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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茜茜]扶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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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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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4: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扶持 作者:花茜茜

與姚若梅初相遇的那天,他意外摔車,被路過的她所救,
她外表看來柔柔弱弱,風一吹就倒似的,內心卻好堅強,
即便遭遇母親意外過世、繼父欠債賣屋、扶養弟弟等事,
可她都一肩擔下,承接所有挫折,像個打不倒的巨人,
然而,她這樣咬牙撐著,他卻看了難受,捨不得她吃苦,
於是,他情商友人幫忙,在對方公司幫她安插一份工作,
為了怕她餓肚子,他還自掏腰包,佯裝是公司的伙食費,
表面上看來是他在扶持她,但其實被扶持的是他藍天杰,
因為幾年前那場意外後,一顆破損的心只有她能縫補,
他想,他八成是愛上這個上天送給他的小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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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11-23 01:54:5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位於郊外的溪穀旁,一群年輕人嬉鬧著在玩樂,他們將手提音響的聲音開得很大聲,盡情地跟著流行音樂歡唱,玩到正high的時候,男生乾脆脫去上衣,跳進冰涼的溪河裏遊泳,女生則在一旁幫忙烤肉。

  這一天是藍天傑的生日慶祝會,二十歲的藍天傑長得劍眉星目,外型俊偉挺拔,他在學業、運動和社團方面更是一把罩,是學校裏出名的風雲人物。在他生日這一天,人緣極好的他吸引了一群好朋友和同學幫他在溪邊烤肉慶生,這麼快樂的時光他當然也帶著十六歲的妹妹藍天瑤一起來。

  身子瘦弱的藍天瑤是早產兒,聽說是因為母親懷她七個月的時候,四歲的他為了撿一顆滾走的皮球,不聽話地衝到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嚇得媽媽也跟著跑出去攔人,結果雖然人是平安拉回來了,可是媽媽卻因驚嚇過度,造成子宮強烈收縮,當天緊急被送進產房裏,生下了還不足月、只有兩千公克的小女嬰。因為這個原因,藍天瑤自小體弱多病,鮮少參與朋友的團體活動,且她的個性原就柔弱膽小,根本不太會主動外出交友,即便是現在身體已經健康多了,不像小時候那般常常住院,但還是沉靜內向得很。

  藍天傑從小就因為害妹妹早產而內疚,自然對她特別疼愛,只要與朋友有活動時,就會拉著她一起參與。

  藍天瑤穿著鵝黃色上衣、牛仔短褲,戴著白色的遮陽帽,不會遊泳的她恬靜乖巧地和其它女生一起蹲在烤爐旁翻轉著烤玉米,一直到哥哥和其它人遊累了,上岸來之後,她趕緊把烤好的玉米獻寶似地拿給藍天傑。

  “哥,這根玉米先給你吃。我很注意喔,都沒有烤焦!”

  藍天傑摸摸妹妹的頭,謝謝她。“小瑤,東西烤好了你自己就先吃,不用刻意要先給我吃。”

  藍天瑤笑著說:“哥,今天你是壽星,當然要讓給你先吃啊!快吃嘛!我烤了好久才烤好的。”

  因為她殷切地望著他,所以藍天傑很捧場,咬下一口玉米後,讚聲連連。“不錯嘛!烤得很好吃,你可以考慮畢業後去擺攤賣烤玉米了。”

  藍天瑤被讚得笑咪咪,說:“真的厚?我可是一心顧著烤,烤得很賣力,結果自己都還沒吃到呢!”

  “餓扁了吧?那就趕快來吃吧!”說著,藍天傑拉著藍天瑤準備一起到臨時搭好的野餐桌那邊去大吃一頓。

  “先等一等!”藍天瑤頓住腳步,說:“我想先去上廁所,哥,這裏哪邊有洗手間?”她剛剛放眼搜尋了一下,發現這附近找不到廁所。

  藍天傑聽了,告訴她。“這邊沒有,要從另一邊繞過溪穀,到對岸那邊去才有洗手間。我陪你過去吧!”

  就在藍天傑正要陪藍天瑤到對岸去時,他的同學跑了過來。“天傑,你要上哪兒去?”

  “我陪小瑤去對岸找洗手間。”

  “厚~~拜托!”那同學怪叫著。“你是她老哥不是她老爸耶!別那麼保護你妹妹好嗎?又不是小孩子了,只不過是去洗手間而已,幹麼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啊?快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看你拆禮物。”

  藍天瑤聽見了,臉紅尷尬著,拉了拉藍天傑的手小聲說:“哥,沒關係,我自己去啦!”

  “這……”藍天傑猶豫著。

  “真的啦,讓我自己去就好。看啦,你同學都在取笑了。”藍天瑤可不想哥哥因為她而被笑。

  “那好吧!你繞到對岸去的時候要小心點,不要為了貪快而走溪水上的石頭,慢慢來,我會等你回來再切蛋糕。”

  “知道了,快去你同學那裏吧!”藍天瑤推著哥哥,然後趕快轉頭往另一邊走去。

  藍天傑則是被同學搭著肩,勾著拉往野餐桌那邊去,在眾人的吆喝聲中拆開禮物。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藍天瑤還沒回來,這讓藍天傑的心開始浮躁不安,他頻頻轉頭往剛剛藍天瑤離去的方向看,卻怎麼也看不到人影,接著,他眼皮倏地抽跳,愈想愈擔心。

  終於,藍天傑忍不住了,站起身來,丟下一句話。“我去找我妹。”說完,大步邁開走了。

  有的同學見他忽然這般緊張,也趕緊跟在後面去瞧瞧。

  走了十分鐘後,藍天傑愈來愈覺得不對勁,因為他看見溪水的對岸有一些人圍著,那些人的旁邊有烤肉用具,看得出來他們應該也是來此野餐的,但是現在他們卻沒有圍著烤肉架,而是圍在溪旁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而且那些人面容都很緊張擔心。

  下意識地,藍天傑衝跑過去,身形靈巧地踏在錯落於溪水上的石頭,跨跳到對岸去。

  他加入那群人當中,急忙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個人回答他。“剛剛有一個女孩子不小心掉進溪水裏,有人跳下去救,但是沒救到,那女孩子沉了下去,我們已經聯絡救難隊了,但是救難隊的人還沒趕到。真可憐,還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子……”

  聽到這裏,不好的預感整個竄升,藍天傑頭皮發麻地問:“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我也不會形容,看到的人說她穿鵝黃色上衣,摔下去的時候頭上還戴著一頂白色帽子。”

  聽到這裏,藍天傑全身的血液彷佛凍結似的,渾身冰冷不已。他毫無猶豫地立即跳下溪水裏去,他的同伴見狀,也急得紛紛跳下水去救人。

  當藍天傑和同伴在溪水裏尋找藍天瑤的同時,救難隊的人也趕到了。

  穿著救生衣的救難人員一起進到溪水裏打撈,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搜救後,溺水的女孩終於被找到了,但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藍天傑渾身濕淋淋地蹲在那屍體旁看著,目光空洞絕望,黯然神傷不已。

  沒錯,是藍天瑤。

  這具冰冷蒼白的屍體,正是他的妹妹藍天瑤!

  藍天傑面罩寒霜,不言不語地看著藍天瑤,一直到救難隊的人員準備抬起藍天瑤的屍體送到車上去時,他終於忍不住崩潰,將藍天瑤癱軟的身子緊緊摟在懷裏,哽咽沙啞地仰天呐喊——

  “小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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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11-23 01:5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藍天傑剛從夢裏驚醒,如刀刻般深邃有型的俊朗五官上滿是疲憊,他累極地癱在床上,感覺背後冷汗涔涔,一臉頹然地望著天花板的造型燈發呆。

  他又作了同樣的一個夢。八年來,這個夢揮之不去,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入侵他的腦細胞,強迫他一再回憶起那段令他悔恨遺憾的往事。

  藍天傑看了看時間,才清晨六點多而已。他昨晚忙到深夜兩點才入睡,算算時間,他也不過合眼四個小時而已,但是這短短的睡眠時間裏淨是在作夢,壓根兒沒能好好地獲得休息。盡管如此,但藍天傑已經沒了睡意,他霍地起身穿上皮衣,拎了鑰匙,騎上他的重型機車外出散心。

  昂藏的身軀、裹在牛仔褲裏的修長雙腿、看不見面容的墨黑色安全帽,騎在重型機車上的藍天傑看起來孤絕得像一匹狼。

  清晨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薄霧,微冷的風舒暢地吹在身上,使他有種脫離塵世的錯覺,讓他暫時忘了那個不愉快的夢境。

  忽然,一條黃狗突然從路旁猛竄到馬路中央。

  藍天傑看見了,怕撞傷那條狗,下意識地緊急煞車,但是柏油路上有些小碎石,在這情況下急煞車,反倒使得機車打滑。

  嘰——尖銳的煞車聲響起的同時,藍天傑的身子跟著機車一同滑倒在柏油路上。

  那條黃狗很幸運,逃過一劫,夾著尾巴落跑去了。

  但是藍天傑很衰,頭部隔著安全帽重重砸在地上,眼前一陣昏暗,眼皮不受控製地閉上,而更衰的是,在這清晨時間,路上往來車輛少,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敢輕易伸出援手,就怕惹麻煩上身吧……

  “先生?你還好嗎?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我已經打電話叫救護車了,你再忍耐一下!”

  一道好聽的少女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聲音聽起來很緊張似的。

  十九歲的姚若梅急得額角直冒冷汗,原就白皙賽雪的臉容這下子更是被嚇得蒼白。

  怎麼辦?都是她的錯,誰叫她上學途中太雞婆,看到路旁有一個被人隨意丟棄的飲料罐,本來是好意想說把飲料罐踢旁邊一點,省得讓路人絆倒,結果一個不注意,踢出的飲料罐居然砸到路旁的野狗,野狗被嚇得汪汪逃竄,衝到馬路上,害得這名騎士因為緊急煞車而摔倒。

  慘了!都是她害的,這個摔車的人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藍天傑隱約聽得見少女的聲音,但是沒力氣回答。

  又一會兒後,姚若梅動手掀開安全帽的遮陽面罩,看著男子緊閉的眼眸,喃喃說道:“糟糕!已經暈倒了嗎?那可不行,要讓他保持知覺才行。”

  語畢,姚若梅從充當書包的背包裏掏出一支原子筆,拉著男子的手,用原子筆的尾端用力按壓在他手掌的虎口穴位上,想利用痛覺讓他的意識不要喪失得那麼快,接著她又繼續自言自語了。

  “先生,你聽我說,我觀察過了,你沒有流血,有沒有哪裏骨折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看到你的胸口還有規律地上下起伏,所以我猜你應該傷得不是很嚴重,在救護車來之前,你先聽我說說話好了。書上說聽覺是最後喪失的一個器官,跟昏迷的人多說話可以刺激他們的意識……”

  因為虎口受到刺激,所以藍天傑的感覺清晰了些,但仍沒法兒睜眼,不過他可以清楚地聽見少女說話的內容。

  就在少女叨叨絮絮地說著的同時,救護車來了,藍天傑被抬上救護車。

  姚若梅因為內疚的關係,想親自確定這人是否安然無恙,於是也跟著上了救護車。

  ☆☆☆    ☆☆☆

  醫院裏。

  姚若梅一手拉著背包背帶,無措地跟在藍天傑的病床後頭轉,一下子是急診室、一下子又是計算機斷層掃描室,直到所有檢查都做完了,確定藍天傑只是輕微腦震蕩之後,她陪著護士一起將病床推進病房裏,然後睜大眼盯著床上那名被她害得摔車的男人,不敢離開半步。

  在等待的這當下,她觀察著,發現那男人有著極好看的面容,濃密的軒眉、深邃的眼窩,因為眼睛緊閉的關係,她可以看見他有著長密的睫毛,以及俊挺的鼻梁與剛毅有型的薄唇。不可否認的,這男人長得相當出色英俊,是那種很容易讓懵懂不知情的小女生看一眼就會臉紅心跳的男人。

  正當姚若梅仔細觀察床上的男人時,藍天傑微微蠕動了一下,醒了。

  藍天傑很吃力地睜開眼,眼前有一團模糊的影像,像是一個少女的臉,他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楚,果然,是一名長相很清秀雅致的少女。她的身型纖細,頭髮是直直的清湯掛面,髮長及肩,不燙不染,書香氣質濃厚,白淨的臉龐上綴著細致柳眉、如星美眸、小巧的鼻、粉嫩的唇,以及看起來溫婉乖巧的微笑。

  那少女大概是見他醒了,對他露出放心的笑容,眼睛笑得彎彎的。

  藍天傑駭到,彷佛有一股電流竄過全身,他倏地冒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這女孩笑起來的感覺……似曾相識。

  “你終於醒了!會不會想吐?”姚若梅鬆了一口氣地說:“我等了好久,真怕你一直睡下去不醒呢!喏!”她把他的皮夾交還給他。“對不起,因為醫院的人以為我是你朋友,他們說你有輕微的腦震蕩,要我去幫你辦住院手續,所以我只好擅自拿了你皮夾裏的證件去櫃台登記,但是我保證絕對沒有拿你的任何錢,你可以清點一下。”

  藍天傑愣愣地接過皮夾,眼睛仍然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少女。

  姚若梅又說:“你要不要把錢清點一下?”

  藍天傑清了清喉嚨說:“不用清點,我相信你。”

  “真的?你不怕我趁火打劫,偷拿你的錢?”

  “如果你要偷拿的話,早在我躺在路邊的時候就可以拿了,也不用刻意陪我來醫院,還當著面把皮夾還我。”

  姚若梅點頭,覺得他很明理,但她不好意思告訴對方,雖然說不是她直接害他摔車,但她也算是間接的加害者,她之所以刻意陪他來醫院,其實只是想讓自己安心。

  “謝謝你的信任。對了,需要我幫你通知你的家人或朋友過來醫院陪你嗎?”

  藍天傑搖頭。“不用了,我的家人都在美國,沒必要為這種小事通知他們,而且我已經沒事,也不必麻煩我的朋友過來。”

  “是嗎?那既然你已經沒事了,就好好休息吧!祝你早日康複,我要去上學了。對不起,因為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逃課,我很害怕,必須趕回去學校。”說完,姚若梅背起背包,轉頭就要走。為了等他醒來,今年大一的她居然蹺了魔鬼教授的課,現在看到他沒事,她的內疚感稍微減輕了些,也該趕回學校去上課了。

  “等等!”藍天傑喚住她,他突然很想留住她,不想讓這奇妙的相遇就此劃下句點,急於想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請問你的名字是?”

  “姚若梅。”已經走到病房門口的她猛地回頭,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藍天傑。”

  姚若梅聽了,微笑著說:“我知道你的名字,幫你辦住院手續的時候我看了你的身分證。”

  藍天傑看著她的笑容,覺得很舒服,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姚小姐,謝謝你救了我,你方便留下聯絡數據嗎?等我出院後再找時間好好答謝你。”

  姚若梅面有遲疑,說著:“不用放在心上啦,我只是……”皺著眉,她決定招了。剛才聽這人說話,感覺他不是個會胡亂找人家麻煩的人,如果自個兒承認是她害他摔車的,應該不會被敲竹杠付醫藥費吧?

  “……對不起!”她突然深深地彎腰鞠躬。“其實你會摔車,我要負一半責任,因為……”她面有愧疚地把經過全說了。

  “沒關係,不怪你,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藍天傑一點兒也不介意。

  “真的?”姚若梅瞪大眼,覺得他真的超明理。

  “真的。本來就不怪你,我反應不過來才會摔車,這根本不關你的事,我又怎會怪你呢?我反而還要謝謝你送我來醫院呢!你的聯絡數據方便給——”

  藍天傑還沒問完,姚若梅背包裏的手機就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問話。

  姚若梅面露歉意,趕緊接起手機。

  “喂!魔鬼教授在點名?好,我知道了,那不然……嗯……”她急得瞎掰。“唉唷!就說公車在半路拋錨好了,我馬上就趕過去,到了再跟你說發生什麼事。”

  掛上電話,姚若梅又對藍天傑點頭致歉。“對不起,我要走了。”她已經蹺了第一堂課,可不想連第二堂課也蹺了,就怕被當人不眨眼的教授給當了。

  藍天傑還來不及阻止,姚若梅就風也似地跑出去。

  看著姚若梅的背影和她齊肩的直髮,又聽她電話中說著教授,藍天傑猜她大概是十九或二十歲左右的大學生。

  他對這個氣質清新的姚若梅充滿好感與好奇心,但可惜的是,他沒來得及問出對方的聯絡數據,只能讓這短暫的插曲就這麼結束了。

  ☆☆☆    ☆☆☆

  “藍天法拍公司”是一家專精法拍屋買賣的公司,裏頭的員工臥虎藏龍,各有各的專長,有房屋土地鑒價人員、代書、中介業務、網頁高手、圍事兄弟,清一色都是男人,每個人都本領了得,而負責帶領這一群菁英的頭頭就是藍天傑。

  “藍天法拍公司”專門以低於市價六折的價錢,去法院標下債務人被銀行法拍的房子,整修裝潢一番後再轉手賣出,即可獲利三成左右,倘若一間賣出價格為五百萬的房子,約可獲利一百五十萬。雖然這一行的暴利相當可觀,但其中的業務相當複雜繁瑣,再加上偶爾會為了搶標的事與同行之間發生一些利益上的衝突,所以不是隨便人都可以輕易入行的,藍天傑也是累積了好幾年豐富的法拍經驗,並且極力擴展人脈後,才成立了這間公司,而靠著這群團隊的忠心打拚,也為他帶來了相當可觀的身價。

  這天,藍天傑正躺在公司的沙發椅上,修長的雙腳交迭跨在扶手上休息中。他昨晚沒回家,留在公司忙到淩晨三點,隨意在沙發上躺著就睡,一大早又馬不停蹄地工作到下午,此時他超累,頭又痛,剛吞下一顆止痛藥。

  公司裏的員工阿浩敲了敲門,推開的同時大嗓門地喊著老板,等進去後才發現藍天傑在休息,趕緊噤聲,不敢吵他,打算不聲不響地退出去。

  “阿浩,回來了?”藍天傑睜眼,出聲喚他。

  他剛剛小盹了一下,作了夢,不是夢見藍天瑤,而是夢見半年前在醫院病床旁對他露齒淺笑的姚若梅。自從那次之後,他因為夢見藍天瑤而驚醒的次數減少了些,睡眠障礙獲得很大的改善,當然還是常作夢,但姚若梅出現的次數比藍天瑤要來得多。

  姚若梅,這個讓他印象深刻的少女,她如今在哪裏呢?自從醫院一別之後,他們沒有再碰過面,但他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她。

  至於為什麼會對她印象深刻呢?藍天傑曾仔細分析過,或許是因為她笑起來的感覺有點像小瑤,倒不是說姚若梅長得像小瑤,她們倆五官其實並不相像,相似的只有那笑起來的感覺,但這並不是他特別忘懷不了姚若梅的主因,主要是姚若梅還另外給他一種清麗脫俗的感覺,讓他一想起這個女孩,便有一種寬心的舒適感。

  站在他面前的阿浩,臉帶歉意地說:“老板,歹勢,你在休息,我不吵你了。”

  負責房子點交的阿浩在這天上午帶了兩名法院的警察、鎖匠、搬家工人到一間剛標到的三樓舊公寓執行強製點交的工作,藍天傑心想阿浩應該是來回報房子點交的結果。

  “沒關係。”藍天傑坐起身來問他。“事情都處理好了?”

  “呃……”阿浩支吾著。

  看他的表情,藍天傑立刻猜到不對勁。“沒有弄好?怎麼會?什麼樣的人讓你破例了?”他擰眉不解。

  阿浩做事雖然粗線條又有點魯莽,但是不曾有過沒達成任務的情形,這次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個……老板,對不起啦!今天那間房子裏的姊弟真的很可憐。”說著,他咬牙握拳。“但是也很可惡。”

  “可憐又可惡?”藍天傑一臉不解。

  “那間房子我已經去催他們搬走很多次了,但是對方都躲著不開門,不得已,我只好請地院法官、警察、鎖匠、搬家公司一起去強製對方搬離,結果鎖匠把門打開,我才知道對方的狀況。原來半年前媽媽死了,繼父因為好賭,把房子抵押給銀行借錢去賭博,結果把錢輸光光,還欠下一堆賭債,房子被銀行法拍,賭莊那邊的錢也還不出來,乾脆跑路去了,丟下一對還在讀書的姊弟相依為命,兩個人都瘦得皮包骨似的。真的很可憐,那個姊姊才十九歲,弟弟才十一歲耶!”想他幫公司執行法拍屋的強製點交工作從來沒失誤過,也從沒見過這麼可憐的例子,害他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狠不下心腸來把人趕走。

  “喔?那可惡的地方呢?”藍天傑聽著,聽出一點興味。

  “可惡的是,那個女孩子明明外表看起來很柔弱,沒想到居然拿掃把要轟我出來,還好我阿浩向來不對女人動手,而且又看她可憐,否則這場架絕對有得打!”

  “聽起來像是挺棘手的人物。”藍天傑微微笑著,阿浩的性子火爆直爽但卻也是性情中人,他可以想象得到當時的場面,他必定是邊咬牙切齒地忍著不出手,邊在心裏同情對方。

  “老板,那個女孩子真的很可憐,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找房子吧?我下個星期會再過去一趟,這次一定會弄好。”

  藍天傑沒有責怪阿浩的意思,他只是很好奇。“把那個案子的資料拿給我看。”

  阿浩一臉抱歉地把關於那間法拍屋的檔案交給藍天傑。

  藍天傑默默翻閱著,當他看見房子的登記住址時,微愣了一下,這住址離他半年前摔車的地方很近,只隔一條街而已。

  一個突兀的念頭驀地冒出,他還來不及思索便開口說:“沒關係,我親自去處理就行。”他之前怎麼沒想過呢?當初姚若梅既然是在上學途中遇到他,或許她家在那附近也說不定,他可以順道去摔車的那條街上晃晃,說不定能巧遇上姚若梅。

  “老板?!”阿浩嚇到,這種小事居然讓老板親自出馬?“不用吧?老板,我去就好啦,你別這樣,要不我現在立刻再去一趟,保證一定把人趕走!”

  藍天傑笑了笑。“別緊張,我沒怪你,我只是剛好想去那附近……晃晃。”

  呃?阿浩傻眼,這是什麼理由啊?去那邊晃晃?老板人還真好,不但不責備他辦事不力,還替他找台階下,難怪全公司的人對老板都死心塌地的。

  “帶人要帶心”這個理念老板執行得還真是徹底啊!

  ☆☆☆    ☆☆☆

  一星期後,同樣的一組人馬,但是多加了一個藍天傑,出現在那間法拍屋門口。

  按了電鈴,一個瘦弱的少女滿臉防衛地前來開門。

  藍天傑還沒來得及正眼去看開門的人,懷裏的手機剛好響起,他只好側身到一旁去接電話,邊講電話邊觀察那名站在門邊的少女,突然覺得……怪怪的,怎麼有點兒眼熟?

  他愈看愈覺得不對勁,匆忙跟電話那頭的朋友交代道:“我現在有急事,明天再回電話給你。”

  掛斷電話後,藍天傑大步往前,直逼那少女的眼前,仔細端詳著,愈看愈肯定。是她,沒錯,是姚若梅!

  少女睜著大眼,防備地回視對方。她認得出來這群人是上次來執行房子點交的人,只是她不懂,其中的這個人為什麼這樣盯著她瞧?而且愈瞧嘴角的笑意愈擴大。

  在一旁的阿浩也覺得老板怪怪的,幹麼這樣打量著對方?會把人家給嚇到的。

  “你是姚若梅?”藍天傑的語氣難掩興奮。

  “嗯。”少女臉上的疑惑加深了些,她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冷著聲音問:“你是誰?”

