞的怨早已結深,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並非完全來自姬玄舞。雲中白恃寵而驕,居功自傲,甚至有時候根本不將姬玄舞放在眼裡,試想這樣的臣子,有哪個君王可以容忍?姬玄舞慢慢疏遠他也在情理之中。

  姬玄楓今日來就是要和雲中白聯盟,當然每句話都要說得對方心癢癢的。待見到雲中白神情閃爍,他才不緊不慢地又道:「你女兒入宮第一天,皇兄就已經懷疑她的來歷,命令我暗查她的真實身份,顯然他早巳對你失去了信任。」

  雲中白的拳頭暗暗握緊,指骨格格作響。

  姬玄楓趁熱打鐵,「不瞞你說,姬玄舞的眼中也已經容不下我。他怕我這些年在外打仗,收攏了不少軍心會對他不利,所以謀畫著要削我的兵權。你我已到了這步田地,再不採取行動,只怕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你……你想怎麼做?」雲中白這話一出口,表示他已無心防。

  姬玄楓微微笑道:「你把那個女人送進宮裡,冒了這麼大的風險,還不是想靠她的美色迷惑姬玄舞?但是你這麼做太危險了。我不知你動了什麼手腳,讓她認為自己是你的女兒。不過我也要提醒你,她現在似乎有些恢復了。若是哪天突然恢復過來,就是你走入絕境的一天了。」

  雲中白只覺得渾身寒毛直立,身體發冷。

  姬玄楓傾過身子,眼睛瞇成一條縫。「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他用手做了個斬式,冷冷的笑容凝固在他唇邊。

      

  斬月將熱騰騰的湯送到雲裳面前,雲裳忍不住皺起眉。

  「又是烏雞湯?太油膩了。」她幾乎想捏起鼻子了。自從知道她懷孕後,姬玄舞就每天讓御廚房做很多的山珍海味給她補身體,最要命的是每人晚上的一盅雞湯,讓她實在難以下嚥?

  「這是陛下吩咐的。」新月慎重的說。

  雲裳沒辦法,只有接過湯碗,不過剛看了一眼就覺得胃裡犯噁心,急急地放下碗把臉轉到一邊去。

  「我想喝碗白粥。」她現在腦子裡想的都是清淡的東西。

  新月為難地說:「可是那些東西陛下說沒營養,不利於未來的小皇子。」

  雲裳歎口氣,「八字剛寫了一撇就讓他緊張成這個樣子,若是到了最後,不知道他又會出什麼新花樣。」

  「這也難怪啊,陛下第一次有後,難免激動。」

  新月的解釋讓雲裳想起一件事,「陛下……以前有沒有過……有沒有過別的女人?」以姬玄舞的家世樣貌,什麼樣的女人都會投懷送抱,那麼,他為什麼一直無後?

  新月想了想,「別的事情我不清楚,不過據說陛下還是皇子時,喜歡他的女子很多。但陛下一直不定親事,為了這件事,還和老國主爭執過好幾回。我聽說陛下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子,所以他發下重誓,今生若不能找到那個讓他摯愛的女子,就絕不會娶妻生子。」

  雲裳幽幽地聽,問道:「那他一直沒有找到那個女人嗎?」

  斬月搖頭,「應該沒有吧!不過,這都是聽說而已,我是不太相信會有什麼女人讓陛下神魂顛倒,整個天下最美的女子我看也就只有娘娘您了。」

  雲裳噗哧一笑,「你這丫頭還真是嘴甜。」雖然在笑,但腦海中想的卻是,那個讓姬玄舞愛上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現在是否還在想念著那個女人呢?

  新月心思靈巧看穿了她的心事,笑道:「娘娘不用擔心,不管傳聞如何,現在陛下最愛的人是您,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實。」

  雲裳紅了臉,「這些話在這裡說說也就罷了,不要到外面亂說去。」

  「是!」新月應道。

  突然,屋外有太監高聲說:「眾位娘娘來看貴妃娘娘!」

  真正的辛苦並不是在以後,從現在就已經開始了。雲裳只有起身去應對。

  李妃率領眾位妃嬪走進來,一眼看到桌上的烏雞湯,眼中的幽怨不加掩飾地就流露出來了。

  「聽說姊姊有了身孕,本來還以為是傳聞。不過看這盅湯擺在這裡,想來消息是沒錯了。」

  「不敢勞動各位妹妹來看我。」雲裳謙遜地說:「只是件小事罷了。」

  「小事?這可不是什麼小事。以前從沒有別的女子有這份榮車能懷有陛下的骨肉。」

  蘇妃等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了一堆問題,儼然是一群熱心人。

  雲裳被吵得頭有些暈,但為了不失禮,只好陪著笑繼續聽下去。

  姬玄舞就在這混亂的局面中悠然走人。這一回他沒有急著趕人,微笑著從人群中穿過,「怎麼今天又聚到一起了?」

  妃嬪們還忌憚他上次的餘威,訥訥地不敢開口。

  姬玄舞瞥了一眼李妃,「又是你領的頭吧?」

  李妃忙答:「聽說貴妃姊姊身子不舒服,所以我們過來看看?」

  「哦。」姬玄舞淡淡地說:「她有了身孕,需要休息,你們這麼多人站在這裡,是在幫她,還是害她?嗯?」

  他聲音不冷不淡地,卻哼得眾女人們心裡發顫,最後,大家還是決定離開。

  雲裳輕聲道:「既然不能多分顆心給她們,當初就不應讓這麼多人入宮。你這樣,不是耽誤她們一生嗎?」

  姬玄舞沉默許久,接著手掌悄悄襲上她的小腹。「今天感覺如何?」

  「還好,沒什麼特別感覺。」

  姬玄舞說:「我今天一直在想,要為這孩子取個什麼樣的名字?若是男孩,便叫姬無雙;若是女孩兒,就叫姬如艷。你說好嗎?」

  「你起的名字,怎麼都好。」她想笑他心急,但見他神情這麼鄭重,便忍住笑意。「對了,玄舞,你以前有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

  姬玄舞仰起臉,直視著她,笑了笑,忽然拾起上身,猛地攫住了她的唇。

  什麼都不用說,所有的言詞都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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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11-22 01:21: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女人的舌頭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東西之一。

