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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祁歡]桔梗情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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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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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30: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桔梗情深 作者:祁歡

曹譯他到底是以暴制暴的殺手,
還是無禮可憎的超級沙豬?
任舒雲以為只有女人才多變,
誰知這男人才百變得厲害呢!
可不管啦!
她任舒雲跟這個冷邪男子的仇是結定了!
是,一開始她是搶了他的車位,
可沒想到連喝個咖啡、參加宴會都會遇上他……
而這男人竟自大、無恥地調侃她,
說她在向他搭訕?
還假冒油嘴滑舌的畫家,
將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可惡!
她到底是倒了幾輩子楣,
竟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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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31:0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八六年,五月十八日,夏初,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又是六個女子每週固定的聚會。

  「綿綿,快去吧!」齊舞輕聲催促。

  只見大伙暱稱為綿綿的任舒雲正悠閒的泡著茶,純熟的動作看得出精於此道。

  「你爹地到底以為這是什麼時代,還相親!」裴星勾起一個淡淡的,嘲諷的笑容。

  魏藍煞有介事地瞪任舒雲。「奇怪,你的面相不錯啊,長得是天上僅有,地下無雙的天仙美貌,宜家宜室又絕沒有問題,任爸爸怎麼會以為你嫁不出去?」

  綿綿斜睨她一眼。「你笑啊,再繼續啊!」

  沈藍無視她「溫柔」威脅,準備繼續高談闊論。

  「這就不是我在說……唉啃!」魏藍的白色長褲上明顯一個黑印。

  「妹妹,她跟我!」魏藍哭喪著臉要博取雷珊珊的同情。

  只見姍姍幸災樂禍揚起嘴角。「活該,誰叫你落井下石!」

  「水蓮……」沈藍轉向符水蓮。

  水蓮淡淡笑開。「不關我的事。」

  魏藍恢復原來的臉色。「算了!早就知道你們無情無義,我珍貴的眼淚就當免費送給你們。」

  其它五個女孩動作一致的噓她,口中更是默契十足的一同說出。「不希罕,還你!」

  「你們都欺負我!」

  清柔的笑聲,狂放的笑聲,協調地充滿室內,傍晚的陽光,照得一室生輝。

  她們相識於生命中的流金歲月,在某大中文系,同班同學的關係並未加深她們對彼此的認識,反而是一場校外的烏龍聯誼促使六個女孩成為莫逆。

  她們曾為了討論報告而爭得面紅耳赤;為了小女孩之間的耳語產生誤會;就連吃一餐飯都可以成為拌嘴的話題。但大部分的時候,她們可以為同一句話的心靈相通而笑得瘋狂;也可以為一個臨時心情爬上天台,等待清晨的第一道陽光,在大地初醒的那一刻編織美麗的夢想。

  短暫的大學生活下來,她們如家人般習慣彼此,再也承受不住離別的感情,於是她們共同約定將來要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店,來維繫這份難能可貴的友情。

  畢業後,她們各自努力於自己的工作,但留在心中的那張藍圖從未模糊,經過多年的省吃儉用,小女孩的約定實現了。她們依照自己的理想來建構這家屬於自己的店——「回家」。

  坐落於東區的「回家」是一處鬧中取靜的人性空間,在現代工作繁忙的都市叢林裡,是一片難尋的幽靜之地。

  白色的圍籬環繞店的四周,隔絕了城市的喧囂,圍籬內的地上遍佈成畦的瓜葉菊,白紫相間的小花素淨且淡雅,令人心曠神恰。院中隨興而置的桌椅,顯示主人的巧思。沿著石階而上,可以推開典雅的木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雕鏤精美的落地鏡,玄關處擺著一大盆代表主人風格的花束。

  一個禮拜七天,星期一至星期六各由一人負責店務,禮拜天則是大家齊聚的時刻。

  星期一的「回家」充滿昂然的天堂鳥,驕傲、獨立,恰如雷珊珊給人的感覺。

  星期二店裡擺放出水的芙蓉,黃的、紫的、粉紅的,襯出一室的清麗,如同符水蓮溫婉的氣質。

  走人星期三的「回家」,有進了玫瑰花房的錯覺,裴星最愛玫瑰了,總以朵朵嬌艷帶刺的玫瑰,表達她缺乏的熱情。

  星期四的跳舞蘭像快樂的紫蝶,停佇在杯盤桌椅之間,偶有風來,即翻飛起舞,與齊舞活潑的個性相得益彰。

  整束簇擁的桔梗,佈滿星期五的「回家」,嬌貴的風姿,讓所有的來者傾心呵護,宛如任舒雲的化身。

  到了週末,明亮燦爛的魏藍帶著陽光般的笑容,用向日葵開啟熱鬧的一天,她的樂觀總能感染身邊所有的人。

  星期天是六個女子「回家」的日子,她們在一起討論一個禮拜來工作、生活上的點點滴滴,這一天的回家最熱鬧也是溫馨,而這天往往生意也最好,因為許多慕名而來的客人,欲一睹六位女子的丰采。

  喧囂城市的幽靜角落,她們的故事就在「回家」裡接續著過去與未來

  星期五——桔梗

  桔梗的花形,宛如中世紀歐洲貴婦晚宴裙的下擺,具有柔軟、嬌貴、慵懶的氣息。

  花語是我願臣服在你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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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11-29 01:3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靜,靜得不能再靜,空氣凝結在一個點上,連風聲都飄得小心。

  喀!劃破寧靜的點,控制全棟的中央電源已被切斷。曹譯抬起手看腕上的表,只有三分鐘。三分鐘後,自動發電系統啟動,他必須趕在啟動前完成任務。

  黑暗中的他,像一隻保持高度警覺的豹,銳利的雙眼,熠熠發光。電源一啟動,中控電腦一定會最先發出訊號,他要用最冷靜的目光判斷訊號來源,再毫不猶疑撲向獵物。

  找到了!他將極小的液晶體,安裝在背部最不顯眼的角落。

  還剩二十八秒,他輕盈地回轉過身,一身黑衣,消失在夜色裡,背部的光芒開始大放。

  曹譯埋伏在青雲總部對面的山林,透過遠距槍枝的鏡頭,追蹤液晶體所在的位置。

  搜尋紅外線的光源,瞄準後發射。中控電腦線路立即引爆,功能完全無法執行,各點的攝影偵測停擺,人員趁此四面包圍總部。

  青雲總部的人並不知道自己四面八方都已被包圍,他們的頭頭和屬下正在大門外和警方周旋。雙方人馬呈現對峙的狀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擒賊先擒王,只要青雲總部總指揮倒下,勝負馬上便可分出。但以和他正面對峙的沈警官的槍法與勇氣,是萬萬沒法達成的。曹譯在暗處,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頭目,製造出沈警官的英勇假象。

  不能有任何騷動,他屏住氣息,瞄準青雲總指揮,等待最佳時機開槍。

  曹澤周圍的夥伴比他還緊張,這之間不容許稍有差地,否則後果將是一場大火並。空氣凝結在隨時會被拉拔的點上,連心跳都變得刺耳。

  曹譯戴上耳機,將隨身聽的音量扭轉到最大,「快樂頌」的交響曲,正以輕快的節奏,傳送鬼魅的氣氛。一隻虎頭蜂突地飛出,盤旋在曹譯的上方,最後竟大刺刺停在他手上。一旁的阿駒差點失聲大叫,曹澤顯得相當沉浸在音樂的洗禮中,不動聲色,眉頭皺也皺一下。

  機會來了!他開槍穩穩射向青雲總指揮的膝蓋,在他應槍跪下的同時,包圍的人員紛紛舉槍,勝負己見。

  阿駒吁了口氣。「大哥,你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功夫,實在可怕!虎頭蜂都停在你手上了,卻不能讓你的手移動分毫,我多怕它一個不爽叮下去,一切就毀了,害我嚇得冷汗直冒。」

  說完,阿駒不由自主地往曹譯的手上瞧,不瞧還好,一瞧阿駒的嘴馬上張成大大的O字型。「大……哥…你……的手……」

  曹譯瞥一眼手上的大紅包並不管它。更恐怖的都遇過,這實在顯得小CASE。當初結訓時,一條蛇冷不防掉落在他手上,他一樣射得分毫不差。而今一隻小小的虎頭蜂,他又怎麼會放在眼底呢?