  “你不認得我了?”藍天傑有點失望。

  少女仔細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搖頭。

  “藍天傑,半年前我摔車腦震蕩,你還送我到醫院去,你忘了?”

  少女先是疑惑地回想,隨即像是想通了似的,瞪眼反問:“是你?”

  藍天傑聽了,笑著點頭。“沒錯,就是我!”

  太好了,她還記得他!

  藍天傑遣退隨行的那一群人,進到姚若梅家裏,看到一名瘦小的男孩戒慎地躲著他,又加上曾聽阿浩形容過狀況,猜得出來這對姊弟應該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餐了,為了怕姚若梅難堪,他於是謊稱自己忙得還沒空吃飯,不如叫披薩外送,要他們陪他一起吃。

  姚若梅顯得有些尷尬局促,小口地吃著披薩,不太敢抬頭迎視藍天傑。曾經認識的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看到她最落魄狼狽的一面,這感覺……很傷自尊。

  藍天傑對姚若梅的尷尬視而不見,開始巨細靡遺地詢問她的處境。因為欠她一份救命恩情,所以他想幫她,而在幫她之前,他必須確確實實地知道她所有的狀況。

  藍天傑聽姚若梅說完所有的狀況後,點頭做了結論。

  “所以,半年前你跟我剛認識後不久,你母親便因為意外過世,而你繼父好賭的情況變本加厲,拿房子去跟銀行抵押借款,結果欠了賭債還不出錢,房子也被銀行法拍了,只好跑路去,要他回來收拾爛攤子的機率幾乎是零,而你不但被他害得沒房子住,還得照顧同母異父的弟弟?”

  “……嗯。”姚若梅頭低低的,現在的她眉宇間有些陰鬱,半年前那活潑甜美的模樣已不複見。

  一絲心疼的情緒在藍天傑的胸口泛了開來,他不忍心看見姚若梅這樣的表情,他比較想看見的是夢裏那個笑得眼睛彎彎的她。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關心地問她。

  “我想休學去工作。”

  “不好!”藍天傑阻擋。“學業很重要,我建議你一定要完成。”

  “可是不工作我就沒錢去租房子,這房子已經被法拍了。”

  “對,是已經被法拍了,但你很幸運,標下這房子的人剛好是我,所以房子的事你別擔心,盡管住下來,不會再有人來趕你們了。”

  姚若梅張開嘴,怔看著他,問:“為什麼?”

  藍天傑笑著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半年前我沒有機會好好謝謝你,現在你有困難,我理當出手相助。你和弟弟學費的事不要煩惱,我會先借你一筆錢去——”

  “不用!”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姚若梅截斷。

  “什麼?”藍天傑眯眼,看著姚若梅表情堅毅的模樣。

  “我說不用。謝謝你這麼幫我,你肯借房子給我們住已經夠好了,我不想再拿你的錢。我會去工作,也會繼續讀書,我可以半工半讀養活我和弟弟。”

  這一瞬間,姚若梅的神情沒有卑微沮喪,她看起來很堅強、很有擔當。

  藍天傑原本還想勸她收下錢接受他的幫忙,但是她那咬唇堅忍的表情突然讓他覺得好激賞,遂不再堅持勸她。

  “那好吧!如果有任何問題……”他掏出名片交到她手中。“記住,絕對要來找我。”

  “謝謝……”姚若梅努力睜眼看著他,不敢眨眼,因為眼角有隱約的淚光閃著,她怕一眨眼,那淚水便會落下。藍天傑毫無遲疑地對她伸出援手的態度讓她鼻頭泛酸,超想哭的。

  藍天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自食其力,也期待能再次看到她純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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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5: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為了籌措充裕的學費與生活費,姚若梅選擇在放學後去當酒促小姐,這個工作的薪資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必須穿著清涼地穿梭在男酒客之間,工作的環境有點複雜,但是姚若梅自己潔身自愛,心態正確、不受誘惑,工作了幾個月倒也沒出什麼事。甚至,她還在店裏巧遇阿浩,從那次之後,阿浩就常拉著同事們一起來給姚若梅捧場衝業績。

  某晚,阿浩又和同事一起出現了,只是這一回連藍天傑也來了。

  姚若梅看見藍天傑,原本就一直掛在嘴角的微笑不由自主地擴大了些,她走過去,語氣帶點兒興奮。“藍大哥,你也來了?”

  這些天她一直在想,要找個時間去找藍天傑,當面好好地謝謝他,才在想著呢,結果他今天就出現了。

  “最近還好吧?”藍天傑關心地探問姚若梅的近況。

  “嗯!”姚若梅用力點頭。不用煩惱住處的問題,使得她可以專心打工賺錢,雖然經濟上仍然很辛苦,但還不至於餓肚子。

  藍天傑看著比前陣子稍微豐腴了些的姚若梅,很高興她的氣色不錯。

  姚若梅繼續說:“阿浩哥人很好,常帶朋友來捧場,幫我做了很多業績呢!”

  阿浩立刻插嘴道:“你誤會了,哪是我人很好,是老板人很好,他聽我說起你在這邊工作,就規定我以後只要公司員工聚餐都要來這裏,你沒發現你幾乎把我們公司裏的員工全認識光了嗎?”

  “真的耶!”聽阿浩這麼說,姚若梅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她驚訝地微張嘴,眼神探問地看著藍天傑,藍天傑但笑不語,沒開口反駁,一旁的同事則是很有默契地齊點頭。

  另一個同事也說:“對啊,因為老板說要幫你作業績。”

  “謝謝……”姚若梅衷心地道謝,藍天傑對她的好讓她受寵若驚。

  “別在意,只是湊巧他們這群人每個月都要去啤酒屋聚餐吃喝一頓,不如就來你這兒,你就像自己妹妹一樣,幫著你也是應該的。”藍天傑不想讓她覺得欠人情,故意說得很雲淡風輕。

  姚若梅看著他,他的好讓她心裏覺得暖暖的,一股奇妙的感覺悄悄地在她心底擴散開來。

  ☆☆☆    ☆☆☆

  當晚,藍天傑他們一行人就在這裏愉快地吃喝著,姚若梅偶爾過來打招呼,多半都是藍天傑在和她說話,其它員工則是很不客氣地又吃又喝,反正這一攤是老板請客,不吃白不吃。

  夜愈深,啤酒屋裏愈熱鬧,姚若梅很忙碌地穿梭著,而藍天傑的視線也一直跟著她的身影打轉,於是,他看到了某一桌的男客企圖對姚若梅伸出鹹豬手。

  姚若梅的反應很機靈,為了怕得罪客人,她不動聲色地閃避開,但是那名男客不死心,又再度企圖把手擱放在她的臀部上。

  藍天傑霍地起身,走過去。

  眾部屬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停下吃喝的動作,警覺地看著自家老板的舉動。

  只見藍天傑大手一伸,從姚若梅的身後搭住她的肩膀。

  “藍大哥……”姚若梅驚跳了一下,猛回頭,對於藍天傑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感到又驚又羞。

  緊接著,她看見藍天傑對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噤聲,語氣寵溺地說:“寶貝,我們該走了。”

  聰明的她立刻猜出來藍天傑這麼做的用意,他是在替她解圍吧?雖然明白他無其它意思,但是身子這樣被他摟著,心還是不爭氣地怦怦狂跳著。

  果然,藍天傑也不正面與那桌酒客起衝突,徑自摟著姚若梅從容地走往啤酒屋的櫃台,他要姚若梅跟店家交代一聲,就說身體不舒服,要提早下班,然後便帶著她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那名企圖吃豆腐的酒客見狀,脾氣一來,欲衝上前去找麻煩,只可惜,他只來得及走到門口,就被阿浩他們一行人攔住。

  公司裏頭負責處理麻煩事的阿凱露出手臂上的刺青,故意裝出凶神惡煞的表情說:“嘿!老兄,你找我們家老大的女人有什麼事嗎?”

  立即地,對方原本囂張的氣勢消下來了,很識時務地摸著鼻子,走回位子上乖乖坐好。

  阿浩和阿凱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搞定!

  ☆☆☆    ☆☆☆

  藍天傑載著姚若梅回家,一路上他凜著臉不語,快到她家附近時,他才開口問:“這種事常發生嗎?”

  姚若梅搖搖頭。“只有一、兩次。我都有在注意,會很小心地避開。”

  此時她的心情很緊張,不過不是因為方才被鬧事的酒客嚇到,而是因為藍天傑貼近的關係。雖然此時他已放開他的手,但是肩膀上那被他的溫厚大掌摸過的地方,現在仍然很有感覺,溫溫的、燙麻的,連帶地影響了她的體溫,害她覺得車廂內很躁熱。

  “嗯。”藍天傑點頭,表示他了解,等車子停在姚若梅家樓下時,他又接著說:“我覺得這個工作不是很適合你。”

  “我知道。”姚若梅點頭,她其實也明白,那環境太複雜,早晚會出事,可是她需要賺錢。

  藍天傑自然清楚她的狀況,他主動問:“需要我幫你介紹工作嗎?”

  “沒關係,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可以靠自己。只要願意吃苦,工作不會太難找的。”姚若梅不好意思欠他太多人情,當然,也不想讓他看低。

  藍天傑聽了,讚賞地點著頭,他喜歡她那堅毅的表情。

  “那好吧!記住,一樣,有任何問題隨時找我,好嗎?”

  “謝謝,你……”姚若梅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

  “你對我真好。”房子給她住、找人幫她作業績,方才為了幫她解圍還摟著她,現在又要幫她介紹工作,他這麼的好,好得讓她有點兒心頭怦然,會不會他對她……

  藍天傑卻只是對她微笑著說:“這沒什麼,論年紀你就像我妹妹一樣,幫著你也是應該的。”

  “……喔。”原來是誤會了。

  姚若梅聽了有些小小的失望,心頭隱隱刺疼了一下,但她沒將心裏的情緒表現出來,只能澀笑著。

  藍天傑若有所思地回視著她的笑顏,是他多心了嗎?他怎麼覺得姚若梅的眼底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失望呢?她在失望什麼?那強擠出來的澀笑不適合她,她的笑容應該是要甜美無垢的。

  他剛剛其實沒把理由全說出來,會這樣特別的關照她,是私心地想守護她的笑容。

  從第一次碰面起,他便被她的笑靨征服,是她的笑顏將他從反複不止的夢魘中拉出來,為了能常常看著她清朗無憂的笑,他願意一直在她身邊扶持著她。

  ☆☆☆    ☆☆☆

  姚若梅開始在麥當勞打工了,這地方單純又安全,還有提供員工餐可以讓她省下飯錢,唯一的缺點是很操、很累,但是為了生活,她沒有喊苦的權利。

  這天,出門打工前她盯著手機看了好久,猶豫著,該不該打一通電話給藍天傑呢?想起了那天在啤酒屋他護著她離開時的舉動,怕他擔心她的工作狀況,覺得有必要讓他知道她在麥當勞工作。

  只是,該怎麼說開場白呢?會不會打擾到他?他是老板,應該很忙的吧?

  咬著唇,下定決心,姚若梅一手拿著藍天傑的名片,一手握著手機,按下名片上頭的電話號碼。

  “喂。”藍天傑的男性嗓音從話筒裏傳來,聽得姚若梅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喂……”姚若梅的腦子瞬間當機,忘了該要說什麼?好糗!還是掛斷好了。

  藍天傑立即認出她的聲音。“姚若梅?”

  “我……對,是我。”來不及,被認出聲音來,這時掛斷太遲了。

  藍天傑緊張地問姚若梅。“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他,他怕會不會是姚若梅遇上了什麼麻煩事要求救?

  姚若梅深呼吸後,說:“我其實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想告訴你,我在麥當勞打工,告訴你是想讓你知道我很好,就是……唉……你知道的,你上次不是要我別去當酒促小姐。”她局促地說著,語氣有點別扭。

  藍天傑聽了,不語,沉思著。麥當勞?他以前學生時代也在那地方打工過,明白那裏有多辛苦,她一個女孩子,又要顧學業、又要顧生活,還要顧弟弟,體力哪負荷得了?

  “呃……對不起,你在忙嗎?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他的不語換來姚若梅的猜疑,頓時,她覺得自己這樣打電話給他很唐突。

  “沒有,你沒吵到我。在哪一間麥當勞呢?”

  姚若梅說了一個住址後,問:“怎麼了嗎?”

  “沒什麼,好久沒有吃到麥當勞的漢堡了,有點懷念。”其實,他是想去看看她,擔心她會太苦,熬不住。

  姚若梅順勢說:“要不然改天你過來,我請你吃。”

  “喔?你請我?”藍天傑的聲音裏有著明顯的笑意。

  “嗯,當作謝謝你幫我的謝禮。不好意思喔,目前我只能請你吃這個,不過隨便你怎麼點都行,我有員工優惠,不用怕。”

  聽到她認真的語氣,藍天傑嗬笑著,安慰她說:“沒關係,吃這個很好。”

  “那說好了,你一定要過來讓我請你吃這一頓。我每天放學後都會在,一直打工到晚上十一點。”說不上那是什麼樣的心情,一想到又可以和他見面,姚若梅不自覺地興奮著。

  “好,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後,藍天傑嘴角的笑意未退,但心頭卻隱約替她覺得沉重。姚若梅每天都打工到十一點?真辛苦,也真是個好勇敢的女孩。

  ☆☆☆    ☆☆☆

  這天,藍天傑坐在計算機桌前瀏覽法院的法拍公告訊息,專心致誌地研判著哪一間房子值得砸下錢去投資,等他感到饑餓時,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半了,而他甚至連晚餐都還沒吃。

  他關掉計算機,起身離開書房,抓了車鑰匙外出覓食,當車子行駛在馬路上時,一個鮮黃色的M型大招牌聳立在路旁,藍天傑看見了,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微笑,他想起前些日子姚若梅說要請他吃快餐的事。

  握著方向盤的手於是拐了個彎,將車子駛往姚若梅跟他說的那一間麥當勞。

  進到麥當勞後,藍天傑走到櫃台處搜尋著姚若梅的身影。

  “先生您好,這裏可以為您點餐。”清甜的少女聲音響起,藍天傑急急地看過去。

  不是姚若梅!他失望了,繼續張望廚房裏頭,想看看那些戴著帽子低頭製作食物的身影中,是否有姚若梅。

  “先生……”櫃台小姐的表情從甜美笑靨變為有點不知所措。“請問您需要什麼?”好怪的客人呐,一直往廚房裏頭看,會不會是衛生署派來稽核的?

  “請問這裏是不是有一位姚若梅小姐?”

  “喔!原來你找小梅啊?她今天臨時生病,請假了。”

  “生病?生什麼病?”藍天傑的聲音不自覺地揚高,眉峰擰著,一臉擔憂。

  櫃台小姐聳肩。“我也不知道,本來她今天應該是上十二小時的班,但是到了下午突然臉色發白,店長要她先回去休息,她本來還不肯,為了多賺點錢硬要死撐,後來是店長看不下去了,硬把她趕回去的。”

  “十二小時?她不是只有每天晚上才來打工嗎?”藍天傑愈聽愈覺得心酸。

  “平常上課時間是這樣沒錯,可是一到假日她就拚了命地上整天班,我們這裏還沒有人像她這麼拚,難怪身體會撐不住。”

  藍天傑聽完後,急切地走出麥當勞,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跟對方道謝,他只知道,他急著想看見姚若梅,確定她到底生了什麼病。

  ☆☆☆    ☆☆☆

  藍天傑到達姚若梅的家門口,急按電鈴,來開門的是姚若梅的弟弟江成彥。

  “你姊姊呢?”藍天傑喘著氣,他方才只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就從一樓奔上三樓。

  江成彥看到藍天傑,原本緊抿的唇倏地扁著,眼眶發紅,指著姚若梅的房間,聲音哽咽著說:“姊姊躺在床上,她說頭很痛,什麼都吃不下、又想吐,我叫她去看醫師,可是因為要花錢,所以她都不肯。”

  藍天傑把手壓在江成彥的頭頂上,揉著他的頭髮,問:“你姊姊有哭嗎?”

  江成彥搖頭。

  “很好,她很勇敢。你是男孩子,要比姊姊更勇敢才行,懂嗎?”

  江成彥點頭,但是神色依然不安。“你可以幫我帶姊姊去看醫生嗎?”

  “當然。”藍天傑邊說邊往房間走去。

  藍天傑推門入房間,一眼便瞧見躺在床上的姚若梅,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藍天傑看得心頭莫名揪疼。

  姚若梅聽見了聲音,眼瞼顫動著,睜開眼,先是疑惑地看向門口,然後漸漸地瞪大了眼。

  “你……”姚若梅詫異不已,怎麼也沒料到藍天傑會突然出現。

  藍天傑走近床邊,當著姚若梅的面,瀟灑地脫下西裝外套丟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後卷起袖子,單腳跪坐上她的床沿,溫厚的大手探向她的額,低下頭,溫柔的眼眸鎖住她的臉。

  “還好,沒發燒。”

  姚若梅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他這個動作而微微泛紅了。

  “你怎麼會來?”原本就細柔的聲音因為羞怯而變得更加細如蚊蚋,和異性這麼近距離接觸,少女的心很不受控製地怦怦跳著。

  “來帶你去看醫生。”

  說著,他已經動手掀開棉被,攔腰抱起她。

  “啊——”姚若梅尖嚷一聲,突如其來被抱起,她毫無心理準備,很怕摔下去,連忙牢牢地反手摟住藍天傑的脖子,並且迭聲阻止他。“我不要去看醫生,沒事的,只是有一點點不舒服而已。”

  藍天傑瞪了她一眼。“真的只有一點點不舒服嗎?是誰上班上到臉色發白,被趕回來?又是誰頭痛、想吐,讓門外那個小男孩擔心害怕?我知道你很能撐,但是你也該為你弟弟著想一下,你是他現在唯一的支柱,看到你生病了,他會有多無助?”

  姚若梅無語,看著不知何時站在房門口的江成彥。

  世故的藍天傑很懂得人性,他明白,姚若梅的弱點是她弟弟,於是故意說:“如何?還是不去看醫生嗎?要讓你弟弟擔心一整夜嗎?”

  姚若梅這才點了點頭。

  她的妥協讓藍天傑滿意了,他轉頭對江成彥交代道:“你自己看家沒問題吧?”

  “嗯!”江成彥很用力地點頭。

  “很好,這才是男人!我們很快就回來了。”藍天傑對江成彥露出一抹鼓勵性的微笑,然後抱著姚若梅越過江成彥,往門口走去。

  姚若梅很害羞,臉紅紅、心亂跳。“我其實可以自己下來走路。”

  藍天傑當然知道她沒有病到需要人家抱著的地步,但是,很奇怪,一開始是因為她憔悴虛弱的模樣讓他心疼,又因為擔心她不肯乖乖就醫,所以才抱起她,但是,一抱到這副柔軟似水的身子,他居然有點舍不得放開了,那屬於女人獨特的清新體香,一再混淆著他的神智,讓他開始弄不清自己對姚若梅的心態——

  是關心一個妹妹?還是關心一個女人?

  “我知道。”藍天傑沉著聲,動作輕柔地放她下來,但是手仍摟著她的肩膀,扶她往樓下走去,沿途還不忘叮囑著。“小心走,頭如果很暈就靠在我身上,別硬撐。”

  姚若梅的體溫微微竄高,不過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是因為心兒好慌亂。藍天傑的關心、他的靠近、他的溫柔,他那屬於男人的陽剛氣息在在讓她迷醉,她想,她有點喜歡上他了,可是她不敢表白,因為目前她的處境是這樣狼狽難堪……

  ☆☆☆    ☆☆☆

  從診所回來的途中,藍天傑繞到附近藥局停車,他要姚若梅在車上等他,當他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紙袋。

  回到姚若梅家裏,藍天傑扶她回到床上躺下,江成彥跑過來關心。“姊姊還好吧?”

  “沒事,醫生說你姊姊是營養不良,再加上工作過勞,所以才會這樣。”

  “營養不良?”江成彥一臉疑惑。“可是姊姊每天晚上都吃麥當勞提供的員工餐,她說那個熱量很高,為什麼還會營養不良?”

  藍天傑聽了,臉色一沉,轉頭看著姚若梅,那眼神仿佛是在說:原來身體就是這麼搞壞的!

  姚若梅撇開眼睛,不敢迎視他的視線。

  藍天傑告訴江成彥。“熱量高並不代表營養夠。幫我一個忙。”他從方才的紙袋裏拿出幾罐瓶子交給江成彥。“以後每天都要盯著你姊姊,親自看她把這些東西吞下去,省得她又生病。”

  “這是什麼?”江成彥問著,姚若梅也很好奇地看著那幾罐瓶子。

  “綜合維他命、鐵劑、氨基酸、蜆精。”

  “嗄?”江成彥聽不懂。

  “總之,盯著她吃就對了。現在,我跟你姊姊有些話要說,你先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不是嗎?”

  “嗯!”江成彥點頭,因為看到姊姊平安無事的回來了,他才敢安心去睡覺。

  等江成彥走後,藍天傑眼神微惱地看著姚若梅,冷聲問:“每天都吃麥當勞的員工餐?是為了省飯錢給你弟弟用嗎?你該不會連午餐也不吃,餓著肚子撐到晚上等吃那一頓免費的餐點吧?

  姚若梅不語,微微點頭,頭垂得低低的,覺得很丟臉。

  藍天傑看著她的眼神完全不帶一絲瞧不起,他只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如果真的覺得很苦就要說出來,你不說,旁人不會知道你很苦,當然也不會知道該怎麼幫你。”他看穿她的難堪,於是又說:“開口要求幫忙沒有什麼好丟臉的,事實上,我認為你是一個很值得讓人驕傲的姊姊。”

  藍天傑的話如同一道暖流,撫過姚若梅的心窩,將她累積了好久的委屈全激發出來,她眼眶蓄淚,頭依舊低低的不敢看他,但是眼淚已經無聲地滴落在床單上。

  藍天傑抽了幾張面紙,塞到她手裏,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說:“累了就該好好休息,其它的,讓我來幫你吧!”

  語畢,他起身,拿著西裝外套準備離開,他不干擾她,覺得該讓她好好地哭一場。

  至於她那份吃力的工作,他心裏另有想法。

  ☆☆☆    ☆☆☆

  藍天傑介紹姚若梅到一個開會計師事務所的朋友尤昊檠那裏打工,工作性質很簡單,專門負責檔案與報表的計算機輸入,體力耗損沒那麼吃力,最重要的是薪資很不錯,而且每個月又多了五千元的夥食津貼。

  在姚若梅到尤昊檠那邊上班了一個月之後,某天晚上,藍天傑約尤昊檠一起到PUB喝酒聊天。

  “我已經匯了一筆錢進去你的戶頭,按照之前說好的方式,你每月領出五千元加到姚若梅的薪資裏。”

  “嘿!”尤昊檠搖頭,笑說著。“你居然要我陪你一起偽造文書?”

  藍天傑擰眉。“什麼跟什麼?偽造文書?”

  “不是嗎?我這家事務所壓根兒沒有給過夥食津貼這項福利,你卻要我弄出這一項薪資,要是讓其它員工知道了會抗議的。”

  “所以我說了,這一筆錢由我來付。”

  “但是名義上卻是掛在薪資單裏,你說,這不是偽造文書嗎?”

  藍天傑瞠他一眼。“少誇大,這樣離偽造文書罪還很遠。”

  “是沒錯,只是……我很好奇,家世可憐的人那麼多,你為什麼獨獨對她特別關照?”跟藍天傑朋友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用心地在關懷一個女人。

  藍天傑喝了一口酒,沉默了好半晌,然後才說:“你不覺得她笑起來的感覺似曾相識嗎?有點像小瑤。”

  尤昊檠想了一下,說:“只有笑起來的氣質像而已。”他與藍天傑是大學時代的室友,他見過小瑤,當然也知道小瑤發生了什麼事,當時,他也在場。

  “所以我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想多少幫忙她。”

  “就這樣?”尤昊檠可不認為事情有那麼簡單,他感覺得出來藍天傑說這話時不夠坦承。

  “要不然呢?”藍天傑回視他,反問:“我怎麼覺得你在質詢我?”

