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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殷藍]找個皇上來救人(計謀4)[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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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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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5: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找個皇上來救人【計謀4】作者:殷藍

什麼?要她去求那個曾經強吻她、陷害她,
逼得她不得不跟他訂婚的小人!?好吧,
為了救出她至愛的大姊,
她就勉為其難做出一點點犧牲吧──
可她是上輩子跟他有仇嗎?為何她每次見到他時,
他都在「忙」呢?當國主真有那麼「忙」嗎?
而且不知道他是在忙些什麼,
忙到放著政事不管,國家都快變成人家的了,
到時他怎麼幫她救大姊嘛……啥?
他說啥?厲害的人就是能力挽狂瀾!?
好!她就等著看,他是如何的「有力」,
哎唷,他在她身上出力幹嘛啦!嗚~~
好啦,人家知道了咩,別再出力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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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5: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次寫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既然是新人,照例要來一句:請大家以後多多照顧!

  為什麼會寫愛情小說呢?

  其實阿藍以前念的和現在的工作都跟愛情小說,甚至跟文字完全搭不上關係。但阿藍在唸書時就已經迷上了言情,說得肉麻一點,少女情懷總是詩嘛,看著形形色色的愛情故事,體會各種的甜酸苦辣,偷偷幻想著書中的情節有一天在自己身上發生。這樣的自己,雖然是傻傻的,但是也能體會到一點幸福的感覺。

  工作以後,每天對著一堆枯燥無味的數據,空閒時總希望能用一點有趣的東西調劑一下身心。不喜歡看電視,因為沒有耐心一集又一集地追下去,於是無聊的時候就會拿一兩本小說,用最舒服的姿勢賴在床上,讓自己跌進作者營造出來的甜蜜氛圍,隨著主角的悲喜而悲喜。這樣的時光,感覺是最愜意、最舒服的。

  言情看多了,有一天心血來潮突然想自己也來寫一個,於是立刻開始動腦動手,就這樣第一個故事、第二個故事、第三個故事……陸續出來了。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如果不巧碰到爛書,總會不以為然地說:「切!這樣的破故事,我隨手都可以寫一堆出來。」但是等到自己動手嘗試的時候,才真正體會到箇中滋味。

  讀者兩個小時就可以看完的故事,也許花了作者整整兩個月的時間,要苦思冥想、要動手創作、要反覆修改,花去的精力時間,只有自己才知道。

  所以每一本書,都是作者的心血所凝結而成的。

  因為是第一本書,剛好又是跟幾位作者一起創作的套書,緊張總是有點兒的。若要問到阿藍寫作的理想是什麼,阿藍只能說,阿藍其實是個胸無大志的人,如果阿藍真的有什麼希望的話,就是希望各位讀者在看阿藍的書時,能夠感受到一點點甜蜜的滋味,這樣就夠了。

  下次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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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6:3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中土世界,諸國林立。

  百年前,為了擴張國土、為了得到物資最豐饒的女凰國,諸國爭戰不斷。狼煙四起的結果,是人民顛沛流離、財力物力不斷耗損,各國君主在權衡得失後,決定共同簽署和平條約,停止戰爭。

  各國同意國土最小的女凰國擁有獨立的國權,各國之間互通有無,女凰國則成為各國的通貨場所,各國不得任意侵犯,否則將受諸國共同征討,位於北方的沙漠之國雖沒有參與和平條約,但因其境內的種族紛擾,一直以來皆處於分崩離析狀態,沒有南征之力。

  就這樣,東陵、南裊、西南一帶隱匿的單人一族、西歧、沙漠之國,以及被各國環繞其中的女凰國,奇特地形成一種平衡,維持百年之久。

      

  女凰國議事殿裡,二公主君菀神情凝重。

  「二姊!」人未到、聲先到,四公主君翎率先衝進殿裡。

  以往,每次看到這種毫不端莊的率性舉止,君菀總要稍稍訓斥一下妹妹,但是今天她卻一語不發,淡淡的愁容籠罩在清麗的容顏上。

  在女凰國,她沉靜穩重的氣質一直讓全國臣民折服,只是在今天這場遽變之後,即使是她都不能保持絕對的冷靜自持了,深深的憂慮充斥著她整顆心。

  「二姊。」跟著進殿裡的,是三公主君蘿。

  「二姊……咳咳。」這聲伴隨咳聲的細啞嗓音,來自長年體弱多病的五公主君柔。

  「你們都知道了?」君菀這才開口。

  「嗯。」她們一致點頭,每個人臉上都是焦急和擔心。

  「二姊,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君蘿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大剌刺地潛進皇宮,無聲無息地帶走她們的大姊--同時也是現任女凰國的女王,君灩。

  「我也不知道。」君菀揉揉眉心。

  她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那還是因為大姊身旁的女官一發現異狀,立刻就來向她報告;可那時候大姊早已不在,只留下一塊稀有的白鐵牌面,她一看,就知道那是北方沙漠之國才有的東西。

  「可是我們與各國一向交好,沙漠之國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潛進皇宮擄走大姊?」三公主君蘿提出疑問,因為處理與各國友好關係互動的人就是她,所以她實在想不通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管他是什麼原因,敢擄走大姊,我就要他好看!」四公主君翎開始在想,她要調動哪個武將跟她一起去沙漠之國。

  君翎比起其它姊妹都要高挑些,明亮的黑眼珠燦如珠華,靈動且極具神采,舉手投足之間,皆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逼人英氣。

  身為女凰國的護國將軍,敢有人夜闖皇宮,在她的職守範圍之內鬧事,而且還鬧出這麼大的事端,擄去她最敬愛的大姊,分明就是看不起她,休想她會輕易罷手。

  「翎兒,別亂來,這件事不是你一人可以解決的。」君菀一看四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沙漠之國,是由一支非常強悍的沙漠民族組成,雖然地處在偏遠的北疆,物資缺乏,可是他們的武力卻非常強盛,近年來聽說沙漠之國裡的民族不斷統合,現在的國力已有凌駕各國的趨勢,如果真是他們擄走大姊,那憑我們的國力,恐怕很難救得回大姊。」三公主君蘿實事求是地分析。

  常到各國走動交流,故她對各國民俗風情均瞭若指掌,加上極愛觀讀各種經典與書籍,是五位公主中知識最廣博的。

  「三妹說的沒錯,這件事我們只好求助於其它盟國了。」這也是君菀剛才深思後想出來的唯一辦法。

  自從父皇和母后在十年前遭到謀害後,是大姊一肩撐起王室重任,一邊照顧她們,一邊在晉聞人丞相與戰不群將軍的輔佐下,迅速安定國勢。

  女凰國的國力雖然不強,但境內居民安樂、不生任何動亂,這是大姊領導有方的結果;於公於私,她們一定得把大姊找回來。

  「那……要怎麼做嘛!」不能自己去救最敬愛的大姊,君翎有點不甘心,但是三姊說的話一向都有道理,她不能不聽。

  「我先問你們,我們是不是一定要救回大姊?」君菀問道。

  「是。」三個妹妹同時點頭。

  「即使要作出一些犧牲,付出一些代價?」

  「對。」三個妹妹一致點頭。大姊是她們最敬愛的人,她們一定要她平安回來。

  「好。」君菀點點頭,開始點名:「翎兒,你與東陵國殿下有婚約,所以,東陵國由你去說服!」

  「我才不要!」君翎差點跳起來。「我不要去東陵國,我要去別的國家啦!」她才不去見那個小人!

  「翎兒,你不想救大姊嗎?」君菀冷靜地問。

  「我……」想到大姊,君翎只能恨恨地點頭。「好啦!」那個小人最好乖乖幫忙,不然……哼。

  「二姊,南裊國讓我去好了。」君蘿微蹙蛾眉,想起那個南裊國皇上態度傲慢無禮,說話冷嘲熱諷,此行又是前去求援,她豈能讓二姊去受他的氣?

  「好,那麼,我去西歧國。」君菀看著妹妹們。「你們要記住,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盡快說服各國出兵幫忙,我們多拖一刻,大姊就多危險一分。」

  「二姊,我……我也可以幫忙呀!」五公主君柔忍住一聲咳,細聲說道。

  「柔兒,我知道你也擔心大姊,但是你的身子不適合出遠門。」君菀憐愛地看著妹妹,「我們都不在,女凰國也不能沒人掌舵,你就留在宮裡,替我們守著,好不好?」

  「我……好吧。」君柔很想幫忙,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只好乖乖留下。

  「可是,我們都走了,那朝政該怎麼辦?」君翎問。總不能把這種麻煩事丟給柔弱的小妹吧!

  「有晉丞相和戰將軍在,應該不會有問題;在我們離開之前,我會告訴他們好好守著國家,並且封鎖消息,誰也不准把大姊失蹤的消息洩漏出去。」君菀慎重地道。這次的求助行動在情勢末明朗之前,一切都要秘密進行。

  君蘿與君翎、君柔都點點頭,表示明白。如果讓人民知道大姊失蹤了,大家一定會不安的。

  君菀看著妹妹們,「記得,不論是威脅還是利誘,甚至半拐半騙,我們都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們答應出兵,幫我們救回大姊。」

  「嗯。」君蘿和君翎都慎重點頭。

  「那麼,現在我們各自去準備準備,盡快出發、盡快回來。」君菀說道。

  話落,四人各自回自己的寢宮。

  君柔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議事殿,邊走邊想著自己待在宮裡,能做些什麼,忽然……

  對了,就是他們!

  聽大姊提過,她們的先祖曾對他們有恩,雖然單人一族早已隱居,但如果女凰國有難,他們應該會幫忙的;不如,她來寫信給他們。

  嗯,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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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7: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揚子江渡口

  滔滔江水在青山綠水間漫流而過。天色晴朗的午後,清風夾雜著綠野的氣息,朝人迎面撲來。

  一行由宮廷侍衛偽裝成商旅的車隊從人群中穿行而過,來到江岸渡口。車隊的最前方,端坐馬上、手挽著韁繩的,正是女凰國的宮廷侍衛副官狄風。

  「四公主,要渡江了。」車隊在渡口前停下,狄風策馬來到黑檀馬車旁,沉聲稟告。

  「終於到了嗎?快憋死我了!」

  清亮的聲音揚起,車門被迅速推開,女凰國四公主君翎像是剛被釋放的囚犯般,提起裙擺,飛也似的跳下了馬車。

  「東陵與女凰只有一江之隔,過了江,就是東陵國的國土了。」

  狄風點頭說道,看著這個猶如出籠小鳥似的小徒兒,向來嚴肅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微笑。

  「師父,我不要再悶在車子裡了,求求你讓我騎馬吧!」明艷無儔的芙蓉俏臉上,流露出幾分楚楚可憐,恁是鐵打鋼鑄的硬漢,看了也會不禁軟了心腸吧!

  然而,狄風卻絲毫不為所動--

  「不行!你是公主殿下,必須遵循皇家禮儀行事。」

  君翎苦著臉蛋,正欲再向師父求情,視線卻落到了揚子江對岸,江畔一排白牆白瓦的民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師父你看,那邊的房子都是白色的呢!」君翎從樹上折下一根枯枝,指著對岸說道。

  女凰國尊崇紅色,國內的建築通常以紅牆綠瓦為主,而雖然僅有一江之隔,建築卻與東陵國明顯有著異樣的風情。

  「這不奇怪。」狄風解釋道:「傳說東陵國人先祖,是由長白山上的白狐所孕育,所以東陵國向來以白色為尊。」

  君翎望著河對岸的白頂民舍,師父狄風的話,無意中勾起了她久遠的回憶--

      

  「賢哥哥,幫我堆一個跟你一般高的大雪人。」清亮歡樂的童音在冬日的女凰國皇宮中響起。

  一場大雪後,皇宮的地面鋪滿了厚重如棉的雪。東陵國的逃亡太子晉賢邊為小君翎公主堆著雪人,邊與她說話聊天。

  「我喜歡雪,因為它潔白無瑕。時人用柳絮和鹽來比喻雪,可柳絮分明不及它的晶瑩剔透,鹽更是下品。」

  「可是下雪好冷哎!賢哥哥。」小君翎縮縮腦袋,整個人被厚重衣物包裹得像個小雪人,僅露出紅通通的蘋果臉。

  「翎兒,你知道嗎?」晉賢溫柔地微笑,「我們東陵國尊崇白色,終年積雪的長白山是我們的聖山;長白山上尊貴的白狐是我們的聖獸。」

  「為什麼?」小君翎睜著大眼,天真地問。

  晉賢溫柔一笑,向小君翎緩緩地講述起東陵國國人都耳熱能詳,且深信不疑的傳說--

  「在幾百年前,還沒有東陵這個國家,當時那片國土上,生活著十幾個部落,他們彼此互相仇視、征戰不休。

  有一天夜裡,長白山峰頂一隻最美麗的白色母狐,受到上天的眷愛,突然誕下了一名男嬰。這男嬰以露水為食,見風就長,不多時日,就長成了威武神勇的男子漢。男子成年後下了山,陸續征服、合併了各個部落,最後建立了東陵國。

  因為我們的祖先是長白山白狐孕育而成,所以白狐是我們的聖獸。傳說,只要誰能擁有它,誰就能成為東陵之主!」

  小君翎聽得入了迷,傻氣地問:「賢哥哥,你是東陵太子,以後是要成為東陵皇上的,你抓到白狐了嗎?」

  晉賢的笑容斂去,清秀而帶著病容的臉上,流露出複雜且懊惱的神情。

  「翎兒,賢哥哥現在不再是東陵太子了。母后已經過世,而我此生……恐怕再沒有機會回東陵了!」

  晉賢的母親瀟湘夫人是女凰國的公主,後來嫁到東陵國,成為東陵皇的皇后。

  然而,不久之後,東陵皇卻轉而寵幸西宮娘娘,於是,瀟湘夫人被眨入冷宮,鬱鬱而死,而他則逃到了女凰國。

  在逃亡的路上,他染了病,身體非常虛弱。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又想起自己與死去的母親多舛的命運,心中非常難過,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君翎聽不太懂晉賢的話,但看到他突然流了淚,也跟著難過起來。

  她伸出小手,抹去晉賢臉上的眼淚,說道:「賢哥哥,不要難過,你是東陵的太子,你父皇一定會來接你回去的!」

  晉賢搖了搖頭,忍住傷心說道:「我有個弟弟名叫雲亮,是西宮娘娘所生,他自小生得粉雕玉砌、聰明伶俐,是父皇捧在手心裡的寶,現在,他才是真正的東陵太子!」

  聞言,小君翎突然生起氣來,鼓著腮幫子嚷道:「哼!那個壞女人生的小孩,會奸到哪裡去?肯定又是一個奸佞小人!賢哥哥,你別慌,你父皇以後一定會明白你的好,來接你回去的。」

  晉賢依然搖頭,卻不說話了。

  他心地善良,因此,雖然恨透了那個害死他母后的西宮娘娘,卻不恨奪了他太子之位的小雲亮。

  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小君翎解釋,他的弟弟雲亮不是什麼奸佞小人,他只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最喜歡跟在他後面,要他陪他玩。若沒有後來這許許多多的事發生,他們也許能做一輩子的好兄弟!

  只是,生在皇家,是他們共同的悲哀……

  那年冬天,晉賢過世了!

  小君翎傷心之餘,也認定了她清秀溫柔的賢哥哥,是被東陵國的西宮娘娘與太子晉雲亮逼害而死,從此,東陵國的西宮娘娘與太子晉雲亮,皆被她認定為「奸佞小人」!

      

  「什麼?!那個小人向我求親?不要!我不答應!」五年後,君翎從大姊口中,驚聞這個讓她極端惱怒的消息。  

  「翎兒,不要這樣稱呼東陵太子殿下!」君灩嚴肅地提醒她。

  「本來就是嘛!他害死了賢表哥,不是小人是什麼?」君翎嚷道。

  「翎兒,不許再胡鬧了!」她威嚴地斥責。

  大姊雖然身為一國之君,但對妹妹們向來都是溫柔和藹的,從來不曾斥責過她們。因此,第一次聽到大姊說了這 重的話,君翎不禁委屈得紅了眼眶,杏眸裡湧出了清澈水光。

  君灩看到妹妹泫然欲泣的嬌容,不禁軟下了心腸,柔聲說:「翎兒,逝者已矣,別再提起當年的事情了。東陵皇上這次派太子雲亮到女凰國提親,正是為了修補女凰與東陵兩國當年因瀟湘夫人之死而破裂的關係,這是好事一樁!不要再意氣用事了,你生長在皇家,應該明白皇室的無奈……」望著君翎清澈如溪的瞳眸,她突然停頓下來,不再細說。

  這天真率性的小妹妹生長在皇家,到底是福還是禍?

  「我已見過東陵太子。太子殿下儀容出眾,人品溫雅尊貴,大臣們對他的評價也甚高。翎兒,你先別急躁,太子將在皇宮居留半月,在這段時間裡,姊姊會好好觀察他,婚配之事,到時再作定論,姊姊絕對不會隨意將你許給一個你不滿意的夫婿的!」君灩柔聲向她保證。

  君翎咬了咬唇,竭力收起眼底的淚水,不再作聲,心裡卻憤恨不已。

  這晉雲亮不但搶走了賢表哥的太子之位,還害她被大姊斥責,他就算條件再好,她也不願意嫁給他!

  況且,他是那個奸詐的西宮娘娘所生,她才不相信他會好到哪裡去!

  「我絕對不要嫁給他……」

  「啊……真煩死人了!」

  「不行!我一定要想個法子才行……」

  「我的好公主,你可不可以坐下來休息休息,別在那兒晃來晃去的?京兒看得眼睛都快閃到了。」

  君翎的貼身侍女京兒原本很悠閒地撥弄著金鼎裡的熏香,在看見主子晃了大半時辰後,終於忍不住哀叫出聲。

  君翎根本沒注意到京兒的叫喚,心心唸唸都是晉雲亮向她提親的事,突然,她咬牙一跺腳--

  「不行,我一定要去見見他!」

  「啊?見誰?」京兒被她嚇了一跳,差點被熏香燙著了自己的手。

  「晉雲亮啊!」君翎緊咬銀牙,「我這就去找他!」

  「不好吧!四公主。」京兒勸道:「你們還沒有成親,成親之前見面,這是於禮不合的呀!」

  君翎受不了地白了京兒一眼,「我就是不想跟他成親,才打算去叫他打消求親的念頭的!」  

  「啊?這怎麼可能!東陵太子千里迢迢的到這裡來向你求親,恐怕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的!」京兒擔憂地問。

  「我知道。可是沒有時間了,再過幾天,大姊就會宣佈我和他的婚事,真不知道那小人到底給大姊和諸位大臣們灌了什麼迷湯?大家都對他讚不絕口的。

  但是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不管用什麼法子,我都要說服他打消念頭,那個傢伙最好乖乖聽話,否則我一定讓他好看!」

  君翎忿忿地說完,提起裙擺就往殿外奔去。

  「哎呀!四公主,你可別衝動……」京兒急叫,想上前拉住君翎,然而那個急匆匆的人兒早已經一溜煙跑掉,消失在宮殿外的亭台樓閣間。

      

  鳳儀宮是專門款待皇室貴賓的行宮。午後時分,東陵太子晉雲亮正在宮殿外的桃花林中漫步,欣賞著今年春天宮裡開出的第一枝桃花。

  「太子殿下。」宮女匆匆走進林子裡,朝著他的背影輕喚。

  當晉雲亮轉過頭來時,宮女只覺眼前一亮,頓時忘記了要說的話。

  這東陵太子殿下竟是這樣的出色迷人!瘦削的俊臉上,晶亮的眼眸彷如夜空中的點點星光,頎長的身軀與溫雅的氣質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當他不說話的時候,是那樣的冷漠高貴;而當他笑的時候,卻又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雖然他才來了沒幾天,但鳳儀宮的宮女們,卻全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甚至私下笑說,如果能到東陵服侍他,那麼就算死了也甘願!