  看阿駒反應過度的表情,他略微牽動嘴角,不置一詞。

  後面樹叢中的葉鵬飛,笑著拍手走出來,極為滿意地搭在曹譯的肩。

  「幹得好!真不虧你冷面神槍的封號。」

  曹譯不著痕跡地移開搭在他肩上的手,把槍丟給阿駒,頭也不抬,只是淡淡拋下一句話,便消失在林子裡。

  「給我三個月的假。」

  阿駒追趕在曹譯身後,大叫:「大哥,等等我呀!」

  卻被曹譯無情地揮手擺脫,阿駒只能望影興歎。「偶像」葉鵬飛看著曹譯離去的背影,心想:「不虧是曹澤,沉得住氣,從小失手。這種人才太難碰到,絕不能輕易放走。得叫雲霜這個丫頭盯緊一點,別讓他跑了,不然損失可大了。」

  碧玉山莊寬闊庭院上,整片韓國草皮接連著一大扇落地窗的明亮大廳。

  顯出不凡的氣勢。

  公子哥兒樣的任海仲,未經風霜的臉上透著白皙。真絲襯衫與長褲,沒有太多綴飾,式樣簡單,搭在他身上,自然便透著高貴。

  「喏!拿去。」任海仲斜倚在吧台邊,將一串鑰匙拋向任舒雲,被她漂亮地接住。

  望者停在庭院簇新的紅色愛快羅密歐,她的臉上閃過一抹得意之色。這可是她和老哥的賭注,想當初仔海仲一臉不屑的口氣。「你如果能一次考過駕照,我送一部車給你。」

  嘿,嘿!惡人遭天譴了吧。

  任海仲哪會不知道他這個妹妹腦子在轉什麼念頭?倒也不是心疼那一點錢,反正當初就打算送她一部車。只是想到她上路的樣子,他心底不禁發毛。唉……但求菩薩保佑,可別在老爸回國前出什麼亂子才好,不然他可要嘗到英年早逝的滋味。

  「拜託,千萬小心,別在街上殘害無辜。」

  「任海仲!願賭服輸,有沒有肚量?」任舒雲晃了晃手上的車鑰匙,撂下話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綿綿,老爸交代,明天要你到擎天報到。」

  任海仲的聲音飄蕩在空氣裡。

  舒雲揮揮手。「知道啦!」

  擎天集團是鼎立台灣商界的金三角之一,總裁任均毅是舒雲的父親。任均毅只有兩個孩子,大兒子是他的驕傲,小女兒是他的寶貝。

  任舒雲生得粉雕玉琢,靈活的大眼與淺淺的酒窩,笑起來誰也拒絕不了她的要求,她是被眾人呵護在掌心的娃娃,真要耍賴,任誰也拿她沒轍。

  綿綿是家人及好友對她的暱稱,因為不管她的樣子或是說話的聲音,總是軟綿綿的,惹人愛憐。

  剛從大學畢業的舒雲,對人生充滿嚮往與憧憬。她根本不想到擎天當什麼總經理特別助理,一聽起來便像個無足輕重的花瓶角色。老爸根本不要她吃苦,最好就是要她坐領乾薪,然後等著嫁人。

  多無趣,她才不要葬送她的美好的青春呢!

  本來堅持要到外面工作,但為了她們六個人的店,也算是夢,她只好答應老爸的威脅利誘。

  奇怪,她怎麼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感呢?

  甩甩頭,不管了,她決定開她的戰利品去兜兜風。

  頭一回上路,說實在任舒雲並不是很有把握。行進倒還順暢,但只要一想到待會兒要停車,馬上一個頭兩個大。

  啊!太棒了。眼前有個靠邊便可直停的位置,不假思索,她直接開過去。完全沒注意到前面正打方向燈準備後退的車子,就這麼硬生生給人家插進去。

  幸虧曹譯反應快,方向盤往古急速偏開,才沒撞在一塊。

  該死!曹譯不禁咒罵著。

  怎麼會有人如此沒車品?

  任舒雲看到僅和自己車身相距不到五公分,戛然而止的銀色賓士敞篷車,馬上領悟發生了什麼事。

  完了,她不禁哀歎。想到以前在路上,看到為車擦撞而引起的糾紛,身上寒毛不由得直豎。

  抬起羞愧的雙眼,對上的是一雙冷冽的眸子,宛如毒劍,毫不留情地刺得人發疼。她不敢再直視,垂下眼瞼的神情,像是做錯事的小孩,無辜得可以。

  曹譯滿腔怒火,看到對方的無辜樣,竟不知從何而發?

  女人,他低聲罵著,自認倒霉,便將車子往前開。

  巷子毫無預警衝出一輛計程車,「砰」的一聲巨響,一切迅雷不及掩耳,害她忍不住跟著叫起來,好像是自己摸上一樣,音效搭配得天衣無縫。

  「干!」司機搖下窗,把頭探出,嘴裡的檳榔汁順勢吐出,凶神惡煞的模樣好嚇人。

  只見那男子從容不迫下了車,修長挺拔的身軀,標準模特兒架兒,鬆鬆的領帶隨風飛揚,整個人顯得慵懶,卻又透著股冷峻。

  她發現他長得出奇好看,就是太酷了些。

  司機也下了車,用腳把門砰地踹上,手裡還拿根棒球棍,來勢洶洶地走過來。

  任舒雲不禁為那好看的男人捏把冷汗,明知這種惡人難惹,他為什麼還要自討苦吃?

  阿彌陀佛!耶穌基督!保佑他吧。任舒雲顫手拿起座上的電話,準備報警。還沒來得及撥號,抬頭看到的景象,卻讓她驚愕得嘴都合不攏。

  那男子輕輕側過身,便輕易閃開撲他而來的棍棒,姿態優雅得像是走台步。司機吃驚地看著手中的球棒,不信邪地揮下第二棒。他也不避,直接抓住司機的手腕,「喀」一聲,棍棒反轉到他手上。

  接下來的殘暴,令她不忍卒睹,司機被制伏在他腳底,滿瞼脹紅,哪還有先前的惡霸樣?

  他把玩手中的棍棒,聲音不含一絲情感。「我最恨嘴巴不乾淨的人。」

  司機發出一陣哀嚎,看來他的腳加重了力道。

  「滾吧。」他將腳抽開,順手將棒球棍丟向計程車,玻璃擊成碎片的聲音,使人全身起雞皮疙瘩。

  司機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他瞧也沒瞧那司機一眼,自顧自拿出車裡的手機,邊撥電話邊轉身離去。

  經過任舒雲車旁時,他低聲丟了句。「別多事。」就滯灑地走開。

  任舒雲鬆口氣,看看那由龍變成蟲的司機,再看看自己,不由得慶幸,他對自己實在仁慈多了。

  冷成這副德性,看來絕非善類,唉,枉費一張這麼出色的臉!