  尤昊檠朗笑著說:“那才不算質詢,真正的質詢是這樣的——”他忽地一臉正色地問他。“你到底是把她當美眉?還是把她當妹妹?如果是把她當美眉,那就放膽去追;如果是把她當妹妹,那麼你自己最好把那一條界線厘清楚,否則,混淆的人不只是你,連姚若梅也會被搞混的。”

  “什麼意思?”藍天傑抬頭看他。

  “我覺得她對你好像……”他邊說邊曖昧的擠眉弄眼。

  “好像怎樣?”

  尤昊檠聳聳肩。“不知道,可能是我的直覺吧,我感覺她好像挺喜歡你的。”

  藍天傑沉吟著,過了一會兒才語氣遲疑地說:“你想太多了。”

  尤昊檠撇唇冷笑著。“最好是。”

  藍天傑聽著好友說的話,心裏不平靜了起來,尤昊檠方才的話在他腦海裏反複播放,他思量著,姚若梅喜歡他嗎?或許吧,他對她的關心支持確實很容易讓情竇初開的少女誤解,只是他呢?他喜歡姚若梅嗎?這個答案絕對是肯定的,但,應該只是對妹妹的那種喜歡吧?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該讓這種單純的喜歡蔓延下去,演化成另一種情愫。

  因為多年前的那場意外,這些年來他的情感始終內斂,很少因為外在的人事物而產生劇烈的波動,唯獨姚若梅是特別的,她可憐的處境讓他心係,她堅忍苦撐的表情讓他心疼。

  未來感情發展的方向會往哪邊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希望姚若梅好,希望她能開心無慮,這樣的心態很微妙難解,明明是他幫助了姚若梅,可是得到滿足的人卻是他。

  只是,就如尤昊檠說的,如果他的特別關照會讓姚若梅有所混淆的話,那麼他確實該好好檢討了。

  目前與姚若梅的關係先停在原地就好,他只想扮演一個扶持者的角色,幫她完成學業,不為生活困苦所擾,看著她擁有自己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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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5: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藍天傑過二十八歲生日這天,尤昊檠私下慫恿法拍公司的員工幫藍天傑辦慶生會,當初阿浩聽到這個建議時很反對,說什麼他跟在老板身邊很久了,知道藍天傑很討厭過慶生會。

  但是尤昊檠不斷說服著,告訴他們只要請姚若梅一起參加,藍天傑再怎麼不願也不會轉頭走人。他這麼做是為了逼藍天傑面對往事,因為每年的生日,藍天傑都是一個人躲在家裏黯然度過,他早就想要幫藍天傑走出那一段陰霾,而今年多虧了姚若梅的出現,尤昊檠做了一番沙盤推演後,決定大膽地幫藍天傑辦慶生會。

  他期望與柔弱膽小的藍天瑤完全不同的姚若梅,可以用她的堅毅勇敢來影響藍天傑,讓他放開過去,活得自在一些。

  慶生會這天,要離開公司前,尤昊檠問姚若梅。“晚上你會過去吧?八點鐘才開始,他們那一群人很會玩,搞不好會玩到淩晨,你不用急著趕路,下班後再過去都還來得及。地點就在天傑他們公司附近的KTV,你知道地方嗎?要不要我繞來公司接你一起過去?”

  尤昊檠看得出來姚若梅喜歡藍天傑,而他知道外表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她,其實是個很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不但有責任感,性格強韌,還不輕易被命運擊垮,他覺得她很適合天傑,所以常想著要撮合他們。

  他跟藍天傑曾經是大學時代的室友兼多年好友,對他多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以前的藍天傑可出風頭了,主動投懷送抱、表達愛意的學妹一堆,而他也盡情享受著屬於年輕甜美的戀情,直到發生小瑤的事情之後,他突然間變得內斂成熟,對情感甚至淡漠看待,直到姚若梅出現。

  尤昊檠敢說,他還沒見過有哪一個女人像姚若梅這樣讓藍天傑細心掛懷的,不但自掏腰包幫她加薪,還常打電話到事務所裏關心她的近況,一聽說她加班超時,怕她太晚回家危險,二話不說,車子便開到事務所來接人,這種嗬護待遇就連藍天傑大一時候用情很深的初戀情人都不曾享有。

  藍天傑這些動作看在他眼裏,明明就是動心了啊!可是偏偏他不承認,悶葫蘆一個,感情不輕易開啟,看不清自己對姚若梅之間的感情。

  唉~~關於這一點,尤昊檠只能搖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明白藍天傑的眼裏有迷障,老想著把姚若梅當妹妹來照顧。

  “我……”姚若梅咬唇,臉色猶豫著。

  她超想去的,想去參加藍天傑的生日會,為他慶生,可是……

  “怎麼了?一起去沒關係,他們公司裏的人你不也都認識?而且天傑看到你去會很高興的。”他趕緊說服著,姚若梅可是今晚慶生會的重要角色之一,不能缺席的。

  “老板……”

  “嗯?”

  “你覺得藍大哥會喜歡什麼樣的生日禮物?”她不想空手去參加他的生日會,但是她身上沒有多餘的錢去買奢侈品。

  “那家夥啊………”尤昊檠想著。“他有錢得很,什麼都不缺,只缺一樣東西。”

  聞言,姚若梅雙眼發亮地問:“是什麼?”希望那東西是她買得起的。

  “愛。”

  “嗄?”姚若梅滿臉疑惑地看著尤昊檠,當下在心裏覺得她真是問錯人了。

  “我是說真的。”尤昊檠一臉正色地點頭。“這些年來,天傑一直讓自己過得很不快樂,他需要愛的滋潤,否則早晚會乾涸。”

  “為什麼?”姚若梅不懂,他那麼富有,擁有財富、年輕、令人欣羨的事業和一群對他死忠的好員工,為什麼還要不快樂?

  “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也許你該等天傑自己想說的時候再問他。”

  “喔……”姚若梅聽得似懂非懂的。

  “算了,先不說這個,你想買禮物送他是吧?”

  姚若梅點頭。

  “想不想先預支下個月的薪水?”

  “可以嗎?”姚若梅雙眼晶亮。

  “當然可以!”尤昊檠掏出一萬五千元交給她,並且交代著。“不用刻意買多貴重的東西,他真的什麼都不缺,心意最重要。”他會這麼交代是因為怕這傻姑娘為了想討好藍天傑,結果花了大錢買禮物,卻讓自己過得很委屈寒酸。

  “我知道。”

  “那麼,你要不要先下班去選禮物?我這老板很有人性的,可以破例讓員工提早下班。”

  他好人做到底了,不料,姚若梅居然搖頭。

  “不用了,我把手邊的工作做完再走,還有幾個檔沒輸入完畢,這樣會害別人明天不方便做事。我很快的,老板你先走吧!”

  尤昊檠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朗笑出聲。

  果然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女孩,跟當初藍天傑向他推薦她來工讀時所形容的一樣,而這樣的個性其實跟他所認識的藍天傑也很像,就說了,他們兩個很適合湊成一對的嘛!

  ☆☆☆    ☆☆☆

  位於市郊有一間小木屋式的KTV,這間KTV的包廂是采獨棟建築,每一間小木屋就是一個大包廂,各自獨立開來,不但冰箱、小吧台、衛生設備等都很齊全,還有裝潢精致的小陽台,以及讓客人喝掛了之後短暫休息用的樓中樓房間。

  KTV裏有一群玩瘋了的人,當姚若梅出現在KTV包廂裏的時候,桌上已經是杯盤狼藉,外加一堆空的啤酒罐,以及一群不顧形象嘶聲唱歌的人。

  姚若梅被這場景嚇到,腳步愣在KTV包廂門口,不敢往前踏進一步。

  好恐怖!原來男人飲酒作樂時是這般瘋狂。

  已有幾分酒意的藍天傑懶懶地窩在沙發裏,當他看到姚若梅出現時,原本淡漠的眼神倏地閃過一抹激動,他霍地起身走向她。

  他還以為她不來了,能在生日這一天看到她,對他而言感覺很……詭異,也很特殊。

  眾人因為老板的舉動而停下手邊的動作,一齊看向門口,而後有人喊著——

  “若梅,你來啦,等你好久了!”

  “對啊!你不來我們都不敢切蛋糕,就等你一起來幫老板慶生呢!”

  姚若梅對眾人點頭微笑,一臉歉意。“對不起!我來晚了。”

  “快進來吧!天傑怕你來晚了餓肚子,特地幫你留了一盤食物,規定我們全都不準動,真羨慕你呢!”說話的是尤昊檠,他故意把藍天傑對她的關照行為給說出來。他看得出來藍天傑對姚若梅特別好,也看得出來姚若梅有點喜歡藍天傑,所以他很故意地調侃兩人。

  姚若梅聽見尤昊檠這麼說,心底漾過一絲甜蜜,她仰首看著藍天傑微笑道:“謝謝你,藍大哥。還有,祝你生日快樂。”

  聽她以柔柔的嗓音笑著說生日快樂,藍天傑怔忡了半晌,思緒翻飛,他想起從前,藍天瑤也曾這樣仰著頭,笑容滿面地對他說:哥,祝你生日快樂。

  他最後一次聽到藍天瑤這麼說,是在他二十歲生日那一年……

  “……謝謝。”藍天傑回神,帶她走進包廂裏,他在身旁幫她留了個座位。

  所有的人都到齊了,生日派對的高潮正要開始。

  生日蛋糕被推出來,燈光暗下,溫暖的燭光點亮,所有人歡唱著生日快樂歌,真心替藍天傑慶生,他們都希望藍天傑過得更暢快自在。

  生日歌唱完後,藍天傑在眾人的催促下吹熄了蠟燭,燭光熄滅前,他看見了姚若梅用力鼓掌的開心表情,感受到她為他祝賀的真誠心意,心窩不禁暖暖的。

  其實,他的生命並不值得這樣被慶賀。

  當年藍天瑤死了以後,他再也不慶生,這一次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部屬拐來KTV的,原本以為只是單純的聚餐而已,到了現場之後才發現,大家原來是想幫他慶生。他原本想甩頭走人的,但是尤昊檠卻說姚若梅也會來,而且已經在趕來這邊的路上了,害他心有遲疑,走不開。

  現在,看到她為了他的生日,這樣巧笑嫣然、這樣熱烈鼓掌,他突然覺得,留下來是對的。

  ☆☆☆    ☆☆☆

  吃完蛋糕後,一群人繼續瘋狂高歌,藍天傑端了一杯酒來到小木屋的陽台上吹夜風,眼神眺望著遠處的夜景,心思飄蕩著。

  姚若梅悄悄地走到陽台,站在藍天傑背後,心情緊張著。

  她想在這時候把精心挑選的禮物送給他,但是又很緊張,怕他不喜歡。

  “怎麼不進去和他們唱歌,或者多吃一點東西?你才剛來,沒吃多少東西,肚子應該還餓著吧?”藍天傑沒回頭,他知道是姚若梅站在他身後。

  “我吃不下,東西太多了,而且……”姚若梅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喔?禮物?”藍天傑挑眉回頭,看見了姚若梅滿懷期待的神情。

  他覺得很好笑,明明要收禮物的人是他,期待的人也應該是他才對,怎麼換成姚若梅在緊張期待了。

  “嗯……你過生日嘛!我想送你一個禮物,可是……”她很慌張地解釋著。“不是很貴重的那種喔!對不起,我沒辦法送你什麼特別的禮物,但這是我專程去挑選的,我一看到它就覺得好適合你,只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她一口氣說完後,仍覺得好緊張,心髒怦怦跳著。

  藍天傑失笑,覺得她局促的模樣很可愛。

  他安撫著說:“我又沒說不喜歡,幹麼這麼害怕?你放心,我會喜歡的。”她精心挑選的禮物,不管是什麼都好,重要的是她那份超級在乎的心意,讓他很歡喜。

  想不到姚若梅竟低聲嘟囔道:“你又還沒看到是什麼就急著說喜歡,太敷衍了啦!”

  藍天傑聽到了,嘴角的笑意擴得更大。

  其實今天晚上,當他知道員工拐他來KTV是為了幫他慶生時,他並不是很高興,但為了不掃大家的興,他還是配合地玩鬧,直到姚若梅出現後,他才真正感到開心。

  他催促她。“禮物呢?我急著想看。”

  姚若梅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裝好的正方形紙盒,雙手捧著,小心翼翼地捧到藍天傑面前,並輕輕說了聲:“藍大哥,生日快樂。”

  陽台上有一張供人乘涼的木製躺椅,藍天傑接過禮物後,在躺椅上坐下,將禮物放在大腿上,拆開。

  盒子打開了,露出裏面的咖啡杯,藍天傑取出,看著那個咖啡杯,一時傻眼,怔忡到腦子嗡嗡作響。

  姚若梅則是蹲在躺椅旁,雙手交握於下巴處,緊張地等著。她的心情好忐忑,總覺得藍天傑的反應看起來怪怪的,那不像是喜歡的表情。

  她送錯了嗎?她聽老板說過,藍大哥喜歡喝咖啡,家裏甚至還有一整套專業級的咖啡烘焙器具,所以她才想送他咖啡杯。一下班之後,她跑了好多家餐具店,好不容易找到這一只湛藍色的咖啡杯,當她一看見這個骨瓷咖啡杯就覺得好適合藍天傑,那漸層的藍由杯底開始往上蔓延,由深到淺,一如大海的藍,也如同他一樣,給人一種藍藍的、帶點兒憂鬱又神秘的感覺,而且這個咖啡杯也不會貴重到讓她買不起,所以她當下就決定買下來。

  可是,由他現在的表情來研判,收到這個禮物似乎讓他很錯愕。

  藍天傑看著那由深到淺的湛藍,心情好震撼。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買過一模一樣的禮物送給他。

  “若梅……這禮物……”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乾澀。

  “嗯?”姚若梅緊繃地咽了一口口水。“藍大哥,若是你不喜歡的話……沒關係,不用勉強……”

  她說著說著,都快哭出來了。

  “我不是不喜歡,只是太驚訝了。”藍天傑忽然往後一躺,躺在木製躺椅上,手肘橫在眼前,擋住陽台上橘黃的燈,任由眼前一片黑暗,在靜默了半晌之後,他開始喃喃說著。

  “我已經有八年不曾慶祝過生日了,你知道為什麼嗎?”他突然好想找個人吐露心裏的傷痛,而姚若梅似乎是最佳人選。

  姚若梅搖頭。“不知道。”

  藍天傑接著說:“我最後一次慶祝生日是在二十歲那一年,我、昊檠、大學同學、還有我妹妹藍天瑤,我們一起去溪邊烤肉慶賀我的生日。你說有多巧,我妹妹小瑤那一年送我的禮物跟你今天送我的禮物居然是一樣的……這只咖啡杯,我家裏也有一個,被我收藏在櫥櫃最深的角落裏,我不敢拿出來用,甚至連看一眼都需要勇氣。”

  “為什麼?”姚若梅胸口揪緊著,她有種預感,覺得藍天傑即將說出口的話不會是她喜歡聽到的。

  “……因為送這份禮物的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姚若梅聽見了,驚訝地雙手掩嘴,黑白分明的眼瞳裏布滿了錯愕。

  “你是說……”過了好半晌的沉默後,姚若梅才抖著聲音,不確定地問:“你妹妹過世了?”

  “嗯……在同一天,我生日的那一天。多可悲啊,我的生日竟是我妹妹的忌日,我想換做是任何人,都不會想要再慶賀生日吧?”他用很淡的口吻說出這段往事,不敢說得太激動,是因為怕控製不住內心深處那份深深的自責,他已經被這一份自責的情緒給啃噬了好多年了。

  “你妹妹她……是怎麼死的?”好奇心驅使,姚若梅問了出口,但問了之後又覺得自己這樣問不妥,好像是在逼藍天傑面對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驚覺到這一點,於是她趕緊又說:“對不起,我不該問的,藍大哥你若是不想說就別說了。”

  “不,沒關係,我說給你聽……”藍天傑緩緩道出往事。

  “……結果,她一去再也不回。應該是她要過溪時,踩在石頭上的腳步沒踏好,失足落水溺斃了,她死的那一年才十六歲而已。我猜,小瑤死的那當時一定在心裏埋怨我,怨我是一個很糟糕的大哥吧?”

  藍天傑用很緩慢的速度把那一段令他內疚的往事說完,說完後,他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願去回想那一段,而今,善解人意的姚若梅就在身邊,是她給了他勇氣去面對,對她說出這件事,很奇妙的,他竟有一種犯罪的人坦白了錯誤的寬鬆感。

  “藍大哥……”姚若梅的聲音哽咽了,聽見藍天傑說出壓抑了許久的心事,他沒哭,她倒替他落了淚。

  多可憐啊!一個人背負著這樣的苦過日子,害她都替他覺得心疼,害她好想好好地安慰他。

  聽到姚若梅聲音裏的哭腔,藍天傑先是一愣,接著苦笑地說:“怎麼在哭了呢?”

  “我覺得很可憐。”

  “誰很可憐?我妹妹小瑤?”

  “不,是你!我覺得你很可憐,那不是你的錯。”

  “你人真善良,這樣安慰我。”他把橫在眼前的手臂挪開,轉頭看著淚沾眉睫的姚若梅。也許是腹中的酒精作祟,也許是陽台的燈光太暈黃,恍惚中,他有了錯覺,好像看到小瑤蹲在地上哭泣的模樣……他用力甩頭,甩去那錯覺,然後說:“對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笑起來的樣子有一點像小瑤,真神奇,現在居然連送的禮物都一樣。”

  聽到這裏,姚若梅覺得好震撼,但同時也忽然懂了。

  會不會藍天傑對她這麼特別的照顧是因為她的笑容有點像他死去的妹妹?那麼……全都是她自作多情了,對他而言,她真的只是一個妹妹而已。

  刹那間,少女對於愛情的夢幻心思破滅,這讓她覺得心頭好沉重,但是,跟藍天傑所承受的比起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雖然覺得失望,但她還是想要關懷安慰藍天傑,想要回報他對她的好,既然他說她笑起來有點像他妹妹,那麼……

  姚若梅忽然伸出手,雙手拉住藍天傑垂在躺椅旁的手,緊緊握住,移到她的臉頰旁摩挲著。

  “你……幹什麼……”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藍天傑嚇了一跳,他瞪大眼看著她,手背感覺到她臉頰上的細滑膚質。

  姚若梅繼續著動作,並且朝他露出甜笑,很溫柔地說了一句話——

  “哥,沒關係,我一點都不怪你,真的!你才不糟糕,我覺得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哥哥!”

  因為知道每個人都有渴望被原諒寬容的時候,所以她願意暫時化身為藍天瑤,救贖受著心理煎熬的藍天傑。

  藍天傑大受震撼,感覺像是被人迎頭劈了一刀,那一刀讓他痛得血流如注,但同時也讓他得到釋放。

  他的眼眶頓時發熱,視線模糊中,他仿佛真的看到了小瑤,剛剛那句話不像是姚若梅說的,反而比較像是死去的小瑤知道他活得很苦,專程在他生日這天,藉由姚若梅的嘴來傳達給他知道。

  這是老天爺知道他一直活得很陰暗、不快樂,所以專程在這一天派姚若梅化身為天使,送給他的最棒的生日禮物嗎?

  這一刻,姚若梅像是帶著光亮前來救贖他的天使。

  藍天傑霍地坐起身,雙臂一攬,緊緊抱住了姚若梅。

  姚若梅閉上眼,溫馴地任他抱著,她知道,這是一個無關情欲、無關男女性別的擁抱,而是一個哥哥思念妹妹的、親情的擁抱……

  ☆☆☆    ☆☆☆

  因為“藍天法拍公司”的外帳是交給尤昊檠的會計師事務所承辦的,所以姚若梅這個工讀生在每個月的月底會去法拍公司收取當月份的帳目資料回來。

  這天她是下課時間才過去的,所以當她到達法拍公司時,已經將近下班時間,公司裏只剩下負責做內帳的會計林姊還在,林姊一看見姚若梅來,露出一臉終於找到救星的表情。

  “若梅,你來了正好!今天公司裏忙得很,大夥兒都外出忙去了,公司裏不用打卡下班,我想是不會有人回公司了。偏不巧,老板從下午就一直咳嗽、打噴嚏,好像愈來愈嚴重,我找耳溫槍幫他量了一下體溫,果然發燒了,八成是他這幾天窩在公司裏熬夜,把身子累垮了。我勸老板去看醫師,他固執地不肯去,我只好去附近藥局買了感冒成藥和退燒藥,老板吃了藥之後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休息,大概是藥效發作了,他這一躺下竟睡著了。我本來是想幫他叫出租車送他回去,可是我無法移動他,又沒辦法幫忙留下來照顧他,因為我公婆今天要來家裏作客,我要趕回去煮飯。怎麼辦?你可以法留下來照顧他嗎?”

  “藍大哥在發燒?”姚若梅聽了好擔心,立即不假思索地脫口道:“當然,我來照顧他,林姊你先走沒關係。”

  “太好了!”林姊鬆了一口氣,把剩餘的藥交給她,交代著。“要是一小時後燒還沒退的話,記得再給他吃一顆退燒藥。”

  “好,我知道了。”姚若梅接過藥,點頭應允,並看著林姊關門離開。

  林姊走後,姚若梅輕輕推開藍天傑辦公室的門,看見藍天傑躺在長沙發上,雙目緊閉著。

  半睡半醒的藍天傑隱約聽見開門的聲音,和有人小心翼翼靠近的腳步聲,但是他很累,疲憊得不想睜眼、不想動。

  太久沒生病了,怎知一生病竟這麼嚴重。

  “藍大哥……你還好吧?”姚若梅擔憂的聲音在他上方響起。

  藍天傑沒應聲,因為喉嚨很痛,只有咕噥了一聲當作回應。

  姚若梅在沙發旁蹲了下來,伸手探了一下藍天傑的額頭,發現他還在發燒,她趕緊離開辦公室,往法拍公司隔壁的便利商店走去,買回來一大包冰塊。

  她抓出一些冰塊,裝在塑料袋裏,再把剩下的冰回茶水間的冰箱,然後找了一條毛巾包住裝有冰塊的塑料袋,正要走回藍天傑的辦公室時,突然想到事務所和成彥,於是分別撥了電話向事務所請假,也撥了電話告訴弟弟她會晚點回去,並交代弟弟要是有什麼事就去找鄰居陳媽媽幫忙,她當然也撥了鄰居家的電話,請向來熱心的陳媽媽幫她留意弟弟。

  將事情交代完後,姚若梅帶著冰袋踅回辦公室,她把自製的克難冰枕放在藍天傑的額頭上,因為怕冰枕滑落,於是跪坐在沙發旁的地上,手一直扶著冰袋。

  “藍大哥?”她憂心忡忡地又叫喚了他一聲。“你有辦法起來嗎?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你這樣讓我很擔心。”

  藍天傑沒回應,先是皺攏著眉峰,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接著閉著的眼瞼顫動了一下,還是沒睜開。

  “若梅?是你嗎?”雖然他吃了藥,頭很暈,但他還是認出她的聲音來。

  “嗯,是我!”姚若梅以為他要醒了,急急探身向前,披肩的長髮因為這個動作而有幾綹垂落在他頰上。

  “好……”聽見姚若梅確認的回應後,藍天傑只道了一聲好,然後蠕動了身子,換了個姿勢,沒起身的打算,而且臉上還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繼續讓意識渾沌著。

  因為明白姚若梅是可以讓人放心托付事情的認真女人,所以當知道是她在身邊時,潛意識裏他覺得很放鬆。

  看見藍天傑的動作,姚若梅決定放棄硬把他吵醒拉去看醫生的打算,生病的人讓他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更有幫助。

  下決定後,姚若梅不再出聲。為了更換冰塊,她每半個小時就輕手輕腳地來回茶水間和辦公室之間,等換上新的冰塊後,她便乖巧地待在沙發旁守著,靜靜地看著藍天傑的臉。

  因為知道藍天傑現在人不舒服,正閉眼休息,認為他不會發現她是怎麼在看他,所以這一刻,姚若梅允許自己大膽地用一種關懷備至、滿懷愛意的眸光看著藍天傑。

  她迷戀地看著他濃密有型的眉、高高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冒著青髭的下巴、如刀鑿般的剛毅臉型,心很不爭氣地漏跳了一個節拍。在她眼裏,他又帥又迷人,總是沉穩自若地給予她最大的安全感,而這個如此偉岸穩重的男人現在生病了,如同一個天真的孩子似地躺在她面前,害她看得好心疼,女人天生的母愛滿滿溢出,突然好想好好地疼疼他。

  姚若梅以為她只是心裏想而已,但是當她看見自己的手不自覺撫摸著藍天傑的臉龐時,一顆心不禁為自己的大膽驚跳了一下。

  她該鬆開手的,可是……天啊,她居然不想!