  在幾位妃嬪的閒聊下,雲裳懷孕的事情不經而走,很快就傳到西歧都城內的街頭巷尾。

  最後,姬玄舞還是正武公佈了此事。因此幾日來皇宮的大門幾乎要被送禮的車輛給擠破。

  在這些忙著阿諛奉承的臣子中,只有姬玄楓保持了沉默。於是有人猜測平王與國主之間是不是有所不合?一時間謠言又四起。

  三日後,姬玄楓親自捧著一個錦盒入宮,拜見雲貴妃。據說他帶去的是株千年靈芝,價值連城?雖然沒人知道當時的情形,但外面子早已傳得繪聲輸影,說平王和貴妃娘娘相談甚歡,最後還是貴妃親自送平王出門。

  而在流言的中心,那蘭苑中,那株千年靈芝匯被握在姬玄舞的手中把玩。

  「這靈芝的確是個珍品,不知道他從哪裡得來的。」姬玄舞一副鑒定的口氣。

  雲裳道:「他說是在外作戰時從一處懸崖峭壁上親門採來的。」

  「真是有心。」姬玄舞放下靈芝,將雲裳拉到身邊,「他有沒有說什麼?」

  雲裳想了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他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就走了。」

  「哦?」姬玄舞挑了挑眉毛,覺得有些古怪。「暫時下要再見他們了,若有人來看你,就說身子不舒服。」

  「難道我這幾個月都要這麼躲著人過嗎?」雲裳笑道。

  「目前情勢不明,還是小心為妙。」姬玄舞說完,沉默了一下,「在你周圍的人都不要輕信,我有感覺,後面還會有不少事情要發生。」

      

  新月跑到藥房去,急急地問:「怎麼樣?貴妃娘娘的藥煎好了嗎?」

  「好了好了。」藥房的管事趕緊把藥盅放上托盤端給新月。

  新月端起托盤剛要往外走,李把宮裡的時兒正巧進來,大聲叫:「怎麼我們娘娘要的藥還沒好?」

  管事的忙說:「不好意思,今天的人手不夠,再等半個時辰就好了。」

  「還要半個時辰?」時兒大叫起來,瞪了一眼新月的背影,「人家娘娘沒病沒災,吃補藥就快得很,怎麼我們娘娘病了,等著藥救命就這麼慢?真是狗眼看人低!」

  新月聽了氣不過,轉過身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時兒扭頭道。

  新月氣得把托盤放在窗台上,定到時兒面前,「你把話說清楚。」

  時兒杏眼圓睜,「說就說!不錯,國主現在很寵你的娘娘,但是別太得意,十年風水輪流轉,還不知道最後會轉到誰的頭上去呢!」

  啪!新月氣不過狠狠甩了時兒一巴掌。

  時兒怎麼也不肯吃這個虧,於是兩個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藥房內的人聽到動靜,趕忙將兩人拉開。

  新月的頭髮散了,時兒的衣服破了,兩個人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同時說了一句:「哼!回頭走著瞧!」

      

  當新月把藥端給雲裳時,雲裳蹙了蹙眉,「你這是怎麼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新月低著頭,喃喃低語。

  「胡說!摔倒怎麼可能摔成這個樣子?」雲裳一邊端著藥碗,一邊打量著她,「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新月半晌才道:「李妃宮裡的時兒說話對娘娘不敬,我教訓了她一下。」

  雲裳先是愣住,然後低笑,「你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新月急了,「我當然是想幫娘娘,所以才……」

  「既然是真心愛護我,就不要給我惹麻煩。」雲裳低頭喝下藥,「李妃是妃嬪中很有地位的一個,那些妃嬪部很聽她的,你今天得罪了她的人,不是要給我樹敵嗎?一會兒我帶你去她宮裡賠罪。」

  「我又沒錯。」新月喃喃著。

  雲裳一凝眉,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緊接著她的眉心糾結在一起,呼吸急促,臉孔變得雪白,搗著肚子就伏倒在桌面上。

  新月嚇得連聲問:「娘娘,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去,快去叫太醫!」雲裳咬著牙蹦出這幾個字。「還有,還有陛下……」她似乎是疼得難以忍受,再說不出其它的話了。

  新月立即跌跌撞撞地衝出門跑去叫人。

      

  半個時辰之後,姬玄舞趕到,胡太醫早巳診治完畢,面色凝重。

  「怎樣?」姬玄舞進屋後就問。

  胡太醫搖搖頭,「娘娘吃的藥裡似乎被人下了什麼東西,恕臣無能,皇家血脈沒行保住。」

  姬玄舞臉色鐵青,轉身問早已嚇呆了的新月,「藥是從藥膳房端來的?」

  「是……」新月哆哆嗦嗦地回答。

  「一路上被什麼人碰過嗎?」

  「這……這…」

  新月的口吃讓姬玄舞更冷沉了面容,「這什麼這?到底有沒有被人碰過?」

  「我在藥膳房和李妃那裡的時兒吵了架,藥就放在窗台上,不知道……」新月的神色灰敗,比姬玄舞和雲裳的都要難看。

  他冷冷地盯了新月一眼,「以你的命,就是一百條也不夠殺。先滾出去!」

  之後又遣走所有人,姬玄舞才坐在床邊,握住雲裳的手,頭靠在她身一芳。

  雲裳側轉了臉,看到他的黑髮,忍不住伸出一隻手,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

  「對不起。」他的聲音變得憂鬱沉悶,「是我害你必須承受這麼多。」

  雲裳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然後將自己的臉靠了過去。

  雲裳的流產就如她懷孕一樣,沒多久就在宮中、民問傳開來,大家都說雲貴妃命不好,剋死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人說她身上恐怕有不祥之物,人人都避而遠之。

  似乎是在響應這種猜測,幾天後雲裳自動請旨要搬到距離皇宮二十里外的一處別館暫住,而出乎許多人意科的是,姬玄舞居然同意了。

      

  或許是姬玄舞對失去孩子這件事也難以承受,不僅就此對雲裳漸漸淡了,後來還甚至破例宣召了蘇圮陪寢,成為宮內最轟動的大事。

  這些消息傳到姬?楓的耳裡,讓他不免深思。以姬玄舞對雲裳的態度來看,他不是個薄情的人,難道會這麼快就變心嗎?