  曹譯拍拍身上的灰塵,將領帶扯得更低了,原本悠閒的好心情被破壞殆盡,都是那愚蠢的女人惹的禍。

  他從口袋掏出煙點燃,剛完成任務,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卻被這烏龍事件搞得意興全消。

  平時他是個在藝術界初嶄露頭角的新銳畫家;卸下這層外殼,他是經過國家嚴密集訓的特派幹員。

  本來曹譯是堅決不願涉身這一行,他向來厭惡詭譎複雜的人事,他的生命要求一種簡單與純粹;但電腦上的天賦異稟與矯健的身手,在幾次協助父親的行動裡,仍是被陷害了。

  他的父親曹駿,一生可以說是在黑白的邊際打滾。他不知道父親真正效忠的是什麼?錢?權?國家?正義?還是義氣?他為國家私下除去反動分子、解決不能於公眾調停的爭端、暗殺黑道角頭、操控商業經濟……

  父親是他自幼崇拜的英雄,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發現父親老了,於是開始擔憂著父親的安危。但父親是萬萬不服老的,他只能在暗中瞭解父親的任務,並給予適時的協助。

  大學畢業那年,父親受命控制終端機,擾亂股市運作。但因一個不留神,即將被一個電腦天才追出密碼。曹譯經過書房,看到曹駿冷汗涔涔的模樣,沉穩地接了手。他將密碼一再變更,還設定反追蹤程式,用對方角逐二十個小時,才徹底擺脫,險險地度過這個難關。

  隔沒多久,他又幫父親隻身深入毒梟窟裡,躲過無數個掃瞄器偵測,繪製了極精細的地圖,讓警方得以順利圍剿。

  曹譯做這些,純粹只為幫父親分擔一些風險,但這些事跡,自然瞞不過父親的上司,他們表達欲網羅的意願。拗不過曹駿壯志未酬的落寞與懼怕他遭遇任何不測,曹譯用自己來交換他的父親。儘管曹駿的願望是和曹澤搭配,但曹譯堅持不肯,為了曹家的聲譽,曹駿只有讓兒子接手。

  曹譯為父親償還剩下的五年契約,榮譽是父親的第一生命,他要讓父親光榮退休。不過,簽下這合約,無疑等於簽下了賣身契約,不能洩漏身份與拒絕執行任務,否則死路一條。父親是不在乎這些,因為他太講義氣,一輩子為義兄賣命,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曹譯不一樣,他特別注意過條文,只要到敵國從事臥底,獲取機密成功,原來在暗的身份即可變明,並且可終止合約。

  必要的時候,他會用這種方式來脫身。不過這危險性畢竟太高,除非忍無可忍,不然他還是會乖乖做完五年,讓大家皆大歡喜。

  省去兵役,曹譯直接被送往美國,接受魔鬼般訓練。除了體格的鍛煉,這個工作還要絕對的冷靜與無情。

  兩年的異國特訓,使他原本的豪情沉練為冷酷的面具。

  他並不喜歡自己的面具,常使他覺得孤獨。每完成一次任務就有上百萬的酬勞,大學念的是商,曹譯在投資的分析上,眼光準確又獨到,他將大部分的資金投入外國股市,他不希望卸職之後的他跟父親一樣一無所有,尤其是死心眼的父親,向來不為自己多做打算,曹澤只有暗中為父親鋪路了。

  他等待一次成功的畫展與一個牧場,那將是他告別面具的時刻。

  修長的手指,彈了彈煙灰,曹譯緩緩走入暮色中。

  迎面而來的是阿駒氣喘吁吁的身影,曹譯瞥了他一眼,阿駒馬上瞭解這個惜字如金的老大要說什麼,不等地問,自己先開口。」我奉命去幫你收拾殘局,剛剛才把你的車子送修。」

  「我知道了。」曹譯冷冷地說著,便繼續往前走。

  阿駒不死心,一路跟著他。曹譯的眉頭微蹙。「你跟著我幹什麼?」

  「老大,你讓我跟嘛,我立志要向你學習,你是我的偶像。」

  「別亂叫,誰是你老大?」

  「你呀!」阿駒回答得理所當然。

  曹譯快敗給他了,他究竟懂不懂得文意與腔調啊?

  「平常執行任務你跟著就算了,現在我放假,你還跟著做什麼?」

  『我知道最好的學習就是從根基著手。」

  今天算他倒楣,老遇到一些煞星,他現在只希望阿駒立刻從他眼前消失,讓他擁有片刻的寧靜。「限你三分鐘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不然以後我執行任務,你休想跟我搭檔。」

  阿駒竟然喜上眉梢。「這麼說你答應收我為徒?太棒了!老大,我馬上走,你可不能反悔喔!」

  「喂……」曹譯來不及把話說完,阿駒便謹守三分鐘的規定,跑著離開。

  曹譯覺得莫名其妙,從頭至尾,他有透露過這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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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3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任舒雲看著高聳入雲的「擎天」建築,心情是萬般無奈,她好像看見那水泥方格,變成一個鐵車,準備將她囚禁。

  她低呼一聲,甩甩頭,決心不將外觀宏偉的「擎天」想像成一隻吞噬小紅帽的大野狼。

  她這樣神經兮兮、如臨大敵的舉動,引起過往人群好奇的注視。終於警覺到自己成為注目焦點,舒雲不好意思地進了「擎天」大門。

  值得慶幸的是,「擎天」上上下下擁有三千多名員工,大部分的人並沒有見過這位總裁千金,她不用忍受從小如櫥櫃洋娃娃般供觀賞的感覺。

  但是從進門到乘電梯,她仍是可以感受到如影隨形的追蹤目光。

  有什麼不對嗎?舒雲不禁驚疑地想。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連身短裙,飄散如翻飛蝴蝶的裙擺下是一雙白皙勻稱的腿,未及肩的發呈現自然弧度,隨著衣裙一同律動。整個人是清新、可人的。她當然不會知道,在這來來往往以男性為主的工程師眼裡,她是如何的秀色可餐啊!

  到二十樓找她的總經理老哥報到,舒雲忍不住嘟起嘴。

  「在家裡跟你報到還不是一樣,幹麼要到公司?反正都是賢慧——閒在家裡跟閒在公司都不會。」

  「喲?有點自知之明嘛!」任海仲饒富興味地看著妹妹嗔怒的表情。對於這個寶貝妹妹,任海仲其實是疼愛得緊,只是喜歡逗逗她,誰要她每次都純潔的信以為真呢?

  「什麼自知之明!我暗示你大材小用,這麼簡單的暗示你都不懂。」舒雲的嘴嘟得更高了。

  「的確是有點難的明示。」

  「任海仲,我紆尊降貴作庸才的助理,很委屈耶。」

  「是,委屈你嘍!走吧,庸才帶天才去見陳經理。」

  識時務者為俊傑,點到為止才好,真讓這嬌貴的妹妹氣壞了可不好。

  要帶她去見行銷鄧經理?舒雲的心情雀躍起來。這是不是表示她會有些工作得和這主管接觸,而不是公司裡無所事事的米蟲?

  陳經理是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看著清純得可以的任舒雲,壓根兒沒想到她會被安插來工作,他和藹地問:「任小組讀高幾啦?」

  任舒雲有種被受騙兼被污辱的感覺,她就知道,他們根本沒打算讓她擔什麼重任。

  死老哥,還敢偷笑!