  所幸,藍天傑似乎沒察覺,仍然動也不動。

  自從藍天賈森日那天,得知藍天傑是用對待妹妹的心態在關照她後,每次姚若梅看著他時,內心都會感到一陣沮喪的絞痛與深沉的渴望。

  她還是悄悄喜歡著他,奢望有一天能給予他愛,並且從他身上得到對等的愛,但是她不敢講,任由愛意壓抑隱藏著,除了現在,在他沒發現的當下,她才敢用幾近崇拜的愛戀眸光看著他,可是看著看著,那份胸口絞痛的感覺再度攫住她,讓她覺得自己的暗戀好傻、好自不量力,突然,痛苦的情緒衝擊著她,那種很愛卻又不敢去愛的感覺讓她覺得苦澀,一瞬間,酸楚湧上鼻間,在姚若梅還來不及收拾過度泛濫的情緒前,眼眶已經搶先落下一滴淚。

  姚若梅的視線被淚水氤氳了,以至於她沒發現,那淚,滴在藍天傑的臉上。

  額頭冰袋的冰涼觸感讓藍天傑因為發燒的身體頓感舒適,他感到很鬆懈,不知道是因為冰枕的關係,還是因為姚若梅在身邊照顧的關係,總之,他只想任由自己放鬆沉睡。在即將睡著前,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姚若梅纖柔細嫩的手好溫柔地撫過他的臉頰,他一怔,內心萬分訝異姚若梅的舉動,他沒掀開眼簾,維持著不動聲色,心裏思量姚若梅為何突然這麼做?

  正在推敲時,忽然一滴液體滴在臉上,然後,他聽見姚若梅鼻腔裏的嗚鳴聲,如果他沒聽錯的話,那是她用手掌捂住嘴巴,竭力壓抑著情緒的哭聲。

  換做以前,藍天傑一定會立即睜眼,關心地問她為何哭?受了什麼委屈?

  但是現在他沒有,因為姚若梅哭泣之前在他身上所做的親密動作讓他困惑了,他怎麼有種吊詭的感覺,覺得害她哭的人……是他。

  ☆☆☆    ☆☆☆

  藍天傑因為感冒藥的副作用一直昏昏欲睡,但是姚若梅突如其來的淚水讓他震懾不已。他硬撐著沒讓自己睡去,但是也沒醒過來面對姚若梅,他假寐,靜靜聽著姚若梅刻意壓抑的嗚咽聲,直到那聲音愈來愈弱,直到擱放在他臉上扶著冰袋的纖細小手慢慢垂落在沙發邊緣,並且感覺跪坐在沙發旁的人兒將頭側枕在他大腿上,傳來輕淺均勻的呼息聲,他才睜開眼。

  藍天傑的燒已經退去,精神好多了,他看著牆上的時鐘,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他又看向在他腿邊睡著的姚若梅,心裏猜想她大概是忙學業又忙打工,累壞了,才會在照顧他的同時,自己打了盹。

  他仔細端詳著姚若梅無邪的睡顏,發覺她似乎愈來愈漂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方才的怪異舉動讓他心生異樣情愫的關係,他突然發現姚若梅枕在自己大腿上的畫面好美,美得讓人心情很不平靜,不平靜到想要做點什麼事來填補心靈的空缺。

  這個令他關心的小女人方才到底為了什麼在哭呢?又為了什麼用那麼溫柔的方式摩挲他的臉呢?他憶起她的動作,心怦怦劇跳,這次意誌力不夠強,情不自禁地,他學她摸他的方式,輕輕撫過她熟睡的臉龐。

  突然,一道電擊般的感覺從他撫著她臉龐的手指傳來,以極迅速的方式竄遍他四肢百骸。

  藍天傑像是被咬了一口,又像是驚覺自己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驀地縮回手,並且身子顫動了一下。

  他的動作驚醒了姚若梅。

  “藍大哥?你醒了?天啊!我真糟糕,居然自己睡著了!你身體還會不舒服嗎?既然你醒了,我陪你去看醫生好嗎?”

  驚覺自己的臉側靠在藍天傑腿上,姚若梅尷尬得眼神飄忽,臉紅似火,趕緊拘謹地坐直身子。

  她沒察覺藍天傑臉上的不自在,一個勁兒地自責,回憶起自己趁著他感冒服藥睡著時所做的小動作,事實上,她很難發覺,因為她太難為情了。

  她便心虛地不敢正眼瞧他,以至於沒發現藍天傑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狼狽。

  “沒關係。”藍天傑清了清喉嚨。“多虧了你用冰袋幫我冰敷,我已經退燒了,不用去看醫生,謝謝你。”

  他心悸地想著:她沒發現吧?姚若梅沒發現他的手指貪婪地在她光滑細膩的臉上摩挲吧?

  他靜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決定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雖然他很明顯地在姚若梅粉嫩的臉上看到害羞的紅霞,而他相信,自己的臉大概也很紅,不是發燒的紅,而是狼狽的紅。

  但,在還沒厘清自己為何會因為碰觸了她的臉頰後,竟像個青澀、沒經驗的年輕人一樣觸電震懾前,他不認為此時是追問她為何會有那些行為的好時機。

  “不用謝我,我很高興可以幫到你的忙。”幾次深呼吸之後,姚若梅的心跳終於平穩了些,臉也沒那麼紅了,這才正眼直視藍天傑,問:“真的不用去看醫生嗎?”

  “嗯。”藍天傑努了努下巴,指示她看向牆上的鐘。“都這麼晚了,你忙著照顧我,一定也還沒吃晚餐吧?”他坐起身來,覺得頭一陣暈,但又擔心她餓著肚子,因此提議道:“剛剛我睡了一覺好多了,現在燒退了,突然覺得餓,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吃晚餐?吃完後我再送你回家。”

  “咦?”姚若梅遲疑地看了藍天傑一眼,機械式地點頭。“喔……好!”

  太好了,他剛剛睡得很沉,沉到沒發現她的小動作。

  但,在覺得幸好的同時,她卻又矛盾地希望,不如就讓他發現吧!至少,不用再苦苦壓抑著。

  藍天傑起身收拾好辦公包和筆電後,領著姚若梅往門口走去,走到一半,發現姚若梅腳步遲疑地跟在他身後,他倏地停住腳步,轉身低頭問:“你怎麼了?”

  姚若梅心驚了一下,他轉身的動作太大,以至於他的臉龐只差一寸的距離就會貼上她的臉,一道奇妙的電流在這短短的距離竄流著。

  藍天傑與姚若梅同時驚覺了這個危險曖昧的距離,兩人不約而同地屏住氣息。

  姚若梅率先反應了過來,趕緊縮退身子,刻意燦爛地笑開來,好像沒事一樣,摸著肚子嚷嚷道:“我餓得都快走不動了,我大概可以吃得下兩碗鹵肉飯呢!”說完,趕緊走到藍天傑之前,仿佛真的餓到迫不及待想去吃晚餐似的。

  藍天傑私忖著,她的表情很自然,所以沒事的,是他想太多了,姚若梅之所以撫摸他的臉,應該只是在……探他的體溫罷了。

  ……大概是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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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6: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四年後

  姚若梅即將大學畢業,就讀信息管理係的她利用課堂的空檔時間開始積極地尋找正職的工作,這天,她上午沒課,剛去一家貿易公司應征秘書的職務回來。

  她心情雀躍地爬上公寓樓梯,因為她才剛騎機車回到家,方才與她面試的主管就來電,通知她公司願意錄取她,等她下個月畢業後就可以去報到了。

  姚若梅急於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弟弟,她滿臉笑意地推開門,大喊:“成彥,我告訴你,姊姊錄取——”

  姚若梅的話戛然驟止,臉上的笑意倏地僵住,因為客廳裏除了江成彥之外,還多了一個人。

  姚若梅瞪凸了眼,看著那個坐在沙發上蹺腳的男人,顫聲喊著。“爸?”

  是她繼父,那個拋下一屁股債,自顧自逃走的人。

  “若梅!”繼父江中棋堆滿笑容看著許久未見的繼女,一副自己回來這個家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我都聽成彥說了,這些年辛苦你了,我聽說有一個凱子一直在幫你是不是?真好!女孩子生得漂亮就是這一點好。”

  “爸!你在說什麼?哪有什麼凱子?不要亂說!人家只是好心幫我們而已。還有,你怎麼會突然回來?”姚若梅警覺地猜測,該不會……“你是不是又去賭博欠錢,沒地方跑路了,所以避回家裏來?”光想著她就頭皮發麻。

  “若梅,你在說什麼瘋話?這裏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江中棋也動怒了,語氣凶惡地罵。

  “爸,我問你,到底有沒有?你是不是又惹了什麼麻煩?”姚若梅緊張地逼問,這麼苦的日子好不容易熬過去了,她不能再讓繼父來搞亂這一切。

  “囉唆!”江中棋倏地起身,怒拍桌子。“先拿幾千塊給我花用,不要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沒有,我沒錢!”姚若梅雙手交叉環胸,撇頭。這錢絕不能給,給了之後,她繼父只會貪得無饜地繼續索討下去。

  “沒錢?馬的!”江中棋衝上前去,猝不及防地摑了姚若梅一巴掌。

  姚若梅一個沒站穩,被那摑掌的力道牽連,身子猛往後退,膝窩處絆到茶幾的邊緣,砰地一聲,整個人跌倒了,手肘也因此撞擊在茶幾的邊角上。

  “爸!你幹麼?”江成彥來不及阻止父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姚若梅受傷,他著急地衝上前去,扶起姚若梅坐到椅子上,擔心地檢查她的傷勢。

  “姊,你還好吧?都紅了,你等等,我馬上去拿冰塊給你敷!”說著,江成彥立即轉頭跑去廚房,翻出冰箱裏的冰塊。

  姚若梅沒有哭、沒有尖叫,她只是眼光冰冷地瞪著江中棋,而江中棋居然還一副“小孩子不聽話就是該打,我只不過是在教訓小孩子”的嘴臉。

  “你瞪什麼瞪?當年要不是我肯娶你媽,你們母女倆要靠什麼吃穿啊?現在只不過是跟你要一點錢而已,就這樣唧唧歪歪,還瞪我,翅膀長硬了是不是?要真那麼厲害,就去多賺點錢回來!”江中棋說完,甩頭走人,出去前還泄憤地把門用力甩上。

  江成彥從廚房出來,手裏拿著裝有冰塊的塑料袋走到姚若梅身邊,他在她旁邊坐下,把冰塊敷在姚若梅紅腫的臉上,小聲地說:“姊,對不起……”

  姚若梅接過冰塊,拍拍江成彥的手,擠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幹麼說對不起?跟你又沒有關係。”

  “可是我爸他……”江成彥為自己父親的行為感到愧疚。

  為了讓江成彥心裏好過些,姚若梅於是說:“什麼你爸?他也是我爸啊!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我還是把他當爸爸看。我們倆是姊弟,你可不要分什麼你爸、我爸的。”

  聽見姚若梅這麼說,江成彥更覺得難堪,他頭垂得低低的。“姊……”

  “好了,不用覺得愧對我,要是真的想幫我,趕快再去幫我多拿一包冰塊過來。你看,手肘這裏也撞紅了,一定會瘀青。”

  “好,我馬上去拿!”

  江成彥立刻去裝了另一包冰塊回來幫姚若梅冰敷手肘,他邊敷邊問:“姊,都弄成這樣了,你今天還能去打工嗎?要不要請假一天?”

  “不要!何必請假?少上一天就會少了一天的工資,幹麼跟錢過不去?”

  江成彥聽了很心疼,他明白姊姊會這樣硬撐著去上班,全都是為了多賺點錢來支付這個家的生活費。

  “姊,你別那麼累了,要不,我也去打工好了。”

  “不行!你專心讀書就好。我告訴你,我今天去一家公司面試秘書,已經錄取了,等下個月畢業後就可以正式上班。那是一家外商公司,薪水很不錯,以後我們就可以不用那麼縮衣節食的過日子了,我還可以供你讀研究所喔!”

  “姊,你什麼都為我著想,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江成彥感激地說。

  聽見江成彥這樣感性的說詞,姚若梅一陣鼻酸,她眼眶泛紅地看著弟弟,覺得自己的辛苦沒有白費。

  ☆☆☆    ☆☆☆

  藍天傑人在台南參加一場法拍案,這邊有一塊土地位於市區附近,原本是一座露天停車場,因為地主欠錢被法拍。

  藍天傑很看好這地段,依他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塊地一旦標到手後,三年內的利潤必定翻賺一倍以上。

  標案正要開始,藍天傑人還在法院裏面,忽然接到尤昊檠的電話。

  “喂,你最好打個電話給“你的若梅妹妹”。”自從看穿藍天傑對姚若梅那種似有若無的感情後,尤昊檠總是喜歡這樣調侃他。

  “她怎麼了?”

  “她怪怪的,今天來上班的時候臉頰紅腫,很明顯像是被甩了一巴掌的痕跡,問了她也只是說自己不小心撞到,我知道她沒說實話,你最好親自問她,該不會被什麼人欺負了卻不敢講。”

  身為姚若梅的上司和藍天傑的好友,他有責任隨時注意姚若梅的情況並且向好友報告。

  “我知道了,馬上就打。”掛斷電話後,藍天傑的心情開始浮躁著。若梅被甩巴掌?誰呢?居然這樣對她。

  他立即撥了一通電話給姚若梅。

  “聽說你受傷了?”藍天傑的聲音裏透露著擔心。

  “呃……你知道了……”

  藍天傑聽著,覺得姚若梅的聲音有點慌。

  他又追問:“為什麼會受傷?”

  電話那頭傳來支吾的聲音——

  “就……走路的時候有點晃神,不小心撞到門板。”

  藍天傑一聽就知道她是在說謊,他於是再問:“用臉頰去撞門板?這麼特殊的走路方式?不是應該會先撞到額頭嗎?”

  “嘿啊……就說了,不小心。”

  話筒那邊傻笑聲音晌起,藍天傑猜想她是企圖唬弄帶過。

  “好,我明白了。以後走路要小心點,別心不在焉的,我要掛電話了。”藍天傑不再追問。

  “喔………掰~~”

  電話那頭的藍天傑當然沒輕易相信姚若梅的謊言,他馬上撥了另一通電話回法拍公司,交代著阿浩,要他立刻去若梅她家樓下還有附近察看,如果有什麼異常狀況馬上通知他。

  ☆☆☆    ☆☆☆

  標案結束,藍天傑成功地標到那塊商業用地。因為這塊土地還有一些後續的事必須要留到明天處理,所以他今天得留在台南過夜。

  他剛走出法院門口,坐上他的車駛往飯店的途中,就接到阿浩的來電回報。

  “老板,我問了樓下的鄰居,聽說姚若梅的繼父回來了。”

  “好,我明白了。”

  藍天傑掛了電話,眼神黯下,開始推測姚若梅的繼父出現的原因。其實這一點兒都不難猜,尤昊檠說姚若梅的臉有掌摑的痕跡,這兩件事絕對有關聯,而她那個曾經欠錢跑路的繼父又是為了什麼打她?理由不外乎是錢。八成又是欠了一大筆錢沒處逃債,所以跑回來跟姚若梅要錢,而一個被錢逼急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四年前姚若梅的繼父欠錢跑路時,他曾派征信社私下調查過這個人,調查的結果是,江中棋不但負債累累,還有過幾次傷害罪的前科,這樣一個人在姚若梅身邊,叫他怎麼放得下心?

  藍天傑愈想愈覺得擔憂,姚若梅目前的處境堪慮。

  他當下又撥了一通電話給姚若梅。

  “若梅,我明天才能趕得回去。”

  “嗄?什麼?”姚若梅接起電話,聽藍天傑沒頭沒腦的這樣說。

  “在我回去之前,你答應我一件事,你和成彥今天晚上先不要回家,等我回去後我們再一起討論你繼父的事。”

  “為什麼?”

  他直接點明地說:“你不是走路撞到門板,是你繼父打你對不對?”

  姚若梅沉默不語,藍天傑馬上知道他的推測沒錯。她的繼父才回來一天而已就這樣囂張地動手掌摑,要是讓若梅回家,誰知道會不會又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你今晚別回家,我怕他又對你動手。在我趕回去之前,你帶著弟弟先去住我家。你把我家的地址記好,在XXX……我會通知管理員讓你進去,那邊有二十四小時監控管理,你們待在那裏我才放心。備份鑰匙就藏在門前的腳踏墊底下,你自己開門進去。”

  “不用麻煩了,我沒事的。”像是為了凸顯那不是家暴,只是偶發事件,她故意說:“我繼父他應該只是要不到錢花用,又被我激怒了,所以才會動手,以前他也不曾打過我的。我自己小心一點,別惹到他、閃避著他,等他氣消就好了。”

  “若梅,聽我的,別回去。”藍天傑不放棄地說服她。

  藍天傑擔憂她出事的態度讓她覺得窩心,因為悄悄地愛慕著他,所以他的一絲絲溫柔關懷都能讓她心裏充滿幻想,幻想著他之所以關心擔憂是因為很在意她,但另一方面她又覺得難堪,畢竟家暴事件是家醜,她本來想隱瞞的,卻還是被外人知道了,尤其又是被她最在乎的人知道。

  “真的沒事啦!再說,我弟弟也在家啊!要真出了什麼事,我弟弟也會幫我,安心啦!”因為覺得丟臉,所以她故意把事情說得很簡單。

  安心?他怎麼可能安心?現在他一整個不安!雖然不曾真正見過姚若梅的繼父,但是之前調查過的結論,再加上他今天動手打了姚若梅,這樣的繼父實在不值得讓人安心。

  “若梅——”他還想勸她。

  “真的,相信我,我沒那麼笨,站著等他打,我不是小孩子了,有能力保護自己的。”

  “那好吧,我晚點再打電話問你的狀況。”因為說服不了她,藍天傑只好先妥協。

  “嗯……藍大哥,謝謝你的關心。”

  “說什麼謝謝,你就像我妹妹一樣,關心你是應該的。”

  一句話,輕易擊碎了姚若梅的心。是啊,人家藍天傑早就說過了,把她當自家妹妹來關照的,她還在這兒傻傻的因為他的擔憂而窩心,她對他而言……只是妹妹而已。

  “……拜拜。”她道了再見。

  與姚若梅通完電話後,藍天傑剛好抵達飯店櫃台,站在櫃台處,他神色鬱鬱,愈想愈覺得不放心。

  “先生,不好意思,我先為您結帳。請問您是要刷卡嗎?”櫃台的服務人員親切有禮地詢問他。

  藍天傑回神,盯著服務人員看,遲疑地掏出信用卡。

  “先生?”服務人員僵笑著,伸出雙手欲接過信用卡,可是,這位客人卻仍緊捏著,不肯放手。

  忽然,藍天傑抽回信用卡,提起行李,決定了,與其在這兒擔心,還不如親自回去確認姚若梅的安危,否則他肯定是會一夜無眠。

  藍天傑開著車,車子駛上高速公路,以極快的速度飛馳,他知道絕對會因此而收到不少張超速罰單,但現在他顧不了這麼多了。

  ☆☆☆    ☆☆☆

  姚若梅回到家一開門,馬上被客廳裏淩亂的場面給氣到,酒瓶、食物、煙蒂、衣服,散亂一地,而她的繼父便是製造那一堆髒亂的始作俑者,現在,他手裏還握著酒瓶,大老爺似地斜倚在沙發上,把腳蹺到茶幾上。

  “爸!”姚若梅走過去,一把搶過繼父手裏的酒瓶。“看你弄的!還有,你哪來的錢買酒?”

  江中棋朝她笑著。“錢?哈!還不簡單?你這丫頭還騙我說沒錢,我在你房間的抽屜裏找出了兩千元!說什麼沒錢,原來是被你藏起來,還用鑰匙鎖著抽屜,還好老子我把鎖頭給撬開了!

  “爸!”姚若梅一聽,氣得臉脹紅。“那是我特別留下來要繳水電瓦斯費的錢,你怎麼可以偷拿?”已經月初了,一堆賬單即將寄來,她這筆錢是預留要來繳賬單的,本以為藏在抽屜裏沒事的,她怎麼也沒想到繼父會去撬開她的抽屜!

  “偷拿?老子花你的錢天經地義,什麼偷拿?還有,那一點點錢哪夠啊!不是有一個有錢的男人罩你嗎?你去跟他借個兩百萬來花用!”

  “兩百萬?!”姚若梅瞪大眼。“我不可能去跟他要錢!”她才不要去跟藍天傑借錢,她不要在他面前顯得低下。

  “不借是吧?沒關係,那你可以去賺,憑你的姿色,去酒店要賺到兩百萬太簡單了!”

  姚若梅隱約覺得不對勁,她厲聲質問:“等等!你為什麼一直說兩百萬?你要兩百萬做什麼?”

  不好的預感籠罩著她。

  “做什麼?老子欠了兩百萬的賭債,要是還不出來,會被地下錢莊的人砍死,所以你明天就給我去酒店上班!”

  姚若梅深呼吸,胸口氣得差點爆炸,她尖嚷著。“所以你現在是在跑路?跑回家裏來?把我和成彥一起拖下水?還要我去酒店賺錢幫你還債?我不要!絕、對、不、要!”

  “馬的!你要是不去賺,我絕對會被砍死!”

  姚若梅狠下心腸。“那是你的事,我不可能去那種地方上班!”

  江中棋忽然獰笑起來。“你不肯去是因為你還不知道男人會怎樣好好疼你,不懂那種滋味有多美好,等你懂了,自然就不會排斥去那裏上班了。”

  “你在說什麼瘋話?”姚若梅覺得背脊發寒,繼父詭譎的笑容和他說的話讓她全身寒毛直豎。

  江中棋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攫住姚若梅的手,猛一推,力道極大地將她推倒在沙發上。

  “爸!”姚若梅膽顫心驚,驚懼地大喊:“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江中棋眼裏滿是欲望。“既然要去酒店給別人睡,不如先給老子我睡!”喝了酒的江中棋愈看愈覺得這個繼女長得真漂亮,他按捺不住張狂的色心,決定強上她!

  姚若梅聽了渾身發抖,此時才後悔自己沒有聽藍天傑的勸告,要是這時候她是待在他家裏,那會有多安全呢!

  “成彥人呢?”她抖著聲音問,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弟弟了,他在哪裏?趕快出來解救她吧!

  “嘿嘿……”江中棋邪笑著。“我叫他去買東西,沒那麼快回來。”

  姚若梅冷汗涔涔,毀了,她毀了,沒有人可以救她了!