  「什麼事?是李大人他們來了嗎?」面對著宮女呆愣的目光,晉雲亮微微一笑,柔聲提醒。

  宮女立刻清醒過來,臉上一紅,「不……不是的!是四公主來了,正在書房等著殿下你呢!」

  「哦?」晉雲亮驚奇地挑了挑眉。

  四公主?!那個向全天下宣佈他是個混蛋、宣佈她絕不可能嫁給他的女凰國四公主,居然來找他?!

  「公主有說明來意嗎?」他問。

  宮女搖頭,雖然被太子殿下所迷惑,但她還是謹記自己女凰國宮女的身份,並沒有告訴太子,君翎公主似乎怒氣沖沖。

  「恐怕來者不善。」話雖這樣說,晉雲亮卻不甚擔心似的,輕輕笑了笑,拂去衣衫上的落花落葉,回身定出了桃花林。

  鳳儀宮書房外的院落也種了幾株桃樹,桃花枝從窗外悄悄伸了進來,順帶帶來了滿室春光。

  君翎背對著書房門,站在案几旁,纖手無意識地輕敲著案上的墨玉紙鎮,焦躁地等待晉雲亮的到來。

  「四公主,東陵太子殿下到了。」宮女前來通報。

  君翎猛然問轉身,才回頭,就看到了一身錦衣玉袍,臉上笑意吟吟的晉雲亮。

  君翎性格爽朗好動,自幼跟隨著宮廷侍衛習武,平時結交的,也全是朝中的武官子弟。十五歲的豆蔻年華,她不是不曾在夢中描繪過未來夫婿的模樣,在她的心目中,未來夫婿應該是個英勇豪邁、孔武有力的武將,絕不會是眼前這個一看就像富家子弟的錦衣男子。

  他就站在門口,望向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深邃,當君翎的視線與他接觸的那一瞬間,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她的心驀地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大臣們都稱讚他溫雅倜儻、卓然不凡,然而看在君翎的眼內,他十足是個輕佻小人!

  「四公主撥冗來訪,雲亮榮幸之至。」

  他一開口,略顯低沉的嗓音裡似乎有種魅惑力,教君翎渾身不自在。她不知道該怎麼響應他,或者該怎麼開口進入主題,只得略顯僵硬地對他點頭笑了笑。

  「這是你畫的嗎?」氣氛僵凝了片刻,她只得沒話找話,指指案上攤開的一卷畫,桃花枝上的輕盈翠鳥新墨初干,寥寥數筆,就將窗外掩不住的春色,完全勾勒出來。

  「遊戲之作,讓公主見笑了。」晉雲亮微笑。

  「還好。」君翎有些高傲的點頭,不得不承認,他畫得還不錯。難怪諸位大臣都稱讚他不但具有帝王的面相氣度,更難得的是文采斐然。

  「四公主稍坐,試試雲亮從東陵帶來的長白山野參茶。」晉雲亮好整以暇的走向君翎,卻發現君翎似乎很緊張。

  她的緊張不安,讓晉雲亮覺得十分有趣。女凰國幾位公主的美貌揚名在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眼前的四公主,雖然年紀尚幼,但光彩明澈的眉目神采卻叫人眼前二兄。翠羽似的眉兒、清澈如水漾的眼波,紅潑濫的唇瓣如清早含苞待放的玫瑰。

  而更叫他感到有趣的是,這個女孩的眉梢眼角、神情舉止,全都洩漏出她心中所思所想,如此單純而不做作的女孩,叫他不由得心動了下。

  原本不過是奉父皇之命來女凰國求親,以盡身為東陵太子的職責。但在看到君翎的第一眼後,晉雲亮開始對這樁婚事感興趣。

  「不必麻煩了,太子殿下。」君翎說完,咬了咬下唇,吩咐旁邊的宮女:「你們先退下。」

  「是。」宮女馬上退下。

  晉雲亮饒富興味的看著她,唇邊始終帶著一抹叫君翎感到刺眼的微笑。

  「打攪太子殿下了。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今天過來,其實是有些事情想跟殿下商量。」君翎終於開口。

  「看得出來。」晉雲亮笑說。

  君翎沉吟了一會,狐疑地說:「我想殿下大概也猜得出我的來意,就不用明講了吧?」

  「恕雲亮愚笨,雲亮實在不知公主的來意。」他依舊微笑。

  君翎開始惱怒自己的怯懦,她不是個勇敢大膽的女孩嗎?為什麼在這個討厭的男人面前,卻顯得這麼緊張。她今天可是抱著必勝決心而來的,怎麼可以在一開始就弱了氣勢?

  她跺了跺腳,咬牙說:「好,我明說了吧!我今天來,是想請太子殿下打消跟我成親的念頭!」

  「為什麼?難道是雲亮有什麼讓四公主不滿的地方嗎?」晉雲亮略顯驚訝地挑眉,眼眸內的笑意卻深了幾分。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問題,與太子殿下無關。」

  誰叫你逼死了我的賢表哥,我討厭你這種小人!這話堵在君翎喉中,卻不能吐出口。她再輕率任性,卻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有些話,她明白是不能說出口的。

  「那麼四公主可否告知個中緣由?」晉雲亮繼續追問。

  「都說了與你無關!」君翎顯得有些煩躁。

  晉雲亮眼內的笑意斂去,「雲亮遠道而來,誠心誠意向四公主求親。公主就算不予考慮,也應該給雲亮一個合情合理的交代,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將雲亮打發了。」  

  「好吧!我坦白告訴你,我不打算嫁人。」君翎被他逼急了,隨意找個了理由搪塞。

  晉雲亮一臉驚訝,「難道四公主打算遁入空門,誠心侍佛?」

  「當然不是了!」什麼跟什麼!君翎一聽,直覺脫口否認。以她這樣率性、好動又不甘寂寞的性情,不說別的,光是聽到寺廟裡的磬鍾佛號,就叫她頭皮發麻,打從心底抗拒。

  「那四公主是為了什麼原因拒絕我?」晉雲亮凝視著君翎,不給她喘息閃躲的機會,「難道,四公主有什麼隱衷?」

  「這……」君翎大大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啊轉,始終想不出個合理的解釋。

  都怪她剛才出門的時候太衝動了,難怪二姊老說她永遠也學不會三思而後行。

  「難道真有什麼難言之隱?」晉雲亮又逼近一步,薄唇貼近君翎的耳畔,神秘兮兮地問。

  他靠得那樣近,男子氣息不斷撩擾著她,叫她更加煩躁不安,什麼理由都想不出來!

  晉雲亮又朝她邁近一步,將她逼至他和案幾中間,鍥而不捨的低聲說:

  「請相信雲亮,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四公主開口,雲亮必定竭盡所能。」

  「沒有啦!別再問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耶!」君翎被他逼得沒有退路,心頭氣話衝口而出。

  「哦?不知雲亮有什麼不足之處,竟然讓四公主如此討厭?」晉雲亮裝出一副受傷的神情,然而唇邊卻又泛起了逗弄人的笑容。

  這笑容叫君翎氣衝上頭,不顧一切的叫道:「總之我討厭你,你從頭到腳,從上到下,從前到後,從左到後,沒有一處不讓我討厭的!自從你來提親後,我就過得煩惱極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晉雲亮沉默半晌,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說:「我活了二十年,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是這樣討人厭!」

  「你現在知道了,」君翎豁出去地說:「所以,勞駕你到我大姊面前,告訴她你後悔了,告訴她你想取消求親的請求。」

  「這可不大好!君無戲言,雲亮雖然尚未登基,但總是東陵太子,倘若出爾反爾,不但有損東陵的名聲,也會破壞兩國的關係。四公主的要求,真叫雲亮非常為難。」

  「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你若不肯收回請求,今後我會叫你更加為難。要知道,帝王的後宮是非常重要的,後宮不穩,帝王也會難以安心治理國事。如果你現在不聽我勸告,一意孤行,定要娶我,那麼我以後一定不會讓你好過的!」君翎瞪著他,一本正經地說。

  晉雲亮挑挑眉,「四公主這是在威脅我嗎?」

  「正是,而且我說到一定做到!」君翎高高的揚起了臉,挑釁似的瞪視著晉雲亮。可晉雲亮卻沒有被她的態度影響,一語不發地凝視著她,目光深不可測。

  「聽起來真的很不妙!」良久,晉雲亮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明白就好,請不要讓我為難!」君翎認為自己的警告已經收到了效果,壓下心頭的得意雀躍,放柔語氣說:「其實,以太子殿下的身份外貌,不愁找不到溫良如玉的千金相配,何必偏要執著於魯鈍頑劣的君翎呢?」

  「四公主既然決意如此,雲亮也不好強人所難。」晉雲亮無奈一笑,臉上浮現幾分黯然,叫君翎突然感到有些抱歉。

  他似乎沒有她想像中那樣奸險狡詐嘛!而且似乎還挺通情達理的。

  「四公主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抱歉。」君翎搖頭。

  「既是如此,雲亮只得向女王取消向四公主提親的請求。聽說--」

  「什麼?」君翎對他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改觀,然而下一刻,他說出口的話,立刻讓她對他的歉疚煙消雲散。

  「聽說貴國二公主端麗持重、三公主知書達理、五公主溫婉可人,應該都是母儀天下的千金貴人。既然四公主拒絕雲亮,雲亮千里迢迢而來,總不能空手而回。希望四公主不要介意,雲亮只能向幾位公主提出求親的請求了。」

  「我當然介意,絕對不可以!」君翎蹦跳了起來,竄到晉雲亮面前,手指幾乎戳到他的前胸,「你這人怎麼說來說去都說不通!我告訴你,你不可以向我求親,也不可以向我的任何姊妹求親,你--」

  因為過於激動,又跳又叫,君翎一不小心踩到了晉雲亮的鞋面,身體突地一歪,跌進了晉雲亮的懷中。晉雲亮眼明手快地伸手抱住了她,兩人順勢倒在旁邊鋪著繡墊的湘妃榻上。

  「啊--」君翎撞上晉雲亮的胸膛,吃痛的小叫了一下。

  這男人看似瘦削,但包裹在華麗衣飾下的身軀,卻硬得跟鐵板似的,剛剛發育的胸脯撞到了他堅硬的身軀,痛得君翎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君翎粉臉漲紅,手忙腳亂的掙扎著想要從晉雲亮身上爬起來,然而晉雲亮不老實的雙手卻牢牢的抱住了她的纖腰。

  「你快放手讓我起來!」君翎惱怒的嚷著,從來不曾如此丟臉過。

  「等等,纏住了。」晉雲亮冷靜的說。

  「什麼?」君翎又羞又急,不懂他的意思,掙扎著想要起身,他卻偏偏不肯放手。

  他不過是個才見面的陌生男人,卻跟她如此親密地抱成一團,這叫君翎又急又怒、又羞又慌。

  「衣服纏住了。」相對於君翎的慌亂,晉雲亮顯得鎮定自若,聲音中還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君翎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才看到原來晉雲亮衣服前襟上掛著的五爪小金龍,不知怎地緊緊纏住了君翎胸前的刺繡。

  若不是晉雲亮緊緊抱住她,以她掙扎亂動的力道,恐怕早將自己的衣服扯裂了。

  「別亂動,我來解。」晉雲亮忍著笑說。

  「不許碰我,我自己來。」君翎又羞又急的嚷道。

  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激得她臉紅耳赤、惱怒不已!

  在君翎手忙腳亂地與五爪小金龍搏鬥的時候,晉雲亮正好整以暇的享受著這一刻--

  小美人兒躺在他的身上,柔軟馥香的嬌軀與他緊緊相貼在一起,她幾縷柔絲撩撥著他的頸項,白裡透紅的臉蛋兒像是能捏得出水似的,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君翎感覺出他的笑意,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都怪你,好端端的掛個金龍幹什麼?」

  晉雲亮忍俊不住,笑說:「是的是的,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料到它會不小心勾住了四公主的衣裳。」

  「你還笑!」君翎再瞪他一眼,繼續低頭與金龍搏鬥,然而越急,手的動作便越亂,怎麼解都解不脫。

  晉雲亮依舊笑著,呼息吹上了君翎耳畔,君翎憤怒地抬起頭,想警告他不准再莫名其妙的發笑,櫻唇才啟,卻不小心擦過了晉雲亮微微上揚的唇,兩人同時怔了一怔。

  嫣紅美麗的唇辦如同最嬌艷欲滴的玫瑰花瓣,帶著若有似無的甜蜜香氣。晉雲亮身軀猛地僵硬,一股衝動排山倒海向他洶湧撲來。

  「有沒有人曾經恭維過你,四公主--」他牢牢的抱住她的腰身,逼使她更加貼近他,薄唇貼近了她的櫻唇,誘惑的氣息在她的唇邊呢噥:「你是如此的甜美……」

  君翎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得呆住,心底有一根弦繃得極緊,而下一瞬間,那根弦突然斷了--晉雲亮吻上了她的紅唇。  

  那不只是一個輕輕碰觸的吻。他強硬的舌直闖而入,頂開她的貝齒,肆無忌憚地糾纏追逐著她軟滑香甜的小舌。

  君翎就像是被雷擊中似的,驚嚇得全身僵硬,腦袋糊成了一團。

  「太子殿下正在書房等候著各位大人。」

  「四公主也來了?」

  「是的,剛來不久,大人們這邊請。」

  激吻的同時,晉雲亮突然聽到微弱的人聲與腳步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然而他卻捨不得抽身,懷裡的人兒嘗起來是如此的甜美,甜美得叫他沉淪!

  當女凰國的晉聞人丞相和其它幾位大臣來到開敞的書房門口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讓人驚震的情景--

  他們向來以豪邁著稱的君翎公主,正相她那未來的夫君,深深的擁吻著。

  啪--晉丞相手中的玉骨扇掉落地面,響亮的聲音驚醒了呆掉的君翎。

  她猛然抬起頭來,離開了晉雲亮的唇,直直的瞪著他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的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女凰國的諸位臣子全都立在門口,個個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四公主……」老成持重的晉丞相不可置信地開口,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剛剛目睹的這一幕,對向來守禮重道得過了頭的丞相大人來說,打擊實在太大了!

  君翎像是被蜜蜂蟄了似的猛跳了起來,嘶的一下,胸前的薄綢終於還是被金龍的爪子撕破,露出困脂紅的抹胸。君翎不敢再去接觸臣子們的目光,她站立在原地,拽緊破裂的衣服,清澈的水光慢慢湧上了眼眶。

  「四公主。」晉雲亮注視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一絲內疚悄悄爬上心頭。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她,誰知還沒有碰到君翎的身子,就被君翎狠狠的甩了一個耳光。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室內迴盪,刺激得老邁的晉丞相差點昏過去。

  君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擠開了聚在門口的老臣子,衝出了書房。

  「太子殿下,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望著晉雲亮臉上清晰的五指印,晉丞相結結巴巴的問。

  晉雲亮沉默不語,回想著剛才突然發生的事情。

  當看見剛剛還意氣風發的驕傲小公主低頭掉眼淚的時候,他真的感到內疚了!可他雖然內疚,卻不後悔,如果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吻上她,摘取那朵誘惑至深的玫瑰。

  「太子殿下--」晉丞相的聲音在耳邊催促。

  良久,晉雲亮回過神來,在大臣們驚詫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地從容笑道:「四公主盛情垂青,雲亮喜不自勝。」

  就是這句話,注定了君翎必須嫁給晉雲亮的命運。

      

  啪!

  手中的樹枝被折成了兩段,清脆的聲音將君翎從重重回憶中拉了回來。

  望著手中斷裂的枝條,君翎恨恨的想,倘若晉雲亮是她手中的這根樹枝,她一定會把他折成千段萬段,再拋入腳下滔滔不絕的江水裡,方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那次的醜事經由大臣們之口,傳遍了整個女凰皇宮,又因為晉雲亮刻意歪曲事實,君翎百口莫辯。所有人都深信,跟晉雲亮糾纏在一起,是她心甘情願、情不自禁的舉動,而為了保全她的閨譽,即使她再怎麼反對,君灩還是同意了晉雲亮的求親,將她許配給了他。

  在那一次後,她再也沒見過晉雲亮。如果以前她是因為賢表哥而討厭他,那麼在那件事以後,她簡直是恨透了他。

  他讓她丟臉丟到了家,嘗到這輩子都沒嘗過的尷尬和羞辱,如果可以,她寧願這輩子都不再看到他。即使在三年後的今天,她已經長大了不少,不再如當初的天真任性,她還是不想再看到他,甚至是強迫自己忘記那一天的事。

  可是如今,她卻必須去求晉雲亮,為了大姊的安危。

  「那個小人,他最好乖乖聽話,否則--」

  君翎恨恨的想著,將手中的枝條拋進了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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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7: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渡江以後,進入東陵國境,一路所見的荒蕪貧瘠的景象,使得君翎與狄風感到非常驚訝且迷惑。

  東陵國境內土地肥沃、河流密集,農業向來發達;而且東靠大海,海上貿易一度也非常熱絡。

  狄風二十年前曾經到過東陵,當時東陵國的富庶繁榮與女凰國相比,可說是不相上下。然而二十年後他再踏足這片土地,卻發現一切都已經完全不同,鄉野頹垣敗壁,城鎮人煙稀落,往昔的盛世風光,已不復再現。

  「我知道東陵皇室傾軋,王爺們各自積眾勢力,互相敵對,十多年來經歷了數場戰事,卻不知道戰爭對東陵國的破壞,竟如此之巨大。」狄風歎息。

  君翎沉默了,但不是為了東陵的衰敗。她在女凰國擔任將軍之職,上過戰場,當然知道戰爭的破壞力。

  她的沉默是為了晉雲亮,也是為了大姊。當年到女凰國求親的晉雲亮,是那樣的倜儻瀟灑,迷倒了女凰國上下,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女性,誰知道他所身處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而當看到東陵如此衰落的景象,君翎也不禁懷疑--

  東陵國還有出兵援救大姊的能力嗎?

  她手中所持的保護同盟協議還有作用嗎?

  畢竟,這裡的一切都是荒蕪頹敗的,剩下都城江陵依舊繁華。

  他們在江陵專門接待外國貴賓的行宮中等候了三天,來自東陵皇宮的使者才姍姍來遲的出面迎接。

  而當兩方見到面時,才發現原來東陵的接待使,竟是狄風的舊識。

  「公主要覲見我皇?這可難了!」接待使得知君翎的來意,不禁面露難色,「我皇今年春天身染重疾,臥床不起,無力打理朝政,已經頒令由太子殿下和八王爺共同監國。」

  「大人能否替我引見太子殿下?」雖然君翎極度不願意再見到那個小人,但是她也知道,東陵之行,與晉雲亮的接觸是不可避免的,搞不好還要忍氣吞聲的求他呢!

  他最好不要太跩,否則……

  君翎恨恨的想著對付晉雲亮的方法,可接待使的回答,卻叫她立刻呆住了--

  「公主來得真不巧!太子殿下封祀長白山去了,估計還要兩個月才能回來。」

  君翎急了,「我有非常要緊的事情,等不了三個月啊!他怎麼偏偏挑這個時候跑去封山了?」

  接待使恭謹回答:「長白山是我國的聖山,每三年一次的封山祭祖,是東陵的皇室傳統。」

  「這可怎麼辦?!」君翎急得團團轉,半晌,又站定問道:「八王爺呢?八王爺人在江陵吧?貴國皇上既然頒布由他和太子殿下共同監國,那我去找他也可以吧?」

  接待使遲疑了一下,回道:「當然可以。事實上,公主找八王爺,比找太子殿下還有效,八王爺他……」接待使說到這裡,突然停口不語。

  君翎與狄風對望了一眼,知道接待使話中有話,卻不好多問。

  當晚,在君翎與狄風熱情相邀下,接待使推辭不過,參加了行宮內舉行的夜宴。酒過三巡後,看到接待使已經微有醉意,狄風趁機說道:

  「我們初到貴境,茫無頭緒,朝中的事情,還要請大人多加指點!」

  「好說,好說。」接待使醉醺醺地笑說。  

  「下午,大人提到找八王爺比找太子殿下好,言下之意是……」狄風低聲問。

  接待使不正面回答,仰頭飲了一樽美酒後,歎息一聲,藉著酒意開始傾吐埋藏在心中的怨氣:

  「狄大人來江陵前也該看到了吧!二十年前我與大人同游時,東陵是怎樣一副盛世之景,如今又是怎樣一副破落景象?!