  任海仲看著妹妹。「你看,誰要你生了副娃娃臉?害我只能大材小用了。」

  「陳經理,我老妹大學畢業啦!從今天起擔任我的特別助理。」

  陳經理一臉狐疑,那甜甜的模樣,怎樣看都只有十七、八歲,實在很難相信要來工作。雖然懷疑,但他還是圓滑地說:「任小姐保養得真好!」

  這話或許聽在絕大部分的女生是受用的,但對任舒雲來說,卻是刺耳得很。她實在恨極了自己的可愛樣,注定被人看扁。

  果不其然,工作清閒得可以。她無聊地敲打著桌面,還間歇歎著氣。突然的敲門聲,讓她精神一振,有點興奮,是不是有工作上門?

  「請進!」她清了清喉嚨道。

  是盧霈,任海仲專屬的私人秘書——能幹、美麗,在工作上展現一流的精明幹練,完全單身新貴模樣;除去工作,對於生活卻顯得白癡,神經特大條。不過舒雲卻相當欣賞她直腸子、沒心眼的性格。

  「總經理交代,今晚富都群英樓有一場商業名流的社交晚宴,請任小姐盛裝參加。他會為你引見一些和擎天往來密切的商業夥伴。」盧霈遞給她一張設計精美的邀請函。

  任舒雲誇張地打了個呵欠。「真無聊,又沒讓我負責什麼業務,有什麼好跟人介紹的?誰不知道他安什麼心,擺明就是要我去給人『相』。」

  這個任小姐,可真特別,一點都沒有富家女養尊處優的驕氣,處處希望能有所表現,不甘心當個花瓶角色,真討人喜歡。

  哪像任海仲!想到任海仲,盧霈便撇了撇嘴。

  她揚起一臉笑意。「任小姐也不用太悲觀,凡是總有第一步,讓那些商業名流認識你,對你將來接手的工作會有助益的。」

  「真的嗎?我會有接手的工作?」任舒雲眼睛一亮,一掃之前的無精打采。

  「當然會,只要你抓住機會,多學習並力求表現,總經理終究會讓你一展長才的。」

  「謝謝你給我信心,我會去參加今天的晚宴。」任舒雲突然像孩子似的開心起來。一旁的盧霈不禁也被她的喜悅感染。

  葉雲霜來到曹譯休假隱身於北投的住所,按著門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知道曹澤厭惡休假期間被打擾,但老爸特別交代她要盯緊些,以防曹澤在長假中有什麼舉動,加上自己實在眷戀他的身影,儘管知道他不會有什麼好瞼色,她仍是厚著臉皮前來。

  聽到門鈴聲大作,曹澤懶懶地起身開門,修長身子倚著半啟的門扉,看向來訪者——

  是葉雲霜!老爸的、也是他的頂頭上司——葉鵬飛的獨生女,眾人所認為曹譯妻子的必然之選。他不禁苦笑,心沒來由得一澀。

  「你在啊?」她故意忽略曹譯拒人千里的神色,輕快地說。

  這不是廢話嗎?若不在,現在出現在你眼前的是鬼不成?曹澤心裡暗想,卻沒說出來。只是隨口「嗯」了一聲,便自顧轉身去斟酒。

  葉雲霜盯著曹譯寬闊的雙肩,整個人有些怔忡,她多想衝過去由背後將他給緊緊環住啊!

  曹澤將酒杯遞給她,看著她潮紅的雙頰,臉上閃過一抹狐疑。「有事?」

  「喔!」葉雲霜好不容易回過神,不禁為自己的失態赧然,不知他是否看出自己的遐想?

  「今晚富都有個酒會,許多新生代企業接班人都會到場。他們邀請藝文界名人參加,你也在被邀請之列。」

  「那又如何?」曹譯淺酌一口手中的酒。

  「你若想要畫展辦得成功,免不了要有這些企業大亨贊助,這是現實。」

  「什麼時候你又成我的經紀人了?」他有些嘲諷地說。

  「明暗都要兼顧,才能搭配得天衣無縫。表面上是你的經紀人,私底下替你接洽任務,不覺得這樣最好?況且你不能否認我的辦事能力一流吧?」

  她把話說得漂亮,其實是望明裡、暗裡都能待在曹澤身邊。

  「你的工作能力的確一流。」這點曹譯並不否認。

  葉雲霜很開心,能被曹譯肯定,是多令人振奮的一件事。只要是談公事,他們通常都能相談甚歡。

  「你需要有贊助者,你也知道那些新一代企業接班人,總愛附庸風雅,來顯示他們的生活品味,認識一下對你無害。而且你有些任務可能會用到他們。」

  「重點是後者吧?」

  「不,應該說是一舉兩得。」頓了頓,她小心打錄著曹譯的表情。「你願意去嗎?」

  曹譯聳聳肩,不置可否。他不想讓雲霜為難,身為中間人,她總是小心翼翼得可憐,太辛苦了。

  她竟然說服了他,像被注入一劑強心針,她大膽地說:「你也許需要一個伴,我願意——」

  「免費提供」這四個字還來不及說,便被曹譯打斷。「我習慣一個人。」

  原來鼓漲的心,又被戳破。

  「是嗎?」葉雲霜吶吶地說。

  富都大飯店的群英樓,被水晶吊飾裝點得燈火通明、美輪美奐。衣香鬢影穿梭的場面,活像一貳嘉年華會。

  經過再三換裝,任舒雲終於決定穿這件露肩白色小禮服,有點露又不會太露,不會太保守又不會太開放,中庸之道是維護任家面子的最好方法。

  和任海仲挽著手出現在大廳,宛若一對璧人,吸引不少目光駐足。

  任海仲一下介紹張三、一下介紹李四、一下介紹王二……任舒雲一個也沒記住,只是不斷地保持微笑,笑得嘴都僵了。一群蒼蠅嗡嗡嗡地說著她覺得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無聊地令她哈欠連連、昏昏欲睡。

  果然是場騙局,就知道老哥沒安什麼好心,盡挑一些單身男子介紹給她,誰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而他倒好,用這些人絆住她,自己樂得逍遙,舞伴一個換一個,真沒良心。

  曹譯在宴會進行到中場才進入,和邀請人打過招呼後,便立在角落,獨自吸飲手中的酒,冷眼旁觀所謂的名流,身著華服的「表演」。

  他一進來便看見被好幾個男人簇擁著的任舒雲。「是那愚蠢的女人!」他嘴角輕撇,一眼就認出來。

  好不容易甩開那群蒼蠅,什舒雲忍不住大力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讓眼睛骨碌碌流轉,試圖尋找一些樂趣。

  突然,一襲修長挺拔、冷峻偉岸的身影從眼前瞥過,她開始下意識搜尋四周,終於看見倚在前方圓柱旁,那張稜角分明、好看卻沒有溫度的臉。

  是他!那天那個酷哥,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兒碰見他。

  他朝她的方向走過來,任舒雲漾起足以融化冰雪的純真笑靨,卻在見到他剛毅不柔和的線條時,笑意整個僵凝在嘴角。

  他正眼也未瞧她一眼,表情當然也沒有變化,直接穿過她走向中央的吧台斟酒。仿若她是空氣,對他不具備任何意義。

  「分明給人難堪嘛,沒見到我對你笑嗎?別人巴望我這樣的笑,我還不一定前賞臉呢!」任舒雲心裡不由得嘀咕。

  基於之前歉疚的心理,她鼓足勇氣走到他面前,盡量忽視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囁嚅地說:「你的車修好了嗎?」