  她倏地從沙發上彈跳而起,準備往門口衝出去。她也擔心成彥,怕繼父的怒氣會轉移到成彥身上,使得弟弟遭殃,所以她打算先跑到回家必經的巷子口躲起來,等成彥經過,然後帶著他一起逃到藍天傑家裏避難。

  不料,她動作不夠快,江中棋早她一步拉扯住她的長髮,猛一扯,將她狠狠地撂倒在地上!

  姚若梅痛得齜牙咧嘴,但是她沒空喊痛,江中棋已經壓在她身上,濃濃的酒味混著汗臭味竄進她鼻腔,讓她很想吐。

  她嚇哭了,雙手掄拳,拚命捶打著江中棋,江中棋被惹怒,又是一巴掌呼下,手勁極大,姚若梅的另一邊臉頰立即多出了辣紅的五爪印,一瞬間,姚若梅頭暈眼花,無法掙紮。

  江中棋開始不耐地動手拉扯姚若梅的衣服,這時,江成彥剛好回來,他見狀,駭到,急忙衝上前去拉開父親,扶起姚若梅,護在身後。

  “爸!你這是在幹什麼?怎麼可以對姊姊亂來?”

  “囉唆!”因為酒精作崇再加上色欲熏心,江中棋壓根兒沒把兒子的阻止放在眼裏,他隨手抓了板凳往護著姚若梅的江成彥頭上砸去,江成彥閃躲不及,額角被板凳的邊邊掃過,流下一道鮮血,一時痛得蹲下身子,雙手捂住受了傷的額角,江中棋乘機把姚若梅拖進房間裏,將門反鎖上。

  “爸——不可以,你不行這樣做!”江成彥在被反鎖的門外急壞了,他忍著額角的痛,用力踹門,又吼又叫地阻止。

  姚若梅知道她此時只能自救了,她趁江中棋不注意時,趕緊轉身要往門外逃,可是手才剛握到門把,江中棋就從她背後用手臂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摔壓在地,並且跨在她身上。

  姚若梅邊哭邊極力抵抗繼父,但是憑她的力道根本推不開,於是,她抬起腳往繼父的胯下使勁一踢!

  “啊——”江中棋痛得發出慘叫,翻身倒在一旁的地上喘氣。

  姚若梅乘機爬起,跑出房間外,她看見受傷的江成彥,拉著他欲一起逃命。

  不料,江成彥卻掙開她的手,反手將她往門外推,並且抓住房門的把手不讓在房裏面的父親跑出來,大喊道:“姊,我沒事,你快跑!快跑,我來擋著!”

  姚若梅沒得選擇,哭著衝出家門,滿身瘀傷的她顧不得疼,頭也不回,直奔暗夜裏……

  ☆☆☆    ☆☆☆

  藍天傑終於趕到姚若梅家,他推門,發現門沒鎖好,當下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尤其當他推門而入,看見混亂得滿目瘡痍的客廳時,心裏登時涼了半截。

  他晚了一步嗎?姚若梅呢?人在哪裏?發生什麼事了?

  “若梅!”他急著大聲喊她的名字,很久沒有經曆過這麼提心吊膽的感覺了。

  有個細小的聲音從沙發旁響應他,藍天傑循聲走過去,發現江成彥無力地縮在角落裏,額角有一道已經乾涸的血跡。

  他心驚,連忙上前扶起他。“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我爸爸……他要強暴我姊姊,我試著阻止他……”

  藍天傑聽了,眼露殘戾之光,雙手緊握成拳,巴不得將姚若梅的繼父給碎屍萬段!

  “那……你姊姊現在人呢?”他擰著眉,感到怵惕不已,連江成彥都被打成這樣了,那麼嬌弱的姚若梅會不會……

  他不敢往下想。

  “姊姊逃出去了。”

  藍天傑閉眼,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還不是衝動地去找江成彥的父親算帳的時候,此時此刻,找到姚若梅才是當務之急。

  他撥了一通電話為江成彥叫救護車來,送他上車,交代他安心住院養病,他會幫忙付醫藥費,並問了下司機大概會送往哪間醫院,然後他急急離開,開著車在街上找人。

  因為姚若梅還沒到達警方受理失蹤人口的通報時間,所以他無法報警找人,於是,他利用手機傳送簡訊給全公司的員工,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勞師動眾地命令全公司員工一起加班出動,只為了一個目的——找到姚若梅!

  ☆☆☆    ☆☆☆

  藍天傑從深夜找到淩晨,他不斷開著車在馬路上穿梭尋找,姚若梅的學校、律師事務所、住家附近的便利超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勞,但,全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很疲累,可是在還沒找到人之前,他憂心如焚得完全沒心情休息。

  這時候,尤昊檠打電話過來。

  “找到了嗎?”

  “還沒。”藍天傑的聲音很沮喪無力。

  “你找了一整晚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在這麼疲勞的情況下開車很危險的。”

  “我不想休息。”

  “拜托!別硬撐了,至少先回去洗個澡、喝杯咖啡、吃頓早餐,提神一下。你這樣精神不濟地找人反而沒啥效果又危險,等一下上班的車潮會開始湧現,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路人著想。先回去休息,等上班後我也會交代事務所裏的員工一起出動去找人的。”

  “……嗯。”藍天傑接受了尤昊檠的建議,而且他也覺得應該回去換騎機車出來找人,那會比開著車找人還要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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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6: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藍天傑將車子停妥在住家大樓的地下室停車場,搭了電梯回到住處時,牆上的對講機響起通話聲。

  “藍先生,不好意思,我是樓下的管理員,我從電梯的攝影機裏看到您回來了,所以趕快通知您,樓下有一個女人說要找您,她從昨晚就來了。”

  女人?昨晚來的?

  藍天傑驀地湧起一線希望,急問:“她人呢?”

  “在樓下的會客室裏。”

  藍天傑掛上對講機的話筒,急衝出門來到電梯前,他猛按著電梯按鈕,著急地等待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心狂跳,不斷祈禱著,希望樓下那個女人就是他找了一整晚的姚若梅。

  電梯終於到達一樓,明明只花了一、兩分鐘的時間,但藍天傑卻覺得漫長得令人煩躁。電梯門開了,門口有其它住戶等著要進電梯,藍天傑顧不得禮儀,快步走出,撞著了其中一人的肩膀,慌忙道了歉之後,直奔會客室。

  當他看到會客室的沙發上蜷縮著一個嬌小的身子時,懸在喉頭的心髒倏地回歸原位。

  藍天傑屏息,躡腳輕聲走了過去,在沙發旁蹲下,心疼地看著姚若梅睡著的模樣。

  她蜷縮側睡得像個小蝦米,朝上的那一面臉頰上有未退的瘀青,他可以想象她繼父打她時用了多大的力道。他的視線繼續往下看,姚若梅身上的衣物不整,上衣的鈕扣被扯落了,而睡著時的她都還用手緊拽著衣領不敢放鬆。再看著,他發現她露在衣物外頭的手臂和小腿有多處擦傷,而地上有一雙室內拖鞋,顯然那是姚若梅的,她必定是落荒而逃,連鞋子都來不及穿。

  愈看,他胸腔裏的怒火燒得愈旺。那個禽獸繼父怎狠得下心欺壓這麼一個嬌弱的女子?

  “若梅……”怕嚇著她,他輕聲喚她。

  姚若梅顫動了一下,翻了個身,沒有醒來。

  因為她翻身的關係,使得另一面臉頰朝上,露出昨晚被痛毆的痕跡。

  藍天傑看了,心如刀割。原來又被打了,那臉頰還紅腫著,一看就知道是不久前才被打的痕跡。

  “若梅……”他又喚她一次,姚若梅的眉宇擰著,似乎身陷悲痛的夢境裏,表情很痛苦。

  他伸手想搖醒她,一摸到她手臂上的冰涼觸感,好替她難過。她縮在這裏睡覺,會客室的空調很冷,冰涼的冷風吹在她身上,讓她身體冷冰冰的。

  藍天傑二話不說,脫下外套蓋在姚若梅身上,硬是將她叫醒。

  “若梅,起來!”他拉起她,讓她虛弱的身子貼靠在他身上。

  姚若梅睜眼醒來,看到藍天傑就在身旁,頓覺所有委屈一湧而上。“藍大哥……”

  她好想放聲大哭,但是怕藍天傑擔心,所以她憋著,只有紅紅的眼眶泄漏了她的脆弱。當她急奔出家門的時候,感到茫然無助,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邊逃去,心裏唯一想得到的安全地帶,便是藍天傑的家。她記得藍天傑在電話中說的住址,於是她搭著公車來到這裏找他。

  “走,我帶你回家。”藍天傑扶起她,帶著她走出會客室。

  “回家?!”姚若梅拚命搖頭。“不要!我不敢回去!”那個家太恐怖了,她很怕,怕繼父又再對她伸出魔掌。

  “別怕,不是回去那個家,是回我家。”

  “你家?”

  “嗯。我家就是你家,跟我回家,我會保護你的。”

  姚若梅聽了,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她低頭哭著,不敢讓藍天傑看到她哭泣的模樣,不敢哭出聲,也不敢伸手拭淚,任由淚水滴落地面。

  藍天傑明白她的脆弱,他不說話,拉著她,默默無語地走進電梯裏,帶她走進他家裏,走進他的世界裏,為她築起一道保護的牆。

  藍天傑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姚若梅,他幫她放了一缸洗澡水,拿男用睡衣給她穿,在她沐浴的時候,他已經發簡訊給全公司的員工和尤昊檠,讓他們知道人已經找到了。接著,他又打了一通電話到醫院去關心江成彥的狀況,並且煮好咖啡、備妥早餐,坐在餐桌前等她。

  藍天傑雙手交迭,撐在桌面上,神情若有所思,思量著接下來該怎麼幫姚若梅。

  姚若梅穿著藍天傑的睡衣走出房門,她的頭髮還微濕,過長的睡衣袖子及褲管被她往上卷了好幾折。

  “藍大哥……”她發現藍天傑望著餐桌上冒著熱氣的咖啡在沉思,因此小聲地喚了他一聲。

  “喔……洗好了?”藍天傑回神,看著姚若梅。她應該是驚魂未定的關係,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畏懼,哭得紅腫的眼睛、瘀青的臉,再搭配著他那套深藍色的寬大睡衣,更加凸顯了她的嬌小與脆弱,那模樣楚楚可憐,害他疼入心坎裏。

  “嗯。”

  “我先幫你搽藥,等一下再吃早餐。”

  藍天傑起身,先拉她到沙發上坐下,又拿來醫藥箱,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幫她卷起褲管,替她把小腿上的擦傷處上藥。

  消毒藥水讓姚若梅痛縮了一下,藍天傑一手扣住她的腳踝,將她的腳拉到懷裏,另一手動作溫柔且堅持地替她上完藥。

  姚若梅痛得很,但她怕藍天傑操心,只敢無聲地咬著唇,忍痛讓藍天傑搽藥。

  “好了。”藍天傑放下消毒藥水,仰頭看著姚若梅痛苦的表情,想象著昨天她在受這些傷時,表情會是比現在更痛苦幾倍?

  被藍天傑這樣仔細盯著,腳還被他粗糙的大掌握著,姚若梅很害羞,心不爭氣地怦怦跳著,她突然慶幸臉頰被繼父掌摑,所以看不出她在臉紅。

  “謝謝……”她垂下眼,不敢正視藍天傑,默默地把腳收回,手微抖著,笨拙地把褲管拉下。

  看見她手發抖的樣子,藍天傑以為她是因為昨晚差點被強暴的事而餘悸猶存,所以連他的靠近都覺得害怕排斥。他好氣自己,當時在電話中應該更強硬地要求她別回家,要不也該找人去保護她。

  他收好醫藥箱,沒有點破她在經曆了差點被強暴後的心理恐懼,故意用很平常的語氣招呼她。

  “過來這邊坐,先吃點東西。”他對她招手,並且替她拉開餐桌旁的椅子。

  姚若梅入座後,藍天傑把熱拿鐵和早餐推到她面前,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快吃吧!”

  “我吃不下,我很擔心成彥。”她被嚇到完全沒胃口,再者,她很擔心弟弟的狀況,在她急奔出門時,弟弟的額角都還在流血,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不用擔心,眼前你只需顧好自己就行了。昨晚我已經替你弟弟叫了救護車,剛才也打電話去醫院確認了他的傷勢,醫生說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腦子。”

  姚若梅一聽到弟弟沒事,總算鬆了一口氣。“謝謝你。”她衷心感謝藍天傑為她所做的一切。

  “知道你弟弟沒事,總可以吃得下了吧?快吃,吃飽後我拿冰塊給你敷。你安心地待在我房間裏休息,等會兒我去幫你買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回來,你就在這裏住下來吧!”

  “在這裏住下來?”姚若梅訝然地抬頭看他。

  “難道你敢回去你家裏住?”

  姚若梅搖頭。“我不敢。”她怕繼父賴著不走。

  “那就對了。所以你就在我這裏住下,這棟大樓二十四小時都有警衛輪班,就算你繼父要登門入戶來找你麻煩,也沒那麼容易。”

  “可是……若是我住下來,那會打擾到你和你的家人吧?”

  “你不會打擾到我家人,我父母都已經移居國外了,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住。只是,我怕你會不習慣跟我共處一室,所以我會暫時搬離開這裏。”他很替她著想,猜她剛經曆過繼父那樣的對待,可能會恐懼跟男人共處一個屋簷下,所以把房子讓給她,給她全然自由安全的空間。

  “你要搬走?!”姚若梅的聲音拔高。“那怎麼可以?”那顯得她鳩占鵲巢,把藍天傑趕走似的。再說,她並不討厭跟他共處一室啊!

  藍天傑被她的反應逗笑了。“別緊張,我不會流落街頭的。你忘了,我是做法拍屋買賣的,我手頭上的房子很多間,隨便哪一間都可以住的。”

  “可是,你現在住的這一間是豪宅耶!如果真要借住,也是我去住其它的法拍屋,這裏你繼續住下來才對。”她怎麼好意思讓藍天傑住得委屈呢?

  “你會這麼想還真是見外,你忘了,你曾經喊我一聲哥哥,光是衝著這一點,我無論如何都會幫你到底。你就放心住下來,不用跟我客氣,我會搬到附近的公寓住,也好方便照應你。”

  “喔……”姚若梅聽見藍天傑提起那件事,心頭像是被針刺痛了一下。

  是啊!“哥哥”這兩個字還真是沉重。藍天傑對她是很好,但很可惜,卻是以一個哥哥的心態。

  “對了。”沒發現姚若梅的心思,藍天傑繼續說:“你們原本住的那間房子我打算收回。”

  “嗄?那……”她的嘴巴張了又合,不敢說出“那我弟弟怎麼辦?”,畢竟房子是藍天傑的,他有權利做任何處分。

  “你和弟弟繼續住那裏只會被你繼父騷擾,而且他有可能霸著不走,所以我會請法院強製執行把房子收回。至於成彥嘛,我建議你讓成彥去讀軍校,一來他可以住校,又可以保障他未來的就業,而且你也不用再為他的學費及生活費煩惱;二來你繼父沒辦法進到軍校裏去鬧事要錢。而你在我這兒,他也同樣動不了你。等房子收回後,我會轉手賣掉,你繼父沒有落腳的地方,也接近不了你們姊弟,自然就會繼續他的跑路生涯。又或者,你想徹底與他斷了關係呢?如果要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驗傷,有了驗傷單可以告他,還可以申請家暴保護令,對你們較有保護。”

  “不用,這樣就好,就照你想的那樣做。若是我告了繼父,對成彥而言會很難堪,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好,那我下午就去醫院找你弟弟談這件事。”

  “嗯。藍大哥……謝謝你,你替我想得很周詳。”

  這時候她更深刻體會到藍天傑是一個多麼值得依靠的男人,她差點被強暴,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亂了方向。在逃出家門的那一刻,她一心只想著要來找藍天傑,現在找到了,而他也真的給了她最強而有力的支持,讓她有了避難的港灣,只是……她突然想到,藍天傑不是說人在台南趕不回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藍大哥,你不是應該在台南處理標案嗎?”

  藍天傑被她突然一問,微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昨天為了她拋下工作飆車回來,以及找不到她時擔憂她的那份著急心情,驀地覺得有點兒陌生。

  眼前的姚若梅,睜著慧黠的雙眼凝望著他,她還在等他的答案,但是,怪得很,他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他太在意她了,在意到可以為了她拋下很多事情。

  這麼在意又是為了什麼?

  這種感覺很吊詭,他其實被弄得有點心慌。在這之前,他一直告訴自己,若梅只是妹妹,但是經過那種強烈渴望見到她、強烈想將她保護收納進自己羽翼的心情後,他開始質疑起自己。

  當真只是把她當妹妹看這麼單純嗎?她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面黃肌瘦的青澀少女了,她長得相當出色,融合了清純與嬌俏的美,是任何男人都會想要親近的女子,有時候看著這麼清麗動人的她,他會有種心口被繩子拉緊的感覺。

  為什麼會這樣呢?他又想起了從前曾在姚若梅睡著時撫摸她臉龐時的觸電感覺,會不會……他對她……

  “藍大哥?”姚若梅發現藍天傑失神了,喚著他。“你怎麼了?是不是在掛心台南的事?你趕快去處理吧,我一個人沒事的。”

  “不,沒關係,工作的事我已經安排其它人幫我去處理了。”怕她覺得耽誤到他的時間,他對她露出安撫的笑,同時將方才冒出心頭的異樣感覺壓下,刻意跟她閑聊其它的事。“對了,說到工作的事,你要畢業了,將來有什麼打算嗎?工作找了嗎?”

  “找好了,在一家外商公司當秘書,本來下個月畢業後就能去上班了,但是現在我怕我繼父會去鬧事,他欠了一大筆錢,要是知道我有穩定的工作收入,又加上我住在你這裏他動不了我,怕是會跟蹤我直接找到公司去,若被他這麼一鬧,我想我被解雇的機率會很大。”她悶悶地說著,可以預料自己的前途多難。

  藍天傑點頭,同意她的推測。“不只是公司裏危險,我也怕他到你的學校去找麻煩。既然只剩一個月就畢業,這段期間就都由我來接送你出入吧。課堂上同學很多,你還不至於落單,下課後我就在校門口等你,不要讓你繼父有任何接近你的機會,至於畢業後嘛……要不,來我的公司上班吧!”他突然提議道。

  “嗄?”姚若梅嚇一跳。

  “經營法拍公司有時候必須跟黑白兩道都有所交集,公司裏的員工有些曾經是背景雄厚的道上兄弟,你若是進到公司裏,就算我無法時時盯著你的安危,有他們罩著你,就算你繼父要來找麻煩也得先過他們那一關。再者,我可以把法拍的所有經驗傾囊相授,從事法拍屋買賣雖然有點小風險,但是有我在一旁協助提點,幫你過濾棘手的案件,你倒是不用太擔心危險。再說了,富貴險中求,法拍屋這一行可以讓你用最快的速度賺進財富,同時你也能為自己找得一間屬於自己的、真正的家。”

  他其實有很重的私心,希望能讓姚若梅待在他身邊,那種“只要她好,他就好”的心態,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

  “自己的家?”藍天傑的話讓她很心動。

  “如何?想不想試試看?我知道你現在可能覺得很苦,不管是生活經濟,還是繼父的騷擾都讓你感到痛苦。當然嘍,若是跟著我從事法拍屋這一行,一定也不輕鬆,你可能還得咬緊牙關去學很多東西,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一件事,你現在所經曆的苦痛,將來都會化成養分滋養回你身上,開出美麗耀眼的花朵。你想一想吧,考慮個幾天再告訴——”

  “好!我要!”

  藍天傑的話都還沒說完,姚若梅就搶先回答。

  她不用考慮,可以跟在藍天傑身邊做事,可以累積財富,還可以擁有自己名正言順的家,她當然願意!

  藍天傑先是被她那認真的模樣嚇一跳,隨後欣慰地笑了出來。

  很好,她還是很有朝氣、很有衝勁,雖然臉上依然紅腫瘀青,但那份毅力還在,沒有被挫折打倒。

  ☆☆☆    ☆☆☆

  江成彥在與藍天傑會談後,因為不想自己成為姊姊的負擔,所以在藍天傑的幫忙下,報名了中正預校的招生,成功地成為軍校高中部的學生。

  而令姚若梅害怕恐懼的繼父也因為房子被藍天傑收走,沒地方住,又加上無法接近兒子和繼女找麻煩,只好繼續往它處跑路去。藍天傑擔心他來干擾姚若梅,一直暗中派人追蹤江中棋的消息,據回報,江中棋因為被錢逼急了,居然在桃園縣的一處小超商行搶,結果被逮著,判刑關進牢裏,這讓藍天傑暫時不用擔心他來威脅到姚若梅的安全。

  而姚若梅也在藍天傑的安排下進入公司工作三個多月了,目前的職稱是行政助理,但那並不是他希望她做的最終工作,藍天傑有意把姚若梅培養成法拍高手,那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需要她從最基層做起,慢慢累積實務經驗才能獨當一面。

  這天,藍天傑剛從外頭進到公司,立即就把視線挪到坐在辦公桌前,努力翻閱資料的姚若梅身上。如同之前的三個月一樣,這個習慣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總之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自覺地會找尋姚若梅的身影。

  他發現她邊看數據邊振筆做筆記,模樣好認真,於是他走了過去。

  “如何?會很難懂嗎?如果看不懂的可以問我。”

  “藍大哥,你回來了!”姚若梅一看到藍天傑,立即露出甜美燦笑。“外面很熱吧?我去幫你倒杯菊花茶。我昨晚在你家裏的廚房煮好的,夏天喝菊花茶對你很好,退火又顧肝。”

  說著,馬上殷勤地去茶水間的冰箱倒來菊花茶,討好地奉給藍天傑喝。

  這菊花茶她昨晚熬了很久,為了給藍天傑喝到最健康的冷飲,她還放了枸杞一起去熬,等放涼了之後再加入龍眼蜜,每個步驟都很講究的。

  “好喝嗎?”她眼睛燦燦地看著藍天傑喝下菊花茶。

  “嗯,很好喝,謝謝你。”

  “真的?”她很欣喜自己的付出能換來他滿意的回答,於是更加有勁。“那我下次再煮別的給你喝!”能為自己喜歡的人烹煮東西,那種感覺真的很幸福。

  一旁,其它同事眼紅地看著藍天傑手中那杯喝了一半的菊花茶,終於有人忍不住地出聲了。

  “若梅妹妹!”因為姚若梅是全公司年紀最小、最資淺的,又加上大家都知道老板把她當自家妹妹一樣疼愛,所以就這麼稱呼她。“你這樣很偏心喔!為什麼老板有菊花茶喝,我們卻沒有?枉費當初你失蹤的那一晚,我們這一群兄弟為了你兩肋插刀,徹夜不眠地在街頭尋找你。”

  姚若梅聽了莞爾一笑,知道有人在計較了。“我又沒說菊花茶只能給藍大哥喝,冰箱裏還有一大壺呢,誰想喝?我來幫他服務。”

  她話一問出,立即,所有人都舉高空杯子,等著姚若梅來奉茶,尤其是阿浩,搶在第一個。

  阿浩超級捧場地一口氣灌下,然後讚聲連連地說:“若梅,你的手藝很好耶!要是能天天喝到你泡的茶,一定很幸福!”在他眼裏看來,若梅真是個溫柔賢慧的好女孩,連他這個大剌剌個性的人都忍不住欣賞起她來。

  姚若梅對阿浩笑了笑,當作是謝謝他的稱讚,然後也不計較被當作小妹吆喝,歡歡喜喜地捧著菊花茶,一一為大家倒茶,因為她在這裏感受到被認同的歸屬感,所以更願意去付出。

  看到姚若梅愉悅地穿梭在同事之間,那種歡喜做、甘願受的神情讓藍天傑覺得很美,這讓他愈來愈覺得把她找進公司是正確的。

  等姚若梅當完倒茶小妹後,藍天傑把她叫進自己的辦公室問她話。

  “這幾天有看到喜歡的房子嗎?”上星期他丟了一大迭法院公告的訊息給她看,要她從中找出喜歡的一間房子,練習用自己的眼光去分析評估這間房子值不值得標下來當她自己的窩。

  其實,藍天傑名下有很多房子,他本來可以過戶一間適合姚若梅居住的房子給她,但是姚若梅不肯收,而他也覺得與其給她魚吃,不如教她釣魚,所以目前姚若梅還是暫居在他的豪宅裏,而他自己也還是住在豪宅附近的公寓。

  “嗯……”姚若梅思索著。“是有幾間還不錯,但是我怕判斷錯誤,藍大哥你幫我過濾一下。”她去自己的辦公桌拿來幾份影本跟藍天傑討論。

  “這間坪數不會太大,剛好符合我的需求,而且附近有學區,將來要脫手也會很方便。”

  藍天傑讚賞地點頭。“嗯,你會考慮到周遭環境來評估將來是否容易脫手,這一點很好。但這間是老公寓,沒有管理員守候,如果是投資還可以,如果你要自住我不放心。”

  她再指著其中一份資料問:“那麼這間呢?這間是華廈,有管理員,附近又有公園。”

  “大環境來講是不錯,但這間房子才第一拍而已,現在出手的時機不對。你順便記住,好的對象也是在第二拍的時候才適合出手,否則很容易買貴了。你知道法院每往下一拍,價格就會打八折嗎?”