  先皇遺有十九位王子,在世時,將他們分派到各處,原意是為了讓他們鎮守四方,所謂兄弟齊心,其力斷金,若有什麼外患,天子在京都振臂一呼,四方響應,共同守衛東陵國土,這是多麼美好的想法啊!

  可是,偏偏事與願違,這些王爺到了封地後,便擁兵自重,割據四方,打來鬧去,好好的一個東陵國,被搞得跟個廢墟似的。」

  「皇上呢?皇上不管嗎?」君翎聽得迷惑,問道。

  接待使無奈笑笑:「皇上迷戀得道成仙之術,早已不理朝政多年。實不相瞞,皇上並非在下先前所說的,身染重疾,而是吞食丹藥過量,兩年前已經癡癡迷迷,形同廢人了!」

  君翎默然半晌,才又問道:「八王爺是怎樣的人?」

  「厲害的人物!」接待使翹起了手指頭,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嘲諷,「這些年來,十幾位王爺打來打去,京中主事的王爺也換來換去,最後只剩下八王爺與跟他同黨的九王爺,如今京中主事的,就是八王爺,公主有什麼事情,還是去找八王爺吧!」

  君翎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又開口問:「太子呢?太子他不管事了嗎?」

  晉雲亮明明長得一副聰明樣,應該不會如此不濟,輕易讓八王爺奪去了他的權力吧?

  接待使嘿嘿一笑,「太子殿下聰穎無雙,可惜貪歡好色、驕奢浪蕩……」

  說到這裡,接待使看了君翎一眼,突然清醒過來,閉口不言。

  君翎的身份是東陵未來的太子妃,他在她面前這樣說太子的閒話,恐怕給自己添了大禍。想到這裡,接待使猛地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逗留,急匆匆的告辭離開。

  接待使離開後,君翎腦中一直迴盪著他所說的話。

  貪歡好色、驕奢浪蕩?這就是晉雲亮的臣民給他的評價嗎?三年來她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想晉雲亮,可是自從踏上他的國土後,她就沒有辦法不去想他,想他當年深邃的目光、胸有成竹的狡猾微笑……擁有這種特質的男人,在他的國民心中,評價真會如此的糟糕嗎?

  這一夜,君翎一直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直到半夜才勉強入睡。

  第二天,她便雇了馬車,前往拜訪八王爺。

  八王爺的府邸坐落在都城的北面,途中必須經過一段非常熱鬧的市集。清早時分,市集上人多擠逼,再加上路面狹窄,馬車經過時,慢如蝸牛。

  突然,前方響起雜沓的馬蹄聲,聲音由遠而近,人群爭相走避,驚叫連連,君翎的馬車塞在驚慌失措的人群中動彈不得,眼看著十幾騎高頭大馬就要將馬車撞翻了。狄風一個箭步上前,從為首的騎士手上奪過了馬韁,猛力牽引,然後止住了黑馬狂奔中的腳步。

  黑馬受了這一驚,嘶聲長叫,前蹄高揚,將馬上氣焰囂張的錦衣男子重重往地上摔去。

  「世子!」後面跟隨的隨從見狀,全都失聲驚叫。

  沒有人趕得及上前護主,眼看著錦衣男子就要被摔成肉醬,只見狄風不慌不忙地伸手在男子背後一托,減緩了他的跌勢。

  「奴才該死,奴才保護不周,奴才……」

  隨從們一湧而上,七手八腳地將跌落地面的男子攙扶起來。

  「沒用的狗奴才,統統給我滾開!」那位世子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嘴裡一邊罵著,一邊踢開圍著他嗡嗡叫的隨從,衝向狄風。

  「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攔本大爺的馬!你找死是不是?」話未說完,世子已經掄起拳頭,沒頭沒腦地向著狄風面門揮去。

  狄風輕易避開了他這一拳,閃電似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肘,鎮定自若地說:「這位小爺在市集縱馬狂奔,很容易傷及旁人,請稍微收斂一下。」

  「你是什麼東西,敢教訓本大爺,哎喲……」狄風聽他嘴裡不三不四的,手掌一使勁,世子手肘吃痛,扭頭向著他的隨從亂叫起來:「還不給我狠狠的打!」

  隨從立刻衝上前來,而護送馬車的侍衛見狀也頂出了鞘中的彎刀。這些經過精挑細選出來保護公主的菁英侍衛,刀尚未出鞘,身上凜然的氣勢已經鎮得隨從們止住了往前衝的腳步。一時間,整個場面劍拔弩張,非常緊張!

  「發生什麼事了?」君翎在車裡悶坐多時,聽得外頭嘈雜不休,再也忍不住了,一揮車簾,跨下了馬車。

  世子嘴裡原本叨叨唸唸的,一看見君翎出現,立刻張大了嘴,驚艷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哪來的討厭傢伙?」君翎看到那世子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模樣,立刻厭惡得不得了。

  「在市集上縱馬狂奔的人。」狄風回道,鬆開了緊握住世子手肘的掌,任由他跌落地面。

  「真該抓到官府重杖三十大板。」君翎冷冷的說。

  在女凰國的法令裡,在市集縱馬是犯法的,不過這是東陵國土,由不得她管。

  她瞪了那世子一眼,轉身就要回到車內,繼續啟程。

  「好漂亮的美人兒!」美色當前,世子完全忘記了狄風是多麼的厲害,竟然從地面上爬起來,伸手就去抓君翎的手。但,才剛剛碰到一點點柔滑的肌膚,立刻被君翎回手甩了他好大的一個耳光。

  世子沒料到這明艷照人的女人性格竟這樣火辣,而手勁也這般強,一個耳光便將他打得站立不穩,再次跌落地面,撞得滿嘴是血。

  「我警告你,給你一巴掌已經算是相當客氣了,如果你敢再對我無禮,別怪我真的對你不客氣!」君翎揚眉,冷冷警告。

  君翎說的是實話。她的脾氣向來很大,容不得任何人對她不敬。如果女凰國有人敢非禮她,她早就將那人踢飛到八條街以外,哪裡會僅僅甩一個耳光就罷休?!不過,鑒於現在她踏的是別人的土地,凡事就忍耐一點!

  「趕路要緊,先上路吧!」狄風也不想在東陵多生事端,在旁勸道。

  君翎點頭,不再理會地上趴著的討厭傢伙,轉身就登上了馬車,在侍衛的護送下施施然離去。礙於他們非凡的氣勢,沒有人敢上前攔阻。

  那世子還想繼續糾纏,身邊一個隨從立即勸道:「世子,先冷靜冷靜,那夥人身手都不凡,您暫且忍耐,先調查清楚再下手,比較穩妥。」

  「派人跟著他們。」世子搗住跌破的嘴巴,瞪著逐漸遠去的馬車,恨恨地吩咐。

  方纔那女人明艷似火的美貌神韻,實在令他神魂顛倒,如果能夠馴服這樣一匹困脂馬,那可比騎上任何野馬、烈馬更刺激十倍、百倍呵!

  想到這裡,他非常淫猥地笑了……

      

  抵達八王爺府邸時,君翎便已經將剛才在市集遭遇到的無聊事,遠遠的拋諸腦後了。      

  第一眼見到八王爺晉皝時,君翎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總覺得這王爺有點面熟,不知道在哪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由於君翎有著女凰國公主與東陵未來太子妃的雙重身份,權傾東陵朝野的八王爺對她絲毫不敢怠慢。

  可,他雖對她禮敬有加,卻只是一味地敷衍,並無出兵援助女凰國的意思。

  「出兵之事非同小可,老夫不敢擅作主張,還要先稟明皇上,再行定奪。」八王爺謹慎地說。

  「可是貴國皇上抱病多時,早已經任命王爺你和太子共同監國,軍權也由王爺掌管,王爺的決定在東陵朝野必定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再說,若非情勢非常危急,君翎也不會貿然動用同盟協議的,請王爺再仔細思量。」君翎按捺住急性子,希望能夠說服他點頭。

  「這點老夫瞭解。」八王爺頷首,說:「老夫雖然身為東陵元帥,然而一切事情都要以君命為先。皇上抱病不能管理國事,囑咐老夫輔助太子殿下監國,小事老夫可以自行處理,可是這等大事,還是要等太子殿下決斷。」

  「但太子殿下出巡末歸,我國女王生死末下,女凰國危在旦夕,王爺能

  「恕老夫愛莫能助!萬大事情也得等太子殿下回朝再說。」八王爺絲毫不為她心急如焚的態度所動搖,依舊搖著頭。

  君翎瞪著八王爺,幾乎說不出話來。在這一瞬間,她真的非常想敲暈這頑固如石的老頭兒,再搶走他腰間的令牌,自己指揮東陵軍隊援助女凰國,可是她知道這不過是發了昏的想法,只得勉強忍耐下來,腦中拚命尋找可以打動八王爺的話。

  「爹--」正僵持著,一個男子興匆匆地推門而入,口裡喊著八王爺,眼睛卻直勾勾地投在君翎身上。

  君翎回頭看去,竟然就是剛才那個在市集縱馬,又想調戲她的無賴漢!

  「公主殿下,容老夫介紹,這是犬子東寶。東寶,來見過女凰國四公主。」八王爺說。

  君翎突然間恍然大悟,為什麼她剛才會覺得八王爺眼熟,原來他跟他的兒子長得像極了,不同的是,八王爺比晉東寶少了幾分輕佻,多了幾分威嚴。

  「原來是公主殿下,怪不得生得如此美麗動人!東寶剛才在市集多有得罪,還請公主見諒。」晉東寶嬉笑著上前長揖一下,一雙眼睛不住地瞟著君翎,挑逗的意味連旁人都察覺得出。

  晉東寶當然不是偶然進入書房、偶然重遇君翎的。他從派去跟著君翎馬車的隨從口中得知,那火辣的美人兒居然進了他的家門,於是便飛奔著趕回家來。

  「東寶,你什麼時候對公主殿下無禮了?」八王爺嚴厲地喝道。

  狄風連忙出來打圓場,「是在下不對,在下剛才並不知道這位就是小王爺,與小王爺在市集起了點小摩擦,請小王爺見諒,不要記掛在心上。」

  「嘿嘿!不打不相識,能因此而認識公主殿下,東寶非常榮幸。」晉東寶眼珠子肆無忌憚地在君翎身上遊走,心癢難止,只是礙於父親在場,不敢這次。

  君翎原本還想盡最後的努力說服八王爺出兵,但一看到這個討厭的男人出現,就立刻放棄了念頭。

  她生性率直驕傲,不喜歡與厭惡的人虛應周旋,更不願意向厭惡的人低頭懇求。這個討厭的晉東寶一直拿他那雙色眼睛瞟她、挑逗她,她擔心自己再待下去,會按捺不住脾氣,一拳打爆他的眼珠子,於是只得開口:

  「既然八王爺堅持要太子殿下回朝再行定奪,君翎只好耐心等候,希望等太子回來後,八王爺能夠基於同盟協議,給予女凰國幫助。」

  八王爺呵呵笑道:「一定、一定。」

  君翎離開後,晉東寶靠著書房門,癡癡望著君翎離去的背影。

  八王爺將兒子的醜態看在眼內,厲聲說道:「東寶,我警告你,你玩什麼女人我都不管,可是這個女人你不能碰。她可是未來的太子妃,不是你能動的人!」

  晉東寶冷哼一句:「憑爹現在的權勢地位,就連皇帝老兒都要忌你八分,更何況是那個沒用的太子?太子妃又怎樣,遲早還不是躺在我身下的人?,」

  「住口!」八王爺嚴厲說道:「記住,這些話你只能在我面前講講,可別在外面胡說八道,壞了我的大事。」

  「知道了……」晉東寶撇嘴:「如今全東陵都握在你手上,兒子真不知道你到底在遲疑什麼?」

  「我自有分寸!」八王爺甩了甩衣袖,不再多說。

      

  回程路上,君翎在馬車內思量良久。

  這趟東陵之行比她原先估計的要複雜得多!原本以為她只需要應付晉雲亮一個人,相信只要手持同盟協議,以她未來太子妃的身份向晉雲亮請求,他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異議才對。

  現在看來,是她想得太簡單了。東陵朝野看似平靜,實則暗藏玄機,她參不透,也不想多費心思去參透。她向來是個討厭麻煩的人,雖然出生在皇宮,卻天生不喜歡宮廷爾虞我詐、虛與委蛇那一套。

  剛才那個八王爺的態度,表面上客氣,實際上只是敷衍了事,她懷疑等太子回來不過是推諉之詞,就算晉雲亮回來了,這個八王爺也未必肯答應出兵。

  雖然目前一籌莫展,可是無論如何她都要做點事情,不能在行宮裡呆等。如果一定要等晉雲亮回來,事情才能有所進展,那麼她就立刻動身去把那個遊山玩水的討厭傢伙逮回來!

  事不宜遲,與狄風商量以後,次日清晨,君翎就向接待使告別,出發尋找晉雲亮去了。

  接待使曾告訴她,太子殿下是乘船東行的,於是君翎也雇了一條船,溯著江水向東。

  他們一路東行,一邊打探太子殿下船隊的蹤跡,終於在半個月後的一個夜晚,在一個人煙稠密的城鎮渡口,碰到了太子的樓船。

  當時明月在天,江面澄瑩,太子的船隊在江面蜿蜒排開,望不到邊。最前方是一艘金碧輝煌的樓船,船首雕著氣焰逼人的巨龍頭,船隊掛著數不清的大紅燈籠,遠遠望去,真讓人以為是一條浮出水面歇息的火龍!

  船家指著那條火龍,告訴君翎,那就是太子殿下的樓船隊。

  即使船家不說,君翎也知道那是晉雲亮的船隊。畢竟除了太子殿下,還有誰能擁有如此奢侈華麗的樓船隊,和如此不加掩飾的囂張氣勢?

  即使在富饒的女凰國,由於皇室向來推崇簡樸古雅的生活,這種奢華的場景極少出現,也因此,眼前燈火通明的壯觀景象不但使君翎感到驚訝,也讓她覺得有些刺眼。

  貪歡好色、驕奢浪蕩……

  接待使的話再次浮上君翎的心頭。不知怎地,她總是不願意去相信晉雲亮會是這樣惡劣的人,即使他曾經欺負過她,她卻寧願相信,這不過是接待使片面的錯誤看法。

  晉雲亮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呢?

  小船載著君翎一路靠近晉雲亮的樓船,愈是靠近,君翎的心愈是緊張。她不知道自己在窮緊張什麼,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居然也有了心思紊亂的一天?!

  都是這討厭的晉雲亮害的!君翎在登上樓船的前一刻,忿忿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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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君翎在登上晉雲亮的樓船前,設想過無數種與他見面的情形,可她怎?也想不到,她居然會在這種令人羞惱的情形下,見到晉雲亮。

  「公主殿下請稍等,太子稍候就到。」

  登上樓船後,太子侍從將她帶到船廳,請她稍坐等候。

  這船廳佈置得精雅華麗,四壁雕刻著飛天仕女,地面鋪著華麗織毯,水晶器皿裡擺放著各色珍稀果食,盤龍銜珠狀的燭台上搖曳著琥珀色的燭光,室裡流洩著一股淡淡的麝香。

  然而,再漂亮、再華麗的佈置,君翎都全無興致欣賞。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且焦急,焦急著要盡快說服晉雲亮同意出兵援助;緊張著該怎樣去面對這個曾經欺負過她,被她咬牙切齒地恨了三年的討厭鬼。

  可,等了好久好久,晉雲亮始終沒有出現。

  君翎不耐煩了,催促船廳裡的侍從,「請你再進去向太子殿下稟告,說我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侍從不敢怠慢,連忙進了內廳,不一會兒又出來了,陪笑回道:「回公主殿下,太子正在沐浴更衣,請公主再稍等。」

  君翎一聽,秀眉緊蹙,幾乎要發起火來。

  豈有此理!她在這裡心急如焚等著,他居然在裡面悠哉洗澡、沐浴更衣?她可不敢癡心妄想晉雲亮沐浴更衣是為了要迎接她,況且,她又不是神佛,用不著他沐浴淨身出來迎接。

  唯一的解釋,就是晉雲亮這傢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或者為了當年她甩他的那一巴掌,現在特地給她點顏色瞧瞧。

  臨來前,姊妹們都曾發過誓,即使要做出犧牲、付出代價,也要得到援助,救回大姊。好吧好吧!如果她必須承受的代價是要忍受晉雲亮那個小人的閒氣,她也認了!

  想到此,君翎咬緊牙關,壓下心頭火氣,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繼續等待。

  這一等,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其間她三番四次地請侍從入內催促,可每次都得到同樣的答案。

  「太子殿下請公主再稍等。」

  「請公主殿下再等等,太子隨後就到。」

  「太子殿下……」

  「我不等了!他不肯出來是吧?他不出來,我就進去好了!」

  當君翎最後一次聽到相同的回話時,本來就不多的耐性消失殆盡。她再也控制不住升到頂點的脾氣,一肚子火氣地闖了進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請留步……」侍從在君翎身後焦急地喊著,但既擋不住她風火輪似的腳步,礙於她的身份,也不敢真的出手阻攔。

  君翎悶著頭一個勁地往前衝,穿越鑲嵌著金箔的長長走道後,來到另一處偏廳。偏廳裡有一簾白色帷幔微微飄動著,白色煙霧從底下的縫隙流洩而出。

  君翎激怒之下,並沒有多想,毫不猶豫便掀簾闖入,此舉立刻引來了一片尖叫驚呼!

  只見浮著煙霧的浴室內春光無限,一個個披著輕紗的嬌艷胴體在君翎眼前晃來晃去。而在浴室的正中央,玉石所砌的浴池裡,一個年輕男子正赤身裸體地坐在水中,見到她出現,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眼中所見的景象叫君翎全身血夜往頭頂沖,滿面通紅,她飛快地回轉身,狼狽不堪地退了出去。

  「晉雲亮,你出來!」她惱羞成怒地叫了起來,又臉紅耳赤的加了一句:「穿好衣服!」

  浴室內登時爆出一陣男子的大笑聲。

  笑聲久久才停止,晉雲亮戲謔的聲音從簾內傳來:「我勇敢的未婚小娘子,你這樣急匆匆的闖了進來,卻連看你夫君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嗎?」

  君翎拒絕理會他話裡的調笑意味,咬牙怒道:「你趕緊穿好衣服,我有話跟你說!」

  白簾掀起,嬌美的侍女魚貫而出。君翎則僵立在旁,咬牙強逼自己對她們的暴露裝束視而不見。

  「好了,你可以進來了。」晉雲亮在浴室內說。

  君翎遲疑了一會,晉雲亮的聲音又從簾內傳來--

  「放心,我不會吃掉你的。」

  君翎自然不肯示弱,立刻掀簾而入。她剛才闖進來的時候,由於場景太過羞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嚇退了出去。現在她才發現,這浴室四壁刻滿了淫靡荒唐、叫人面紅耳熱的雕畫,煙霧瀰漫間,處處都透著一股叫君翎皺眉的淫亂氣息。

  晉雲亮就站在池水旁,身上披著半敞的浴衣,腰間鬆鬆地束著玉帶,濕亮的長髮隨意束著,一雙黑眸正注視著她,目光中有股輕佻的意味。

  他看上去比起三年前硬朗了許多,男性線條壯碩挺拔,薄薄的絹衣遮掩不住他身上濃濃的男子氣概,看上去非常的桀騖不羈!