  他恍若未聞,連眼皮也懶得抬,自顧自倒他的酒。

  這實在是令人尷尬的場面,顯然對方根本忘了有自己這一號人物,但任舒雲仍覺有表達歉意的必要。

  她開始詞不達意地說了起來。「就是那天,我搶了你的車位,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

  「我不認識你!」他毫不留情阻斷任舒雲的話,語氣中透著明顯不耐。

  任舒雲臉倏地刷紅,從小到大,好像還沒碰過有誰會給她這樣的難堪。

  不認識就不認識,跩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她嘟了嘟嘴。

  本該拂袖而去,但看他擺著那副不耐煩的嘴臉,心中便有氣。

  「哼,不想跟我說話,我就偏要說,煩死你。」存心跟他作對,她故意又開口。「對不起,那天害你和人家惹爭端。」

  他挑了挑好看的濃眉,眼神有說不出的譏誚。「害我?小姐,別把自己想得太偉大。沒有任何人能主導我什麼,當然也包括不相干的你。」

  這個人怎麼這樣惹人厭呢?任舒雲相信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糟透了!

  鮮少動怒的她,怒氣徹底被激起。「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相干的,沒度量的男人。」

  「喔?那我為什麼會覺得你故意搭訕,藉以跟我相干呢?」曹譯存心挑釁,像是嫌對方怒氣不夠激昂似的。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任舒雲簡直快氣瘋,不想和這神經病再對話下去,撂下話後,甩頭就走。

  想想不甘心,她又折回來,氣沖沖地對曹譯說:「我剛剛的抱歉收回,用在你身上太不值得,再見,喔,不,我修正一下,是永遠別見!」感覺像報了一箭之仇後才較舒坦地轉身離開。

  看她走了又回,回了又走,宛如小孩子似的行徑,曹譯覺得實在可笑得緊,她不知道愈是沉不住氣,愈是落下風嗎?

  任舒雲蓄著滿肚子的火,走向任海仲。

  剛剛那一幕,不巧全被任海仲收入眼底,他忍不住揶揄起任舒雲。「踢到鐵板了吧?老把人克得死死的你,沒想到也會有遇到煞星的一天。」

  「閉上你的烏鴉嘴啦!煞星?我才沒那麼倒楣呢。」

  「別太鐵齒……」話還沒說完,被任舒雲帶凶光的眼睛一掃,任海仲趕緊乖乖閉上嘴,只在心裡接下一句「世事難料」。

  對呀!世事難料呀。

  任舒雲覺得自已近來諸事不順,簡直是倒楣到家。

  老哥整天忙裡忙外,外帶跟不同的女人約會,根本無暇顧及她。好像把她騙來上班,就沒他的事一樣,整天不見人影。

  愈想愈嘔,將東西收一收,決定蹺班去也。

  最好急死老哥,反正急死人不償命!

  午後的街道很冷清,沒有學子的喧嘩、沒有上下班急促的身影,只有一些無所事事的閒蕩者。

  曹譯很享受這份與人群區隔的寧靜。這次的假期,他沒有出國,以前一出完任務,他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跑。為的是讓自己能徹底的解放,他必須要感受到靈魂與軀體的分離。可是這回他不,他發現置身在自己國度的城市,冷眼旁觀,也是種身與心的滌淨。

  找了一家還算清幽的咖啡廳,一杯意大利濃縮咖啡,不加糖和奶糖,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如此才能感受原味,他獨自品茗屬於咖啡的香醇。

  晃蕩大半天,任舒雲發現自己實在不適合孤獨,少了那群呼朋引伴的死黨,原來非假日的白天,竟帶點……嗯……淒涼。

  天啊!什麼時候這種字眼會出現在她年輕的生命裡?

  為了不讓自己被自己的神經給淹沒,她決定先找個地方坐下。轉進一條清雅的住宅區,她很快發現一家混身其間還算雅致的小店。

  「虹鈴」,就這兒了,她馬上決定。

  伴隨推開咖啡店門的是一串風鈴聲與咖啡香,店內的客人不多,喔,所謂的不多,是只有一桌而已。

  任舒雲不經意向靠窗唯—一桌的人影瞥去,不看還好,一看就覺得全身血液迅速向腳底流竄。

  「我是不是流年不利呀,不然怎會這麼倒楣?真是完全應驗一句話——

  冤家路窄!」她在心裡暗歎。

  現在的她只有一個舉動,就是奪門而出。但不行,如此只會更引他注目而已。視而不見好了,反正他說過不認識她。

  下定決心,她便逕自選一個座位坐下,不過仍刻意背對著那討厭的傢伙,不知為什麼?她害怕被發現。

  憑著曹譯職業上的靈敏度及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當任舒雲推門而入的那一剎那,絲毫不費力,曹譯只消用眼角的餘光,就發現到她。當然也沒漏掉她蒼白的神色與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不禁緊皺著眉。「這女孩未免太陰魂不散?而且跟蹤技巧有點遜,怎會有如此蹩腳的對手?」

  職業關係使然,他很難對一個人產生信任。儘管那天這女孩一些孩子氣的反應與舉止,仍沒法令曹譯撤除戒心。

  不錯殺一人,卻也不錯信一人,這是曹譯的原則。

  先靜觀其變吧!曹譯不動聲色,依然將視線對著窗外。

  任舒雲低頭翻閱雜誌,柔順的髮絲垂落,遮去半張臉。她並不打算將頭髮拂開,任由它散著,如此一來,被認出的可能性更低。

  但這舉止在曹譯看來,簡直有欲蓋彌彰之嫌。他似乎更可確信這女孩絕非哪兒派來對付他的敵人,因為實在太……嗯……蹩腳。

  為了慎重起見,他仍是在他的手提電腦上查閱,或許這一切呆挫,都只是藉以掩飾的偽裝也不一定。

  搜尋好一會兒,沒發現有她的任何檔案記錄。唯一的一筆資料便是擎天集團的職員,而且是新添的一筆。看來是新進的職員,資料相當簡略,怪不得剛剛怎麼找也找不到。

  唉,果然是不太重要的小角色。

  不過這個發現倒讓曹譯有些許的訝異,除了她嬌滴滴的模樣,不像只有職員的命;再則能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碰到,以往除了敵手外,似乎沒有這種不相干的陌生人,是無心抑或是刻意的巧合?讓他疑惑起來。不喜歡和非他族群的人有無謂的牽扯,太麻煩了。

  不想對她有太多的好奇與猜測,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任舒雲翻閱著藝文資訊,決定下午去故宮觀賞羅浮宮來台展出的畫作。

  尚且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現在起身?還在考慮之間,就見那男子要離去的身影,她趕緊將自己深陷在沙發裡。

  「絕不能這時候出去,若被他發現,一定以為我跟著他,徒惹一身氣,多划不來?」想到這點,任舒雲便認分地再度看起雜誌來。

  看她縮頭縮腦的模樣,曹譯輕輕搖頭,獨留淡淡的氣息,消逝在樂聲悠揚的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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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回由羅浮宮遠渡重洋的畫作,並非全是精品,不過能省卻十幾小時的航程,稍稍彌補不是精華的缺憾。

  一路由外雙溪驅車過來,和風輕吹,外加翠綠的景致,有說不出的愜意,將任舒雲之前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踏進展示廳,有些意外,非假日也能吸引這麼多人前來觀賞,那假日的盛況更可想而知。