  恰好幾天後是姬玄舞每月同定行圍打獵的日子。姬玄楓奉命隨行護駕,偌大的隨軍人員中,姬玄舞居然只帶了蘇妃這一位妃子,這讓姬玄楓更覺古怪。

  打獵的時候姬玄舞彷彿心不在焉,每枝射出去的箭都輕飄飄地,沒有準頭。倒是坐在他身後鳳輦中的蘇圮,一直在吃吃地嬌笑,不停地拍掌叫好:「陛下射得太好了!」

  姬玄舞放下弓箭,走回車上,捏了捏蘇妃的下顎,「睜眼說瞎話,就會拍馬屁。」

  蘇圮笑得更響,「臣妾說的是心裡話,陛下怎麼不信?」

  看她的身子幾乎都歪倒在姬玄舞的身上,姬玄楓擰起了眉毛。

  蘇妃拿起一顆葡萄親手遞到姬玄舞嘴邊,「陛下,近來臣妾聽到不少閒言閒語,不知道該不該說。說了怕陛下生氣,不說又怕對陛下不利。」

  姬玄舞慢慢咀嚼著葡萄,說:「你既然都開了頭,就說吧!」

  蘇妃又靠近了他一點,「很多人都在說雲貴妃身上不乾淨,所以小皇子才會沒保住。而且她剛入宮,四王爺就發生叛亂,只怕她真的……」她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姬玄舞的神色。

  姬玄舞低垂著眉眼,漫不經心地回答:「怕她真是個不祥之人,是嗎?」

  蘇妃忙低下頭,沒再說什麼。

  姬玄舞揚起唇角,「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她現在都搬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住,就算是再不祥仔不會干擾到誰了吧?」

  蘇妃小聲說:「是。」

  「好了,別去想她了,今晚本王總要打些獵物回去下酒是不是?」姬玄舞大笑著躍出車廂,抽出弓箭拾手疾射,一隻飛鳥應聲而落。

  周圍一片讚譽之聲隨之響起,姬玄舞朗聲笑道:「就是再強壯的飛鳥也有跌落的一天,是不是?」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地瞥了下姬玄楓,而姬玄楓的眼神正冷冷地盯著車內的蘇妃。

      

  夜半時分,姬玄楓悄悄溜到姬玄舞的寢宮外,裡面傳來歌舞之聲。他躍上牆頭,只見姬玄舞左手持杯,右手摟著蘇妃正在看一群美女歌舞,他飲到酒酣耳熱、縱情大笑之態,是姬玄楓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於是姬玄楓一言不發地躍下高牆。走到宮外,跳上早已準備好的馬匹上,直奔丞相府。

  二更天,皇宮大門忽然打開了條縫隙,一身黑衣的男子從縫隙中閃身而進。

  「陛下……」

  有人要對他行禮,卻被他制止,「噓--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的行蹤,否則……」姬玄舞黑眸中的殺氣一閃而過,後面的話盡在不言中了。

  他乾淨俐落地躍上馬背,與姬玄楓的方向相反,他要去的是皇城的西邊,那個名叫清心別院的地方,那裡,正有一個人在等他。

  甫下馬,別院的門已被打開,新月從裡面走出。「陛下。」

  姬玄舞逕自往裡走,隨口問:「今天娘娘怎麼樣?」

  「歐陽神醫用過針後,娘娘一直昏睡,夢裡說著胡話,什麼『大姐、那蘭花、發兵』的,聽得人好糊塗。」

  他緊蹙眉心,又問:「藥部吃了嗎?」

  「還沒有。娘娘從中午睡到現在都沒醒,根本沒法吃。」

  「去把藥熱了端過來。」他簡翠命令,一腳已經踏進房中。

  軟楊上,雲裳緊閉雙日還在沉睡。

  他走過去,扯過掉落的被角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只是這個動作,卻讓雲裳醒過來。

  「陛下?」

  他不滿地皺皺眉,「怎麼又改了稱呼?」

  她笑了笑,「玄舞。」

  被他扶著坐起身,找不到適合依靠的東西,最後還是靠進了他的懷裡。

  「這麼晚了,你還來,明天怎麼上朝?」

  「兩天沒看到你了,我不放心。感覺如何?」他一連串的問。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彷彿好點了,又彷彿不好。」

  「怎麼說?」他換了個姿勢,可以讓她完全側躺在他的懷裡。

  「那些怪夢作得越來越多。我好像總在一個大花園裡,四周都是那蘭花,還有一些女孩子,也許是我的姊妹,到處都是她們的笑聲,但我想去找她們時,卻又找不到。」

  看她困惑的神情,姬玄舞反倒笑了,「好,總算是有點成果,也不枉我這番辛苦佈局。」

  她望著他,問:「宮裡情況如何?」

  「看似平靜,不過….…沒想到玄楓和雲中白居然會聯手。」姬玄舞摸摸眉心,噙著一絲冷笑。

  她將手輕輕蓋在他的手背上,「別擔心。」

  姬玄舞同之一笑,「我不是擔心,只是在想要怎麼做。雲中白是三代老臣,朝中也有不少官員是他的學生,要動他必須證據確鑿才行。而玄楓統管數萬大軍,在軍中很有威信,這兩人一文一武,擅動不得。」

  「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嗎?」她問。

  姬玄舞反問:「在他們要對你下藥的時候,我能問他們是否有迴旋的餘地嗎?」

  她不語了。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的事情,還是那樣驚心動魄--

  先是姬玄舞得到密報,說有人想在雲裳的藥碗裡下毒謀害,所以他特意派新月去取藥,結果藥膳房果然出了事情。新門將藥帶回那蘭苑時,發現身後似乎有人跟蹤,於是主僕二人就一起在那個監視者的面前合演了一齣戲。

  那人以為她喝了那碗藥,其實她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接下來,流產、自我放逐、冷落,一連串的事情,又造成了她已經失寵的假像。

  他們之所以這麼辛苦地在人前演戲,都是姬玄舞的主意,目的有兩個──

  其一,胡太醫找到了歐陽神醫,他差點被雲中白滅口,正在四處躲避,聽說姬玄舞不計前嫌召他入宮為雲貴妃治療,歐陽神醫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選,只有答應。

