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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6 21:56: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原住民重大歷史事件:北埔事件與五子之碑
隘勇線一直是我在學術調查研究上的主題。1月10日,我與老友L君駕車到新竹縣北埔鄉的內豐一帶,要尋找1907年11月14日北埔事件的歷史痕跡。

新竹縣北埔後山自清代咸同年間金廣福入墾以來,漢人佔地開山熬腦、侵犯原住民傳統領域,相對地原住民則以出草殺人來回應。雙方關係緊繃,漢人遂以設隘守望為防「番」手段。在淡新檔案中,就有許多關於新竹地區之隘制、隘勇、隘租等等記錄。

日本人1895年治台後,也沿用隘制為防蕃手段,日治初期隘制紊亂,有官方補助民間自辦的、有樟腦局自辦的,多頭馬車莫衷一是,成效也參差不齊。1902年因樟腦利益衝突而爆發南庄事件,檢討過後,警察體系於1904年全面接辦隘勇線,將隘勇線警察化、體制化、現代化。


 
(隘勇與隘寮,引自《台灣蕃族與隘勇線》,1906)

隘勇線不是字面上的一條「線」,而是一個帶狀的準軍事防禦線。以設置在山嶺水際等天然界線的「隘路」為主體,隘路上間隔一定距離設置隘寮,派隘勇日夜駐守,每2至4處隘寮由巡查駐守的「分遣所」指揮,各分遣所則由有警部或警部補駐守的「監督所」指揮,輔以掩堡、木柵、通電鐵絲網、探照燈、地雷等現代科技以防禦原住民、阻絕蕃地與平地。

北埔事件‧1904/11/14

北埔後山的內大坪地區,現在稱為內豐(因當地居民避諱諧音「大貧」而改名),以北埔冷泉 聞名。日治之後此地於1904年就設置隘勇線監督所,下轄7個分遣所、28處隘寮。向西南可聯繫苗栗南庄、大湖,向東北聯繫竹東的上坪、內灣乃至關西、大溪一帶隘勇線,可謂位居關鍵位置。

1907年11月14日深夜,在新竹廳北埔支廳的號稱模範的大坪隘勇線上,45名客家籍隘勇與一部分賽夏族原住民,分成兩隊,一隊由南向北先後襲擊加禮山、三腳、大坑、大窩分遣所,另一隊則陸續襲擊鵝公髻、一百端、長坪頭分遣所,將日警及警眷全數殺害後,兩隊會合於大窩分遣所,並共同襲擊大坪隘勇監督所、換蕃所及附近的日本民家。內大坪一地共有日本官民32名被殺身亡,其中包括5名4歲到12歲的孩童,另有5人負傷。

15日凌晨,隘勇們殺入北埔,將北埔支廳內外共24名日警及家眷殺害,並志得意滿地牽出當地豪族姜家的馬匹、穿著掠奪而來的警察制服與姜家的前清官服,準備殺到新竹去,與起事首領蔡清琳所說的「已於海岸登陸的清軍」會師,卻遭遇增援而來的百餘名日本警察與軍隊,隨即四散潰逃,逸入蕃地躲藏。

日警幾乎兵不血刃地收復了北埔及內大坪一帶隘勇線,隨即大肆搜捕壯丁,發起攻擊隘勇線的何氏兄弟自刎,巫新炳被捕,蔡清琳則被賽夏族人殺害,日警在北埔成立臨時法庭,共有9人被判處絞刑結案。但據當地傳說,被殺的隘勇及平民遠遠超過被判死刑的9人。在1984年,當時擔任內豐國小校長的楊鏡汀從戶籍資料中記載的死亡日期判斷,僅內大坪一地就有78名平民與隘勇遭到集體屠殺、集中焚燒,遺骨草草埋葬在「五子之碑」下方,這批骨骸已經在2006年9月底出土。

尋找五子之碑

北埔事件的過程與影響,不僅日本時代就有檔案、報紙、專書等大量資料,現今也已經有許多論述問世,例如去年(2007)北埔事件百週年就曾經舉辦學術研討會,姑且不去論斷是非功過,我最在意的,是紀念5名日籍罹難孩童的「五子之碑」。

內豐一帶曾經出產煤炭,在1950、60年代是人聲鼎沸的礦業聚落,還設有以水力發電的洗煤場等,但現今徒留半毀店面,人口外流,不復往年盛況。「內豐浩劫」書中提到,從內豐國小後面有路可通往五子之碑,不過廢校已久,校庭荒湮蔓草,不知山路從何找起,乃退回北側深壢橋溪畔,在下游找到1968年重建的內豐吊橋的鋼筋水泥橋門與橋面板、纜索殘蹟。


 
(內豐聚落內已荒廢的店屋)

 
(已廢校的內豐國小)
過溪後有岔路通往柑橘園,從地圖研判,此路可通往長坪一帶。將車停妥,L君與我背起小背包,沿產業道路走一段,忽然發現位於寬廣的河階上的柑橘園裡,一道筆直東北西南向的6尺路,就像隘路一樣,遂沿此路向前行。走到溪谷收窄處,又出現一座完好的吊橋,簡直就是隘路。


 
(長坪柑橘園內的疑似隘路)