  不算少的人群裡,一襲白衫,遺然獨立於世界之外的冷傲身影,如此鮮明地躍進任舒雲眼底,令她的心漏跳好幾拍。

  是因為他太帥了嗎?當然不是,任舒雲不是沒見過帥哥。不是因為他帥,而是這個人好死不死就是老被自己撞上的無禮男子。

  剛剛才由咖啡店擺脫,這會兒又碰上。為什麼這人的行程計劃跟自己一模一樣?重點是,他為什麼也這麼閒,難道都不用上班嗎?她秀眉微蹩,不懂人生哪來這麼多巧合?原來的輕鬆與煩惱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莫名紊亂的心跳與緊張。看來出走的悠閒,是徹底被打消。

  不管他,任舒雲佯裝不認識對方,心不在焉的賞起畫。

  當曹譯又看見那不經雜染的純真面孔時,他的眉著實擰起來,形成一道危險的弧度。她到底打算幹什麼呢?很難不懷疑她是有意的跟蹤。

  曹譯有他的敏銳處所在,但對於女人的臉孔,卻有超鈍的反應。很少能記起一個陌生女子的樣貌,對於自己可以不費力認出她,他也不能理解。只能怪這女孩太費盡心思地出現在他面前。

  想是這樣想,但直覺告訴他,以這女孩的純真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更別說像是城府很深的人了。

  看著她特意撇過的臉,擺著一副根本不認得他的表情,因為太刻意,讓人一眼就著穿,擺明的作賊心虛。

  這女孩果真嫩得很!曹譯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戲謔,好吧,也不知哪來的好興致?他就是想捉弄捉弄她。

  神不知、鬼不覺的旋身走到她的身後,一切顯得如此不經意,只是專注打量著她眼前的畫。

  足足高出她一個頭的視線,正好可以將她面紅耳赤與侷促不安的防備表情,盡收眼底。

  任舒雲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從身後襲來,由眼角的餘光知道是他。除了他,場內還有誰會有這種懾人的氣勢?

  她整個背脊不禁倏地打直,努力裝得若無其事與不在乎,盡量不讓他看穿自己被他撩撥的緊張與不安。

  若被他知道,他必定十分得意,她才不呢!

  背僵得有點酸,這傢伙難道不知道自己很高嗎?這種巨人般的身形來壓迫人,什麼意思嘛!

  存心和他耗耗看誰的耐力強?儘管脖子已經僵得不能再僵,她還是撐著。只是他腳底生根不成?為什麼可以動也不動?算了,她投降,不看這幅畫總可以吧?她蓮步輕移,不著痕跡地離開,駐足在下一幅畫前。

  沒想到這傢伙陰魂不散,又如鬼魅般地,無聲無息跟在她身後。腳步真輕,讓人毛骨悚然。他適合當殺手,絕對可以殺人於無形。這種想法,莫名地竄入任舒雲的腦海中。

  「小姐,這麼快就不認得我啦?」有點低沉,但卻極富魅力的嗓音,冷不防地由背後響起。

  天哪!雕像怎麼會開口說話?任舒雲覺得難以置信。

  『我不認識你!」將他的話丟還給他,她的尾音不由自主提高,有種因報復得來的快感。

  「不會吧?對於自己搭訕過的人,不至於那麼健忘吧?」他又開口了,而且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一股氣衝上腦門,她倏地轉身,正對著那如雕像般俊逸的臉,因為太過靠近,可明顯感受到他鼻子呼出的氣拂上臉頰,熱呼呼的,呵得她一陣酥麻,心又不自覺得漏跳一拍。

  向來鎮定的曹譯,也不禁被她撲鼻的清香,惹得略微怔仲失神,見她微啟的朱唇,竟讓他興起掠奪的慾望。

  由她脹紅的臉,可明顯感受出她的怒氣。「說過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哪有可能跟你搭訕?」

  甩頭揮去莫名的怪想,為掩飾失常,他將眉挑了挑,又是那種不屑的表情,讓任舒雲恨得牙癢癢。

  「喔?說過?你不是說不認得我嗎?怎麼會用『說過』這種字眼?說謊是不對的行為,小妹妹,知道嗎?」

  「你…你…」任舒雲為之氣結,一時之間竟找不出話可反駁。

  『哎呀!別不好意思,看在你這麼費盡心思的分上,我就勉為其難跟你說說話吧。」他說得不痛不癢。

  「你少臭美,誰跟著你啦?」一聽他話中有話,想到他可能有的誤會,她馬上極為敏感地反駁。誰叫自己好死不死,兩個地方都慢了他一步?

  「此地無銀三百兩,又不打自招嘍。」他嘴角漾起一抹詭笑。

  任舒雲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也恨不得可以撕碎他的笑容。為什麼在他面前講起話來,就會漏洞百出呢?

  看著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曹譯覺得實在有趣。太嫩了,雖然不太富有挑戰性,但別有一番樂趣。

  任舒雲不再開口,自顧自地看著畫,她相信再跟他說下去,自己可能會因吐血而身亡。

  但那不識相的傢伙,老跟在她後頭,讓人想不受影響也難。他八成是在報復,因為他認定自己之前跟蹤他,所以才故意用這種方式回饋,想到這層,她便難免有氣,莫名被冤枉的感覺可真差。

  曹譯之所以要繼續跟在她身後,好玩占一部分原因,主要因為仍是不確定這女孩數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意圖。雖然幾經試探,知道她沒什麼心機,他還是懷疑她是否真和她的外表那般純潔?他用這樣的解釋說服自己不肯離開,絕不是因為捨不得,而是因為小心。

  任舒雲停在「安琪利卡」的畫前,這幅畫取材自一則希臘神話,一名身軀赤裸的少女,雙手被高高綁起,底下有隻怪獸,遠方來了個持長矛的騎士觀察半天,曹譯確定她應該沒什麼問題。準備要離開時,突然對自己浪費過多的時間懊惱起來。

  瞇起危險的雙眼,不行,不行,有點太便宜她,決定再多逗她一下。

  他清清喉嚨,用一本正經的口吻敘述。「由這幅畫可以看出歐洲國家,文明實在進化得早,才十七、八世紀,環保意識就已經抬頭。」好像賣關子似的,他頓了頓。

  任舒雲不動聲色,靜聽下文。

  「這安琪利卡是邪惡的少女,虐待她腳底的動物,於是那有正義感的騎士將她捆綁,要救出被她傷害的動物。詭計被識破,所以少女滿臉驚慌…真想不到十七、八世紀的歐洲就有如此進步的思想!」

  任舒雲一臉懷疑地看了看壁上的畫,她怎麼看不出來如此簡單鮮明的構圖,背後還有那麼複雜的意涵?雖然不太敢相信,卻也沒跟他爭辯;基於之前的教訓,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少開口為妙,免得自曝其短。

  「繼續和他僵持,實在沒什麼意思。好吧,既然自己不義在先,只好大人不記小人過嘍。」

  她心裡想著,便轉過身,輕描淡寫地說:「喂,你叫什麼名字?」

  本預期她會怒斥自己胡說八道,沒想到她非但沒反應,還問了一個這樣無關緊要的問題。如此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曹譯心裡不免一驚。他鮮少有驚慌失措的時候,不過也很快就恢復平靜。

  「曹譯。你呢?」

  「曹譯?」她皺了皺眉。

  曹譯懂她的意思,馬上接口。「曹操的翻譯。」

  「喔。任舒雲,任由舒雲微卷。你做什麼的?」

  她說話都是這麼無厘頭的嗎?