  但宮內耳目眾多,很容易驚動到最初陷害雲裳的人,所以必須尋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讓他慢慢施針,這裡便成了掩人耳目的最佳地點。

  其二,姬玄舞擔心姬玄楓後面還會有更厲害的動作,為了雲裳的安全,故意冷落她,讓她搬出皇宮,也是間接保護了她。

  但雲裳也因此多了一重不安。「玄楓是嫉恨和你在一起的女人,那現在蘇妃豈不是危險了?」

  姬玄舞詭譎地淺笑,「你是擔心蘇妃危險,還是擔心我會變心喜歡上別人而忘了你?」

  她臉一紅,「人家在和你說正經的。」

  他的手卻襲上她的小腹,「咱們的孩子若是面對和他的父王一樣的情況,不知道他會怎樣抉擇?」

  「玄舞……」她幽幽地歎息。

  新月端來了熱氣騰騰的藥碗,雲裳顰眉,「這藥好苦,可不可以不喝?」

  他笑,「治病的東西怎麼可以說不要?難道你要一輩子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嗎?乖,喝完了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秘密。」

  她秋波流轉,心中滿滿的好奇,令她不得不皺著眉將藥喝盡。

  為她擦去唇邊的藥汁,他扯過桌上的一張白紙鋪在她面前,用毛下筆在上面寫了一個字--菀。

  「菀?什麼意思?」她困惑地看著那個字,心中卻有一股好熟悉的感覺。

  他的目光也凝在字上,說:「這個字就是你的名字。」

  她的所有動作部停住。

  「你的本名不叫雲裳,」他緩緩說道:「你是女凰國的二公主,君菀。」

      

  當姬玄舞回宮時,內宮總管就驚慌失措地跑來稟報,「昨天晚上蘇妃在寢宮被人殺害了。」

  聽到這個消息,姬玄舞感到震驚萬分,他呼吸艱難,眸深如墨。

  雖然蘇妃是他的一枚棋子,但畢竟也是一條人命。敵人如此堂而皇之地殺人,已讓他無法再容忍下去了。

  該是他採取反擊行動的時候了。如果他再按兵不動,那麼下一個倒下的,就會是君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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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鳳秋霜奉召入宮的時候,姬玄舞正在皇宮中的野獸園前等她。

  這個地方選擇得太詭異,鳳秋霜剛剛靠近就已經聞到從園中傳來刺鼻的氣味,讓即使是久經沙場的她,也忍不住搗住了口鼻。

  遠遠地,她看到姬玄舞站在野獸園的最高處--百獸台上。他俊美優稚的氣質中不見了那絲溫暖,冷冷地昂著頭,如一尊雕塑。

  「陛下召臣來有什麼事情?」鳳秋霜跪在台前。

  姬玄舞沒有看她,招手讓人遞過弓箭,這才開口:「秋霜,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建立這個野獸園嗎?」

  鳳秋霜回答:「臣聽說陛下是要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先祖創建西歧的艱難,看到野獸就如同看見了那些磨難,不讓身體中的血性變得過於懦弱溫柔。」

  「說得對。但是還有一點也許你不知道。這些野獸冷酷殘忍,如同潛伏在我身邊的敵人。我將它們圈禁在這裡,是要提醒我千萬不要放鬆。而每獵殺一頭虎狼,就代表我將要誅滅一個敵人。」

  他舉起弓,瞇起眼,在鳳秋霜尚不及從他言詞中的震撼裡醒悟過來時,台下的野獸園中已有一隻豺狼中箭倒地而亡。

  周圍的虎狼都嗷嗷叫著撲上去,為了搶奪這只死狼的肉而廝打在一起。

  鳳秋霜見慣了死亡流血,但是野獸這種弱肉強食的景象,還是讓她怵目驚心。

  姬玄舞悠悠地說:「知道我下一個要殺的人是誰嗎?」

  鳳秋霜嘴唇輕顫,「陛下,平王他……」

  姬玄舞歎口氣,「我不會為難你,讓你去對付玄楓。我找你來只是想讓你助我一臂之力去剷除另一個人。如果那個人先死了,我還可以講一些罪名推到他的身上,也算是救玄楓一命。我想你也不願意玄楓像台下這頭狼一樣死得這麼淒慘吧?」

  鳳秋霜抬頭看著姬玄舞,「陛下要殺誰?」

  冷幽幽的黑眸中是看不見底的波光,他慢慢念出三個字:「雲、中、白。」

      

  被黑夜籠罩的丞相府今晚看起來依然寧靜。

  雲中白放下密函,閉緊雙目還在想著信上的內容。就在此時,有家丁驚慌失措地前來敲門,「丞相、丞相!外面來了好多官兵!」

  「官兵?」他一愣,頓時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在家丁身後緊跟而來的是全副武裝的鳳秋霜。她美麗的容顏冷若冰霜,走進屋中便展開聖旨宣讀:「雲中白犯上作亂,忤逆之心罪不可赦。即刻拿入宮裡問話!」

  雲中白的臉色變得慘白,站起身,「陛下要抓我?憑什麼說我忤逆?」

  鳳秋霜道:「陛下的聖旨是如此寫,我只是照旨宣讀,丞相如果還要給自己留幾分面子,就請自行綁縛,隨我入宮,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雲中白哼了一聲,「你這個丫頭,以為拿著聖旨就可以如此和我說話了嗎?我在先王面前拜相的時候,你還沒出世呢。」

  鳳秋霜不響應他的挑釁,見他囉嗦,一揚手,兩三名兵士便向前將雲中白捆綁住。

  「你們……」雲中白又氣又急。姬玄楓前幾天不是還承諾會保證他的安全嗎?怎麼到現在也不見他出現?莫非是他和姬玄舞聯手在欺騙自己?想到這裡,他立刻從頭冷到腳心。

  鳳秋霜看出他的心思,說:「平王不可能來救你了。上午平王被派去城外十縣察看旱情,陛下今晚已經下令封鎖九大城門,嚴禁任何人出入,就是平王也不可能趕得回來。」

  雲中白眼前一黑,他此時才明白姬玄舞是策畫許久,才在今晚採取行動,而他已經是甕中鱉、盤中肉,無處可逃了。

      