  姚若梅搖頭。“你現在說了我才知道。”

  “那很好,你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還有這間,這間離公司很近,也有管理員,也已經第三拍了,應該可以標下來吧?”

  藍天傑看了資料後,問她。“下標的時間點是可以,但這一整棟樓都是出租式的小套房,出入的分子很複雜,你確定要住這兒?”

  姚若梅被問得啞口,她其實不是那麼喜歡這間套房,但這是所有法拍對象裏最便宜的,她有經濟上的考量。

  藍天傑又翻閱了幾份數據,然後指著其中一份說:“這間呢?你看看如何。鄰近學區和公園綠地,十九坪,二房一廳,大小剛好,有二十四小時管理員,而且已經第三拍,價格低於市價,投資、自住都很適合。”還有一點他沒說出來,最重要的是離他的豪宅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鐘就能到達,那麼一來,往後他可以方便就近照顧她。

  姚若梅接過資料看了一下,眉眼垂下。

  “是不錯,但是這價格……”好貴!她哪來的錢買?

  藍天傑仿佛早就預料到她會有這樣的顧慮,他從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一張支票推到姚若梅面前。

  “這是?”姚若梅低頭,看到那張支票上的面額寫著兩百萬。

  “給你買房子用的。”他說得好輕鬆,仿佛那兩百萬只是兩百塊似的。

  “不!”姚若梅倏地把支票推回。“我不要拿你的錢。”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這錢不是給你,是借你的,你必須要先有一筆錢才能給付保證金、填寫投標書,等你用這筆錢買到自己的房子後,一來能學得實務經驗,二來住的地方安定下來之後,你才能專心幫我工作賺錢,等那時候我自然會從你的薪水中按月扣除,你不用擔心會欠我錢。”藍天傑早已料到她會有的反應,於是也已想好說服她收下支票的說詞。

  “可是……”收他的錢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卑微,她不願在他面前顯得低下,但是,她確實很需要這筆錢。

  看穿她的難堪,於是藍天傑鼓勵她說:“還有可是啊?這還是我第一次把支票開出去卻被退回來呢!你不需在意現在我借你多少錢,你該在意的是你能否靠這筆錢累積到法拍屋標案的經驗,並利用這個經驗來幫助你在這個行業中獲利。別可是了,做就對了。”

  說完,他拉過她的手,把支票放在她手心,同時用期待她成長茁壯的眼神看著她,而不是用施舍的眼神來看她。

  他的眼神讓姚若梅感動得融化了,她收下支票,握緊,心情在感動的同時又覺得難過,因為她知道一旦收下這筆錢,他和她的關係就不只是老板和員工的關係,還有債權人和債務人的關係。

  這樣的關係將會讓她迷戀他的心退離,不敢存有奢望,她的自尊會鞭策她,除非可以與他站在對等的水平線上,否則,她沒資格愛他。

  是的,她承認,她愛他!這些年來,藍天傑給予她無限的支持與扶持,讓她的愛意一寸寸地深植。

  但是這一份情她沒勇氣說出口,因為在藍天傑的生日宴上,她知道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定位只是妹妹,那讓她不敢跨過那一步,只能偷偷地在心底喜歡著他,這種明明喜歡對方,卻只能停留在原地看著、不敢挨近他的身邊表達愛意的感覺,好苦澀。

  但是,她只能無助地任由這份苦澀繼續下去,並奢侈地企盼著,有一天,這份暗戀的苦能散去,她偷偷迷戀著藍天傑的情意能有開花結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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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6: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藍天傑怕姚若梅為了省錢吃得很隨便,所以當他去大賣場時總會多采購一份生活用品。

  吃的、用的,總是在姚若梅還沒消耗完之前又自動補滿。

  有時他會事先通知姚若梅今天要帶東西過去,有時則是心血來潮買了之後,直接開車繞過去拿給她。

  這天晚上他出門吃宵夜,順便買了一份要給姚若梅,途中還去買了一堆食材,想說交給她就要走人。

  來到他之前居住的豪宅門口,雖然身上有屋子的鑰匙,但基於尊重她,他還是按了電鈴。

  門內沒響應,藍天傑猜她可能已經睡著了,他怕吵著她,沒再持續按電鈴。

  掏了鑰匙,直接開門入內,打算把東西冰進冰箱就走人。

  門一開,客廳的燈卻是亮著的。他疑惑地走進去,發現姚若梅斜倚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還擱著一堆資料文件。

  他先把東西拿去廚房冰好,然後輕聲走過去,喚她。“若梅,回房裏去睡,會感冒的。”

  姚若梅沒響應,倒是原先攤開擱放在肚子上的數據散落在地毯上。

  藍天傑拾起,看了看資料,發現她還在研究法拍的信息。

  “這麼認真,做功課做到睡著了。”他搖頭輕笑,幫她把資料收好迭放在一旁的茶幾上。

  然後他繞去房間裏,拿來一床薄被,蹲下,把姚若梅的身子蓋好。

  這時,姚若梅額上的一綹頭髮落下,遮著她的眼睛,藍天傑沒想那麼多,伸手去幫她把頭髮塞到耳後。

  他凝神看著姚若梅,她的五官清麗,看著她的臉,他恍神了,覺得她比剛認識那時出落得更加動人了,他甚至胡亂想著,要是姚若梅交了男朋友,他這個以大哥自居的人會是怎麼樣的心情呢?

  結果,突兀冒出的念頭讓他嚇一跳,因為他發覺,他居然會覺得酸澀。

  為什麼呢?沒道理啊!

  正想著時,姚若梅一個翻身,薄被落下。

  藍天傑的注意力被引開了,他撈起被子,要重新幫她蓋上。

  忽地,他愣住了,因為他這才看見姚若梅穿著熱褲,而現在那雙修長白嫩的腿就在他眼前。

  他看著,身體驀地躁熱起來,胸口掀起難以平複的情潮。

  “該死!”他暗罵自己,怎麼會對姚若梅光潔的腿起了反應呢?

  “不對!不該這樣!”他閉眼深呼吸,氣自己把持不住,怎麼可以明著是以大哥的身分來關心她,私下卻對她想入非非,這樣做,與她那個意圖染指她的繼父有什麼差別呢?

  他趕緊用被子遮住那過分誘人的腿,速速起身,想快點離開。這裏的空氣好燥熱,他覺得連呼吸都變沉重了。

  正要走開時,耳尖地聽見細碎的聲音。

  “藍大哥……”

  藍天傑心虛,倒抽了一口氣,以為是姚若梅醒來,發現他渴望的眼神。

  “藍大哥……”聲音又起。

  “若梅,你醒了?我只是剛好——”

  藍天傑急忙踅回,他蹲下要解釋,卻發現姚若梅仍閉著眼,嘴唇蠕動著。

  原來,那是姚若梅夢囈的聲音。

  藍天傑額角沁汗,臉龐微熱,尷尬得很。

  撫額呼了一口氣,他搖頭暗笑自己不打自招的心虛。

  他情緒很複雜地看了姚若梅一眼。作了什麼夢呢?居然連夢裏都在喊他。

  熄燈、轉頭,他走了出去。他有預感,今晚,大概很難安穩成眠了。

  藍天傑帶著不平靜的心情走了,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後,姚若梅繼續夢囈著。

  如果他再晚一點走的話,他就會聽見,姚若梅在夢裏說——

  “藍大哥……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我可以喜歡你嗎……”

  ☆☆☆    ☆☆☆

  姚若梅準備要標的那間房子開標當天,原本阿浩自告奮勇說要跟著姚若梅一起去法院,但是公司裏臨時有其它的事要阿浩去忙,再加上有藍天傑這個個中老手在一旁,壓根兒也用不到其它人出面,所以阿浩只能在他們要開車出發前,站在車旁,對坐在車內的姚若梅鼓勵。

  “若梅,加油!你一定沒問題的,不要緊張,我等你的好消息。”

  “謝謝你,阿浩。”姚若梅微微笑著,覺得阿浩這個朋友真好,除了個性火爆一點之外,其實還挺會關心人的。

  “時間到了,我們要走了。”負責開車的藍天傑邊壓下車窗控製鈕讓車窗關上,邊對阿浩說:“她當然沒問題,等著吧!結果出來會馬上通知你們的。”說完,藍天傑開車上路,往法院的方向駛去。

  ☆☆☆    ☆☆☆

  法院外頭,各家代標公司的業務員來來去去,今天這個法拍屋的對象很好,不少人都想標到手。

  藍天傑帶著姚若梅進到法院,從如何將保證金裝封、怎樣填寫投標書,按照步驟仔細地教她,告訴她如果書記官念出她是得標者,她必須去櫃台的地方繳錢登記,不能棄標,否則保證金會被沒收。

  等交代完也準備妥了之後,他陪她去向書記官打招呼、繳交保證金,然後,他低頭問:“可以嗎?”

  “可以!”姚若梅很緊張,手在發抖,額角直沁汗,但嘴巴上仍給予肯定的回答。

  這是她第一次親自下標,而且還是標自己的房子,雖然之前已經跟其它的同事來觀摩過幾回了,但她還是很怕出紕漏。

  “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嗎?”

  “應該不用。”她深呼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好,那我在外頭等你。沒問題的,祝你成功。”他忽然握著她因緊張而冒汗的手,緊緊握著,想藉此傳遞信心給她。

  藍天傑的手很大、很溫暖,包裹著她的手,那緊密握住的感覺讓她很放心,她覺得慌張的心稍稍受到安撫了。

  “嗯!”她用力點頭,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定要成功,絕對不讓藍天傑失望。

  “要開始了,快進去吧!如果成功了,好好幫你慶祝一下。”

  “好!”姚若梅笑開來,開始期待慶祝會。

  ☆☆☆    ☆☆☆

  標案結束後,藍天傑等在法院的長廊上,他看著姚若梅小碎步地奔出來,不需她當面告訴他答案,光是看著她欣喜若狂的模樣,他就知道她做到了。

  “藍大哥——”姚若梅邊跑向藍天傑,邊對他揮手大喊著。“我標到了、我標到了!”

  藍天傑被她興奮雀躍的情緒感染,他唇畔逸笑,等著她跑過來告訴他整個經過,他想她一定會聒噪不停地說著她是怎麼做到的。

  結果,姚若梅太興奮了,忘情地奔向他,用力衝進他懷裏,摟住他的脖子,激動地喘氣說著。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我只用一百九十萬就標到了!”

  藍天傑很自然地回摟著她,原意是要給她一個讚賞的擁抱,但是……

  好奇怪,當她撞進他懷裏的那一瞬間,他怎麼覺得心很悸動,那種心口被繩子拉緊的感覺又再度重現,而且這一次極為明顯。

  尤其當姚若梅髮絲的清香飄進他鼻尖,當她柔軟綿密的身子偎在他胸前時,他居然心顫不已,覺得有一種張狂的、連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緒冒了出來。

  不!不對!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願承認,那情緒他在以前交往過的女人身上也感應到了。

  那感覺叫做——心動。

  在這一刻,姚若梅像是一只翩翩飛舞的彩蝶,飛入他的心湖,引起軒然大波,他有預感,他的心將不再平靜,他將開始渴求,渴求擁有一份愛。

  但問題是,這份愛讓他有所遲疑,因為一直以來他都當若梅是妹妹,突然要跨越這項認知,讓他很掙紮。

  姚若梅邊偎在藍天傑身前,邊興奮地形容方才的情形。“你知道嗎?我剛剛很緊張……裏面競爭好激烈……咦?藍大哥,你怎麼了?”

  說到一半,突然發現藍天傑有點怪怪的,她頓時住口。

  “沒……”藍天傑力持鎮靜。“我只是很替你高興,也很欣慰,你學得真好。”說完,忍不住心中的想望,伸手摸著她細柔的髮絲,這讓他心情不平靜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是你教得好嘛!”姚若梅笑咪咪地看著他,那笑容帶有電流似的,電著他,讓他的胸口酥麻著。

  “是啊,名師出高徒嘛!”因為怕泄漏了心底突升的感情,他扯開唇瓣配合地嗬嗬笑著,但是眼神卻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姚若梅。他清了清喉嚨,說:“走吧!回公司去告訴他們這件好消息,大家都在等著你親自宣布。”

  “嗯!”姚若梅笑著用力點頭,與藍天傑一起朝停車場走去,一路上心情輕鬆愉快。

  因為標到房子,所以她只顧著開心,而也因為如此,所以她沒去注意到,剛剛藍天傑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

  ☆☆☆    ☆☆☆

  慶祝姚若梅擁有自己房子的慶祝會熱鬧地展開了,因為是當天臨時決定的,所以沒有外出聚餐,法拍公司的全體員工下班後就聚在公司裏。

  老板負責出錢,員工負責跑腿,不一會兒,原本用來開會的會議桌上堆滿了披薩、炸雞桶、甜食、烤肉串、可樂、啤酒等垃圾食物。

  姚若梅端著可樂,笑容滿面地和每個來向她敬酒的同事回敬,一整晚,她始終都嬌笑吟吟,情緒很愉悅亢奮。

  負責裝潢的同事小張熱情地說:“若梅,等你的房子交屋後,看要怎麼裝潢,交給張大哥來幫你處理,保證只算材料費,其餘全免!”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只要可以住就好了,不要求裝潢得多美。”對她而言,擁有自己的窩,可以讓她遮風避雨,可以讓弟弟從軍校放假回來時有地方住,這就夠了,她不敢奢求太多。

  “真的?那太可惜了!要不,張大哥免費幫你的房子重新油漆,當作是送你入厝的賀禮。”

  “那怎麼好意思?謝謝你,我會包個紅包——”

  “喂!別跟我耍客套,包什麼紅包啊?你搞得那麼見外,張大哥會生氣的!”

  “我……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說錯話了,她很尷尬。

  有人立即跳出來緩頰。“沒事,小張才不會跟你生氣,如果你真覺得麻煩他不好意思,那就負責幫他煮一個月的菊花茶,還有,我也要。”

  姚若梅笑著點頭。“好啊,那有什麼問題。”

  一旁聽見的人紛紛鼓噪著。“若梅妹妹,我也要菊花茶!這樣吧,我替你找認識的家具商,可以拿到很便宜的價格。”

  其餘同事就這樣搶著對姚若梅提出建議,大家都很喜歡這位乖巧的妹妹,願意以自己的專業來幫她的新家做點什麼事。

  這讓姚若梅很感動,她有種感覺,自己不只是擁有一個家而已,應該是擁有兩個家,一個是今天剛標到的房子,另一個就是公司。公司裏的人就像是她的家人,對她義氣相挺。

  歡樂的氣氛持續著,藍天傑沒有加入員工的話題,七嘴八舌地去建議姚若梅該怎麼處理房子的事。

  他拿著啤酒罐坐在一旁,一整晚,他嘴角噙著微笑,默默看著姚若梅笑顏燦爛的模樣,視線始終跟著她的身影移動,情緒很浮動。

  他邊看邊捫心自問,今天在法院時,那如潮湧現的心動是怎麼回事?他想起尤昊檠曾說過,他感覺得到若梅喜歡他。

  正在思索時,手機鈴聲響起,他接通,來電者正好是尤昊檠。

  “若梅的新房子標到了嗎?”他知道姚若梅今天的行程,所以專程打電話來關心。

  “嗯。她很認真,那些繁雜的程序她很快就學會了,今天還是她獨自一個人完成的,非常厲害。他們現在正在替她慶祝,怎麼樣,你來不來?”他沒發覺,自己的語氣相當以她為榮。

  “不了,我走不開身,幫我跟若梅說一聲恭喜,若是她的房子要入厝時記得通知我,我會送她一份大禮。”

  “好。對了,你打電話來之前,我剛好在想你。”

  尤昊檠在電話那頭哧笑一聲。“想我?拜托!真恐怖!”

  不理會他的嘲笑,藍天傑繼續說:“你以前說過,若梅喜歡我?”

  聽出他話中的不對勁,尤昊檠立即正色,認真追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我覺得自己怪怪的。”他不知道該怎麼明說。

  “哪裏怪?身體?心理?還是頭腦?”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告訴好友。“我好像……喜歡上若梅了。”

  “哈、哈、哈……”

  意想不到,回應他的竟是三大聲的狂笑。

  “你笑什麼?”藍天傑的臉龐微熱,有點懊惱把這事告訴他,同時覺得自己誤交損友。

  “笑你遲鈍!早就暗示過你了,你現在才後知後覺。沒關係,還不嫌晚,你們兩人身邊都沒有情人,所以放膽去追吧!我很看好你們兩個。”

  “放膽去追……”他邊沉吟著,邊把視線調回姚若梅身上,忽然,他看見阿浩面色微紅地走到姚若梅面前,臉上出現難得的害羞表情,看起來吞吞吐吐的。

  藍天傑覺得奇怪,於是分了神,另一只耳朵聽見阿浩鼓起勇氣說——

  “若梅,我其實很欣賞你,跟我交往好嗎?”

  頓時,一旁的員工鼓噪叫好,而姚若梅則是錯愕得呆若木雞,至於藍天傑則是啐了一句——

  “該死!”

  “什麼?你罵我?”尤昊檠在電話那頭瞪大眼。

  “不,我不是罵你。”藍天傑覺得好無力。“我只是聽見阿浩跟若梅……告白。”

  “告白?”尤昊檠的音量拉高,顯然也同樣震驚。“嘖嘖嘖!”他搖頭,連嘖了三聲。“好朋友,你慢了一步,看來我只能祝你好運嘍!你還是趕緊掛電話,去處理這場複雜的三角戀情吧,有什麼進展記得告訴我啊!”

  掛了電話後,藍天傑歎氣。

  好運?確實,他是需要一點好運的。

  阿浩這個七年級生,居然是衝動型的行動派,也不怕被拒絕,竟當著眾人面前告白。當然了,也或許他是算準了若梅的個性不會給人難堪,所以才藉此機會表白。

  真是的!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阿浩那小子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若梅的?這下子他身為老板,如何去和部屬競爭愛情呢?再說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待若梅如妹,他這時候去追求她,著實不太妥當。

  姚若梅被阿浩的告白嚇到,她不知該怎麼在不傷情面的情形下拒絕。她不喜歡阿浩,雖然阿浩同樣也很關照她,但她喜歡的人是藍天傑。

  求救的眼神瞟向藍天傑,希望他能為她解圍。

  藍天傑接收到了,起身走過來。

  他手指彎起,用食指輕敲阿浩的額頭,說:“你在說什麼醉話?這樣嚇若梅很好玩嗎?開這種玩笑不好笑。”

  “不是啦!老板,我是認真的想追求她!”阿浩好冤枉,他明明就不是在說醉話。從姚若梅進公司後,他慢慢發現自己喜歡上她了,只是她一直忙著學習進入狀況,他怕給她壓力,所以等到現在才告白。

  “你要追她?那也得先問我這個大哥允不允。”

  “真的?”因為知道若梅很聽老板的話,所以阿浩眼神一亮,急急追問:“那老板,你覺得我可不可以——”

  “好了!時間很晚了,食物收一收,趕快回家去,明天還要上班。”藍天傑不做正面回答,拍拍手,吆喝著大家散會,拒絕談此事的意圖相當明顯。

  其它的同事看著這一幕場景,全都傻眼,一方面是因為阿浩衝動的告白,一方面是因為藍天傑亟欲掩飾太平地幫姚若梅找台階下的態度相當明顯,有人不禁在心裏猜想著,藍天傑是因為太過保護姚若梅了?還是因為不滿意阿浩,覺得他配不上姚若梅?不過猜想歸猜想,公司裏老板最大,他要大家散會,當然沒人敢不知好歹地反抗質疑。

  很快地,大家動手把沒吃完的食物收拾進冰箱裏,各自閃人回家去。

  阿浩失望又不解,不懂以他和老板的交情,為何老板居然沒站在他這邊幫腔?他想問卻也知道現在不是發問的好時機,只好先作罷,想說不如先乘機騎機車送姚若梅回去,上演一下溫馨接送情,表現出他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順便再借機詢問她交往的意願,私下先跟若梅培養一下感情,若是能贏得若梅的芳心,就算老板不幫忙又或者反對,憑她應該有辦法說服老板同意他們交往的。

  可惜,他的計劃沒成功。因為天空正好飄起雨絲,藍天傑理所當然地以下雨天穿雨衣騎機車很危險為理由,沒讓阿浩接送姚若梅,親自開車送姚若梅回去。

  而姚若梅一聽藍天傑阻止阿浩送她回去,暗暗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阿浩,更怕要是讓他接送了,會引起他誤解,以為她願意交往。當然了,她最不願的是讓藍天傑誤會了她和阿浩的關係,更怕藍天傑也看好她和阿浩湊成一對,所幸,藍天傑剛剛沒有響應阿浩的問題,這太好了,但是,他似乎是刻意回避……為什麼呢?他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    ☆☆☆

  在送姚若梅回家的路上,藍天傑試探性地問姚若梅。“你覺得阿浩人如何?”

  “他很好,雖然個性有點粗魯,但是很講義氣,感覺上就是那種很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聽見她誇獎阿浩的說詞,藍天傑有點不是滋味,他臉色一沉,問:“所以你打算接受他的追求?”

  姚若梅怎麼可能接受阿浩的追求?她喜歡的人從來不是他。

  但是……是她多心嗎?怎麼覺得藍天傑在問這話時,感覺不是很高興?

  那情緒….會是嫉妒嗎?

  “那麼藍大哥覺得呢?你剛剛說阿浩要追我也得先問你允不允,你認為我跟阿浩交往好嗎?”她想從藍天傑的答案去研判他的情緒。

  藍天傑當然覺得不好,但是他有什麼資格阻擾?姚若梅既非他的親生妹妹,也不是他的女友,他甚至連對她剖白都還沒有,如何去左右她的擇偶對像?

  “我剛剛是看你的表情很為難,所以先替你解圍,同時幫阿浩找台階下,該如何去做,決定權在你身上,我尊重你的決定。”

  一句話,把姚若梅腦海裏浮現的推測全毀滅了。她搖頭暗笑自己想太多了,藍天傑怎麼可能因為有別的男人要追求她而表現出嫉妒的一面呢?他頂多只是關心罷了。

  “我沒有要和阿浩交往,他突然這麼說我也嚇了一跳,但是今天現場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當面拒絕他,改天我會私下跟他說,我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兩人當好同事就夠了,而且,我心裏只有……”本來很想衝動地說出口,說心裏只有他一人,但是一想到自己還欠了他好大一筆錢未還,那種卑微感作祟,讓姚若梅忽地咬住下唇,不敢把對他的愛慕說出口。

  藍天傑原先聽見前半段,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聽見後半段,心再度被懸吊得好高。

  “怎麼不說了?”他的喉頭像是被掐緊似的,難以順暢地呼吸,緊張地等著姚若梅說出答案。

  尤昊檠的觀察是正確的嗎?姚若梅真的喜歡他?