  「畫畫的。」

  他答話都是這麼簡潔扼要嗎?

  「畫家?」

  他聳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呢?」

  「擎天集團裡可憐的小職員——總經理特別助理。」

  奇怪,怎麼會有他向來厭惡的沒營養對話?局面似乎有點出軌,曹譯並不喜歡這樣,但該死的是他一點也不想離開。

  葉雲霜走進展示廳,看見曹譯竟然和一個女子攀談著,而且似乎還聊得滿愉快,這不是曹譯會有的態度啊!她的心裡敲起一陣警鐘,不假思索,立刻走過去,不著痕跡地梗在他們中間。

  「找你好一會兒了。」葉雲霜用嬌嗔的語氣說著。

  曹譯的眉頭略擰。「有事?」

  「嗯,你現在方便嗎?」葉雲霜的眼睛不由得瞟向一旁的任舒雲。

  任舒雲馬上意會地說:「你們忙你們的,我看我的畫。」葉雲霜略微打量她,突然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那我們先告辭了。」

  任舒雲望著他們漸去的背影,有種莫名的失落,失落什麼呢?也許是他們好不容易愉快的對話被打破,也許…他們看起來如此登對,是什麼關係呢?情人嗎?甩甩頭,算了,不關她的事。她抬頭再度看起那幅畫來。

  畫家?或許自己真的太淺露,才只能看出畫的表面。

  「剛剛在畫展上跟你鬥嘴的是誰?很少看你這樣。」雖然曹譯明顯沒有說話的興致,但葉雲霜仍止不住想探問的衝動。

  「一個得罪過我的陌生人罷了。」

  「喔?是這樣?」

  「當然是!」曹譯心一凜,斷然地說,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似乎太激動。

  「那倒可惜。」她的眼睛略微閃爍,猜不出她在想什麼?

  「可惜?」曹譯覺得莫名其妙。

  葉雲霜用她的纖手,將一包公文袋拿到他面前。「喏,上級派給你的新任務——「梟」集團的資料,他們的目標是國內企業金三角,剛剛和你對話的女孩,你會有用到她的地方。」

  「為什麼?」

  「你不知道和你對話的女孩是誰?」葉雲霜佯裝吃驚的神情。

  「是誰?」曹譯一副不太感興趣地問。

  「擎天集團總裁任均毅唯一的掌上明珠。」

  曹譯臉色略微變了一下,不知為什麼,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她為什麼要騙他說自己是小職員?他突然有些憤怒起來。

  葉雲霜試圖捕捉曹譯臉上的變化,她忍不住提醒。「這些資料你回去好好研究,不要忘了因公接觸,不能摻雜私人感情的原則。」

  曹譯接下公文,冷冷說道:「這不需要你提醒吧?」

  雖然知道身份和任務,都是曹譯會對那女孩保持距離的保護膜,但不知為什麼不安的感覺,梗在葉雲霜心中,揮之不去呢?

  回到住處,曹譯開始翻閱葉雲霜交給他的密件。

  「梟」集團是近來新崛起的幫派,有意針對國內企業下手,想大肆炒作股市,從中獲取暴利並製造騷動。如果消息來源正確,台灣三大集團目標明顯,必定首當其衝。三大集團中,又以擎天這塊大餅最引人垂涎。

  曹譯進入「梟」集團的電腦系統中,「梟」集團的高層首領都是只知代號不知真面目的隱形人,只見代號下載執行C計劃,時間三月十五日傍晚。

  什麼是C計劃呢?他不禁陷入苦思。

  端詳著擎天高階成員的資料,握股最多的任均毅、任海仲,在商場上打混的時間都不算短,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而第三個任舒雲,看到那張有著燦爛奪目笑靨的相片時,雖然事先已有心理準備,還是讓他的眉頭緊擰好一會兒。不知為何,她的千金身份就是令他不舒服。

  她算是三人中最嫩的角色了,突然,他的腦中問過一絲靈光,C計劃!

  如果他沒料錯,他們定會先拿她下手。

  他把推斷書由電腦傳給上面,三月十五日,先攔截住任舒雲再說。

  至於這小傢伙膽敢騙他,這筆帳再慢慢算!

  今天是六個女子的聚會日,任舒雲正嘰哩呱啦說著近日來她常掛在嘴邊的男人。這人,她們五個都聽她提過。不過他在綿綿心中的形象可真是百轉干折,戲劇化得很。

  一開始是名謙讓美女車位的翩翩君子,且是不畏惡勢力的大俠,接著變成以暴治暴的殺手;後來每下愈況,變成無禮可憎的沙豬。現在呢?又搖身一變,成了油嘴滑舌、卻又頗有深度的畫家。

  她們不知道這男人若是知道自己在一個女孩心中有這麼多面,心裡作何感想?但可以確知的是,綿綿純真善良的性格,不會真的去討厭什麼人,坦博愛的。

  「雖然之前劍拔弩張,但最後他還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啦,誰能拒絕得了我這麼可人的甜姐兒?你們說是吧?」綿綿自戀的下了結論。

  她們做了一副欲嘔狀,齊聲道:「拜託,我們才剛吃飽。」

  綿綿蹶起嘴。「逗你們笑一下而已,真沒幽默感。」

  頓了頓,她突然問雷姍姍。

  「曹譯這個名字,你聽過嗎?」綿綿知道姍姍對文藝界的事情較熟悉。

  「當然聽過,他在畫界小有名氣,是新生代頗被看好的後起之秀。畫風多樣,尚未定主一格,所以成就還不能論斷。不過,我喜歡他中國仕女圖系列。」姍姍侃侃道來。

  「他真的是畫家?」綿綿喃喃自語,接著很認真地把曹譯對「安琪利卡」這幅畫的解釋說給大家聽。

  「你們知道嗎?他說騎士是來解救被少女踩在腳下的動物,由這幅畫可以看出保育動物的觀念以及女性不再是傳統的被解救者,而是可跟男性相抗衡的敵對角色,可見當時思想的進步。我一點都看不出來耶,我還以為騎士是來救被怪獸挾持的少女呢!」

  瞧她一臉深信不疑的模樣,大家笑不可抑。

  水蓮強忍住再度爆笑的衝動。「綿綿,他誆你的。這是一幅意涵再簡單也不過的畫,一名騎士解救被怪獸困住的少女,傳統的英雄救美模式。那年代會有什麼新意呢?什麼環保意識、女權主義啊,根本是天方夜譚。你又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太容易相信別人,被人家的專業身份給蒙蔽。

  她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綿綿一臉頹喪,魏藍忍不住想落井下石。「小姐,拜託你,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希臘神話嘛,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要懂得掩飾。」

  綿綿整張臉頓時紅了起來,心裡暗暗咒罵著。「死曹譯,枉費我這麼相信你,竟敢騙我,咱們的仇結定了。下次讓我遇到,絕不饒你!」

  「他簡直是低級、無恥、齷齪、卑鄙……」這些日子以來,任舒雲心中對曹譯還是止不住的憤恨。她將自己所知道的難聽話語,全數都奉送在那個可惡的男人身上。

  「不行。」愈想愈不甘心。此仇不報非君子!她一定要當面臭罵這裡人一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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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32: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已經注意好幾天了,任舒雲還是搜尋不著那銀灰色的車影,就在幾乎要打消念頭放棄搜索的一刻,她不經意瞥向對街,炫爛的銀灰在陽光照射卜,硬生生刺入眼簾。

  嘿,嘿!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任舒雲盛滿怒氣走向曹譯。

  曹譯早就注意到,在對街的任舒雲見到他車時,整張臉上寫滿了不悅,且還怒氣騰騰地朝他走來。

  他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是他一貫的作風。

  一走到他車門旁,任舒雲省去所有不必要的問候語,直接就在他打開車窗的耳邊炮轟起來。

  「喂,你很過分喔,人家我都盡釋前嫌不跟你計較,你還要耍我,真是沒品!」她雙手叉在胸前,很有潑婦的架式。

  可是在曹譯看來,怎麼看都像是小女孩扮大人的裝腔作勢,好笑得緊。

  好不容易方忍住哈哈大笑的衝動,他一臉不解地問:「你是說哪一件事?」

  他不開口還好,她可能會因意識到自己潑婦罵街的行徑,自覺沒水準而鬆口;但他一開口,她肚裡的火氣便馬上衝上來。

  他竟然問她是哪一件事?沒有絲毫的愧疚,好像做過N件惡事,搞不清楚對方所指為哪樁?