  姬玄舞好整以暇地坐在寬大的王座中,他沒有在地串或是密室中見雲中白,而是在每天都會與群臣見面的朝堂--玄舞殿見他。

  西歧建國以來,玄舞殿從未如今日這樣在黑夜中仍燈火輝煌。

  然而偌大的殿中只有姬玄舞、雲中白和鳳秋霜三個人。屋外雖然寒風冷冽,卻冷不過雲中白的心和姬玄舞那雙黑幽深邃的眸。

  望著下面跪著的人,姬玄舞道:「雲丞相,勞你半夜入宮,如此天寒,秋霜,怎麼不給丞相加一件衣裳?」

  雲中白渾身一顫,揚起臉,「陛下有什麼話就直說,臣今月突然變成階下囚,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又心寒徹骨,臣是三代老臣,為西歧……」

  姬玄舞不想聽他長篇大論,馬上打斷他的話:「丞相功在西歧我豈能不知?說起來我能當上西歧國主,當年也多靠丞相幫忙。但此一時彼一時,丞相辜負我在先,我也只能辜負你了。」

  雲中白問:「我何曾辜負陛下?」

  姬玄舞盯著他,「不曾嗎?那你是否能告訴我,雲裳到底是誰?」

  雲中白再一顫,「她是臣的女兒,陛下為何要質疑?」

  「哦?真的?」姬玄舞冷笑道,「我給你機會辯白,可惜你自己不珍階,那就不要怪我了。」他轉頭看向身後的紗簾,「公主,你可願再見一見這位自稱是你爹的人?」

  紗簾被人掀開,一道美麗的倩影緩步走出。

  雲中白如遭雷殛,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這是雲裳,不,是女凰國的公王君菀。她穿著金紅色的錦袍,猶如當日初到西歧的裝束,那絕麗的容顏上,也已經沒有這些日子以來那抹揮之不去的淡淡迷惘。

  她沉著穩重、風度優雅,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尊貴的皇家氣息,如那蘭花一樣清麗迷人。

  她的確是君菀,女凰國的二公主,被喻為那蘭花仙轉世的君菀。

  她站在王座旁,俯視著雲中白,用最平靜的語調問著最讓人心驚的問題:「丞相,我的侍女和隨從都去了哪裡?」

  雲中白低垂頭不語。

  君菀定定地看著他,緩緩地問:「他們,都死了嗎?」

  昨夜,歐陽明施下了最後一針,她頭痛欲裂,好在姬玄舞徹夜守候,幫她度過這道難關。

  記憶的大門慢慢打開,前塵往事如同潮水一樣湧上她心頭。那蘭花、女凰國、大姊、她來西歧的目的,還有……和她雖有主僕之分,卻有姊妹之情的碧。那個對她忠心耿耿的女孩子,如今去了哪裡?是活著?還是死了?

  在見到雲中白前,她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雲中白良心尚在,留著碧等人的性命,只是將他們暫時關了起來。但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雲中白卻毫無反應,那只說明一件事--碧菡他們確實遇害了。

  她面孔蒼白,頹然地向後退了一步。

  姬玄舞抓住她的手腕,代她追問:「為什麼要對公主做這種事?你難道不怕死嗎?」

  「死,誰不怕?」雲中白嘶啞地說:「但我早已為雲家計畫好了一切,豈能因為雲裳那丫頭,而毀了我的大計?而二公主那時被上天送到我面前,我又怎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錯。」姬玄舞淡然道:「她不是上天送到你面前,而是上天賜予我的。你的計畫固然不錯,但你卻忘了我曾去過女凰國,在那裡我早已認識二公主。

  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即使沒有你,我也一樣會和她相伴一生。你將這樣一個讓我愛入骨血的女子送到我面前,你想我能不震驚,能不懷疑嗎?」

  雲中白瞠目結舌,「原來,原來陛下與二公主早就結識?難怪,難怪你一再追問我和她的關係。」他呵呵乾笑幾聲,「這大概就是天要亡我了。」

  「你不要怪天,人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決定的,錯在你貪念太盛。你原本是一國丞相,已經是千萬人之上的地位,但你不知足,還想進一步掌控我和西歧……」

  姬玄舞重重地哼了一聲,帶著輕蔑和嘲諷:「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看在你為西歧曾建功無數,也看在公主為你說情的份上,我不會誅連你全家,你自己的罪孽就由你自己承擔。」

  袍袖輕輕一揮,鳳秋霜即命人將雲中白押了下去。

  「下一步你要怎麼做?」君菀問:「要對付玄楓了嗎?」

  姬玄舞微斂眸光,沉思默想。

  鳳秋霜聽到君菀問這個問題:心都提上來,馬上跪下。

  「求陛下放平王一條生路,我願陪他流放邊疆,永不回朝。」

  姬玄舞和君菀同時一震。

  「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玄楓本應該很幸福的,可惜他不知道珍惜眼前人。一姬玄舞喃喃說著,輕合上眼,「好吧,就算是為了你,也為了他去世的雙親,我可以放他一條生路,只要他……」

  咚咚咚!三聲巨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聲音震撼了整個西歧皇城。

  姬玄舞霍然站起,揚聲說:「去察看一下城外怎麼了?」

  半盞茶的工夫,有人回報:「乎王全副武裝,手持黑玉劍,帶領數干兵馬要見陛下一面。」

  「該死!」姬玄舞罵道。

  象徵著西歧兵權的黑玉劍被盜?君菀陷入震驚之中。

  再看鳳秋霜,她的臉上早已慘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她一定明白,姬玄楓的這三炮,已將他最後的生機都打掉了。

  因為三炮之後,姬玄舞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姑息他的背叛,而她,也隨之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中。

      

  姬玄楓站在大炮後,高昂著頭,等待著姬玄舞的出現。在他的身後是全副武裝的幾千兵馬,亦是他最精銳的部隊。

  姬玄舞在城頭出現時,姬玄楓的面容抽動了一下,緊接著他高聲大笑起來,「皇兄終於肯見我了?」

  姬玄舞手撐牆頭,低頭俯視,冷冷道:「玄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皇兄又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姬玄楓的臉上是不顧一切的狂妄,「皇兄派我去看什麼十縣早情,其實是想把我調開,再暗中派人抓我。哼!你以為憑那幾個笨蛋,能抓得住我嗎?」