  姚若梅聳了聳肩,露出澀笑,故做輕鬆地轉移話題。“我心裏唯一的男人就是成彥,我只要看著成彥順利畢業、成家立業,就很滿足了,感情的事,再說吧!”

  她這種讓感情隨緣的態度讓他很操心,怎麼好像把愛情看得雲淡風輕似的。難道尤昊檠的直覺有錯?她真的喜歡他嗎?此時此刻實在瞧不出端倪啊!

  “怎麼只為弟弟打算,卻不為自己打算呢?你總該要談戀愛,要結婚生子的吧?”

  想不到姚若梅不答反問。“那藍大哥呢?你已經三十二歲了,怎麼也不談戀愛、結婚生子?”

  “我……”他語塞,腦子亂紛紛的,突然想起這些年來始終都是一個人過日子,原因是什麼呢?

  追根究柢,是因為認識了姚若梅之後,他的生活重心便一直是她,關心她、照顧她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因為有她來填滿他生命中的空缺,所以他不曾想過要去交女朋友來排遣生活中的寂寞。以往他不覺得那份關懷之情有什麼,但經過今天那突然冒出的心動,與方才阿浩告白之後害他吃味的情緒,他懂了。他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歡上姚若梅,只是被“妹妹”這個字眼蒙蔽住。

  車子開到藍天傑借給姚若梅暫住的豪宅前。

  藍天傑在門口停了車,姚若梅已經鬆開安全帶,但仍然還沒有要下車,靜靜地坐著等他的答案。

  “若梅。”他喊她。

  “嗯?”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將她的身子扳正,與她面對面。

  “怎麼了?”姚若梅被藍天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瞠大眼,不敢大口喘氣。

  藍天傑決定,是該坦白心意的時候了!不只是對若梅坦白,同時也是對自己坦白。

  他心跳怦然地說:“對於你,我其實很小心翼翼。”

  “嗄?”藍天傑在說什麼?她聽不明白,但她有預感,他即將說出口的話很重要,所以她屏息聽著。

  藍天傑繼續說:“因為過分小心翼翼地嗬護,所以忽略了那其中的感覺,到現在才遲鈍地發覺——”

  叩叩!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是大樓的警衛,他忽然抱著一個小紙箱來敲車窗,打斷了藍天傑尚未說出口的話。

  “藍先生。”

  藍天傑懊惱地閉眼,警衛來得真不是時候,他正準備剖白這份感情的。

  雖然不悅,但他仍維持臉色平和,按下車窗玻璃了解狀況。

  “有事?”

  姚若梅跟著他一起看向警衛,她同樣不明白警衛特地來敲車窗是為了哪樁?

  “藍先生,有一份您的雙掛號包裹在前天送來,因為您有吩咐,這些日子不住在這兒,我本來是想直接交給姚小姐的,但是公司有規定,這種郵件一定要交由本人親收才行,所以我幫您保管好,剛好您今天來了,可以親手交給您。”

  不愧是豪宅的管理係統,連警衛都訓練得很好,徹底執行公司的工作流程。

  “謝謝!”藍天傑在簽收本上簽了名,收下小紙箱。

  警衛離開後,他撕開紙箱的膠帶,瞥一眼裝在裏頭的東西後,他臉色微變,但隨即恢複正常,並且很迅速地將紙箱合上。

  “藍大哥,紙箱裏是什麼東西?你的臉色看起來怪怪的。”因為觀察得很仔細,所以她沒錯過藍天傑那稍縱即逝的慌亂神情。

  “只是一些書,我前陣子從網絡書店預購的。”他扯謊,決心不讓姚若梅知道他收到了什麼東西,同時,也因為這個東西,他的告白將暫時緩住了。

  因為,紙箱裏頭裝的是——

  冥紙。

  “喔……”她瞧得出來藍天傑似乎有意隱瞞什麼,基於尊重個人的隱私,她不好再追問,於是只好改問另一個問題。“對了,藍大哥你本來想說什麼?”

  “嗯?”

  “就是警衛來敲車窗前,你不是話說了一半?”

  “我是說……我到現在才遲鈍地發覺,你已經不是小女孩了,不簡單,已經可以自己跑法院去標法拍屋,以後公司絕對少不了你這一員大將。”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她好失望,胸口瞬間空空蕩蕩的,感覺像是一陣涼風吹過。

  “對。趕快上樓去吧!明天見。”

  “好,晚安。”姚若梅下了車,朝坐在車廂內的他揮揮手,腳步沉重地走進一樓大廳裏。

  一直目送著姚若梅的身影安全進到大廳後,藍天傑撚亮車頂上的小黃燈,再次把擱在大腿上的紙箱打開來看清楚。

  他沒看錯,果真是一大迭冥紙,其中還夾有一張白紙,上頭寫“台南幫”。

  出來這一行混這麼久,他不是第一次收到過冥紙,他懂那個意思,是警告他別斷人財路。跟他這一行有利益上衝突的不外乎就是搶標,八成是別人眼中肥美的案件被他搶走了。這種情況他知道怎麼處理,只要運用一點關係還不是太難搞定,但是,這一次有點棘手。

  對方署名“台南幫”,依他推測,可能是上個月他去台南標的那一塊商業用地引人眼紅。

  台南不是他熟悉的地盤,很難找到熟人來當公親。這也是他突然改變主意,不向姚若梅坦白心意的原因。若是讓對方知道他身邊有在乎的人、有值得牽掛的弱點,那麼,他怕會間接害了姚若梅。

  他現在要做的是找人暗中調查對方的來路,先搞清楚對方要的是什麼。通常這一類事件發生時都是為了利益,而他解決利益衝突的方式就是化敵為友,創造雙贏的局面,畢竟人在社會上行走,要的是朋友,而不是敵人。等找出對方的頭頭之後,他們可以談,他標到的那塊土地需要當地的建商大力炒作,而如果“台南幫”的人能夠合作的話,他可以將土地發包出去,使這塊土地創造出更大的利益,也能讓他免於因為管轄遠地的土地而疲於奔命,但是,先決條件是對方要肯才行。他就怕對方的胃口太大了,談不妥,如果真是這樣,最壞的打算就是請警方介入,但這樣容易兩敗俱傷,他盡量不想走到這局面。

  藍天傑重新發動車子,他心裏有了打算,在與對方取得聯係之前,若梅不能一個人落單。她住在這裏很安全,但是出門上班卻安全堪慮,但他不適合親自接送她,那只會讓寄冥紙來的人更加注意到姚若梅,因此最佳的接送人選便是——

  阿浩。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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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因為被老板授命,要他每天親自接送姚若梅上下班,阿浩樂得執行此任務,為此,他這些天還專程不騎機車,特別開車繞去接送姚若梅,就怕她風吹日曬雨淋的。

  這天下班途中,姚若梅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臉困惑地問阿浩。“阿浩,你知道藍大哥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嗎?”

  這個問題姚若梅前天已經問過藍天傑了,但他只說是因為最近有非要他親自去忙的事,走不開身。

  阿浩聳肩。“我也不知道,老板只說絕對不能讓你落單,送你回家時一定要親自看著你走進大廳裏才行。”

  “你也不知道……”

  她胡思亂想著,莫非……藍大哥聽見阿浩對她告白之後,覺得她和阿浩很速配,所以基於幫助員工撮合的心態,刻意幫阿浩製造機會?這個猜測讓姚若梅的心情變得很低落。

  “對了,你晚上有事嗎?一起吃個飯吧!我知道一間氣氛很浪漫的意大利餐廳。”阿浩沒發覺姚若梅的落寞,兀自興奮地邀約。

  人家都說溫馨接送情,他一定要把握這個機會,打動姚若梅的芳心!

  姚若梅搖頭,如同前幾天一樣,婉拒著。“不用破費了,我回家後再自己煮碗面吃就好了。”

  “喔……那……”阿浩紅著臉皮問:“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吃?很想嚐看看你的手藝。”這幾天邀約姚若梅都拒絕,送她回來後,她也不曾邀他上樓坐坐、喝杯茶,害他好心急。

  姚若梅苦笑了一下,面有難色,決定乘機把話說清楚。

  “阿浩……”她抿了抿唇,正要說出那天因為人多,所以不好意思當面拒絕他,其實她心裏另有所屬。

  阿浩看見她抿唇,突然插嘴。“你口渴了是不是?我去幫你買杯飲料!想喝什麼?紅茶?綠茶?咖啡?還是可樂?”

  粗魯的他難得也有細心的時候,他發現姚若梅在抿唇瓣,猜她應該是口渴了,所以想要趕快去幫她買飲料,展現體貼的一面。

  “不用了,我不渴。”姚若梅連忙搖頭。

  “別跟我客氣,前面路口就有一家超商,你在車上等我,我去買一下就回來!”

  說完,也不等姚若梅回應,急驚風似地把車子暫停在超商門口,連忙衝進超商裏頭去。

  因為不知道姚若梅喜歡喝什麼,所以阿浩買了五、六款不同的飲料,當他提著袋子走出超商門口時——

  傻眼!

  車子的副駕駛座被打開來,而姚若梅人不在車子裏頭!

  “若梅——”他大喊,以為姚若梅突然想到要額外買什麼,所以下車來找他。

  喊了老半天沒有人響應,他又衝進超商裏尋人,結果也沒看見姚若梅。

  他又走出超商,在車子附近繞了好幾圈,還是沒看到人。

  “若梅——”他再喊一次,並且掏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結果,電話鈴聲從車門敞開的車廂裏傳出。

  阿浩彎腰低頭,拾起姚若梅掉落在車座下的手機,愈想愈覺得姚若梅失蹤得很吊詭,她是個進退得體的人,不可能無故離開卻不知會他一聲。

  他又想到前幾天老板交代他絕不能讓姚若梅落單時的嚴肅神情,更加覺得不對勁,於是,立即撥了一通電話給藍天傑。

  “老板,若梅不見了!”

  “什麼?”藍天傑正在開車,聽見這樣的訊息,大聲咆哮著。“怎麼會?”

  “就是……”阿浩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老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了?”

  藍天傑背脊發寒,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握得泛白,他沒回答,只問他。“你人在哪裏?”

  阿浩說了一個地址。

  “好,待在那裏等我,我馬上到。”

  方向盤在藍天傑的手中拐了好大一個圈,他將車子調向,急駛著去和阿浩會合找人。

  這一刻,他嚐到什麼叫做心急如焚的感覺。

  為了姚若梅,他無限謙卑地祈求著,祈求老天爺別對姚若梅殘忍,別讓她受任何苦。

  ☆☆☆    ☆☆☆

  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盡管藍天傑已經動用了不少關係人脈,在姚若梅失蹤的超商附近展開地毯式的搜尋,但就是找不到人。

  藍天傑向超商借閱店門口的監視錄像帶,從錄像帶中看到姚若梅從阿浩的車上被人強行架走,押上另一輛廂型車的畫面。

  那畫面讓藍天傑看得愁雲覆頂,他大概知道對方的身分,這幾天他已經查出了“台南幫”那些人的背景,聽說對方的頭頭綽號叫做阿虎,是混過黑道的兄弟漂白後,轉型以法拍起家的公司,專門標售商業土地與千萬豪宅。

  對方應該是想藉由挾持姚若梅來交換那塊商業用地的產權,他無所謂,只要可以換得姚若梅平安歸來,他願意舍棄任何東西,只是,他怕對方耍賤招,不但產權要,人也會傷害。

  此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上沒有顯示來電號碼。

  “藍先生?”是個陌生的聲音。

  “我是,你是誰?”

  “寄冥紙給你的人。”

  “我知道你,阿虎哥是吧?”

  “好說。你有一位朋友在我這兒,我請她過來陪我喝杯下午茶,你不介意吧?”

  藍天傑咬牙切齒地說:“我很介意!”

  “是嗎?”阿虎冷笑著。“還是藍先生也想一起加入我和姚小姐的下午茶時光呢?我非常歡迎,只是,藍先生總不能空手而來,不帶點禮物吧?我希望看到的禮物是那一塊土地的所有權狀,代書的人選我這邊有,等你來了,我們當場就可以辦妥土地過戶的手續。”阿虎不怕藍天傑報警,因為在綁架之前他已經追蹤過了,發現姚若梅就住在藍天傑的豪宅裏,這讓他懷疑起姚若梅與藍天傑的關係,如今綁了人,也與藍天傑通了電話,不難從他的語氣裏發現他的緊張,這更讓他知道自己綁對人了,而他也知道藍天傑愈是緊張這個女人的安危,愈是不會輕易報警。

  “我知道了,你會看到你要的禮物,但是現在我想先跟姚小姐說話。”他想先確定姚若梅的安危。

  “沒問題!我不得不稱讚,姚小姐人美、氣質又好,是個很聽話的人質,知道掙紮只會討皮肉痛。”

  阿虎把話筒挪近姚若梅的耳朵旁,她的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無法動彈。

  “藍大哥……”姚若梅的聲音哽咽,快哭了。

  “若梅?”一聽見她發顫的聲音,藍天傑心如刀割。

  “我沒事。”她只來得及再說出這一句話,話筒便被移走了。

  阿虎繼續說:“記住,帶著東西,一個人來,你也不希望姚小姐美麗的臉蛋上多了一道疤吧?”

  對方又說了一個地址之後,才掛掉電話。

  藍天傑收了手機,把他方才和對方的對話及聽到的住址轉述給阿浩聽,並交代道:“我去救若梅,等我把人救出來後會通知你,你那時再報警,以免警方的動作太大,驚動了對方,我怕會因此連累了若梅。”

  說完,急衝到車旁,要只身去救人。

  “老板,我跟你去!”對於姚若梅失蹤一事,阿浩自責又操心,他也想去救心愛的若梅。

  “……好,你跟著一起去,但是一定要沈住氣,別輕舉妄動。如果我有什麼事情,千萬別留下來管我,只管帶若梅離開,務必把她平安帶回。”他打算先自己一個人去赴約,讓阿浩躲著墊後,他怕在救若梅的過程中有所閃失,屆時,如果他走不了,至少還有阿浩可以幫忙帶若梅離開。

  “老板……”阿浩眉宇擰著。

  老板對姚若梅的重視程度超乎他想象,老板居然一副願意用自身的生命去交換姚若梅安危的態度,此時他才明白,原來老板真的很在乎若梅。

  ☆☆☆    ☆☆☆

  藍天傑繞回公司去拿了台南那塊土地的權狀後,和阿浩趕到一間廢棄的倉庫,因為怕對方發現有旁人一同前來,憤而傷害姚若梅,所以藍天傑要阿浩壓低身子縮躲在座位下方的腳踏墊上,然後依照約定好的,一個人進到倉庫裏頭。

  他看見姚若梅被綁在椅子上,嘴巴上貼著膠帶,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這讓他暫時鬆了一口氣。他看著姚若梅,以眼神示意她,要她放心,他一定會救她出去的。

  “藍先生,東西帶來了嗎?”阿虎要他把東西交出來。

  “帶來了。”他從西裝內袋裏取出折好的土地權狀、印鑒,還有隨身攜帶的身分證。“既然東西我帶來了,你手頭上的人可以讓我帶走了吧?”

  “當然,但不是現在。還得請藍先生和姚小姐再多待一會兒,等手續辦妥之後,我們也都撤退了,自然會讓你們離開。”說完,阿虎轉頭對身旁的下屬交代。“去把他身上的手機電池拿掉,還有,去外面把他的車子輪胎泄氣,確定他無法在我們走了之後馬上對外聯係報警。”

  接收到命令的兩個下屬走過去架住藍天傑並取走他的手機,另一個則是往外走去,準備把輪胎的氣泄掉。

  一直躲在倉庫外頭車子裏的阿浩原本是聽老板的話按兵不動,但是他突然聽見倉庫鐵門打開的聲音,微微探頭一看,發現不太妙,從外面透過敞開的倉庫大門看進去,他看見老板被人架住,而姚若梅被綁在椅子上,現在往外走的人目標似乎正是車子。他心驚膽跳,眼看著對方愈走愈近,阿浩覺得這樣僵坐傻等不是辦法,壓根兒救不了老板和若梅,他沉不住氣,決定賭一把,先偷偷撥了手機報警,然後倏地坐起身來,發動車子,開著車子直接衝撞開倉庫的大門!

  撞擊的劇烈聲響讓一群人驚愣地回頭,藍天傑趁對方分神時,踹開架住他的那兩人,並且立即衝到姚若梅身邊,拿出隨身攜帶的瑞士刀割斷綁住她的繩子。

  姚若梅被鬆綁了,動手撕開嘴巴上的膠帶後,第一句便是驚恐地大喊——

  “藍大哥!小心後面!”

  一把利刃劃下,將藍天傑的手臂刺傷,流出汩汩鮮血。

  藍天傑忍痛,轉身一腳踢倒對方,趁著對方後退之時,他拉著姚若梅欲跑到阿浩車上,另一人見狀,拿起方才用來綁姚若梅的木椅往他們砸來,藍天傑沒有猶豫,立即以身體護住姚若梅,木椅重重地擊打在藍天傑的右手臂上,發出好大的撞擊聲,藍天傑痛得皺眉卻仍不肯鬆手,他一手把姚若梅護在懷裏,另一手擒住那人再度迎面砸下的木椅,然後腳一踹,踹中對方的膝蓋,使那人痛得連退了好幾步。

  開著車的阿浩看到老板和姚若梅受到攻擊,慌亂地駕著車子衝撞過來要接應他們。

  車門打開,藍天傑立即把姚若梅推上車,他隨後要上車時,阿虎卻掏出手槍,扳機扣緊,射出一發,子彈打中藍天傑的左小腿!

  藍天傑痛得跪下,他知道若是等自己爬上車後,勢必會耽誤阿浩和姚若梅逃離的時機,於是他砰地關上車門,催促道:“帶若梅先走,別管我!”

  “藍大哥——”姚若梅哭喊著,已經坐上車的她聲淚俱下地搖頭。“不要!你跟我們一起走!阿浩,不準開車,聽見沒有!”

  她硬是開了車門,下車要去拉藍天傑。

  “傻瓜!不準下車!快走!”他很氣姚若梅的固執,吼著她。

  “我不要!”她堅持著,跑過來抱住他,但是卻拉不起他,心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突然警車的鳴笛聲從倉庫的四周傳來,一群警察持槍進入倉庫內,十來枝警槍指著手上握有槍械的阿虎。

  阿虎和同僚寡不敵眾,很快就被警方製伏了,在一片混亂當中,阿浩和姚若梅一起把受了傷的藍天傑搬上車,一旁的警車馬上鳴警笛,為他們的車子開道,一路往醫院的方向直奔而去。

  車上,藍天傑身上的血流不停,而姚若梅臉上的眼淚也沒有停過,她讓藍天傑躺在座椅上,把他被子彈打到的那只腳抬高,以減緩血流的速度,又脫下身上的外套,在他受傷的地方纏繞綁緊,但是,血還是不停滲出。

  “藍大哥……”姚若梅涕淚交錯地抱住藍天傑的身子,好怕藍天傑會撐不住。“阿浩,開快點!拜托,請你開快點!”

  藍天傑的臉色因為流血過多而蒼白著,他的意識有點虛無,但仍硬撐著,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摸著姚若梅的臉頰,虛弱地說:“太好了……你沒事……”

  “嗯……我沒事……”姚若梅點頭,眼淚滴在藍天傑的臉上。“可是你——”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藍天傑摸著她臉頰的手忽然往下帶,將她的臉壓到他臉上,然後猝不及防地吻上她的唇,並且抵著她的唇瓣,喃喃地說:“還好……我真怕……失去你……”

  斷斷續續把話說完後,藍天傑眼一閉,因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留下張口結舌的姚若梅以及錯愕不已的阿浩。

  阿浩從後視鏡看到了,老板吻了姚若梅!

  他怔忡傻眼,這……這是怎麼回事?

  姚若梅也傻了,藍天傑居然吻她?為什麼呢?

  她以為他不是一個情緒外放之人,她以為他永遠不會對她做出逾禮之事,她以為他一輩子都只把她當妹妹般呵護,可是……方才他居然不顧阿浩在場,吻了她!

  這……代表什麼呢?

  ☆☆☆    ☆☆☆

  姚若梅和阿浩坐在醫院手術室外頭的等候椅上,姚若梅雙手交握放在胸前,不停喃喃祈禱著,希望老天爺能保佑藍天傑平安。

  阿浩安撫她說:“若梅,老板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嗯,我知道他一定會沒事的,他很堅強,不會那麼容易倒下來的。”她一直是這麼告訴自己,希望用念力來幫助藍天傑手術順利。

  “那個……”阿浩支吾著。“若梅,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

  “你和老板……你們在談戀愛嗎?”他覺得有點像,又有點不像。

  他的問題讓姚若梅微愣了一下,她思考了一下,說:“我們沒有談戀愛,不過,我喜歡他。”

  阿浩怪叫著。“你喜歡他?可是……我以為老板把你當妹妹,而你把老板當哥哥。”

  姚若梅坦言道:“我愛他,但是沒讓他知道,就算他只把我當妹妹看,我還是愛他。”

  聽到這裏,阿浩的心情一整個低落。如果姚若梅心中的人是老板的話,那麼他絕對無任何勝算,因為老板太優了,連他身為男人都很崇拜他的說。

  但是,他又覺得很奇怪,忍不住問:“既然你說你們沒有在談戀愛,那麼,老板為什麼……親你?”

  一想到那個猝不及防的吻,姚若梅不禁臉紅心顫著,她搖頭,表情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

  “連你也不——”

  手術恢複室的門在這時打開,藍天傑被推了出來,姚若梅拋下阿浩,心急地迎上前去,心疼地伸出手去摸藍天傑的臉。

  藍天傑的肌膚冰冷而蒼白,眼簾緊閉著,那虛弱的模樣讓姚若梅看了眼淚又落下。

  “藍大哥?”她輕聲喚他。

  “唔……”藍天傑睜眼,看見姚若梅哭喪著臉,勉強扯唇輕笑安撫她。“別哭……我很好。”

  姚若梅猛點頭,又哭又笑地說:“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哭了,真的不哭了。”說完,用手臂抹去眼淚,只留下笑臉給藍天傑看。

  “好乖……”藍天傑笑著,把手指從棉被邊緣伸出,僵硬地動著,姚若梅看見了,馬上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就這樣一路握著不放,幫忙推著病床回到病房裏。

  阿浩也一起過來推病床,他靜靜看著老板和姚若梅,如果他沒錯看的話,在他們彼此互望的眼裏閃爍著的,是溫柔愛戀的眸光吧?