  這個陌生的晉雲亮,叫君翎怔忡了片刻。

  「怎麼?四公主千里迢迢的趕來,就是為了看著我發呆嗎?」晉雲亮靠近她,戲謔地笑說。

  君翎回過神來,剛想開口,鼻端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眼角一瞟,看到浴池旁的几案上擺放著酒具,她皺了皺眉,說道:「你暍了酒!」

  晉雲亮挑眉,不以為然地說道:「我是喝了酒,可這並不妨礙我聽你說話。」

  「剛才為什麼要我等這麼久?」君翎忍不住指責。

  「我以為你並不急。」晉雲亮略顯抱歉地笑了笑,笑容中卻沒有多少真誠。

  他分明就是在推諉,這可惡的男人!

  君翎杏眼圓瞪,卻不能對他發脾氣。因為這次是她有求於他,不得不忍耐。

  她深呼吸一口,開口:「我大姊失蹤了!」

  晉雲亮訝異地挑眉,代表他明白事態非常嚴重,卻不作聲,等待君翎把話說完。

  「一個月前,大姊在宮中失蹤,下落不明,現場只留下一塊沙漠之國所擁有的白鐵牌面。」

  「沙漠之國?!你們與沙漠之國有什麼過節嗎?」晉雲亮問。

  「據我所知,沒有。」君翎搖了搖頭。

  「可是你們卻認為是沙漠之國的人擄走了女王?」晉雲亮接著問。

  「表面看來是這樣,但是我們並不絕對肯定。」君翎說。

  晉雲亮笑了笑,說:「沙漠之國是北方近年來新興起的一股強大勢力,女凰國雖然富饒,卻沒有相當的軍事實力與沙漠之國抗衡,於是你來東陵尋求援手?我說得對不對?」

  「對!」君翎不得不承認晉雲亮是個聰明人,所料之事分毫不差。她滿懷希望地說:「我先是去了江陵,可是你父皇病重,無力管理朝政,八王爺又不能越權作出決斷,說要等你回去才能定奪,所以我立刻動身來找你。」

  「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晉雲亮突然問道。

  君翎怔了一怔,反問:「我們之間不是有同盟協議嗎?」

  晉雲亮笑了起來:「同盟協議不過是一紙沒有約束力的合約,遵不遵守,全憑我意願,你真的覺得它有用嗎?」他笑容中有些淡淡的嘲諷。

  君翎倔強地說:「當然有用了!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本來就該以信義為先。既然簽了同盟協議,怎麼能因它沒有實際約束力而不去遵守呢?」

  晉雲亮不以為然,伸出手輕掠過君翎面頰邊柔軟的髮絲,感慨地笑說:

  「你還真是個天真的傻丫頭!」

  君翎秀眉一蹙,側頭躲開了他的手。

  他的身上有種浪蕩不羈的陌生氣息,叫她又受吸引,又想抗拒!

  晉雲亮看到她的舉動,輕輕笑了起來。

  「太子殿下。」君翎不理會他的嘲笑,懇切地抬眼看他,「我國國民如今還不知道大姊失蹤的消息,但時日一久,這秘密總會守不住,到時恐將有大亂發生。女凰與東陵兩國素來交好,希望太子殿下這次能施予援手,不讓君翎無功而返。」

  晉雲亮淡淡地說:「看你的樣子,似乎勢在必得。」

  「不敢。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基於同盟協議,給予承諾。」君翎堅定地回答。

  「我已經說了,同盟協議在我眼中不過是廢紙一張。除此以外,你還有更好的理由嗎?」晉雲亮淡淡地說。

  君翎呆怔了半晌,內心在交戰,最後她深深地呼吸,說:「那麼,太子殿下能看在君翎的面子上,答應嗎?」

  「哦?」晉雲亮假裝訝異的挑眉。

  君翎咬牙道:「太子殿下三年前與君翎立下婚誓,女凰與東陵兩國已結成姻親之國,希望太子殿下能看在君翎的份上,給予承諾。」話未說完,君翎已經漲紅了臉。

  如果說她為了救回大姊必須付出什麼代價的話,那麼她所付出的,就是她的驕傲!這一輩子,她都不曾如此低聲下氣地向人懇求過!

  可是晉雲亮卻不肯就此放過她,他咄咄逼人地說:「可是,四公主這三年來從不曾承認過你我之間的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延後婚期,更向全天下人宣佈不嫁給任何男子,即使貴為一國太子也不行……」

  君翎突然明白過來了!

  原來晉雲亮對她懷恨在心,剛才故意要她等,現在又在言語上戲弄她,都是為了報復她不肯嫁給他。

  這心胸狹隘的小人!

  她氣得發抖,既不願向他低頭認錯,又不能一走了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晉雲亮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梭巡,突然話鋒一轉,笑說:「仔細看四公主,比起三年前,似乎更明艷照人了!」

  君翎愕然,不明白他突然恭維自己,是什麼用意?

  晉雲亮逼近一步,曖昧地笑笑,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知道我剛才在幹什麼嗎?」

  君翎當然不知道,她只知道他靠她靠得那樣近,近得叫她有點承受不了,想後退,卻又怕成為示弱的表現,只得僵立著。

  他身上的男子氣息叫她呼吸短促,心撲通撲通地加快跳動。

  晉雲亮唇邊的笑容轉深,顯得有些邪魅:「你可知道,一個男人的慾望被打斷,是多麼痛苦的事情……」他的目光再次在她明艷的臉、豐盈的胸和纖細的腰來回梭巡,並伸手輕托起她的下巴,笑說:「這樣吧!我已經等不及大婚了,如果公主殿下肯立刻以身相許,我會考慮考慮出兵的!」

  君翎瞠目結舌地瞪著晉雲亮,完全無法預料他居然會講出這種話來。

  啪的一聲,她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個耳光,力道之大,叫晉雲亮的臉都被打得偏了過去。

  「晉雲亮!你下流!齷齪!」她氣得渾身發抖,淚水莫名其妙地湧上了眼眶:「你以為我是妓女嗎?!」

  「還是那樣火爆的脾性啊!」晉雲亮慢慢地轉過頭來,右臉臉頰上赫然有著鮮紅的五指印。可是他似乎不感到疼,唇邊又扯起一抹譏誚的笑容--

  「我這個人,對什麼同盟協議、什麼誠信禮義、什麼沙漠之國之類的政事毫無興趣,最大的愛好就是美女。四公主生得花容月貌,稱得上美女中的上品,只要你肯點頭,我可以立刻答應你任何要求!」

  「你是一國太子,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君翎不可思議地搖頭,怒瞪著他。

  晉雲亮輕佻地笑了起來:「太子又怎樣?太子也是人!況且,你我原本就是未婚夫妻,提前洞房,又有什麼關係?」

  君翎說不出話來,她不想再跟晉雲亮糾纏下去,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忍住了眼眶中的淚,她扭頭就向外走。

  「這樣就放棄了嗎?」晉雲亮突然開口喚住她。

  君翎背對著他,背脊挺得僵直。她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放棄,可是她也不能夠將自己當作妓女,甚至不能容忍晉雲亮話語中對她的輕佻輕視。

  她不知道她與晉雲亮之間怎麼會鬧成這樣,也不知道晉雲亮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三年前到女凰國求親的他,雖然很惡劣地欺負了她,可是人品溫文敦雅、倜儻瀟灑,絕不是眼前這個荒唐靡亂的男子所能比擬的。或者,三年前他的溫柔敦雅只是表像,如今的驕奢淫逸,才是他的真正本性?

  君翎突然覺得氣餒極了,掀簾的手就這麼僵著,揮不去也放不下。她的內心在掙扎,過了好半晌,才又開口:

  「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一個喝醉酒的男人談這麼重要的事情,等明天太子殿下清醒了,君翎再行拜會!」

  說完,她立刻走了出去,不再給晉雲亮說話的機會。

      

  「我真不明白,他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回到自己的船艙後,君翎稍稍平了氣,卻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今天與晉雲亮的不歡而散,使得她感到沮喪極了!

  侍女京兒用銀針挑著燈芯,突然神秘兮兮地說:「聽說,東陵皇室的風評向來不大好。當今的東陵皇放著三千後宮不去理會,天天泡在道士的煉丹房裡,追求什麼長生不老之術,還狎戲男寵,才會把身體都掏空了!」

  「男寵?」君翎嫌惡地說:「你從哪裡聽來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

  京兒撇了撇嘴:「大家都這麼議論的!」

  「晉雲亮應該不會吧?」君翎喃喃地說:「他看上去是那樣的……」那樣的有男子氣概!

  「公主,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他了?」昏暗中,京兒突然問。

  聞言,君翎幾乎從床上蹦跳起來,激烈地否認:「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怎麼會喜歡晉雲亮?我恨他都來不及了!」

  「可是……」京兒遲疑地說:「京兒總是覺得公主對他的態度跟別人有些不同。除了你手下的武將,其它男子公主向來都是正眼也不瞧的,而且,公主也不是個長記性的人,京兒從來不曾見過你像惦記著東陵太子殿下那樣惦記著別的男人。」

  「你這個笨丫頭!搞清楚,我不是惦記著晉雲亮,我是恨他!如果哪天有個男人強行向你求親,還欺負你、陷害你,讓你在所有人面前丟盡了臉面,我保證你會比我更惦記!我的器量,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一提起舊事,君翎就咬牙切齒。

  「如果那個男人長得像太子殿下那樣好看,京兒就不會計較的。」京兒發出夢幻般的聲音說道。

  「你還說?不許說了,睡覺!」君翎把被子一掀,蒙住了腦袋,不想再聽京兒繼續胡言亂語。

  「不敢說了!」京兒咕噥一句,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燭火漸漸熄滅,黑暗中,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京兒輕微的呼嚕聲。

  君翎在黑暗中睜著大眼,思潮起伏。

  京兒的話嚇得她心驚肉跳,下意識地想抗拒。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討厭的晉雲亮?她會那樣惦記著他,只是因為她被逼冠上了未來東陵太子妃的頭銜;她會那樣惦記著他,只是因為他曾經那樣可惡的奪去她少女的初吻……

  不能再想了!君翎呻吟一句,將發熱的臉頰埋進柔軟的枕衾間,拒絕回憶起那火辣辣的一幕,也拒絕去探究自己內心深處掩藏的真正感情。

  都怪京兒胡說八道,害得她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她與晉雲亮之間,從來就不涉及男女情愛關係,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沒有!

  君翎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

      

  一宿無眠,又到天明。

  日上三竿後,君翎打起精神再上樓船。

  「太子殿下在寢室裡,請公主進內相談。」侍從回稟。

  他就不能好好地接見她嗎?每次都選這麼曖昧的地方,昨晚是浴房,今早是寢室。君翎忿忿地想著,跟隨著侍從來到寢室門前。

  檀木門咿呀一響,一個白衣男子從寢室裡走了出來,經過君翎身邊時,他朝她微笑點頭。

  男子十分年輕,身上有種高貴清雅的氣質,如長白山峰頂的皚皚白雪;而經過她身邊時的微微一笑,又像是煦日暖陽般能將冰雪融化,叫人感覺心頭溫暖。

  君翎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男人,這種美不是女人的陰柔之美,而是一種飄逸出塵的靈性之美,叫她呆怔了好半響,才緩緩回過神來。

  寢室的正中央擺放著大床,床榻上被衾凌亂。晉雲亮披著白色絹絲長衫,懶洋洋地坐在床榻邊緣,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漫不經心。

  男寵!

  不知怎地,這兩個字猛地跳入了君翎的腦海。也許是因為剛才那白衣男子太過美麗,也許是因為晉雲亮此刻的衣衫不整和曖昧的神情!

  晉雲亮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撩起她頰旁垂落的秀髮,笑說:「四公主怎麼每次看到我都發呆?」

  「剛才那個男人,你……他……」君翎結結巴巴地問。

  不知何故,她非常想弄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晉雲亮先是挑眉,臉上神色變幻,隨後又突然一笑:「如你所想,我就是這麼一個荒誕不經的男人。」

  君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她以為晉雲亮會立刻否認,卻料不到他居然直截了當的承認了。

  她震驚地瞪著他:「你怎麼可以這樣荒唐?」

  「為什麼不可以?」晉雲亮臉上露出了倨傲的神情,「我貴為東陵太子,有什麼事不能做?誰敢來管束我?你嗎?我未來的太子妃?」

  「我當然沒有權力管束你。可是你是東陵太子,將來要登基成為東陵君主,現在就這樣荒唐,以後怎能成為臣民敬重的君王?」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為他的話而感到有些痛心。

  晉雲亮嘲諷地笑了起來:「你說話的樣子,真像我的太傅。誰說我要成為什麼賢明君主?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及時行樂才是正經,何必要委屈自己?」

  君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太子殿下,你有沒有張開眼睛看過你的國家?它都荒蕪貧瘠得連我這個異鄉人都不忍目睹了,你還要繼續醉生夢死嗎?」

  「為什麼不?」晉雲亮反問:「今天我是東陵太子,權勢富貴任我享用;可明天呢?誰能保證我明天會不會淪落得比那些可憐人都不如?權勢富貴本來就是雙刀刃,人生在世原本就如夢如幻、如露如電,什麼都抓不住也留不下,那麼我今天醉生夢死,又有什麼關係?」

  看著晉雲亮頹唐的模樣,君翎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她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要放縱、放棄自己。她對他真的很失望,很失望……  「翎兒。」晉雲亮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輕吹氣:「別說這種殺風景的事情了。你不是來求我的嗎?我的耐性不是很多,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答應出兵,就立刻滿足我的要求吧!」

  「不要碰我!」君翎猛地推開了他,胸膛劇烈起伏,良久,才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你三年前那樣欺負我、陷害我,我最後還是願意答應你的求親,是因為我覺得你應該是個有擔當、有智能的男人,可是你真的叫我好失望!如果你以前在我心目中是個奸險小人,那麼你現在根本就是一頭淫獸!不知羞恥的淫獸!」她極度失望地喊了出來,淚水凝於眉睫。

  晉雲亮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目光剎那間深沉如黑夜,良久,才又突然笑了起來,「你曾經向全國宣佈,寧願一輩子獨身也不會嫁給我,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討厭我。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心裡是喜歡我的。」

  君翎霍地漲紅了臉,叫道:「你不要胡說八道!誰會喜歡你這個小人?!」

  晉雲亮逼近她身邊,笑說:「不要裝了!翎兒,你實在不是說謊的料子,你心裡想著什麼,我一眼就能看穿。

  你當然是喜歡我的,否則依你的性情,如果不肯嫁,就算是老天爺逼你,你也不會答應的!因為你心裡喜歡著我,所以你才半推半就地點頭,我說得對不對?」

  「你胡說!你胡說!」君翎氣急叫道,不肯承認他話裡的真實度。然而他的話就像針一樣,戳破了她心裡暗藏多年的秘密。她只覺得心慌意亂,想從晉雲亮身邊逃開,卻被他伸手逮住,抵在門板上。

  「承認吧!翎兒,老實面對你的內心,告訴我,你喜歡我的那一吻嗎?」晉雲亮深深地注視著她,眼眸內的光芒亮得灼人,磁性的聲音在君翎耳邊誘惑著,帶著極度邪魅的撩撥意味。

  「我當然不喜歡!我討厭極了!你這個小人,當年明明就是你……你強吻我的!你居然向大臣們說是我誘惑你?」

  他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君翎就更氣了,當年的那一吻讓她有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在大臣們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她都還沒找他算帳,他居然還有臉提起?

  「我是個正常男人,也不打算當柳下惠,小美人主動向我投懷送抱,我當然不會辜負美人恩的。」晉雲亮一點也不感到慚愧,理直氣壯地笑說。

  「我才沒有向你投懷送抱呢!我當時是跌倒了!你不要故意歪曲事實!」君翎氣得渾身發抖,伸手便要捶打他。

  他結實精壯的胸膛半裸露在薄衫外,伸手所及,灼熱的程度叫她嚇得連忙縮手。

  晉雲亮的黑眼睛突然變得好亮好亮,他伸手抓住她縮回去的小手,半裸的身軀靠得她更近,近得即使隔著衣裳,君翎也可以感受到自他身體傳來的熱力。

  他低聲笑問:「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喜歡那一吻的,對不對?」在他低沉的笑聲似乎裡有著一股致命的誘惑力,叫君翎沒來由地感到害怕。

  「不!你走開!你走……」君翎極力抵抗他的誘惑,氣急敗壞地否認,可是微啟的唇瓣卻被他突然俯下來的薄唇捕捉住。

  剎那間,天旋地轉,時光彷彿倒退到三年前。當時他也是這樣出其不意地吻住了她,不單偷走了她的初吻,也偷走了她少女的一顆芳心。

  如今,他故技重施,毫無不同的,再次叫君翎沉淪了下去。

  彷彿被吸入了海中無底的漩渦,昏沉旋轉永無止境,她渾身虛軟著,只能靠著他強壯的臂彎支撐。

  一吻既了,他慢慢地抬起頭來,唇邊泛起微笑:「你還敢說你不喜歡嗎?翎兒。」

  君翎回過神來,映入眼簾的就是他唇邊揶揄的笑容。眼淚慢慢湧上眼眶,屈辱的感覺瞬間湧滿心頭。

  望著她眼內的水光,晉雲亮唇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

  「晉雲亮,你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欺負我,覺得很高興、很得意嗎?你當我是什麼呢?我是女凰國派來向你求助的使者,不是供你作樂的妓女!」她強忍著快將溢出眼眶的淚水,一字一句地說。

  她的話叫晉雲亮的心中突然充滿了罪惡感,他從來都沒想過要欺負她、戲弄她的,只是,每次面對她,他便不由自主地失控了。

  他放開緊抱她的雙手,靜靜地說:

  「翎兒,我從沒有當過你是妓女,我只是……情不自禁!」

  「去你的情不自禁!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君翎對著他大吼,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轉身就要奔出室外。

  她好失望!為什麼晉雲亮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還是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無恥的人,是她以前把他想得太好了?

  她一路奔到了船尾,雙手緊緊地握住船舷,喘著氣乎息喉頭的哽咽。

  唇瓣像在灼燒,是他剛才的吻。他的吻一如三年前強硬熱烈,像要吻去她的靈魂。

  不!她不要再想他了!君翎用力擦著唇瓣,卻怎麼也擦不去他留下的味道。

  她盯著船舷下青綠色的流水,心中既失落失望,又混亂彷徨。她不知道以後該再怎麼面對這個男人,也真的不想再面對他了。

  也許京兒說得對,她真的曾經暗暗喜歡過晉雲亮,否則她不會因他的頹廢而激動,因他的吻而火熱,又因對他失望而想要掉眼淚。

  可是江水終將東流去,就像她對他的感情,那暗藏在心裡幾年說不出口的好感,也終將因失望而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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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8: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二天,晉雲亮的樓船隊在一處重巒疊嶂的山林峽谷附近泊岸,幾百名騎馬持矛、獵裝颯然的侍衛下了船,策騎奔進了山谷。

  晉雲亮的隨身侍衛敲響了君翎的房門,「公主殿下,太子要到前方山谷打獵,邀公主殿下一同前往。」

  「打獵?!」君翎秀眉微蹙,重複著侍從的話,心中有一點點不快。

  在她這麼煩惱的時候,晉雲亮倒快活,居然打獵去了!

  侍從笑說:「太子殿下最喜歡狩獵,無論到哪裡都帶著他的獵隊,每當發現新的獵場,總要待上好幾天。這是國人皆知的喜好。」

  君翎猶豫了片刻,既想見他,又不想見他,心裡矛盾得緊。昨天跟晉雲亮鬧了一場,過了一夜,火氣已經消散了大半,可挫敗感猶在。

  驕傲如她,實在拉不下臉三番四次地去求他,可是她也明白,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說服晉雲亮的機會。  

  可是晉雲亮實在太可惡了,竟然提出那麼輕佻齷齪的條件來羞辱她,叫她怎麼能忍下這口氣呢?