  姬玄舞平靜回答:「是抓不住你,但也逼出你的真心。你若非早已圖謀不軌,怎麼會在城外派駐這麼多人馬?你為的不也是今天的造反?」

  姬玄楓笑得嗓子都有些嘶啞了。「以前聽說官逼民反,現在我知道這話是真的了。若不是皇兄逼我,我怎會反?」

  姬玄舞盯著他,「你和雲中白不愧是一丘之貉,做錯了事還要將事情推到旁人的身上。你捫心自問,這麼多年我是愛護你還是逼迫你?但你又對我做過什麼?你一次又一次要害雲裳,眼中早已沒有了我,你讓我又能怎樣對你?」

  「是你的眼裡沒有了我!」姬玄楓大喊:「你忘記了我們當年一起讀書,一起習武,忘了我們是手足,你的眼裡只有那個女人,是你逼我這麼做的!」

  姬玄舞歎息著閉上眼,在千萬人面前,他無法解開姬玄楓的心結。今日兵戎相見的局面,在二十年前,當父皇將玄楓帶入宮中的時候,或許便已注定了。

  「玄楓,什麼都不用說了,恩怨情仇,你我今日必須做個了斷。」姬玄舞慢慢說:「你是要憑這幾千人和一把黑玉劍與我為敵嗎?」

  「你既然不仁,我也無需有義。」姬玄楓高高舉起懷中的黑玉劍,大聲對所有人說道:「你們大家聽著,這黑玉劍是我西歧國兵權的象徵。有黑玉劍者便為西歧國主!今日姬玄舞殘害忠良,我們只有將他拉下國主之位,另建西歧了!」

  那幾千兵馬高舉旗幟隨之相應。上千人的吶喊如雷聲大作,讓姬玄舞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鳳秋霜忙跑到他身邊說:「陛下,讓我下去去勸勸他。」

  姬玄舞搖搖頭,「他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了。」微一沉吟,他忽然說:「玄楓,你我畢竟手足一場,今日我們不論手足情,也不論君臣義,你不要連累這幾千兵馬,我也不想傷害西歧的百姓。不如我們另尋一處地方,一對一決鬥,成工敗寇,你可同意?」

  姬玄楓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沉默半晌,才問:「你要在哪裡決鬥?」

  姬玄舞眼瞼拾起,有意無意般望著浩渺的天空,朗聲念出:「落雁崖。」

      

  落雁崖上寒風呼嘯。這裡是西歧最險峻的地方,據說連大雁飛到此處都會因為山勢險峻而不敢橫越。

  姬玄楓陰沉一笑,「你居然敢約我到此?你難道忘記了,幾十年前也曾經有位西歧國主被敵人逼退到此處,還被砍斷了雙腿。」

  「但他最終還是反敗為勝,並將那個敵人斬落懸崖。」姬玄舞的眼神雖然冷凝,卻充滿了自信與堅毅。「況且,我不是先祖。」他舉起長劍,此劍如銀絲白雪般光亮。

  姬玄楓看著那劍有些失神,這劍是當日他從敵人手中奪來,親自送到姬玄舞面前,而今天,他卻要用這把劍來對付自己。

  劍光映進姬玄楓的眼中,姬玄楓不禁眨了一下眼,就在此際,姬玄舞的劍已刺出--  

  山崖上飛舞縱橫的劍氣,讓山下的人很不安。

  鳳秋霜和君菀並肩站立,焦急地等待著山上的情況。

  君菀雖然見識過姬玄舞的身手,卻不知道姬玄楓的功力到底如何,忍不住問鳳秋霜:「玄舞和玄楓,到底誰的武功高一些?」

  鳳秋霜垂下眼說:「陛下大平王幾歲,平王的很多功夫都是陛下調敦的。這麼多年,我沒有見他們真正比試過一場,平時習武陛下部很讓著平王,大家也只是點到即止。」

  她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已很清楚的說明姬玄舞的武功遠在姬玄楓之上。

  君菀鬆了一口氣,又不禁感到困惑,「既然玄楓武功不如玄舞,為什麼還要答應到這裡決鬥?」

  鳳秋霜沉吟許久,「也許,他只是想找個機會和陛下一決高下,不再活在陛下的陰影中吧。」

  君菀聽到這句話:心頭動容,剛剛想到什麼,忽然聽到山上傳來驚呼聲,於是兩個女人忍不住一起街上山頂。

  在懸崖之前,銀雪長劍已經抵在姬玄楓的喉前。姬玄舞衣衫飄飄,雙眸如墨,靜靜地盯在姬玄楓的臉上。

  「你輸了。」他平靜地道。

  姬玄楓乾澀地苦笑,「不錯,我輸了。皇兄,你這次終於不讓我了。」

  姬玄舞的眼中此時才流露出一絲不忍,「我已經讓了你二十年,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讓的。」

  鳳秋霜和君菀二剛一後趕到山上。見狀,鳳秋霜驚得撲通跪在地上,顫聲道:「陛下,臣……」

  「秋霜,你起來!」姬玄楓大叫道:「不要為了我向他求饒。我們早就說了,成王敗寇,我願意任憑他處置。」

  「平王……」鳳秋霜的眼中頓時流出淚來。

  君菀因為不會武功,腳程慢了點,一眼看到被劍指住的姬玄楓,才鬆了口氣。但低頭看到跪著的鳳秋霜,心頭為她難過,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忽然,她瞥到在鳳秋霜和姬玄楓之間的黑玉劍。

  一瞬間,女凰國大姊被劫,姊妹們四方尋找求助,她來和親的艱難,這一切,一起湧上她心頭。她控制不住地奔向黑玉劍將它拾起,緊緊抱在懷中。

  姬玄楓的眼角早已瞥到君菀,此時他的嘴邊乍然出現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笑。始終將目光投在他身上的鳳秋霜發現他這抹笑,立刻意識到什麼,但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只見姬玄楓忽然將左手一揚,把一把沙塵灑向姬玄舞,讓他不得不倒退一步。