  ☆☆☆    ☆☆☆

  回到病房後,姚若梅檢視一下藍天傑,發現他左小腿被槍打中的地方包著繃帶,她問護士,護士說醫生已經把卡在肌肉上的子彈取出,傷口縫合好了,腿傷的地方並無大礙,除此之外,他的右手臂還因為骨折而打著石膏。

  姚若梅看著藍天傑身上的血跡斑斑,心裏內疚又難過,她想替他擦乾淨,好讓他舒服些。

  “藍大哥,我去樓下買毛巾還有一些住院要用的東西,你先休息一下,等我回來再幫你擦乾淨身子。”她彎低身子,靠在床邊對藍天傑交代著。

  結果,藍天傑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扣住姚若梅的手腕,執意說:“不!你別走,留下來陪我。”

  經曆過差點失去她的那種恐懼,他再無法忍受她消失在眼前,也不放心她落單,即使是片刻也不行。

  “可是……你住院總要準備一些東西啊!我會留下來照顧你,但是我必須先去打點一下你的換洗衣服、拖鞋之類的。”

  “那些都不重要,你只管留下來就對了。”他不在乎住院這幾天是否只能穿著同一件病人服,也不在乎身上乾涸的血跡是否讓他不舒服,反正就是霸道地要姚若梅寸步不離。

  阿浩看了,站出來,直說:“你們兩個很婆媽耶!那些東西我去買就好了,若梅你就留在這裏陪老板吧!”說完,僵著臉,表情很不自然地走出病房。

  姚若梅和藍天傑看著阿浩落寞離去的背影,兩人交換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他們都知道,阿浩在鬧脾氣,理由是他吃味了。

  姚若梅沒有說出阿浩是因為看見藍天傑吻她,以及她當面親口承認愛著藍天傑,所以才這樣臭臉。如果是以前,她還會顧忌阿浩的心理,但是現在,她眼裏心裏就只有藍天傑,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別人了。

  她幫藍天傑把被子拉好,坐在床畔,表情好抱歉地說:“對不起,都是我,害你受這麼重的傷。”說完,眼眶又不爭氣地紅了。

  “傻丫頭。”藍天傑的手摸上她的臉頰,大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蛋,說:“應該是我道歉才對,是我連累了你,那些人的目標原本是我。”他把整件事情的始末說給她聽。

  “所以你才故意要阿浩接送我,就是怕我跟你太親近而引來他們的注意?”

  “對,結果還是錯估了,他們一樣綁走你來要挾我,不過還好你沒事。”

  聽到這裏,姚若梅的心微揚,本來還以為藍天傑是有心要撮合她和阿浩呢!

  “謝謝你,你居然拿那麼貴重的東西要來交換我,而且你好傻,居然還要我和阿浩先走,怎麼都不顧你自己的安危呢?”

  “不,沒有什麼比你還要貴重,我的印鑒、土地權狀、甚至是我的性命都沒有你來得重要,只要能換得你平安無事,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藍大哥……”她感動得鼻頭髮酸。

  藍天傑這麼護她的態度,以及他昏迷前的那個吻,都讓她好困惑,會不會……

  一絲微小的希望降臨,她自個兒在心裏胡亂猜想著,有沒有可能他也喜歡她呢?

  看見她眼裏閃爍不定的眸光,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那微微泛紅的臉頰,藍天傑不難猜想得到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他決定在這時坦言心事。

  “若梅,有一件事在你標到房子的慶祝會結束的那一晚我就想跟你說了,但是當時我剛好收到冥紙,那機會不太適合說,所以一直沒讓你知道。”

  姚若梅回憶起他說的那一晚,沒錯,在管理員來敲車窗前,他確實是有些話想跟她說的。

  藍天傑繼續說:“那時來不及說的,我想現在告訴你。”

  姚若梅睜著靈活的大眼,好認真地等著。

  “我喜歡你!”

  “啊——”姚若梅聽見了,倒抽一口氣,嚇得瞪凸了雙眼,並且用雙手捂住嘴巴,怕自己尖叫得太大聲。

  她的反應逗笑了藍天傑。

  “瞧你的表情,好像被我喜歡是一件很嚇人的事。怎麼,難道你討厭我,不希望我喜歡你?”

  “不!”被人冤枉心意了,姚若梅好緊張,連忙搖著頭,激動地解釋。“怎麼會呢?我怎麼可能討厭你,我其實很喜歡你!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從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上你了!可是我怕你只把我當妹妹看,而且我又虧欠你好多,所以我一直不敢讓你知道。”

  深怕他不相信似的,姚若梅迭聲說著,愈說臉蛋就愈紅。

  藍天傑輕聲笑著,很滿意聽見她這麼激動的告白。

  “真高興聽見有人說喜歡我,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懂得什麼是愛了。我想我必須謝謝你,謝謝你陪我,是你讓我重新感受到心靈相係的那一份悸動。”他摸著她垂在耳畔的髮絲,好滿意此時此刻有她陪在身邊的時光。

  “我才要謝謝你,你幫了我太多,多到我無以回報。只要你不反對,我願意一直陪在你身邊。”

  終於說出了對他的愛,而且還用那麼激動的方式,她心裏覺得很糗、很丟臉,眼簾低垂著,不敢迎接他的注視。

  “你知道嗎?我到現在才明白,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我在扶持你,其實,是你的存在扶持著我,讓我走過低潮傷痛。我在想,可能是老天爺好心賜給我一個禮物吧,那個禮物便是你。”

  “藍大哥……”藍天傑把她說的真好,害姚若梅超感動的。

  藍天傑知道她又想哭了,他握住她的手,與她纖細的手指十指交扣著,感性地說:“以後,還要麻煩你一路陪著我,我們可以相互扶持著。”

  “……嗯!”姚若梅用力點頭,懸在眼角的淚終於忍不住滴下來,然後俯趴在藍天傑的胸口放聲大哭。

  ☆☆☆    ☆☆☆

  病房門外。

  早已買好東西回來的阿浩,一直躲在門外偷聽著,聽得難過又心酸。

  唉~~他知道,他要失戀了……不,或許稱不上失戀,畢竟他根本還沒追到姚若梅啊!

  他在心裏呐喊著:為什麼偏偏對象是他敬重的老板?如果是別人的話,他一定會不管那麼多,追求到底的!

  可是,因為是老板,因為是優秀可靠、在他心中無人能及的老板,所以……他認輸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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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3 01:57: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藍天傑住院的這段期間,警方有派人來做筆錄,藍天傑順便向那名警員打聽,知道那天在倉庫的槍戰中,阿虎那一行六個人都被製伏,並移送回台南地檢署偵訊,在偵訊過程中查知身為頭頭的阿虎在台南也經常以同樣的手法來對付搶標的人,不但如此,他還涉嫌股票內線交易,算得上是經濟犯,這一次落網判刑下來,免不了要過幾年牢獄生活。他還聽說,“台南幫”裏頭有人看不慣阿虎的方式,一直想阻止阿虎坐大,如今剛好趁著這機會,另組一片江山,搞一個規模更大的法拍公司。

  藍天傑在醫院休養了一星期後出院,出院後,姚若梅堅持要親自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她要藍天傑搬回原來的豪宅裏,好方便她日夜關照他。

  藍天傑腳上的槍傷因為子彈只有傷及肌肉,沒有損害到骨頭,所以目前的狀況是縫合好傷口、包紮著紗布,只要不劇烈活動去牽扯到傷口的縫線,並不會影響到行走,但是因為他的右手骨折,石膏還不能拆,確實需要人幫忙打理生活瑣事,而他也很樂意與姚若梅相處生活,所以完全無異議,一出院後就直奔回他原本居住的豪宅裏。

  回到久違的家,藍天傑坐在客廳裏,一邊翻著報紙,一邊聽著廚房裏傳來的聲響。

  姚若梅正在下廚,聽說是要煮鱸魚湯,她說那是要讓他補充蛋白質,好幫助傷口愈合。

  鍋碗瓢盆輕撞的聲音、抽油煙機的轟轟聲響,以及姚若梅移動腳步的聲音,聽在他耳裏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廚房門口探看著,姚若梅因為太過專注於烹飪,所以沒發現藍天傑出現在她背後。

  藍天傑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突然有種家的感覺。

  “咦?怎麼來這兒?”姚若梅終於回頭,發現正在遙想出神的藍天傑,對他笑著說:“可以先去餐桌那兒坐著等,馬上就煮好了。”

  “好香~~”他沒聽她的話去餐桌等,反倒走到瓦斯爐旁,與她並貼著站。

  藍天傑看看鍋裏翻滾的魚湯,拿起湯匙舀起。

  “等一下,我還沒試味道,而且很燙,你小心點。”

  “我幫你。”他把湯匙湊到唇邊,細心吹涼了。

  姚若梅本來以為他要親自試口味的鹹淡,想不到,他居然把吹涼的魚湯挪到她唇邊,喂她喝下。

  姚若梅因為他這個親密的動作而脹紅了臉蛋。

  “怎麼樣?”他問她,笑看她紅通通的臉。

  “嗯,可以了。”她眉眼帶笑地點頭,若要問她,這魚湯是什麼味道?她會說,是甜的,那是一種比蜜還要甜的美好滋味,而讓這湯變甜的秘方就是加入——愛。

  “我幫你盛一大碗,要全部喝光喔!”

  “好。你也陪我一起喝。”藍天傑心疼她這些天在醫院照顧他,累得變瘦了,要她也一起來補身子。

  姚若梅端了兩碗魚湯到餐桌上,當藍天傑準備伸手拿湯匙時——

  “先等等!”

  姚若梅去搬來一個小電扇,放在餐桌旁,對準冒著熱煙的魚湯吹,她同時還用湯匙不停攪拌,想讓熱湯降溫,以免燙了藍天傑的嘴。

  “好了,現在可以喝了。”忙完後,她才在他身旁落坐,笑著把湯碗推到藍天傑面前。

  藍天傑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明白她的用心。她做事情不但認真,而且連小細節都顧慮到了,知道他右手上石膏,所以刻意把湯匙擱在左邊,又擔心他燙了嘴,所以幫他把魚湯吹涼了。如果不是付出真心與耐心,很少有人可以把細節做得這樣無瑕。

  “謝謝。”藍天傑向她道謝後,吃了一塊魚肉,忽然,眼睛驚喜地瞪大。“這……怎麼沒魚刺?”

  這魚湯不但鮮美,而且還沒有魚刺,讓他可以放心地大快朵頤。

  “我怕你被鯁到,魚塊在下鍋之前我都已經事先挑去魚刺了。怎麼樣,好吃嗎?”

  “非常好吃,你的廚藝很好,而且還挺會照顧人的。”這些天在醫院裏他已經深刻地感受到姚若梅無微不至的照顧,現在,他又再一次體會到她的用心,這丫頭,這樣寵他,什麼事都不讓他自個兒動手,全部一手包辦,也不怕累壞自己。

  “有嗎?”她不覺得這樣有特別照顧他什麼,只覺得為他做任何事都是甘之如飴。

  “當然有。你知道嗎?我發現我以前錯了。”

  “哪裏錯了?”

  “我以為你是柔弱嬌嫩的小花,需要我的嗬護栽培,但其實你勇敢堅強,韌性十足,不但沒被環境打倒,而且還有餘力關懷旁人,甚至,把那份勇敢向前的態度感染給周遭的人。我發現自從你來公司上班後,公司裏的氣氛變得特別樂觀正向。”

  姚若梅被他誇得局促了起來,扭捏地說:“唉唷~~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啦!”

  “你當然有,而且我覺得我很幸運。”他笑看她難為情的嬌態,覺得她好可愛。

  “咦?幸運什麼?”

  “幸運有你這麼棒的女朋友。”

  姚若梅聽了,心花怒放,眼神含媚地瞅著他,體溫更是直線飆高,只差沒熱到頭頂冒煙。

  她嘟著唇,羞怯地說:“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很會說花言巧語。”

  “女朋友”這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聽起來像是天籟,她好喜歡聽他這麼說,喜歡他用女朋友的角度來看待她。

  “我很久沒說甜言蜜語了,很生疏。”

  “喔?那表示你以前常說嘍?”她嘟著唇,斜睞了他一眼。

  “哈!”藍天傑朗笑一聲,問:“我可以當成你這麼問是在吃醋的意思嗎?”

  “或許吧?我沒有為了男人吃醋過,不懂那感覺。”她只覺得心頭微酸,有點不是滋味。

  “那就是了。”藍天傑替她下了定論。“我必須說,你吃醋的模樣很漂亮。”

  “哪兒漂亮了?”她瞠他。

  她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形容女人吃醋時很漂亮的,人家不都說女人一旦吃醋,就面目猙獰難看嗎?

  “當然漂亮,你吃醋時臉蛋紅得像水蜜桃,而我喜歡吃水蜜桃。”

  姚若梅傻住,眨眨眼,慢慢消化他話中的意思,在聽懂他的暗示後,臉蛋又更紅了。

  藍天傑再加一句。“現在紅得像蘋果了,沒關係,我也喜歡吃蘋果。”

  說完,手指頭勾起她的下巴,臉頰貼近她的,在她紅得發燙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在剛萌發的愛情面前,他不吝嗇說愛,不吝嗇以甜言蜜語來誘哄她的心。

  姚若梅羞得臉低垂,嗔言道:“你都不用喝魚湯了嗎?我專程煮給你喝,幫助你傷口愈合的。”

  “當然要喝,但是我比較想先吃水果,水果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對傷口愈合也很有幫助。”說完,撥開她因低頭而垂下的頭髮,改在她唇上親啄了一下。

  姚若梅被他的比喻逗笑了,露出貝齒。

  藍天傑乘機深深地吻住她的唇,舌尖滑入她嘴裏。

  姚若梅笨拙地響應著他的吻,學他吻她的方式,輕淺地含吻著。

  她的動作輕易地激發他的欲望,他想吻得更深入,下意識地欲抬起另一只手扶住她後腦,結果——

  “噢!”他痛叫一聲。

  耳鬢廝磨間,藍天傑一時忘情,忘了他的另一手還打著石膏,這麼一抬高,扯動了傷口,痛得很。

  姚若梅乘機退開,嬌喘籲籲的,雙手捧著臉蛋,羞得不敢看他。

  “真掃興的石膏!”藍天傑懊惱地看著右手臂上的石膏,覺得在這親熱的時刻喊痛有損他的男人威風。

  果然,姚若梅莞爾一笑,糗他。“我覺得你還是乖乖地先喝魚湯吧!現在還不是吃蘋果的時候。”

  “是!全聽我女朋友的安排!”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姚若梅尤其笑得甜蜜,因為她知道,幸福的青鳥已經降臨在她肩上了。

  ☆☆☆    ☆☆☆

  喝完魚湯後,姚若梅開始忙著將許多天未住的房間稍微打掃一下,幫藍天傑的臥室換洗了新的床單,把自己原本的東西搬到客房去,這寬敞的主臥房是當初藍天傑讓給她睡的,如今主人回來了,她理所當然要搬去隔壁的客房睡。

  藍天傑見她穿著圍裙、頭髮紮起,裏裏外外忙得很起勁,忍不住問她。“在忙什麼?在醫院裏已經很累了,回到家怎麼不休息一下?”

  “不行!我要快點弄完,否則晚上你就沒房間睡了。”

  “怎麼會?我的房間有什麼問題嗎?”

  姚若梅搖頭。“沒問題。”

  他挑眉。“那不就得了?”

  “可是,在今天之前,那房間是我在睡的,我必須先把東西搬走。”

  “為什麼要搬?”

  姚若梅垂肩,一副他怎麼可能聽不懂的表情。“當然要搬,要不我晚上睡哪兒?”

  “就睡我房裏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那你呢?”

  他唇畔逸笑,逗她。“一樣也睡我房裏。”

  “喂!”她瞪他,可惜那因為害羞而酡紅如醉的臉蛋太迷人了,使得她的瞪視不具威脅效果。

  “不行嗎?”

  她低聲囁嚅著。“當然不行……”還問,他是沒看見她臉紅到不行嗎?

  藍天傑發覺她真的很容易因為他的話而臉紅,這個新奇的發現讓他愈來愈愛捉弄她。

  “為什麼不行?”

  “就是……”她語塞,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與他同床共眠會好緊張的。“還不行啦!而且你……你手還受傷。”

  藍天傑悶笑,聽,她這麼說,就表示她想歪了,於是他故意正色道:“我受傷了,理當需要人照顧,所以要求一個貼身的看護在夜裏陪在我身邊不為過吧?就像在醫院那樣,夜裏幫我倒杯水什麼的。你怎麼了?幹麼因為這樣臉紅?難道……你心裏在期待些什麼?”

  姚若梅聽懂了,原來藍天傑在笑她,故意誤導她想歪了,還反過來糗她。

  她又羞又窘,撂下話說:“你以後沒有蘋果可以吃了!”

  藍天傑嚇到,這可嚴重了,連忙起身過來,以單手摟住她的腰,討好地說:“別氣!開玩笑的,你晚上想睡哪一間房都可以!”

  姚若梅從他的反應,看到他的在乎與緊張,發現他很在意她的情緒,那種被他捧著在乎的感覺讓她突然覺得開心,不惱了,噗哧笑開來。

  見她笑了,藍天傑放心了,他有感而發地說:“我發現我的弱點真的是你,你的一顰一笑都可以輕易影響我。”

  姚若梅卻說:“可是我不想是你的弱點,我想成為你的支柱。”她想到自己若是成為藍天傑的弱點,會害他因她而受到傷害,就像這次被擄走的事件,所以她要堅強獨立起來,不但不能牽絆他,還要能幫助他。

  聽她這麼說,藍天傑先是一愣,隨即笑開來,這麼嬌小的身軀裏居然蘊藏著這麼大的誌氣,他很佩服。

  “好啊!你就當我最大的支柱。”他把她的頭壓在他肩窩上,吻著她的髮,聲音裏有著一絲激動。

  多好啊!一個支柱,支撐著他向前的力量。

  ☆☆☆    ☆☆☆

  因為在醫院裏不方便沐浴,只能靠毛巾擦拭身體,這讓藍天傑很不舒服,他想要暢快地沐浴一番。

  所以當姚若梅忙完所有的事後,她在主臥室的浴缸裏放滿了水,並且放了一個舀水瓢,準備好浴袍,然後呼喚著藍天傑。

  “藍大哥,我都弄好了,你可以進去洗澡了,但是要小心,打石膏的手別碰到水。”她去拿來大塑料袋,先妥當地包裹好藍天傑手上的石膏,並且幫他把腳上的傷口貼上防水膠布,才讓他進去浴室。

  因為怕他行動不便出了什麼意外,姚若梅不放心,傾聽裏頭的動靜,打算若是藍天傑跌倒或什麼的,“藍大哥,可以嗎?”她隔著浴室的門板問。

  “是可以,可是我刷不到背。”

  “那……”姚若梅遲疑了半晌,說:“那我幫你吧!”

  “你幫我?你不介意?”

  囑咐著藍天傑別鎖門,她守在浴室外,側耳馬上衝進去救人。

  “當然不會。”她不介意,她願意為藍天傑做任何事,她只是很難為情。“那你先把身體轉過去。”

  “好。”藍天傑的聲音裏有笑意。

  “那……那我要進去嘍!”

  “好。”知道她怕羞,所以他很配合地轉過身子。

  姚若梅深呼吸,抬手捂住雙眼,閉眼、推門,小心翼翼地走入煙霧嫋嫋的浴室裏。

  藍天傑聽見身後緩慢遲疑的腳步聲,疑惑地轉身,看見姚若梅的模樣,驀地朗聲大笑著。

  “你笑什麼?”她倏地睜眼想問明,但隨即被眼前的裸體嚇得尖叫閉眼。“啊——對不起!”她迅速轉身,臉頰又紅又燙。

  “笑你這樣又是閉眼又是遮掩的,怎麼有辦法幫我刷背?若是一不小心還會跌倒呢!”

  “可以啦!”姚若梅背對著他說:“等確定你把身體轉過去以後,我就會睜開眼睛了,你快點轉過去啦!”

  “好~~”他隱忍著笑意,覺得她的一舉一動真的好可愛。

  “轉了嗎?”

  “轉了。”

  “真的?”

  姚若梅緩緩回頭察看,果然,藍天傑已經轉了過去,背對著她。

  她籲了口氣,走過去,靠近他的背,舀了一瓢水,徐徐淋下,然後拿來沐浴巾沾上沐浴乳,搓出泡沫後,開始在藍天傑的背上刷洗著。

  藍天傑不說話,靜靜地任她服務,享受這一刻的寧靜幸福感覺。

  姚若梅也不敢說話,雙手滑過他的背,這才知道他的身型有多偉岸,那寬厚的肩膀給她無比的安全感,一路帶領她走過挫折與脆弱的階段,她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她銘心不忘。

  氣氛很溫馨,他們兩人都靜默,但是卻能感覺彼此的心意相通。

  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在藍天傑腦海裏冒出,他覺得,所謂盼“家庭”應該也就是如此吧!

  姚若梅終於幫他刷完背,舀了水淋下,衝去泡沫,拿來掛在一旁的浴袍披在他身上。

  “已經好了!你現在手上有石膏,不方便穿衣服,反正等一會兒就要睡覺了,要不要直接穿著浴袍當睡衣?”

  “也好。”

  “那你先去床上躺著休息,我把浴室收拾一下再出去,等會兒再拿睡前要吃的藥給你。”

  “謝謝。”

  藍天傑來到床邊,還不想睡,身體斜倚著床頭櫃,將床旁桌上的筆電拿來擱在大腿上。這些天住院,有很多公事都沒有處理,他想趁著入睡前瀏覽一下資料。

  過了一會兒,姚若梅端了一杯水來叫他。

  “藍大哥,吃藥了。”

  藍天傑的視線從筆電屏幕上抬起,看見姚若梅手裏拿著藥站在床邊,她一身休閑樣式的睡衣,頭髮微濕,顯然也已經沐浴完畢。

  “謝謝。”他接過藥和杯子,含水吞下後,把杯子交還給姚若梅。

  “你在看什麼?”姚若梅不急著走,在床沿坐下,好奇地問。

  “看我住院這幾天,法院有沒有新的法拍案件。”

  “有嗎?”

  “是有一些,我想輸入我的檔案裏頭,但是只有左手可以使用很不順手,你來幫我好嗎?”

  “好啊!”姚若梅爬上床,背倚著另一邊的床頭櫃,將筆電搬到她腿上,依照他的指示幫他輸入數據。

  她手裏邊做著事,嘴裏邊和他討論,很認真地聽他分析每一個對象的優缺點,從他身上學習經驗。

  “對了,有一本書可以幫助你學得更多,我推薦你看,書我有,就放在書房那邊,我去拿來。”

  說著,藍天傑就要下床去拿。

  “我去拿就好。”姚若梅阻止他。“放在哪個地方?書桌還是書架上?你告訴我。”

  “那裏書很多,你找不著的,還是我去吧!”

  藍天傑去到書房,他在貼牆的大書櫃裏找到了書,帶著書走回臥房時,不期然地看到了那個閉上眼睛、癱軟在床鋪上睡著了的姚若梅。

  他先是一塄,隨即溫柔地笑著。

  他輕聲地走了過去,緩緩爬上床,發現姚若梅呼吸輕淺地睡著,嘴唇因為側躺而微微嘟起,濃密鬈翹的睫毛閉合,眼瞼下方有疲累的陰影。

  他知道她八成累壞了,在他住院的這幾天,她事必躬親,什麼事都要攬在身上硬撐著,難怪會這麼疲憊。

  “若梅?”他輕輕搖搖她的肩膀,想叫她回房去睡。

  結果姚若梅不動如山。

  藍天傑不禁覺得好笑,下午的時候不是才說不能跟他睡在同一間房嗎?結果現在就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

  他也不忍再吵醒她,拿走筆電,熄了燈,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和她一起躺著共眠。

  閉上眼睛前,他撥開她額頭上的髮,在她額際落下一個吻,並且在她耳畔小聲說著。“這些天辛苦你了。”他心疼她的付出,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這個女人他將終其一生守護。

  他的動作擾了姚若梅的睡眠,她一個蠕動,身子下意識地往溫暖的地方鑽去,頭顱側倚在他沒有受傷的那邊胸膛上,磨蹭著想尋找一個舒適的位置。

  結果,她的磨蹭弄鬆了他綁在浴袍腰間的帶子,浴袍的前襟鬆開了,那個睡得舒服的人滿足地將臉頰貼在熱呼呼的胸肌上,讓沉穩有力的心跳節奏貼在耳邊,伴她入夢。

  藍天傑無奈笑著,這丫頭這樣天真地磨蹭著他,殊不知她的動作足以引燃他深層的欲念,真是殘忍!唉~~這簡直是在挑戰他的自製力。

  但是……為了她,他願意接受任何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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