  「公主殿下……」侍從輕聲催促。

  君翎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只能妥協。她咬了咬牙,勉強點頭:「請回太子,我隨後就到。」  

  初冬季節,天高雲淡,山林寂寂,一行大雁從清澄的天空齊齊地飛過。騎馬持矛的侍衛將山谷口封鎖起來,防止獵物從這唯一的出口逃竄。

  「小心!」君翎突然叫了起來。

  當她騎馬進入了山谷,就看到了非常危險的一幕--

  一頭負傷的黑熊正人立在晉雲亮面前,揮著巨掌向著晉雲亮襲去。晉雲亮策騎著胯下駿馬,扭身避過了致命的襲擊。危險之極的場面,晉雲亮卻像遊戲般,他並不趁這空檔逃走,而是反身又一劍刺在黑熊的胸膛上。

  黑熊痛得仰天嗷叫,更是發了狂似的向著晉雲亮撲去。晉雲亮策騎著駿馬,箭一般地飛快向前奔跑。黑熊在身後急追,突然,旁邊的大樹上落下了一張巨網,將黑熊團團罩住,拉到了半空。這時,一隊弓箭手從樹叢中躍了出來,彎弓搭箭,將網中的獵物當場射成箭豬。

  整個獵熊過程連貫而流暢,獵手的動作非常嫻熟,彷彿早已準備充足,訓練了上百次似的。

  君翎正看得入了神,晉雲亮回身發現了她,打量了她一會,向著旁邊的侍從吩咐了兩句,侍從立刻策馬離去,他則拍馬向著君翎奔來。

  君翎遠遠地注視著他,他身穿純黑獵裝向著自己策騎而來的樣子,叫她的心猛然亂跳了兩下。

  是她的錯覺嗎?乍看之下,今日的晉雲亮與幾日前完全不同,端坐於馬背上的他,顯得神采奕奕又尊貴不凡,完全不復昨日的頹廢糜爛,彷彿換了個人似的。

  轉眼間,晉雲亮已經來到了君翎面前。他注視著紅衣白馬的君翎,向她展露出笑容,絲毫不掩飾眼底流露出的欣賞神色。

  「你是我所見過最英姿颯爽的女人。」他微笑著說。

  「你卻是我所見過最討厭的男人!」因他突然的讚美,君翎莫名地紅了臉。她霍然轉過臉去,用嫌惡的語氣掩飾心中突如其來的悸動。

  晉雲亮哈哈一笑,柔聲問:「你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我的氣嗎?」

  他今天不單像換了個人似的,連聲音也變得溫和醇厚。

  君翎本來不想理會他這個問題,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當然還在生氣,你昨天實在太可惡了!」

  晉雲亮笑說:「我昨天可能是過分了點,但有句話是出自真心的--我的確是情不自禁,並沒有騙你。」

  他今天的笑容溫柔,黑眸純澈,所說的話彷彿真的出自真心。然而君翎卻變得有點不敢正視他的眼了,她咬了咬牙,說:

  「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我不想再聽到你說那些不三不四的話、對我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否則……」

  「否則怎麼樣?再給我一個耳光嗎?」晉雲亮淡淡地問著,臉上卻沒有不高興的表情。

  君翎突然想起,她跟他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卻已經打過他兩次耳光了。

  「誰叫你總是那麼可惡呢?」她噘了噘嘴,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耳光,叫他一連三天臉上都頂著個紅透的五指印,模樣非常的滑稽,這才叫她心裡稍微解恨一點兒。

  「你的性子還是這樣暴躁,動不動就甩人耳光。我原本以為過了三年,你長大了一點,性情應該也能有一點兒長進了。」晉雲亮瞅著她,目光中有一絲笑意。

  「我向來都是嫉惡如仇的,而且我從不亂甩人耳光,只會對壞蛋下手。」

  君翎再次狠瞪了他一眼,換來的卻是晉雲亮的大笑聲。

  這討厭的傢伙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羞恥,居然還笑得這麼歡暢?!君翎不想理他,拍馬轉身想到處蹓躂看看景色,卻見剛才離去的侍從回來了,手上還捧著一副暗紅色的弓箭。

  晉雲亮從侍從手中接過弓箭,遞給君翎。

  「這是東陵太祖皇后當年所用的薔薇弓,正適合你今天的裝扮。」

  君翎接過了弓箭,低頭審視這把價值連城的寶弓。薔薇色綴紅玉的弓,垂著孔雀翎的五彩流蘇。雕著龍鳳花紋的弓身中央,刻著兩個古意盎然的小字--白首。

  君翎以拇指輕撫刻字,抬頭訝異地看向晉雲亮。

  晉雲亮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純黑鑲墨玉的巨弓遞到君翎眼前。

  黑弓弓身也有兩字--相偕。兩弓並列而放,赫然就是「相偕白首」四字。

  「當年太祖皇帝何其幸運,可以找到與他相匹配,與他縱橫天下、相偕白首的女子。我晉雲亮生為太祖皇帝的子孫,不知道是否也有同樣的幸運?」

  手撫著黑弓上的刻字,晉雲亮說這話時,緊緊地凝視著君翎,灼亮的目光幾乎讓人無法逃避。

  然而君翎還是逃了開去。雖然芳心怦然亂跳,耳朵悄悄紅了,卻故意裝作聽不懂他話裡的含義。

  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樣的話?像他這種放浪形骸的男人,突然說出這種試探的話來,還用那麼亮的目光注視著她,肯定是不懷好意!她絕不能又被他戲弄了。

  晉雲亮注視著她,輕輕笑了起來,「想不到女凰國赫赫威名的護國將軍,原來是個膽小鬼。」

  君翎猛然回身,怒道:「你說誰是瞻小鬼?」

  「只有膽小鬼才不敢正視我的眼睛;只有膽小鬼才會故意漠視我的話;只有膽小鬼才會忙不迭地想溜開。」他的笑容裡多了一抹嘲諷。

  君翎最恨被人說成膽小鬼,但現在卻張口結舌,想開口駁斥,又無言以對。

  她的確是想逃開,因為她不懂得他,昨天的他既可惡又可恨,可今天卻又換了個人似的,溫柔的笑容、誘惑人的話語,對她的態度就如對待熟稔親暱的朋友似的。

  這是真正的晉雲亮嗎?還是只是他用來誘惑女人的一種手段?

  她的唇掀了掀,欲言又止。

  晉雲亮笑說:「怎麼?被我說中,無言以對了吧?」

  君翎向來不是掩得住心事的人,她咬了咬粉唇,決定對他坦白。她用略顯迷茫又困惑的目光注視著晉雲亮,猶豫著說:

  「我不是膽小鬼,我只是……只是不懂你……我分不清你說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面對著君翎困擾的目光,晉雲亮唇邊的笑容斂去,臉上的神色變得複雜萬分。雙眸內的光芒深邃如海,似乎藏了千言萬語。

  在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剎那,君翎就被他目光所擒,如捲入了漩渦一般,完全忘記了週遭的一切--刺眼的陽光、來回奔跑的獵手、沙沙作響的樹葉聲……一切的一切,都被她忽略了。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從他那眼神中瞧到他的內心,也就在這一剎那,君翎突然明白了,她原來非常想瞭解這個男人,非常非常的想!

  她能夠看到這個男人的內心嗎?如果她現在伸出手去,是不是就能碰觸到他的心?君翎窒住了呼吸,注視著他變幻莫測的迷離目光,心頭忐忑著,既有期待,又伯失望。

  可是她終究還是失望了。過了半晌後,晉雲亮眼裡那種複雜的眼神斂去,唇邊又泛起那抹輕浮的笑,淡淡說:

  「混沌的人總比清醒的人活得快樂,又何必執著什麼真假?人生得意須盡歡……」說完,他用力策騎,駿馬立刻像箭一般地奔了出去。

  君翎看著晉雲亮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惆悵。

  她不瞭解這個男人,他太複雜、太慣於掩飾自己,她也許永遠也不能瞭解他的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剛才的那一瞬間,她差點以為自己能夠看到他的內心,可最終還是失望了!

  而更讓她心驚的是,她不瞭解他,卻似乎一步一步地被他迷困住了!

      

  狩獵開始,山谷裡的黃羊、狐狸、香麝、山貓、野豬等等小獸在灌木叢中驚恐亂竄,東奔西竄,始終逃不開幾百名騎獵手的勁弩長矛。

  秋陽耀目,一黑一白兩騎駿馬在莽原上並駕齊驅。君翎英姿颯爽的馬姿與漂亮俐落的騎射博得了晉雲亮的讚賞目光。

  他笑著讚歎:「果然不愧為女凰國護國將軍,公主的身手足以讓我這些飽經獵場的手下都汗顏了!」

  在燦爛的陽光下策馬奔馳,使得君翎的心情好了不少,連帶多日來鬱結的煩悶都暫時拋到了腦後去。

  得到了晉雲亮的讚賞,她得意地笑了,「那當然,難道你以為我是浪得虛名的嗎?」

  晉雲亮注視著她因馳騁而微紅的雙頰,以及帶著明亮笑意的目光,含著笑意的眼眸中湧起了異樣的神采。他同樣笑得輕鬆自在,戲謔地說:「真是一點也不謙虛啊!就不知道你我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君翎剛才已經注意到了,晉雲亮騎射矯健純熟,身手絕不在她之下。這時被他說得好勝心盛起,當即挑眉響應:「那可要比比看了。」

  晉雲亮撫掌大笑,「好!你看到山坡上那頭母鹿了嗎?不如比比看,究竟鹿死誰手,怎麼樣?」

  隔了一片低地,前方向陽的山坡站著一頭漂亮的梅花鹿,白色的梅花斑點在陽光下發出絢麗的光澤,明亮的眼眸純澈動人。

  君翎靈機一動,挑釁地說:「有賭就要有賭注。如果是我先擒獲了它,太子殿下就要履行同盟協議的承諾,不知道太子殿下敢不敢應賭?」

  晉雲亮大笑:「看來你似乎勢在必得的。如果我不應賭,豈不是掃了公主的興頭?」

  馬鞭高揚,雙騎駿馬像離弦快箭似的飛了出去。

  土丘上的母鹿似乎正忘情享受著陽光的沐浴,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急速逼近的危機。在彎弓搭箭的瞬間,君翎眼尖地發現,在土丘下的灌木叢中,一頭初生的小鹿躲藏在其間,小腦袋上長著幼嫩的茸角,清澈靈動的雙眸正依戀地注視著高處的母鹿。

  君翎怔了一怔,停下了手中即將射出的利箭。然而就在她怔忡的剎那,晉雲亮的白羽箭已經凌空激射而出。

  「不要--」君翎驚呼出聲,毫不思索地放箭。箭矢從側面擊中了白羽箭的箭身,兩枝箭一同掉落在母鹿的腳下。

  母鹿受驚,移動四蹄,急奔進了小鹿藏身的灌木林中。

  君翎輕吁了一口氣,安心地笑了。可當她回頭對上晉雲亮訝異的眼神時,又不禁尷尬起來。

  「它們大概是一對母子。媽媽讓兒子藏起來,自己先出來察看附近有沒有危險。如果我們傷害了它,小鹿就失去了母親了!我們不該傷害它的。」

  她訥訥地說,有些尷尬,不曉得晉雲亮會不會嘲笑她是婦人之仁。

  然而晉雲亮卻沒有露出他一貫嘲諷的神情,只是注視著她,傾聽著她的話,雙眸內漸漸升起一股幾近溫柔的笑意。

  因他眼中這抹暖意,君翎的心情也被鼓勵了。

  「父皇和母后被人謀害之時,我年紀尚幼,嘗盡了失去至親的苦滋味,將心比心,我也不想那麼可愛的小鹿兒走上跟我同樣的厄運。」目送那對逐漸消失在灌木林間的梅花鹿,君翎語聲輕柔,卻帶著淡淡的苦澀。

  隨即,她轉過身來,直視著晉雲亮的目光,認真而誠懇地說:「父皇母后故去後,我大姊承擔起管理女凰國的重責大任,同時也照顧我們幾個姊妹長大。在我心目中,她是我最敬愛最至親的親人,我絕不能讓她受到傷害,無論如何,我都必須盡我所能地將她營救出來。太子殿下,你明白我的心意嗎?」

  晉雲亮深深地注視著她半晌,才以馬鞭指著地上的箭矢,淡淡笑說:

  「我明白。可你剛剛差點就能贏我,得到我的承諾了,你卻放棄了這個機會。」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輕易射中高速飛行的箭矢,晉雲亮不得不承認,君翎的箭法相當精湛,比他高明多了。

  「我……我忘了……」君翎懊惱地說。在剛才那一瞬間,她心中只想著保護那對梅花鹿,卻把賭約完全忘記了!

  看著她扼腕懊惱的神情,晉雲亮突然生出了一股想吻她的衝動,就如當年在女凰國鳳儀宮書房突然想吻她一樣。若不是如今兩人都騎在馬上,他也許早就放縱自己了。

  「你笑得古里古怪的幹什麼?有什麼話,想說儘管開口。」君翎白了他一眼,不曉得他在笑什麼,又警告他:「嘲笑的話就不必說了。」

  這個單純的女人自然不曉得他腦袋裡的心思,晉雲亮眼內的笑意更深了。

  冬日明朗,飛鳥在青藍色的天空劃過,穿林風吹過遼闊的山谷,吹得樹上的黃葉沙沙作響,徐徐飄落,也吹得人心曠神怡。

  跟這個女人在一起,他可以稍稍褪去裝飾的面具,不用瞻前顧後,步步為營;跟她在一起,可以輕鬆自在,而這種無拘無柬快樂的心情,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嘗過了呢?

  「看啊!前面有一條小溪。」策馬奔到前方山丘的君翎,突然很孩子氣地興奮叫了起來。

  晉雲亮也策騎上前,向下方望去。小山丘下是一片稀疏的松葉林,一條淺溪在林間淙淙流過,溪底的鵝卵石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點點微白的光亮。

  「好漂亮!」君翎像是發現了寶藏的小孩似的,興奮地下了馬,小跑步來到了溪邊。

  她先是蹲下來用手掬起一捧溪水,讓清澈的流水從指間滑落,感受著那股沁涼,然後脫去了鞋子、挽起了衣袖,赤裸著腳走到溪水中央。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她邊傻里傻氣地念著歌謠,邊笑著閉上了眼睛,感受冬日陽光照射在身上的暖和與沁涼的流水從腿間流過的舒暢。

  晉雲亮注視著她,也被她快樂的心情感染,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她站在清溪流水間,被金黃色的陽光照亮著,髮絲、臉蛋,甚至全身上下都散發淡淡的微光。

  晉雲亮不由自主地下了馬,走下山丘,靴子也不脫去地直接踏入了溪水中,伸手將她擁抱入懷。

  君翎正閉著眼睛享受陽光,被他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她瞪圓了眼睛,愕然問:「你幹什麼?」

  晉雲亮被她直接的問話逗笑了,低下頭去,薄唇越來越靠近她的唇辦,「這個--」

  奇怪的是,君翎這次並不驚慌掙扎,只是直挺挺地站著,硬邦邦地說:「等一下!」

  「呃?」晉雲亮略感訝異地抬頭,對她一臉正氣凜然的表情感到有點兒奇怪。

  君翎冷不防地突然出腳,狠狠地踹上晉雲亮的膝蓋。晉雲亮一陣吃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緊接著又被她猛地一推,重重地摔到了溪水中。

  「我早警告過你,不要老是對我動手動腳的!」

  君翎飛快地跳離他幾步遠,看著晉雲亮坐在水中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得意萬分地笑了起來。

  奇怪的是,晉雲亮並沒有生氣,他只是點了點頭,緩緩地從溪水中站了起來,一雙黑眼睛緊緊地盯著君翎,就像老鷹盯著小兔兒一樣,緩緩地向君翎走去,渾身上下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威脅感。

  君翎知道自己不該感到害怕的,他又不是什麼孔武有力的壯漢子,雖長得高挺卻瘦削,她沒理由害怕他的!可是,當看到他一步步地向自己逼近的時候,君翎硬撐了半刻,最後還是很沒用的拔腳就跑。

  才跑了沒幾步,她就被晉雲亮一把逮住,扯進了懷裡。晉雲亮玩心一起,咧開嘴對著君翎笑,笑得危險極了!

  「嘿嘿,想跑到哪裡去?把我推下水就想溜走,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這叫自作自受,誰要你動手動腳的!」君翎被他有力的胳膊箍得動彈不得,緊張得叫了起來。她永遠也想不透,晉雲亮看上去這麼瘦削,到底從哪兒來的力氣?

  「你是我的未婚妻,難道我連抱抱未來娘子的權力也沒有嗎?」他依舊危險地說,薄唇又一次越俯越低。

  「我是被逼的,我才不想跟你訂婚,都是被你的陰謀詭計給害的。」君翎被他的動作嚇得臉色刷白,開始用力地推他、打他、踢他,而用力過度的結果是--兩個人一起滾到在小溪旁的草地上。

  晉雲亮用結實的身軀壓著君翎柔軟的身體,臉上依舊充滿了威脅的表情,「昨天誰告訴我,說我當年雖然十分的可惡,但還是心甘情願與我訂婚的?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你當然記錯了!」君翎心慌意亂地叫了起來。但當他的唇羽毛似的輕掃過她的肌膚,若有似無的氣息撩撥著她的觸感時,立刻引得她渾身上下部打起顫來。

  「是嗎?」晉雲亮笑了起來,知道她這次落在自己手上,鐵定是逃不過了,剛想低頭品嚐她的甜美時,一陣馬蹄聲猛然從遠處傳了過來。

  「太子殿下!」

  人未至,聲先至,一匹快馬快速來到兩人面前。

  晉雲亮皺皺眉,放開了君翎,站起身來,望向來人。馬上的侍衛已經躍下馬,跪在晉雲亮面前,語聲急切而略帶慌張--

  「稟告太子殿下,八王爺派人急報,皇上日前駕崩,請太子殿下立刻回宮!」

  聽到這令人震驚的消息,晉雲亮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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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東陵史冊記載--東陵惠王十三年,惠王崩,太子雲亮即位登基,是為宣王。

  老皇帝駕崩了,新皇帝就要即位。就好像宮廷院落的落葉喬木,秋天來了,落盡了黃葉,到了來年春天,枝頭又將掛上新翠。

  午後,君翎在行宮中踱來踱去,時而亂翻几案上的書卷,時而伏在窗欞上看看院落裡飄飛亂舞的黃葉,心緒躁亂不安。

  京兒勸她:「公主,你剛剛病好,多休息一會兒吧!」

  「我的病早就好了啦!」君翎悶悶地回答。

  自跟著晉雲亮趕回京城江陵後,君翎就病倒了。病情來勢洶洶,叨擾了半個多月才消退。她自幼身子骨壯健得很,莫說大病,就連小病小痛也少有,這次大病一場,卻醫說是水土不服與心有煩憂所致。

  君翎的確是憂心忡忡的。大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千里迢迢地趕到東陵搬救兵,卻被晉雲亮一直耽擱著,始終不能如願。

  回到江陵後,她好幾次求見晉雲亮,但總是被侍從以國事繁忙推拒。這也怪不得晉雲亮,他初登帝位,肯定有數不清的事情等著他處理,舉行喪禮和登基儀式,恐怕就夠他忙的吧!

  可是她也不能再這樣乾等下去,晉雲亮這壞蛋總是這樣拖拖拉拉的,倘若她不逼他,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給她一個確切的答覆。

  「我不能再忍耐下去了,今天一定要去找晉雲亮說個清楚明白!」牙一咬,君翎轉身奔出了行宮,向著東陵皇帝居住的熙然宮走去。

  熙然宮的侍從見過君翎幾次,曉得她是未來的皇后,自然不敢怠慢。小跑步奔了進去,又小跑步來回復:

  「皇上請公主殿下入內。」

  君翎心中一喜,看來,這回來得正是時候!