  姬玄楓趁此機會,縱身躍向君菀,迅雷不及掩耳地猛然攫住她的肩膀,將她反手帶進自己的懷裡,並帶到懸崖邊。

  「皇兄,你看我還是贏了。末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應該輕言勝敗啊。」

  姬玄舞臉色大變,邁上前一步,「玄楓,你不要做傻事,有什麼要求你說!」

  姬玄楓冷笑道:「這女人對你真的很重要啊?可惜我現在不想談條件,我要的,只是你看著她死的這份心痛,然後讓你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中,日日夜夜都記得她,也忘不了我,哪怕你只是恨著我而已。」

  君菀被姬玄楓掐住咽喉,但神志清醒,她能夠感覺到有強勁的山風不斷向他們吹來,姬玄楓和她都有些站立不穩。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姬玄楓梢梢向後退一步,他們就會跌落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於是她輕輕說道:「玄楓,如果你恨的人是我,我願意陪你一起死,只是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姬玄楓警惕地瞪著她,伯她要什麼花樣。

  君菀說道:「我有件事要拜託玄舞,這也是我千里迢迢從我的國家趕到西歧的原因。這也是我唯一的心願,希望你能成全。」

  姬玄楓尚不知道君菀的真實身份,對於她的這個請求,他沉思著蹙緊眉,沒有立刻回答。

  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君菀急忙對姬玄舞喊道:「玄舞,我要說的事情你知道,只求你能達成我這個心願,救我大姊回國!」

  她的話,猶如遺願一般,讓姬玄舞心痛如絞。

  她說完話,手腕一揚,黑玉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度,落在姬玄舞的腳前。然後,她沉靜地對姬玄楓說:「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了。」

  姬玄楓的手莫名地開始顫抖。這個女人的冷靜、堅強,以及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都足以讓人臣服,如果她沒有愛上姬玄舞,如果姬玄舞沒有選擇她,他會欣賞、敬佩她。但是,她嫁給了姬玄舞,一切都不一樣了。

  想到這裡,再看看姬玄舞的眼神,姬玄楓只覺得心灰意冷。身後是萬丈深淵,拉著君菀跳下去,一切就都解脫了。

  他的腳步一挪,鳳秋霜突然如閃電般飛奔過來,劍如疾風刺向他的後腰。

  姬玄楓本能地向前跳了一步,躲開劍的攻勢,而他與君菀也就此暫時遠離了懸崖一分。

  姬玄舞早已全神貫注地等待時機救人,姬玄楓被鳳秋霜的劍吸引了目光,一時分神,沒有注意到姬玄舞已經欺近身邊。

  姬玄楓手上沒有了兵器,要左右兼顧對付兩個人是非常的困難。眼前姬玄舞凌厲的掌風即將掃到,他將君菀推到身前抵擋,沒想到姬玄舞這一招竟是虛招,他伸出一手,抓了君菀的一隻手,另一手才真正出招,打中姬玄楓的心口。

  姬玄楓噴出一口鮮血,陷入瘋癲的他不顧鳳秋霜的長劍,拚死將君菀的胳膊拽住,然後奮力向後一躍,墜下懸崖──

  姬玄舞驚悸地也奮身撲上,死命抓住君菀的另一隻手,因為姬玄楓的衝力太大,他的身子也幾乎被拖下去,關鍵時刻,他揮起銀絲劍深深插入懸崖邊,定住了身形。

  三個人就這樣連成一串掛在懸崖邊。

  鳳秋霜是唯一還能自由活動的人,姬玄舞用眼角的餘光盯著她,喝道:「秋霜,用你的劍!」

  鳳秋霜如秋風中的殘葉,瑟瑟發抖。這一劍如果斬下,姬玄楓便……不,她怎麼能?怎麼能……突然間,鳳秋霜發現掛在中間的君菀,竟然在唇邊露出一絲淺笑。

  她在笑?她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緊接著,鳳秋霜發現了君菀笑容背後的秘密--只見她動了動被姬玄舞握緊的手腕,五指用力地張開,在努力擺脫姬玄舞的手。她在將自己逼入絕境,為的只是讓姬玄舞平安。

  姬玄舞激動地喊道:「你要是敢做傻事,我也會跳下去死給你看!」

  君菀怔住了,望著姬玄舞的明眸中泛起盈盈淚光。

  生死相許,不離不棄。她居然能找到這樣一個愛人,今生,不應有悔了。

  鳳秋霜看著這一切,心頭的震撼讓她無法掩蓋自己的良心。寒風將她的淚水吹得四散,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持劍在手,她縱身一躍,劍似飛鴻斬斷了姬玄楓拉住君菀的手臂。

  長長的慘呼聲隨著姬玄楓的身形跌下了深淵。鳳秋霜本可以利用長劍停在山壁上,但她沒有。展開雙臂,她隨著姬玄楓一起跌落,消失在深谷下的茫茫白霧中……

  姬玄舞猛一使勁,將君菀從懸崖中拉起。

  劫後重生的君菀抱緊姬玄舞的腰,渾身顫抖。

  姬玄舞的雙臂環住她,如釋重負。

  兩人的眼睛同時回轉,看向空曠的懸崖邊,姬玄楓和鳳秋霜墜崖情景還深深震撼著他們的心。

  山風依舊冷冽,在他們的耳邊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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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捧著黑玉短劍,從頭至尾的清涼,讓君菀彷彿又回到在女凰國的日子,想起她當日要從女凰國趕往西歧時,在自己的寢宮手持白玉印的情景。 

  只不過白玉印換成了黑玉劍,而當時計劃要傲的事情她已經做到,但是,付出了太過慘重的代價。

  劍被人倏然從身後奪走,姬玄舞在她耳邊道:「不要總拿著這麼危險的東西,萬一傷了自己怎麼辦?」

  君菀回過頭,笑意盈盈,「胡太醫已經說過了,我的身體很好,沒事的。」

  「什麼沒事?那麼激動地跑來跑去,差點跳崖,你什麼危險的事情都做過,害我只有跟著你擔驚受怕。」姬玄舞說完又笑又歎,「可憐我們的孩子還未出世就要經歷這麼多事情。不過這樣也好;也許有助於他將來成為真正出色的王者。」