 
(長坪溪谷的老吊橋,其細部仍是舊鐵線橋的作法)


 
(「往五子之碑」指標大石,路在左下,渡溪後攀上河階)
過橋到溪谷西岸,沿山腰繞一段路,路旁有人工疊砌的石造駁坎,心想這路八成與隘勇線有關,一面定位、一面照相,眼前又出現一塊巨石,上面鑲嵌著小石板寫道「五子之碑」與指向溪床的箭頭。兩人下溪床,是一處合流點,沿溪上溯一小段,並於兩岸找路未果,又退回合流點,這次找到路了,在溪對岸(東岸)。

護膜樹苗圃

攀上河階地,出現令人驚奇的龐大整地遺跡,高達2m的石砌駁坎,乍看可能是內大坪監督所遺址。不過L君持草刀一路砍進去又出來,有了不同的看法,他發現由上而下至少有6處平台,每階高差1至2m,最關鍵的是各階之間沒有斜坡或石階相連,不像警察據點,而可能是苗圃,我同意他的看法。後來比對文獻確認,這是日治當時被稱為「護膜樹」(gomu)的橡膠樹苗圃。


 
(護膜樹(橡膠)苗圃舊址)
遺骨出土地

追著不明顯的路跡,繞到苗圃上方,路跡呈之字爬升,陡上稜線後,L君恍然大悟:原來已經到了五子之碑的附近,雖然現在這裡現在是芒草叢生的荒廢景象,不過日治時期此地有水圳、有水田,是重要的耕地。向北轉進柳杉造林地帶,不一會兒就到了一片寬闊的空地,此地就是被殺的隘勇與內大坪居民遺骨出土的地點。

每次到達歷史事件的現場,總是感慨萬千。脫下帽子,向香位深深鞠躬,願他們安息。五子之碑就在此地上方不到20m的地點。
五子之碑

座落在亂石堆起的基座上,高2尺5寸5分、手掌形狀的紀念碑正面刻著5位罹難孩童的姓名與年紀,背面則是立碑人宮川保之以筆名「野艸庵一水」題下的沈痛詩文:「砍斷五指同血淚、五指山下五子悲」,立碑時間是事件發生後3年。紀念碑的基座上,有到訪者留下的各種玩具小汽車、小鐵桶裝的零食,還有三義的木鴨子等等玩具,是獻給這些罹難孩童的,我與L君也拿出水果略表心意。


 

 
陽光從筆直的杉木樹梢點點灑下,間雜著冠羽畫眉「吐~米酒」的俏皮鳴叫與沙沙風聲,心情卻無法放輕鬆。是怎麼樣的仇恨,讓隘勇們毫不留情地刺殺4歲幼童?又是怎麼樣的報復心理,讓日警在暗夜裡,將手無寸鐵村民集中殺害、推入大土坑、潑上汽油點火焚燒?

這種難以言喻的感慨,與我多年前在八通關日本路東段的大分,初次見到「殉難諸士之碑」時的心情,一模一樣。

從晚清到日治初期近50年間,客家籍的隘勇們駐守在隘勇線上,一天24小時不間斷地,在狹小的隘寮中與原住民勇士們持久對峙,極其低廉的薪水、惡劣的生活環境、粗陋的飲食,瘧疾痢疾如影隨形,更隨時有被殺的危險,造就了隘勇的亡命性格;漢蕃交界地帶長年的緊張對峙,原住民出草,而漢人抓到原住民也是殘忍地殺害、甚至還以「殺蕃賞」為獎勵,多少原住民婦孺就這樣命喪漢人之手,更還有「食蕃肉」的陋習。

我想,1907年北埔隘勇線上的客家隘勇們,面對內大坪手無寸鐵的日本婦孺時,可能也是以一種類似原始部落之間爭奪生存資源的「生存戰爭」的滅族心態,來進行血腥屠殺;而日本軍警的報復屠殺,則是以血洗血的報復鎮壓手段。這個事件,對北埔及內大坪的傷害,即使在百年後,仍然如陰影般揮之不去。

北埔事件後,身為虔誠基督徒、也是名詩人的宮川老翁,變賣自己的珍寶籌募經費來籌建紀念碑,紀念這些當初都是宮川一手創辦的主日學校(日曜學校)的罹難學童,土地則由富山清太郎捐獻,他的兒子晴雄也是罹難孩子之一。

陽光灑落在五子之碑上,非常地平靜而祥和,彷彿還能聽見宮川老翁演奏風琴,13名台日孩童清亮的歌聲縈繞著。希望這事永遠不會再發生在我們的島上,我雙手合什,真誠地祈禱著。


 
內大坪冤魂?日本人遺骨?

調閱台灣總督府公文類纂,在冊號01735、文號09的明治43年(1910)6月10日的『紀念碑建設ノ件』公文中,台灣總督以指令第3592號許可了由宮川保之提出的北埔事變遭難記念碑建設案,這就是五子之碑的許可文件檔案,此碑於9月2日竣工。其中第一附圖「紀念碑建設位置」圖中,清楚地繪出了大坪蕃務官吏駐在所、大坪警察官吏派出所、富山宅、ゴム苗圃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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