  「皇上正忙著嗎?」君翎邊走邊詢問身邊帶路的侍從。

  初登帝位,堆積如山的本章奏折、紛繁複雜的儀式典禮,恐怕晉雲亮忙得一個頭兩個大了吧?

  君翎是按常理來推測,誰知侍從臉上卻露出奇怪的表情,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挺忙的。」

  熙然宮裡有幾重大殿,侍從指引著君翎來到永樂殿前。永樂毆是樂舞殿,宮廷裡的宴會接待都在這裡舉行。她剛踏上宮殿前的漢白玉石階,就聽到絲竹鼓樂之聲,從殿內飄然傳來。

  「有宴會嗎?」君翎問那侍從。

  侍從唯唯諾諾地點頭。

  君翎略感奇怪,走進了永樂殿。

  剛一進殿,就看到在樂殿中央,一隊輕紗薄衣的女子,揮舞著如雲水袖,踏著殿面的潔白音石,隨著靡靡的樂音舞動著。

  舞女們穿得輕薄,紗衣掩不住若隱若現的曼妙曲線,嫵媚的舞姿撩撥出男人深藏的野欲。

  晉雲亮高坐於殿上,身邊圍繞著一堆美貌女子,膝上還抱著一個,喝酒調笑、摟摟抱抱,整個場面放縱香艷得很。

  君翎怎樣也想不到,這樣的情形又被她再一次撞見,上次是在樓船浴室,這次是樂舞殿。她怔愣在原地,說不出話,心頭像是被尖椎狠狠地刺了一下,痛得發酸。

  早知道他是個放浪形駭的男人,她不該感到奇怪的。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強吻了她,這樣的男人還能指望他有多莊重呢?她應該習慣的,可是,為什麼每每見到這樣的場面,一顆心就會莫名地發酸、發痛呢?

  晉雲亮看著她呆如化石的表情,唇邊流露出複雜的微笑。他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女子散去,殿裡的歌舞停下,緩步走到君翎面前。

  「怎麼又呆掉了?」他伸手輕撫君翎的臉頰。

  她今天穿著一身蔥綠色衫裙,襯著病後初癒的白皙臉色,難得的柔弱,讓人忍不住想擁她入懷。

  然而君翎卻側身避開了他的手。她不要他用抱過別的女人的手碰觸她。

  晉雲亮不以為意地笑了一笑,「病好了沒有?」

  「早好了,幾次來找你都見不著。」她忍下心頭的異樣,淡淡地回答。

  「國事繁重嘛!」他輕佻地笑笑。

  君翎怒氣攻心,忍不住嘲諷:「笙歌艷舞、鶯燕環繞,皇上當然忙不過來了。」

  「別這麼緊張,聖人也要休息,更何況我貴為一朝天子,總不能過得像個苦行僧吧?」晉雲亮蠻不在乎地聳聳肩,忽又眨眨眼睛笑問:「你……是在吃醋嗎?」

  君翎像被蜜蜂墊了似的叫道:「你作夢!誰會吃你的醋?」

  「是嗎?」晉雲亮挑起了一邊眉毛,逼問她:「可是我怎麼覺得你的口氣聽起來酸溜溜的?」

  「我是看不過去才說的!你現在帶孝在身,理應為臣民作出守孝尊禮的表率,怎麼可以這樣荒誕?」君翎漲紅了臉大聲說。

  「聽聽這話……」晉雲亮忽又嘲諷地笑了起來,「你越來越像我的太傅了,接下來你還要教訓我什麼?禮義廉恥、道德倫常嗎?這些話我都聽膩了。」

  君翎柳眉一豎,正待回話,晉雲亮突然靠近一步,伸手摟住她的纖腰,回頭指指身後的嫵媚宮娥,「翎兒,女人家嘛!就應該像她們那樣子,嬌媚柔順,懂得哄男人歡喜,贏得男人歡心。像你這樣總是硬邦邦的教訓我不該這樣不該那樣,太乏味、太無聊,真浪費了天生的美人樣。你還沒進宮就如此無趣,以後成了我的皇后,豈不是把我悶死了?」

  君翎越聽越是火大,狠狠掙脫他的懷抱,「晉雲亮你聽著,我雖然被迫與你有了婚約,可是我從來不打算真的要嫁給你。你放一百個心,我絕不會到這裡礙手礙腳討人厭的,你就盡情去抱你那些溫柔嫵媚的女人吧!」

  「看看,我才說了你兩句,你就張牙舞爪,咆哮起來了,母老虎再美,我也不敢消受的!」晉雲亮依舊懶懶地說著,像是以看她發火為樂似的。

  君翎被氣得渾身發抖,話也說不出來了。她不想再給晉雲亮嘲諷自己的機會,轉身就走。

  突地,晉雲亮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怎麼?剛來就走?你不是有事找我嗎?」

  君翎忿忿地說:「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不打攪皇上休息,告辭了!」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永樂殿。

      

  又一次不歡而散!

  君翎真是不明白,雖然自己脾氣是火爆了一點,但也不至於是很差的那種,為什麼每次與晉雲亮見面,都忍不住跟他吵架?

  他輕佻的態度與放蕩不羈的行為,每一次都氣得她火冒三丈。她理應很討厭很討厭他才對,可是似乎又不是這樣。

  討厭的人,她向來不屑於記掛在心上,可自從來到東陵國,找到晉雲亮後,他的身影和笑容總在她心頭牽牽扯扯的,怎麼揮也揮不去。

  那一天在獵場,他是那樣的英俊,他溫柔地對她笑,認真地聽她訴說心事,深沉的眼眸裡帶著近乎寵溺的笑容,差點讓她陷了進去,雖然他後來很壞心地想強吻她,但仍然無損她當時的心動。

  為什麼他有時顯得冷漠,有時又變得溫柔?有時放縱荒唐,有時眼眸深處又會現出幾乎稱得上是認真的目光?他似乎有著多重的面目、複雜的性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她已經完全糊塗了!

  偌大的東陵皇宮,君翎氣鼓鼓地像是盲頭蒼蠅似的亂行亂走,過了一會,她就發現自己迷路了!

  冬陽煦煦,深宮寂靜,這一片宮闕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她無意中走進了一片松樹林。稀疏的枝葉間,一棟松木搭建的木屋掩映其間。木門敞開,裡面似乎空無一人,王宮曲池裡的活水於林間迴繞而過,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粼光。

  在奢侈浮華的東陵皇宮內,居然藏著這樣一個天然樸雅之地。然而君翎卻無心欣賞,她氣鼓鼓地用腳踢一棵長在溪邊、錯節盤根的參天大樹,嘴裡嘟噥著:

  「晉雲亮你這頭淫獸,我才不希罕當什麼皇后!哼,要什麼嬌媚柔順,你不如去抱一隻貓!」  

  「公主殿下。」

  正當她踢著老樹發洩心頭怒火時,有道溫厚的男聲從大樹背後傳來。

  君翎被嚇了一跳,循著聲音轉到大樹後,只見一名白衫男子正端坐在樹蔭底下垂釣,身畔擺著几案,案上放著泥爐茶具。

  男子白衣翩翩,襯著青天白雲、溪畔流水,氣質高雅出塵,飄逸得不似塵世中人。

  君翎當即紅了臉,不知道自己剛才不雅的舉止被這個陌生男子看去了多少,而當她再看一眼這個男子時,突然記起他是誰來了--

  晉雲亮的男寵?這念頭在君翎腦海裡一閃而過,立即記起他就是那天早晨在樓船上,晉雲亮寢室前遇到的白衣男子。

  「男寵」二字在君翎腦海裡飄來飄去。那天指責晉雲亮時,晉雲亮也沒有否認。可是君翎這時看得清清楚楚,這男子太過乾淨出塵,與那齷齪的字眼似乎搭不上關係。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長白山修道人白逢雙。」

  原來是修道之人,怪不得氣質如此出塵!東陵皇室盛行修道煉丹之風,經常邀請得道修道人在王宮煉丹講道。這白逢雙膚色潔白、雙目晶瑩,看似年紀甚輕,年紀輕輕就獲王室邀請賞識,真是人不可貌相!

  想到自己曾把他當作晉雲亮的男寵,君翎不由得臉上一紅。她看了看几案上沸騰的茶爐,說:

  「這是先生的居處嗎?我迷了路,無意中闖了進來,擾了先生的雅興,真是對不起。」

  白逢雙微笑:「無妨,相請不如偶遇,公主也來喝一杯吧!」

  「打擾先生了。」君翎對白逢雙很有好感,因為他身上有股莫名的氣質,讓她沒來由地感到安心。

  冬陽耀目,楓樹林內靜悄悄的,只有潺潺的流水聲細細地響著。小火爐內的茶水剛沸,傾入杯中,茶湯清澈明亮,白花浮在盞上,茶香悠揚,裊裊不散。

  君翎讚歎一句:「香若木蘭,色如瑤單,真是好茶。」

  白逢雙笑著搖了搖頭,「茶雖是好茶,卻已差了一等。」

  「怎麼差了一等?」君翎訝異地抬眼看他。

  「這是長白山茶,需新鮮採摘,現摘現炒,再用長白山峰的雪水煎煮,才能帶出天然渾成的香氣。況且茶葉經長途輾轉到此,沾染了風塵,已損傷了茶味。」

  君翎為人大刺剌的,向來不理會這些小枝小節,聽了臉頰不禁臊紅,「想不到小小茶葉裡還有這許多學問,先生高明,君翎對此真是一竅不通。」

  飲著這清香瑤茶,看著寂靜楓林、清溪流水,君翎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她不是嗜靜的人,然而這段日子來煩擾紛亂,又大病了一場,實在難得享有這麼寧靜的一刻。

  「公主有煩惱嗎?」白逢雙問。

  「被先生看出來了?」君翎無奈地笑笑。

  「公主的煩惱,想必跟皇上有關。」白逢雙笑吟吟地說。

  君翎重重地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她的煩惱大部分都源自那討厭的晉雲亮。

  「請教先生,一個聰明人放著康莊正途不走,為什麼偏偏要走偏路呢?」她問。

  「也許是正途太多荊棘,迫使他不得不繞路而行。」白逢雙說。

  君翎愣了愣,隱約覺得他話裡有話。

  白逢雙笑著安撫她:「皇上初登帝位,國事勞碌,有什麼疏忽之處,公主還請見諒。」

  「他國事勞碌?」君翎忿忿地說:「我可看不出他哪裡勞碌了。他每日左擁右抱,都不知道有多風流快活!」

  這句話說得酸溜溜的,白逢雙聽後不禁笑了。

  「皇上年少氣盛,不喜受拘束,公主不必太過介懷。」

  「可是先皇剛逝,理應潔身守孝啊!」君翎嚷道。

  「孝道放於心上則可,皇上行為看似散漫荒誕,但公主可曾窺視他的內心?」

  這話正好說中君翎的煩惱了。

  「他那人那樣複雜,我根本看不透!況且,他身為一國之君,萬民表率,行為散漫荒誕,已經很不該了!」

  白逢雙笑了。「公主很在意皇上啊!否則不會如此關切他。」

  「我才不會在意他呢!」君翎擺擺手,懊惱地說:「算了,不去管他。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幹嘛要多管閒事呢?」

  「公主不是多管閒事,是愛之深、責之切。」白逢雙笑吟吟地說。

  「咳咳!」像是被人戳破了潛藏的心事,君翎嚇得一口茶幾乎噴了出來。

  「他那麼討厭,我怎麼可能愛他?!」她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跳著腳急嚷道。

  白逢雙臉上的笑意更深,「公主莫著急,逢雙只是說笑而已。」

  君翎也感覺到自己太過緊張,很有欲蓋彌彰的樣子,只得重新坐了下來,訕訕地說:「我和你們皇上大概前輩子有仇,這輩子就算成不了仇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的。先生別亂開玩笑了!」

  「好好,逢雙不敢說笑了,公主繼續喝茶。」白逢雙悠悠笑說。

      

  君翎與白逢雙閒聊了半天,告辭而歸,一路上,心裡始終擺不脫白逢雙所說的那句話。

  笑話笑話,她怎麼可能會愛上晉雲亮呢?他是那樣的風流荒誕、性情難測。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她曾經喜歡過他,也許現在還有一點喜歡他,但也僅僅是一點點,並不代表她愛他。

  雖然剛才對他發那麼大的脾氣,大部分原因是撞見他美人在懷,左擁右抱,可是她絕不是在吃醋,只是看不慣他疏懶國事、荒誕不經而已!

  她這樣肯定地告訴自己。可是聽起來卻像個笑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東陵的天氣好怪,說變就變。剛剛還晴空朗朗,突然天邊飄來了一片烏雲,頃刻間就下起暴雨來。

  東陵的御花園也真是好大,當她好不容易跑到一座假山旁避雨時,綠衫已經被豆大的雨點打得濕透。

  大雨傾盆,水滴不住地從假山上滴落下來,君翎東躲西藏的,避得好不狼狽。

  這時,一把油傘遮到了她頭頂上,伴隨著粗喘渾濁的氣息,君翎奇怪地抬頭看向來人,竟然是那個白臉皮、鷹勾鼻的晉東寶。

  「遠遠看見身影嬌俏動人,我還在猜是哪位宮娥妃嬪,原來是公主殿下呀!」晉東寶肆無忌憚地擠到了君翎身邊,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她的臉上。

  「晉將軍。」君翎冷淡地回了一句。從第一次看到晉東寶開始,她就非常討厭這個人。不是對晉雲亮的那種討厭,而是發自內心的厭惡。

  她往旁邊挪了挪,盡量離他遠些,若不是外面下著暴雨,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宮裡的侍從都跑到哪裡去了?居然任由公主被雨淋,真是該死!」晉東寶笑咪咪地故作慇勤,得寸進尺地靠君翎更近。

  君翎看在他老爹是東陵八王爺的份上,不得不再忍他一下,然而這個人實在叫人打從心底感到厭惡,君翎一把奪了他手中的油傘,說了句:「借你的油傘一用,改天再還。」就想離開。

  「先別急著走,公主身上都濕了,東寶幫你擦擦。」晉東寶見她要走,急了,突然一雙手伸了過來,胡亂地撫著她的長髮、撫著她的衣裳、撫著她身上的水珠,一雙細眼則直勾勾地在她被雨水打濕,曲線玲瓏突現的身上梭巡著,裡頭透著肆無忌憚的邪肆。

  「休得無禮!你想再被我教訓一次嗎?」君翎拍去他無禮的手,豎眉警告。

  晉東寶突然伸出胳膊將君翎抵在假山上,瞇著眼低聲說:「東寶那日在路上偶遇公主,驚為天人,從此日日夜夜惦念著,為公主神魂顛倒、不能自己。」

  君翎更怒,大聲警告:「晉東寶,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小心你的舌頭!」

  晉東寶卻沒有絲毫懼意,繼續說:「東寶沒有胡說,我是真的愛著公主。公主是觀世音菩薩下凡,大慈大悲,就讓東寶一親芳澤,聊解相思吧!」

  君翎勃然大怒,想不到這晉東寶居然如此大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再怎麼說我都是東陵未來皇后,你連我的主意都敢打,不怕掉腦袋嗎?」

  晉東寶邪獰一笑,湊上腦袋,熱呼呼的氣息噴到了君翎耳邊,「晉雲亮不過是我父皇手中的木偶,我父皇指東,他就走不了西,他敢奈我何?公主別生氣,生氣就不漂亮了,我不是欺負你,是真心愛著你的!」

  聽到「木偶」二字時,君翎只覺心像被針刺得生痛。

  他侮辱晉雲亮比侮辱她,更叫她生氣一百倍。

  「你別胡說八道!晉雲亮是人中龍鳳,你連替他拎鞋都不配!滾開!」

  君翎原是病後初癒,身體虛弱,再加上剛又被暴雨淋了一場,此時只覺頭重腳輕,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了力氣。她用盡全力推開晉東寶,卻被他一把扯住手腕。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了。先別急著走啊!我還有許多體己話想跟公主傾訴呢!」他露出一副急色鬼的表情。

  君翎氣得渾身發抖,正想一個巴掌甩過去的時候,一個嚴厲的聲音暴喝傳來--

  「東寶!休得對公主殿下無禮!」

  只見八王爺與一群東陵大臣不知何時出現在遠處的迴廊下,剛好撞見了晉東寶的不軌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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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8: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晉東寶!你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公然在朕的王宮調戲朕未來的皇后,你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熙然宮前殿上,晉雲亮怒盯著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的晉東寶,大聲喝問。

  晉東寶低垂著腦袋,暗中輕蔑地撇了撇嘴。他料定晉雲亮只是虛張聲勢,不敢真的對他怎麼樣。

  八王爺快步上前,同跪到殿前,低頭懇求:「皇上恕罪!小犬今日喝醉了酒,一時糊塗,冒犯了公主殿下,但請皇上看在老臣多年來為國為君、鞠躬盡瘁,僅存一線血脈,饒了犬兒死罪。」

  殿上的其餘大臣也紛紛向晉雲亮請求:「冒犯了公主,是酒醉無心之過,請皇上開恩饒恕。」

  望著殿前跪了一地的大臣,晉雲亮盡力遏制著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

  君翎剛才被侍從迎入了後殿,他知道她正在殿後聽著,等待著他給她一個公道,但,今天他恐怕不得不叫她失望了。

  晉東寶這該死的東西!居然敢調戲他放在心上的女人,而且還料定他不敢對他怎麼樣。

  但是……看看假裝謙卑,實則把持朝政的八王爺,再看看跪了滿地的八王爺爪牙和趨炎附勢的無能大臣,晉東寶料得不錯,他現在的確動不得他,未到最後一刻,他都只能咬牙忍耐……

  「好!八王叔,今天看在你的份上,朕饒了他死罪。拖下去杖笞二十後,王叔把他領回家去好好管教吧!」說完,晉雲亮冷著臉,拂袖離去。

  當他回到了後殿,正好看到君翎怒氣沖沖地快步離開。

  「翎兒。」晉雲亮快步追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君翎回過頭來,一言不發地瞪著他,漂亮的眼眸裡閃著憤怒的火焰。

  晉雲亮一時之間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當看到她還穿著一身被雨打濕的衣裳,緊張地說:

  「你濕透了,先進去換件衣裳吧!」

  「不勞皇上關心,打攪了皇上的『休息』時間,君翎過意不去!」君翎掙脫了他的手,冷冷地說。

  晉雲亮注視她片刻,問:「你是在為早上的事情,還是為晉東寶的事情生我的氣?」

  「皇上是一國之尊,英明神武,君翎哪裡敢生皇上的氣!」君翎負氣地說,轉身又要走。

  「翎兒,別這樣,我已經處罰了晉東寶了!」晉雲亮又拉住她。

  「這樣不痛不癢的處罰,不如不罰!」君翎怒道。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砍了他的腦袋嗎?」晉雲亮也惱怒起來。

  君翎看著晉雲亮的眼睛,終於忍不住說:「你怎麼處罰你的臣子,輪不到我來插手。但是你知不知道晉東寶那賊徒對我說了些什麼?他說你是他老子手裡的牽線木偶,只能任他老子擺佈!」

  她說出這番話來,原以為可以看到晉雲亮震驚的表情,誰知道晉雲亮卻面無表情地站在她面前,不發一言,彷彿她的話在他的心裡引不起一絲波瀾。

  君翎不可思議地問:「你為什麼一點都不緊張呢?只有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給予你諫言。你是一國之君,卻日夜縱情聲色犬馬,不理朝政,臣子都已經爬到你頭上、不把你當一回事了,你怎麼就不警惕起來、振作起來呢?!」

  晉雲亮依舊面無表情,夕陽偏西,殿上石柱的陰影投在他臉上,形成了晦暗的光影。

  君翎到此已經完全失望。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以為他真的是自甘墮落,因此不想再跟他多費唇舌,轉身就走。

  「太陽已經下山了,你一個人走不安全,我叫侍從送你回去。」晉雲亮終於開口。

  「不必了,反正在皇上的王宮,原本就令人缺少安全感的。」君翎冷冷地回他,然後離開了宮殿。

  晉雲亮站立在原地,望著君翎離開的背影,心潮起伏。

  他知道這樣的自己讓君翎失望了,可是他此刻身處暗流洶湧的宮廷,陰暗處潛藏著無數雙窺視著他的眼睛,他除了沉默,還能給她什麼呢?