  君菀忽然想起一件事,秀眉顰起,「當年那枚白玉印……」

  姬玄舞一笑,「是我親手刻的。」

  君菀睫毛閃爍,輕歎道:「可惜我被雲中自陷害的時候,身邊的東西都被丟光了,那枚玉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姬玄舞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溫柔地說道:「沒關係,我在為你刻一枚。」

  「真的?」她欣喜不已,雙手一動,黑玉劍又吸引了她的目光,讓她想起自己最大的心結,不由得再度斂起眉宇,「我大姐的事……」

  他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這是你最擔憂的事情。其實事情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沙漠之國的人也未必有你想的那麼壞。」

  她急切地說:「我出來這麼久,不知道其他姐妹們的情形如何,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們姐妹的感情,為了救大姐,我可以付出一切。」

  「所以才來西歧求我?」他的手指輕輕摸著她的下顎,「菀兒,如果沒有你大姐的事情,你會來找我嗎?」

  她想了想,反問道:「若我不來找你,你會如何?」

  他優雅地低笑,「我會派人到女凰國提親,若你不同意,我就只有動手搶親了。誰讓我從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認定你是我的人,這輩子我在情字上算是被你綁得牢牢的,逃也逃不掉了。」

  君菀拉住他的手,「那麼,你到底是怎麼決定的?到底要不要去救我大姐?」

  姬玄舞笑面不答,門外恰好有人說話:「啟稟陛下,所有出征將土已經整裝完畢,在校場等候陛下旨意。」

  君菀急抬頭,眼中淨是不敢相信,「你,你要……」

  他左臂緊緊摟住她,右臂揚起,「你的事我怎可能不管?」

  雖然還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有相愛之人相伴,就已足夠——




大團圓

  現在是什麼狀況?

  辛苦了三個月,好不容易得到各國同意出兵援助,順便替自己拐回一個丈夫的四位公主,終於在女凰國的議事殿中再度會合,正準備商討如何營救大姐,就見大姐被一個很高大、很酷的男人給送回來,而且毫髮無傷!

  四位公主一時呆住——

  「大姐!」

  四位公主同時回過神,一擁而上,同時抱住令她們想念了很久,又招心了很久的大姐,激動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讓你們擔心了。」君灩一一回抱她們。

  在說服北川孤星帶她回來一道的同時,北川孤星也調查出她四個妹妹的動向;知道她們為了她擔心不巳,又前往各國求援,君灩既感動又愧疚。

  「大姐,你……你怎麼可以回來?」三公主君籮擦擦眼淚,隨即問道。 

  君灩先朝北川孤星點點頭,示意他先迴避,然後再打發那四個把她的妹妹們看得緊緊的妹夫們,等議事殿裡只剩下她們五姐妹,她才緩緩說出自己與北川孤星的約定,以及她已決定嫁給他的完美結果——至於中間那些差點送命的驚險過程,當然就省略掉了。

  聽見這種情況,四個公主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們擔心了半天、著急了半天,結果那男人根本不會傷害大姐。但是,他也真夠可惡的,這麼一聲不吭地就把人紿帶走,害她們急得四處求援,真是過分透頂!

  「大姐要嫁給那個……沙漠之王!?」年紀最小的君柔驚訝得瞪大眼。

  那個人……看起來很凶悍、很獨裁耶!大姐居然要嫁給他?!他不會欺負大姐吧?

  「嗯。」君灩微笑地點點頭,看著她們,「不只是我,你們也都各自找到自己所愛的男人,不是嗎?」

  「我才沒有!」四公主君翎立刻否認。基於之前她氣未婚夫氣得牙癢癢的狀況,叫她現在怎麼可能承認她愛他?

  擺明了就是。死鴨子嘴硬」!

  大家暗暗偷笑,也不戳破。

  「但是,我們都嫁人了,女凰國怎麼辦?」二公主君菀很實際地問道。

  「這就是我回來的重點之一。」君灩開始把女凰國神奇的繼承人選定方法告訴她們。

  四個妹妹全聽得一愣一愣的。

  「居然有這種事?!」而她們一點都不知道。

  「就算繼位者是這樣產生的,可是現在呢?」三公主君蘿不以為那個看起來很獨裁的男人,會允許自己的妻子留在這裡繼續當女王,兩夫妻分隔兩地!

  「所以,在下一個繼位者還未成年之前,必須有人留下來守護女凰國。」君灩望著妹妹們。

  這……很難耶!

  基本上,她們嫁的人都是一方之主,誰肯答應陪她們留在這裡呢?可是,大姐為了女凰國、為了她們,已經奉獻了十年的青春,她們又怎麼可以將女凰國的責任全丟回給大姐?

  所以—— 

  「大姐,我有一個主意。」君蘿說道。

  「說說看。」

  「不如這樣,我們抽籤來決定順序,在下一個繼位者還沒有繼位之前,我們輪流留在女凰國一年,至於怎麼說服他們,就看大家的能力羅!」

  既然,大家有辦法說服自己的夫婿出兵救人,那麼,這麼一點小小的請求,應該很容易吧!

  君蘿一說完,五姐妹看了看彼此。紛紛掩嘴偷笑。

  「我贊成!」四公主君翎立刻同意。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再去拗她親愛的丈夫,她高興得很!

  「我也贊成。」五公主君柔也附和。

  「我同意。」二公主君菀也道。

  「那麼,就這麼辦。」君灩看著她們,「但是,我希望再補一點,每年守護人選交替的時候,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回來,大家聚一聚。」她們相依為命的姐妹情,永不會斷。

  「嗯。」她們都點點頭,明白大姐的心思。

  「那麼,我們準備抽籤吧!」君灩開始做簽,然後姐妹們坯—邊商量,應該怎麼去說服她們各自的丈夫……

  繼位問題,就這麼決定了,而那五個不在場的男人,也就這麼暗暗的被這五個小女人給坑了一把,坑到他們知道這件事時,明明心裡很不爽,可是為了表現出自己寵愛妻子的程度不輸給任何人、自己的女人絕對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不得不咬著牙,含笑點頭答應。

  中土世界至此終於真正和平。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們才終於想通,他們,根本是被算計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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