  大殿空蕩蕩的,沉悶壓抑的氣氛使人快要窒息。他走到窗前,望著殿外的天空,飄著雨的天空也是灰沉沉的,預示著暴風雨即將到來。

  晉雲亮想到君翎剛才失望的目光,心頭就像有根尖刺在微微挑動。

  只有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給予你諫言。

  翎兒是因為關心著他,心裡有他,才會如此痛心的對他說出這番話。到此,翎兒是更貼近他內心一步了。

  然而她初到東陵,還不瞭解他身處的情勢,倘若他不是讓別人以為他沉迷聲色犬馬、倘若他稍微振作一點,那麼他早就不在這人世上了。

  假裝成另一個人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啊!可是他卻不得不忍耐!為了生存下去,為了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他不得不忍耐到底。

  幸好,所需的時間已不多了!

  翎兒,你明白嗎?只要你再給我一點時間,那麼一切都將完全不同!

      

  夜裡,突然下起雪來,氣候驟然間變得寒冷入骨。

  一大早,君翎推開窗子向院落外望去,只見地上覆著薄薄的一層積雪,天空還落著小雨,雨水混著薄雪,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荒蕪又寂寥。

  望著滿園蕭瑟的景象,君翎的心緒也變得落寞。她昨夜已經作了決定,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公主,喝藥了。」京兒捧著冒著煙的藥碗進來,伺候君翎喝下,懊惱地說:「公主的病原本已經快好了,誰知昨天淋了一場雨,又嚴重了!」

  「不是被雨淋病的,是被氣病的。」君翎喝著藥,淡淡地說。

  京兒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事,勸道:「晉東寶那惡徒已經被杖笞二十,受了教訓。公主要保重身體,不要為了這種人生氣了。」

  「這樣就算了嗎?」君翎冷哼一句。

  京兒說:「他死咬著說是喝醉了酒,才會冒犯公主,是無心之過。況且,這兒的宮女告訴京兒,說晉東寶的老子八王爺位高權重,連皇上都忌他幾分。」

  君翎想了想,搖了搖頭說:「不去管他了。你把信送給狄副官了嗎?」

  「剛送去了。狄大人很奇怪,他問為什麼突然要離開東陵,公主此行目的還沒有達到呢!」京兒回道。

  君翎轉頭看向窗外的雪景,語氣裡帶著些心灰意冷,「算了,再在這兒待下去,恐怕也是無補於事,我不想再耽擱了!」

  「皇上知道了嗎?」京兒問。

  君翎搖頭,說:「我這就去向他辭行。」

      

  煦然宮御書房內,晉雲亮正與他的親信秘密商討要事。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晉雲亮問。

  「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冬獵一到,立刻可以下手。」臣子低聲回答。

  「事關重大,你們務必要謹慎小心。成敗盡在此一舉。」晉雲亮嚴肅地說。

  臣子散去後,晉雲亮獨自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

  雲散雨收,天空慢慢變得晴明,積雪也開始融化,就如他如今的心情,開始變得清明。

  忍耐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來臨。這些年來,為求在宮廷鬥爭中自保,他不得不帶上假面具,裝出貪歡好色、驕奢浪蕩的樣子。多年來束手無策、咬牙忍耐的感覺經常讓他感到憤怒,然而,這種難熬的日子不會再持續多久了,撥開雲霧見青天的一日,很快就會到來!

  他此刻的心情,既激動又振奮。

  門外侍從稟告:「皇上,女凰國四公主求見。」

  晉雲亮頓了一頓,說:「請她進來。」

  君翎在侍從指引下來到書房。

  每次看到君翎,晉雲亮都會感到很高興。雖然他大多時候都會裝作對她不在乎的模樣,但他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從三年前剛見到她時,他就喜歡上她了。

  當年女凰國初見,她紅撲撲的蘋果臉蛋,生氣勃勃又嬌艷誘人,讓他一看到就動了心,忍不住想要吻下去;而她千山萬水地趕到東陵,又馬不停蹄地追到他的樓船上,旅途的因頓並沒有打擊到她奕奕的神采,依然是倔強又自信的模樣,更叫他暗中傾心。

  然而此刻,當他注視著君翎瘦削的身影,蒼白而略顯憔悴的面容時,心頭不由得感到一陣歉疚。

  「你看起來比昨天還消瘦了,病還是沒起色嗎?」他伸手想撫她的臉,卻被她刻意側臉躲過。

  「不礙事了,謝謝皇上關心。」君翎以相當疏離禮貌的語氣回答。

  晉雲亮愣了一愣,低頭仔細注視她的眼眸。她的眼內有股冷淡灰心的光芒,與以前神采奕奕的她非常不同。

  「你還在為昨天的事情跟我賭氣嗎?」晉雲亮問。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喜歡賭氣的。」君翎頓了頓,淡淡地開口:「君翎今天來,是向皇上辭行的。」

  「為什麼?!」

  晉雲亮震驚地注視著她,怎麼也沒料到她竟要離開了。

  君翎淡淡地說:「皇上難道忘了我來東陵的原因嗎?大姊有難,不得不向皇上求援。君翎性情雖然直率,卻不是傻子。皇上一再拖延,遲遲不能給予確切的答覆,想必是有難言之隱,既然如此,君翎就不再逼迫皇上,免得皇上為難。」

  晉雲亮默然無語,更被她話語裡透出的失望深深刺痛了。她說得對,他之所以一拖再拖,是因為他現在根本沒有能力給她幫助,東陵的實權並不是掌握在他手中,即使他答應了,也不過是空話一句。因此,他只能選擇沉默,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再一次讓他感到了憤怒。

  沉默了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打算什麼時候離開?」他壓抑著自己,盡量平靜地問。

  「明天一早就走。」君翎說。她剛才似乎在他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痛楚,這叫她莫名地感傷。

  「以後還到東陵來嗎?」晉雲亮繼續問。

  君翎輕輕搖了搖頭,心中越發酸楚,「也許再沒有機會了。」

  晉雲亮突然笑了笑,「我們之間不是還有婚約嗎?你以後是要嫁到東陵來的。」

  君翎並不回答,眼內卻現出了決絕的神色。

  「難道你連婚約也不打算履行了嗎?」晉雲亮擰緊了眉峰,走上前兩步逼問。

  君翎咬牙說:「皇上身邊佳人無數、美女如雲,不差我一個。況且,皇上也說了,我生性硬直、不解風情,留在皇上身邊,只會讓你感到無趣。婚約一事,就像聯盟協議一樣,也不過是沒有約束力的白紙一張,皇上可以先行提出解約,君翎絕不反對。」

  「你就這麼不想要嫁給我嗎?」

  晉雲亮胸中升起了一股怒氣,除了痛恨自己的無力外,對君翎一直逃避婚約,也感到生氣。他伸出抓住君翎的胳膊,怒氣沖沖地說:「不!我不會答應的!你一定要嫁給我!」

  「嫁給你,然後整日在王宮裡擔心受怕?擔心你覺得我乏味無趣、擔心你覺得我束手束腳;害怕哪天某個膽大包天的賊臣溜進來調戲我、害怕在這個王宮裡,即使身為高高在上的皇后,卻沒有一點安全感嗎?」君翎甩去他的手,回以同樣的憤怒。

  晉雲亮瞪著她,卻說不出話來。她說得對,她在這裡頻頻受人侮辱,都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她,但,這種局面並不會持續太久呀!只要她有足夠的耐心,她一定會得到她所想要的全部的!

  君翎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皇上,我們總算相交一場,在離開前,我還想跟皇上說幾句心裡話。我將要離開了,可以不計較那賊徒的侮辱,然而皇上卻不能不警惕他話裡對皇上的不敬。皇上是一國之君,為自己也好、為國家也好,請不要再沉迷於聲色之中,否則於國於己都是災禍。」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他的黑眼睛裡沉澱著某種莫名的情愫,叫她的心隱隱生痛。她竭力抑制著自己,盡量平和地說:「君翎話已至此,告辭了。」說完,轉身離開。

  晉雲亮目送著君翎一步步地離去,就像是一步步地離開他的生命。他心中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今天真離開了,恐怕以後都不會再回來。她不是個墨守成規的女子,婚約對她毫無約束力,如果他叫她感到失望了,那她勢必永不再回頭。

  隨著她身影逐漸遠去,週遭的一切都變得孤清落寞。凜凜的寒風、蕭瑟的雪景、偌大的宮殿,一切都因為她的離去而變得空茫。

  他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然而,直到她說要走的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喜歡她的程度,比自己知道的要深得多。

  胸中有著強烈的不捨,理智告訴他,最好讓她離開,在這要緊關頭,稍有差池就會釀成大錯。然而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大聲叫喊:留下她!留下她,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否則不單她會失望,你也將永遠後悔!

  抵抗不住內心強烈的渴望,晉雲亮大步走出御書房,在陰暗的迴廊上攔住了君翎。

  「翎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瘩啞地低問:「你一定要走嗎?」

  「我有留下來的理由嗎?」君翎仰頭問他,略帶著點希冀。

  其實,她心裡對他是有著不捨的,畢竟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跟別的男人不同,如果他稍微有一點兒振作,那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留下。

  晉雲亮緊緊抿上了薄唇,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她眼中流露出的希冀叫他心裡感到非常矛盾,猶豫著該告訴她實情,還是沉默到底。

  「既然如此,皇上就不必再留我了。」君翎失望地掙脫了他的手,再次轉身要走。

  晉雲亮突然伸手將她抱入懷裡,用著低沉瘩啞的聲音吼道:「不要走,我不許你走!」

  君翎驚愕地抬頭看向他的眼,在幽暗的迴廊裡,他的眼神閃閃發亮,裡頭藏著濃而激烈的情意。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晉雲亮,他向來將自己掩藏得非常好,唇邊經常掛著微嘲的笑意,叫她怎樣也猜不破他的心思。

  然而此刻,他的情緒完全失控,兩隻胳膊像鐵箍似的將她緊緊圈在懷裡,由他身上傳來的灼熱氣息幾乎把她燙痛了,這樣的他,叫她感到有些害怕。

  「晉雲亮,你別這樣!」她試著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在他的臂彎裡,絲毫動彈不得。

  侍從在遠處看著,目光閃爍,晉雲亮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但他卻決定順著自己的心意,讓自己放縱一次。

  他將她抵在了牆壁與他的臂彎間,低下頭來,薄唇離她的櫻唇越來越近。

  眼見著他的唇貼近她的,君翎真的緊張起來,心頭怦怦亂跳,開始用力掙扎。然而下一刻,晉雲亮的話卻叫她怔了一怔--

  「翎兒,你可知道,從我第一次看到你開始,我就已經決定,要你成為我的皇后。所以你怎麼可以輕易地離開,無論你願意不願意,東陵皇后的位置都屬於你,永遠屬於你。」

  君翎的眼睛潤濕了起來。

  他在說什麼呢?他說他喜歡她,就像她也喜歡他一樣,這是真的嗎?

  不讓她有思考的機會,他的唇已經吻了下來,覆蓋在她的櫻唇上。

  兩副身軀緊緊相抵,唇舌肆意相纏,做著最親密的接觸。潮濕而熱烈的吻,不單奪去了君翎的呼吸,還奪去她的神志。她想要掙脫,然而,全身卻像是失去了力氣,只能無力地癱軟在他的懷抱裡,任他為所欲為。

  「翎兒……翎兒……」他邊吮吻著她,邊喃喃輕喚她的小名。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稍微栘開薄唇。趁他呼吸的當口,君翎艱難地轉頭,躲開他薄唇的再次侵襲。

  「不要這樣!晉雲亮,不要這樣!」她喘息著低頭說。

  晉雲亮卻不願意就此放開她,他吻她的唇、吻她的眼、吻她的眉,最後是她雪白的耳。

  「翎兒,我很抱歉讓你感到失望了,可是你要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我不會永遠叫你失望的!」他在她耳邊,用著充滿激情卻堅定無比的聲音沉聲告訴她,像在說著一個最重要的承諾。

  君翎猛地抬頭,愕然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她該相信他嗎?她該相信他的承諾嗎?

  她仰頭凝視他的黑眼眸,竭力想找條理由不去相信他,像是他有時太複雜難懂、像是他有時太輕佻浪蕩等等,然而她卻做不到,這所有所有的理由都抵不過他的一個眼神,那麼堅定真摯且渴望的眼神。

  無來由的,她相信了他!

      

  八王爺府邸

  八王爺晉皝與九王爺晉琨都在書房內,旁邊還站立著一名手持斗笠的灰衣人。

  「女凰國公主對皇帝說了這番話?」八王爺皺了皺眉,面色陰沉。

  「是的。」灰衣人從王宮裡來,低眉斂目,複述著白天晉雲亮與君翎的對話:「四公主還告誡皇帝,叫他不要再沉迷聲色犬馬,否則於國於己都是禍患。」

  「八哥,不能讓這女人留在小皇帝身邊!」九王爺擰眉說道。

  八王爺點了點頭,接著問那宮裡來的奸細,「皇帝怎麼說?」

  「皇帝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他似乎很迷戀那四公主。」

  「哈!小皇帝跟他老子一樣好色,這小公主美艷得驚人,他不迷戀才奇怪!」九王爺睥睨地笑說。

  八王爺吩咐那灰衣人:「你先回去,仔細盯著皇帝有什麼異常舉動。」

  「是!」

  灰衣人剛從書房後門走了,前門就傳來了晉東寶的聲音。

  「輕點!慢點!沒用的狗奴才!沒看到你少爺受了傷嗎?」晉東寶在侍從攙扶下慢慢地踱進了書房,才一進門,就叫苦連天地嚷了起來:「爹爹,我這二十板子可不能白挨,你一定要替孩兒報仇!」

  八王爺見了這不肖子就有氣,瞪他一眼,罵道:「畜生,你越來越膽大包天了,連女凰國公主都敢調戲,若不是我保住你,恐怕你連小命都不保了!還由得了你在這裡大吵大嚷?!」

  「晉雲亮他敢?不看僧面看佛面,誰不知道東陵國掌實權的是你老人家,調戲了他的未來皇后,最多不過是挨挨板子,他哪敢怎麼動我,除非他不想在皇位上待著了!」晉東寶嚷道。

  八王爺更怒,罵道:「他好歹是東陵國君,還坐在皇位上。你以後給我老實收斂點,要是破壞了我的好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晉東寶急嚷:「爹爹,我真不明白你還在猶豫些什麼?老皇帝已經上了西天,你幹嘛不趁機奪了皇位,還讓晉雲亮這小子回來接位?你也是先皇子孫,若你想坐那龍位,試問滿朝文武誰敢說個『不』字?趁現在天時地利人和,要下手便趕緊下手,省得錯過了大好時機!」

  「你懂些什麼?別再在這裡胡說八道,給我回房去!」八王爺斥喝。

  一旁的九王爺這時突然插口說:

  「八哥,我覺得東寶這話說得有道理。皇帝雖然貪玩驕奢、不理朝政,但難保他有朝一日醒悟發憤,到時你我就成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了。不如趁他現在初登帝位,根基不穩、羽翼未豐,先下手為強。這些年我們皇室子孫你爭我奪,死的死、散的散,朝中除了小皇帝,只有八哥你資格最正統,小皇帝一除,八哥你可就名正言順地成為東陵君主了。趁現在的大好時機,做一番事業,才不枉我們兄弟多年的辛苦經營!」

  晉東寶聽後眉開眼笑,不住點頭,「對對對,九叔說得對。等爹爹你登上了龍位,我就是東陵太子,女凰四公主到時就是我的王妃了!」

  「你給我閉嘴!一天到晚就想著女人,沒點出息!」八王爺罵了晉東寶,又對九王爺說:「行大事需深謀遠慮、計畫周詳。西宮外家的勢力不容小覬,滿朝文武有部分也支持他,待我一一收拾乾淨了,再來對付小皇帝也不遲。」

  九王爺皺眉說:「八哥做事未免太過瞻前顧後、謹慎小心,恐怕會夜長夢多。」

  八王爺說:「九弟這話說得不對了。這些年來的權力之爭,若不是我有這份瞻前顧後的心,恐怕也撐不到最後。如今時機尚未完全成熟,九弟要耐心等候。況且,如今實權在我手中,小皇帝就算哪天突然清醒了,諒他也不能對我怎麼樣!」

  他握了握手掌,緩緩笑說:「只要實權掌握在手中,我不在乎一時半刻讓他佔著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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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2 01:3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東陵國一年一度的皇家冬獵大賽就要舉行了,到時,所有的皇室貴族與文臣武將都會穿上漂亮的獵裝,跨上駿馬,挽起獵弓,參加這盛大的節慶。

  然而,在冬獵的前幾天,一樁陰謀卻在八王爺府邸秘密地謀畫著。

  世子晉東寶在屋子裡煩躁不安地踱來踱去,偶爾用手中的鐵如意敲打傢俱,發出響亮的聲響。

  僕從忐忑不安地問:「世子,你傷口還疼著嗎?」

  因調戲女凰國四公主而被杖笞的傷口剛剛才好,晉東寶立刻就忘了痛。

  「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晉東寶豎眉瞪眼,卻忘了幾天前他還整日地躺在床上呼天搶地的喊痛。

  「那你是哪裡不舒服了?我去給你請大夫來。」僕從繼續問。

  「你少爺我哪裡都不舒服!去去去,滾一邊去,別再來煩我!」晉東寶一腳踢翻了腳邊的三彩花瓶。

  僕從不敢再吭聲,這時,他身旁的一個家臣說話了--

  「世子是心裡頭不舒服吧?心癢難撓,請什麼大夫也沒用。」

  晉東寶停了下來,狐疑地盯著那家臣看,「你知道什麼?」

  那家臣長得小眼睛小鼻子,下巴還蓄著山羊鬍,此時正捻著鬍子嘿嘿笑說:「小的知道世子心裡頭有個人,天天盼著、夜夜夢著,可就是見不到,也摸不著,所以心裡頭難受。小的說得可對?」

  「對對對,你說得對極了!可恨那該死的小王八羔子,削了我的侍衛官職,害得我現在想進宮裡去都摸不著門。」晉東寶恨恨地說。

  「想進得宮去、想一親美人芳澤,倒也不是太難,就不知道世子有沒有這膽量?」家臣笑說。

  「你敢小看我?!連那小王八羔子我都不怕,這世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晉東寶瞪眼罵道。

  「既是如此,小的倒有個大膽的主意。」

  「快進來說。」

  晉東寶一把將那家臣拽到了內室,摒退了身邊閒雜人等,兩人就在裡頭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

  最後,晉東寶眉開眼笑地走了出來,家臣跟在他身後小聲地囑咐:「這事非同小可,世子一定要做得乾淨俐落,除了世子的心腹,絕不能讓別人知道,就連八王爺也不能洩漏的。」

  「你放心。」晉東寶笑呵呵地說:「你現在就去把人給我弄出來,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京兒這天又奉了公主之命去給王宮外頭的狄副官送信,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晚膳時間了。

  「好餓好餓。」她邊走邊拍拍餓得咕咕叫的肚子。

  她們住的宮苑就在前方,太陽已經下山,但宮苑裡黑漆漆的。平常這個時候應該在宮門前的空地打掃落葉的宮女,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怪了,怎麼好像都沒人了呢?」京兒喃喃自語,因為肚子餓得沒有力氣,一陣風吹來,竟然把手裡捏著的狄副官給公主的回信,吹進了旁邊的樹林子裡去了。

  「糟糕!」京兒挽起裙擺就往茂密的樹林裡跑去,蹲下來撿書信的時候,只見安靜得怪異的宮門前突然有了動靜。

  一輛黑篷馬車從內苑裡駛了出來,車頭坐著兩個相貌極平常的漢子,車身也很普通,門窗緊閉,只掛著個「清河綢緞行」的木牌子。

  清河綢緞行是江陵城最有名氣的綢緞行,織出的綢緞上品大多供應宮裡頭的娘娘、公主所用。京兒到東陵皇宮月餘時間,經常見到掛著「清河綢緞行」木牌的馬車運載著一匹匹的綢緞送到各處宮苑,供各位太后太妃公主挑選。只是,從沒來過她們居住的宮苑。

  京兒還沒走出樹林,馬車已經一溜煙走得不見蹤影。她當時還不太在意,緩緩地走入宮苑內,一走進前殿,赫然發現侍女三三兩兩地倒在地上。

  「公主,公主!」一見這景象,京兒立刻曉得出事了。腦袋因驚惶失措而停頓了片刻後,立刻高叫著飛奔進了內殿。可是,無論她怎麼找,都不見公主的影蹤。

  「一定是剛才那馬車,馬車一定有問題!」京兒心急如焚地喃喃自語,幾乎快急得掉下眼淚來,「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現在再追肯定來不及了,不行!我要去找皇上去,現在只有皇上能救得了公主!」

      

  當君翎自昏迷中甦醒過來後,發覺自己置身在一間陌生的房子中。

  門窗緊閉,厚重的布簾遮住了所有的光線,令人不知道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灰暗而充滿了霉味的寢室,像是很久不曾被人使用過。

  她躺在一張床上,床邊站著一名侍女模樣的人。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這裡來了?」君翎困惑地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變得十分沙啞。

  侍女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警惕地盯了她一眼,然後立刻跑了出去,還不忘把門從外鎖上。

  侍女的舉動讓君翎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被綁架了!

  她努力回想著昏睡前發生的事情,當時她正在用著膳,突然間頭昏眼花,後面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綁架我了?!看我不給你好看!」君翎不驚反怒,就要坐起來找綁架她的人算帳。誰知道才動了動身子,卻赫然發現渾身酸軟無力,別說找人算帳,就連坐起身來的力氣都沒有。

  寢室門咿呀一聲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君翎瞪眼看去,竟然又是那個討厭至極的晉東寶!

  「公主醒來了?」晉東寶緩緩地把門關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君翎,臉上露出討好又淫穢的笑容。

  「原來又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你到底想幹什麼?!」君翎掙扎著站起來,走到中央的桌子邊,朝晉東寶怒目狠瞪。

  「沒什麼,只是幾天不見公主,思念得緊,就請公主過來寒舍坐坐,親熱親熱。」晉東寶逼近君翎,有恃無恐地笑說。

  君翎撐著桌子勉強站立著,只覺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混帳東西,你到底給我吃了些什麼?」她瞪著晉東寶,雙眼幾乎快要噴出火來。

  晉東寶笑得更加淫穢,將君翎抵在桌邊,挑逗地說:「公主別生氣,就是一點調劑情趣的玩意兒。公主現在可能會有點兒難受,但我保證等會兒一定會讓公主快樂得上天。」

  君翎勃然大怒,她雖然不清楚什麼是調劑情趣的玩意兒,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突然伸手掠起桌子上的銀燭台,連帶碰翻了桌上的酒水,燭台上點燃著的蠟燭掉落酒水中,轟的一下爆出火苗來。

  君翎卻不管,兀自罵道:「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她毫不遲疑地用著燭台尖端的尖刺,直刺向晉東寶的胸口。

  晉東寶嚇得大驚失色,連忙用手去擋,尖刺剌入他的手掌,入肉幾分,若不是君翎遭他暗算,失去了力氣,恐怕會將他的手掌刺出個洞來。

  晉東寶臉上變了顏色,一手揮去燭台,另一手拗著君翎的手腕,失控地吼叫:「你別以為你很了不起,公主又怎麼樣?鳳凰落地也要變山雞!你今天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總之我吃定你了,你認命吧!」

  君翎怒道:「我就算死了,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她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性情,身處這樣的困境,絲毫都不會感到害怕,只是一心想著寧願死了,也不願意被晉東寶這種畜生玷污。

  這時,桌布猛烈地燃燒起來,火星掉落地面,又燒著了腳下的毛織地毯,竄起了幾尺高的火牆。

  晉東寶嚇得連忙放開了君翎,倒退幾步,火牆立刻將他和君翎分隔開來。

  「快過來啊!你想被燒死嗎?」眼看著君翎被困在火牆裡,晉東寶當然不敢過去救她,又不捨得國色天香的美人活活被燒死,只得著急地叫著。

  「我寧願被燒死,也不願被你這人渣碰!」君翎豁了出去,咬牙倒退幾步,寧死也不肯受人侮辱。

  晉東寶跺了跺腳,不敢再在房裡逗留,飛逃了出去。

  君翎被困在角落,火勢雖然還沒蔓延過來,但大火燃燒所竄出的灰煙卻嗆得她快要窒息。

  在這一瞬間,君翎腦海裡掠過摯愛的人的面孔,諸位姊妹、死去的父皇母后,以及俊雅不羈的晉雲亮。

  這個男人,總是不正經地笑著,喜歡對她說不正經的話,叫她總觸不到他的內心。

  然而那天,他卻褪去了他的那層保護色,失控地吻了她,請求她再給他一點時間。

  熊熊烈火在燃燒著。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嗎?

  「晉雲亮,救我--」君翎哽咽著,最終吐出這幾個字。

  如果她死了,就再也看不到那總是漾著難測目光的黑眸,也看不到他唇邊那抹微嘲的笑意,聽不到他用輕柔的彷彿帶著寵溺的聲音叫她的小名,碰不到他熾熱的吻,也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他深藏不露的心了。

  她真的不想死!她還想好好活著,活在他的身邊!

  就在這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君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她真的真的喜歡他,甚至已經愛上了他。

  她真的不想就這樣白白死掉……

  「翎兒!翎兒!」有個聲音在高喊著,透著極度的焦急不安。

  啊!是晉雲亮!是他的聲音沒錯!

  剎那間,淚眼凝眶,君翎尖聲哭喊了起來:「我在這裡!晉雲亮,我在這裡!」

  話音剛落,一個人影就穿過了火牆,向君翎衝了過來。

  只見晉雲亮身上披著厚厚的棉被,衝到了君翎身邊,張開棉被將君翎整個捲進了懷裡。

  棉被在燃燒著,一大堆皇家侍衛提著木桶衝進房裡,傾盡桶裡的水,將房內的大火撲滅。

  晉雲亮將君翎緊緊地護在懷裡,欣喜若狂地說著:「謝天謝地,你沒被傷著!」

  「晉雲亮。」君翎的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她從來不曾見過晉雲亮這樣狼狽。他臉上被煙燻黑了一塊,身上被水打得濕漉漉的,頭髮也凌亂了些,一點也不像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也不曾見過晉雲亮這樣緊張,像個險些失掉價值連城寶貝的財主。

  而她自己剛才還是勇敢的、視死如歸的,然而當晉雲亮一出現,所有的勇敢堅強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心一酸、眼一紅,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落。

  「別哭別哭,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了委屈。」晉雲亮緊緊地抱著她,用著此生最溫柔最憐惜的語氣安慰著她。      

  他的心裡其實也非常害怕,當他剛才在門外看到房間裡的大火時,以為她已經遇險了,謝天謝地,她還在,她還好端端地活著!

  他的語氣如此的溫柔,叫君翎的眼淚掉得更凶。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前,眼淚都浸透了他的前襟。

  「皇上,逮到晉東寶了。」

  幾名侍衛用刀架著晉東寶的脖子,推著他進來。

  「快放開我!你們竟然敢動我,你們不要命了嗎?」晉東寶掙扎著,心虛地叫嚷。

  晉雲亮放開了君翎,轉而面對著晉東寶。他臉上泛起一股冷酷至極的怒氣,黑眸緊緊地盯著晉東寶,就像在盯著一隻即將死於他刀下的獵物。

  晉東寶向來瞧不起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帝小兒,認為他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然而當接觸到他冷怒的眼神後,他被震懾住了,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

  「來人啊!來人啊!」面對著晉雲亮的目光和滿屋子亮晃晃的刀,晉東寶驚慌失措地扯開喉嚨叫了起來。

  「你以為還會有人來救你嗎?」晉雲亮冷冷地說。

  晉東寶等了片刻,外面鴉雀無聲,果然沒有人衝進來。他自己心裡也明白,自己做的這檔子事因為太過大膽,不敢告訴父親,只偷偷摸摸地帶了幾個貼身隨從過來,原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晉雲亮竟然追了來。

  「晉雲亮,你……你不要動我,我爹爹知道我在這裡,你若敢動我,肯定皇位不保!」晉東寶心虛地叫了起來。

  晉雲亮冷笑一聲,對侍從說:「帶他進來。」

  侍從立刻推著一個留著山羊鬍,面如死灰的人進來。原來他就是給晉東寶出主意,從王宮裡擄走君翎的家臣。  

  「你做這檔子醜事,還敢給你爹知道嗎?」晉雲亮冷笑。

  「我爹遲早會知道的,你若敢對我怎麼樣,我爹不會放過你的!」晉東寶強自尖叫。

  「你放心,我不會等他先動手的。」晉雲亮冷冷地說,又皺了皺眉,實在懶得再理會這樣的草包,「現在,你先給我安靜下來!」

  侍衛會意,刀柄一擊就將晉東寶敲得昏了過去。

      

  君翎回頭望了望這間深藏在郊外樹林間的宅邸。

  這裡是八王爺安置在江陵西郊的別院,附近人跡罕至。晉東寶當初選了這間宅邸,就是因為這裡夠偏僻,沒多少人會來。誰知道他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今天居然成了埋葬他的墳墓。

  「把所有人都抓起來,一個都不能漏掉。」晉雲亮吩咐身邊的侍從。

  君翎沒有力氣走路,晉雲亮於是一路抱著她上了馬車。

  他們乘坐的是非常普通的黑篷馬車,絕對沒人想得到,在這馬車裡坐著的,居然是東陵皇上!

  上了馬車後,晉雲亮沒有放開她,還將她抱在膝上,輕輕地擁著。

  「不哭了嗎?小可憐。」他用手指點點她紅通通的鼻頭,愛極了她這樣依賴自己的模樣。

  「你別摟摟抱抱的,快放開我!」君翎非常不習慣這種親密的接觸,羞愧地低嚷著。

  她剛從委屈的心情中平復過來,逐漸為自己剛才的舉動感到羞愧。她向來自詡剛強勇敢,瞧不起哭哭啼啼的女子,卻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軟弱的時候。

  「這裡擠嘛!你就忍耐點。」晉雲亮笑吟吟地說,雙手依舊放在她的腰上,不肯放手。

  君翎白了他一眼。不過這馬車真的有點擠,雙手跟他無賴的大手糾纏了好半天,決定不管這個,問了下一個問題。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說來話長。晉東寶派在宮中的內應在你的膳食裡下了藥,再勾結了宮廷御用的清河綢緞行老闆娘,利用經常出入王宮的綢緞行馬車,將你偷偷運出了宮。他們離開你的行宮時,剛好被你的侍女京兒撞到了,她很機靈,立刻趕去告訴我……」

  君翎打斷了晉雲亮的話,由衷地感歎:「幸好有京兒!」

  「我呢?我這麼辛苦地趕來救你,你怎麼不說幸好有我?」晉雲亮向她擠著眼睛,笑問。

  君翎再次奉送他一個白眼,淡淡地反問:「倘若皇上的王宮是牢不可破的,君翎會遭到這樣的折磨嗎?」

  晉雲亮聞言,收斂了笑容,將前額靠貼在君翎額頭上,由衷地說:「抱歉!都是我不夠好,讓你受累了!」

  君翎也後悔說了嘲諷他的話,連忙擺手說:「算了!後來呢?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晉雲亮說:「我派人去盤問了綢緞行老闆娘,她說在八王爺府的威脅下,不得不從,但卻不知道八王爺府在從事什麼秘密勾當,只是無意中聽到馬車上的人說了去西郊,於是我就循著這些蛛絲馬跡追來了。」

  「晉東寶這該死的傢伙,我真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君翎咬牙切齒地罵道。

  「你放心,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任由你處置。」晉雲亮淡淡地說。

  「為什麼不是現在?你不是已經把他抓起來了嗎?」

  「暫時先忍耐兩天。」他簡單地說。

  「為什麼?」君翎伸手抓著他的前襟,直視進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眼睛。

  晉雲亮笑而不答,握起她放在他胸前的手,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

  君翎覺得身體深處有一股異樣的火苗急促竄升,一顆心開始沒有規則地跳動著,身體也逐漸發熱,臉蛋更是紅得像被火燒。

  晉雲亮感受到她的異樣,握起她的手,擔憂地問:「翎兒,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他的觸摸叫君翎愈發難受,沒來由的顫抖由被他握住的手心開始蔓延至全身,怎麼止也止不住。相對與她的燥熱,他的手顯得那樣的清涼,叫她想要更加貼近他,汲取些許涼意來平息體內的躁動。

  然而另一方面,他身上的男子氣息也變得越來越濃烈,彷彿一個極端危險又誘惑的魔咒,叫她心神恍惚、目光迷離、意志狂亂。她心驚肉跳地想從他懷裡逃離,卻因為全身酸軟無力而難以動彈。

  晉雲亮抱著她變得異常柔軟又火熱的身軀,再注視著她火紅如霞的俏臉,突然問明白過來了。

  他眨了眨眼睛,將嘴湊到她耳邊,輕聲笑問:

  「晉東寶到底給你吃了什麼東西?」

  「那個活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的混蛋!」君翎咬牙咒罵,瞥了瞥晉雲亮笑得非常曖昧的臉,又火大地問:「你幹什麼笑得像只偷了小雞的老狐狸?」

  「咳咳……」晉雲亮被她的比喻逗得更樂了,笑容不斷擴大:「是這樣的,一般男人如果遇上這種事情,通常表面上都會裝作坐懷不亂、正氣凜然的樣子,但心中實則暗暗高興不已。我不過是比大多數男人坦白一些。」

  「走開啦,我不要再聽你胡言亂語了。」君翎一把推開晉雲亮湊過來的腦袋。此刻她只覺心煩氣躁,體內那團火越燒越旺,晉雲亮杵在旁邊,靠得那樣近,更叫她愈發焦躁難耐。老天!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多久!

  幸好這時馬車已經駛進了王宮,當君翎以為終於可以解脫了的時候,馬車竟然直接進了熙然宮。

  晉雲亮抱著她下了馬車,直接走進他的寢宮。

  「我要回我自己的行宮去。」君翎看著那幽深又充滿危險氣息的寢宮,極度不安地叫了起來。

  「我怕還會有人對你不利,留在我這裡比較安全。」晉雲亮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說。

  「你這裡更加不安全!」君翎氣急敗壞地嚷著。若不是她吃了那該死的晉東寶的什麼玩意兒,現在渾身發軟,無力動彈,她早就離晉雲亮遠遠的。直覺告訴她,今夜若待在他身邊,她恐怕會被他吃得一乾二淨。

  晉雲亮彷彿突然間變成了聾子,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他大步地走入寢宮,臉上的笑容帶著點邪惡。

  晉雲亮的寢宮十分寬敞,四周圍著錦帳,中央擺著寬大的龍床。他將君

  翎輕輕地放在光滑的黑色絲綢錦被上,目不轉睛地笑凝著她。

  君翎被他亮得灼人的目光嚇到了,突然有種剛脫離狼窩又陷虎穴的感覺,而晉雲亮,正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

  「我要回去!」她咬牙掙扎著站起,腳步虛浮地往外走。

  「翎兒!」晉雲亮一個箭步走上前,從背後摟住了她:「別走,今晚留下來。」他在她耳邊低沉誘哄。

  「不……」僅僅是聽到他誘惑的聲音,她的身體一陣冷、一陣熱,想要推開他,偏偏又沒有了力氣。

  「你喜歡我、你需要我,別抗拒你心中的想望,別抗拒我,翎兒。」

  他用著痦啞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噥,冰涼的薄唇輕舔著她因火熱而紅透的耳,引得她顫抖得更加厲害。

  為了掩飾慌亂害怕的情緒,和被他愈加撩撥起來的異樣感覺,君翎激烈地掙扎,激烈地叫著:「我才不喜歡你,我討厭你,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開始討厭你了!」

  「撒謊!」晉雲亮在她耳邊輕笑,任她怎麼激烈掙扎,都掙不脫他的懷抱,「你若不喜歡我,怎麼會在我荒唐靡爛的時候感到痛心?你若不喜歡我,怎麼會在受了委屈後,在我懷裡哭?你若不喜歡我,現在又怎麼允許我這樣吻你?」

  他邊喃喃地低訴,邊輕吻著她泛著異樣紅潮的臉頰、霧氣氤氳的眼稍及甜如蜜津的唇角。單手輕擁著她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已經老實不客氣地探進了她的前襟。

  感受到他掌下那溫如泉、滑如絲的肌膚,晉雲亮深深地歎息著,沉醉在這不可思議的美麗觸感中,想不到在撩撥她的同時,竟也把自己也撩撥得心神皆醉、情慾高漲。

  發作的藥效再加上晉雲亮邪肆的撩撥,君翎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只能緊緊地按住他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細而短促地喘息著,腦中空白一片。

  「別……別這樣!我害怕……」過了好半晌,她才吐出斷斷續續的字句。

  晉雲亮將她翻轉過來,單手褪去自己的上衣,隨著錦衣滑下了床面,露出了結實身段。

  他握住她的手,放置上自己的胸口,說:「聽!我也非常緊張,我的心跳跟你一樣的快。」

  當她的手心撫上他光滑結實的胸膛時,果然也感受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也跟她一樣緊張?!不知為什麼,這個認知使得君翎的慌亂稍稍減退了一點兒。她緩緩地抬起頭來,隨即被他的眼眸蠱惑了,他幽深如墨玉的眼睛,此刻正為她綻放出最晶亮的光芒。

  突地,晉雲亮放開了她,後退兩步,坐在黑綢大床的邊緣,微笑著向她伸出邀請的手:

  「翎兒,過來,把你自己交給我。」他用天底下最迷人的聲音誘惑著她。

  君翎凝視著他。他有著天底下最迷人的微笑、有著天底下最漂亮結實的身體,也許,他還有著天底下最喜歡她的一顆心……

  看著他,君翎的美眸逐漸潮濕。她知道自己今夜是躲不過的了,遇上了晉雲亮,她注定萬劫不復。

  她慢慢朝著他敞開的懷抱走過去,走入了這個始終迷惑著她的迷障。

  晉雲亮伸手將她圈抱在懷裡,三兩下褪除了她上身的衣裳,目光開始在她美麗的身軀上梭巡。

  她羅衣滑落地面,露出引人瘋狂的胴體與高挺飽滿的雪峰,峰頂那朵嫣紅的蓓蕾,就如含苞待放嬌艷欲滴的玫瑰,正等著他來摘取與品嚐。

  寬厚的雙手從纖細的腰肢出發,撫遍了她身體的每一處曲線;薄唇也跟著吻她的秀眉、吻她的眼睛、吻她的櫻唇,然後徐徐向下滑,直至美麗的峰頂,輕舔慢咬,肆意地品嚐花朵的甜蜜。

  君翎已經沒有了站立的力氣,只能緊緊地攀住晉雲亮的肩膀。他的嘴唇所到之處,都像燃起熊熊烈火般,要將她完全吞噬、徹底焚燒。

  歡愉是那樣的劇烈,叫她不可抵抗地沉淪下去。明日會如何?她不知道,也已經不想知道了。今夜的她,只想放縱自己與他歡愛一場。

  突然之間,她明白過來了,為什麼當年她初見到晉雲亮時會那麼討厭他,也許,在初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直覺知道會有這一天,因此直覺地推拒,不讓自己沉淪,然而,終究還是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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