  舒雲被氣得七葷八素,倚著車門,對他怒目而視。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一副老婆罵老公的模樣?」他興味十足地瞅著她。

  「你少臭美,嘴巴不三不四,沒個畫家樣。」

  「嘿,你不打自招喔,莫非真的『肖想』很久?」

  任舒雲臉又紅起來,不打算理會他,再跟他拌嘴下去,吃虧的是自己。

  她自顧自地把話說完。「枉費我這麼相信你,還以為自己素養不夠,看不懂畫,把你的『安琪利卡』新解廣為宣傳,害我丟臉丟到美國去了!」

  曹譯不禁一愣,天啊!這女孩未免太單純了吧?他壓根兒想不到自己信口胡謅的謬論,會被她認真地放在心上。

  她純得好可愛!

  這回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氣得任舒雲只差沒吐血。

  突然,曹譯止住笑,表情瞬間凝結,利眼一瞇,由後視鏡看到一輛急駛而來的車影,嗅出危險的氣氛。

  後方駕駛座旁的男人,正準備打開車門,蠢蠢欲動。果然不出他所料!

  「上車!」他聲音冷酷的下令。

  「偏不!沒給我一個交代,還想要我上你的車?」雖然他的語氣凶得可以,可是她不吃這一套。從小到大,誰凶過她啦?只有這臭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對她。

  該死!為什麼她一點都不怕呢?

  來不及了!曹譯只有粗霸地將她抱上車,在她還沒回過神前,已替她扣上安全帶。油門一踩,車子便迅速往前衝出。

  一切迅雷不及掩耳,任舒雲根本沒機會開口,就被御風而行的速度,給弄得心臟差點兒從喉嚨蹦出來。

  高速、急轉彎、鑽行、逆向……任舒雲的嘴巴越張越大。

  老天!他以為他在賽車啊?

  她不禁要大歎倒楣並且祈求佛祖保佑,看來她是遇到飛車黨了。

  隨著車子東鑽西竄,任舒雲身子也跟著前仆後仰、東倒西歪,她真的要懷疑起這個男人的居心?

  只不過罵他幾句,就要遭受這等飆車虐待,這世間天理何在?

  而他,他……竟然還有空暇拿起手機,嘰哩呱啦說著她不懂的話。「阿駒,F103。』曹譯故意繞山路還有小徑,他並不急著將他們擺脫,而要在他們暈頭轉向之際,把他們引入警方在山腳的埋伏。

  「我要下車!」就快撐不住,任舒雲忍著欲嘔的衝動,困難的開口。

  「現在不行。」曹譯手握著方向盤,瞥一眼她慘白的面孔。「坐好,別亂動。」她的臉白得讓人心疼,他的聲音不覺放柔許多。旋即才又恢復他一貫的鎮定,專注地留意後方車子的動態。

  太棒,跟上了!

  曹譯轉向山腳,和埋伏在前方的人員略點個頭後,揚長而去。

  胃不住翻滾著,任舒雲有頭痛欲裂的感覺。就在一切瀕臨臨界點時。

  「吱」!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劃破耳際,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前傾,額頭「砰」地直往前窗玻璃撞去。

  「你還好吧?」曹譯扶住她,有些焦急地問。

  「不好!」任舒雲低吼一聲,趕緊衝出車門。頓時天旋地轉,頭像宿醉初醒,有強烈被撕扯的痛楚,胃裡酸水直湧,她倚在牆角,挖心掏肺的狂吐起來。吐得連淚也跑出來。

  她感覺到背部被一雙厚實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極其溫柔地,令人安心。終於胃裡再也沒有東西可吐,她立直身子,喘一口氣。他用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拿手帕擦拭她的嘴。

  「好一點嗎?」

  任舒雲懨懨地看著他溢滿關心與疼惜的雙眼,有著不容質疑的真誠。

  看在他尚有點良心的分上,本來的氣也消得差不多,她輕揉自己的太陽穴,整個人快虛脫。

  「這是我住的地方,先扶你進去休息一下,嗯?」

  抬頭看一下這位居山腰的房子,任舒雲無力地點點頭。

  儘管已經下車,她的雙腳仍有種虛浮的不踏實感,覺得屋子好似晃動著。將整個人陷進沙發裡,再也不想起來。

  模糊中,只知道他又遞冰水又冰敷的,很是舒服。

  她就這樣昏昏沉沉睡去。看著她無邪的睡臉,曹譯竟然有種砰然心動的感覺。

  任舒雲從夢境的邊緣悠悠轉醒,伸了個大懶腰,用手揉著眼睛,總算清醒些。突然意識到自己目前身在何處,不由得大呼一聲。「啊!現在幾點了?

  我得趕快回去。」

  曹譯瞥向她佈滿烏青的手腳,眉頭不由得深鎖。

  現在還不能讓她回去,像她這種金技玉葉,一點小傷小痛,也會讓家人大驚小怪。事情還未明朗化之前,不宜讓她的家人心生警戒,一追究下去,無端壞了事,可就糟了。而且阿駒還沒捎來訊息之前,這女孩的安危他還得擔負。

  他用手支著下巴,思忖著該怎麼不著痕跡地把她留下?

  「喂!你發什麼呆呀?」任舒雲跳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揮了揮。「我說我要回去。」

  「嗯,怎麼回去?」曹譯一副事不幹己的模樣。

  「是你把我帶來的,當然是你要送我回去。」任舒雲斜睨向他,理所當然地說著。曹譯無奈地搖搖頭,雙手一攤。「抱歉,我愛莫能助,方才大飆車的結果,我的車需要『冷卻』一下。」他胡亂地掰著亂七八糟的理由。

  「那我叫計程車好了。」任舒雲只好退而求其次。

  「這是郊區,三更半夜不會有計程車肯上來。」

  「看來我只有打電話回家求救了。」

  曹譯指向她佈滿烏青的手跟腳。「你覺得你這個樣子可以跟家人交代嗎?」

  看著自己身上的瘀血,任舒雲顯得很沮喪。「那該怎麼辦呢?」

  「看你是要委屈在這待一晚,還是要露宿荒郊嘍?」曹譯的嘴角溢起邪邪的笑容。

  「我就委屈待在這吧!」想到這兒深山野嶺,荒涼得很,任舒雲不由得毛骨悚然,馬上接口道。

  「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才不會呢?況且你對我不義在先,又虐待我在後,於情於理,都應該照顧我。」

  「好吧!那你總該打個電話回家吧?」曹譯一臉平靜,若無其事地說。

  「你不提醒,我還真忘了呢!」任舒雲趕緊起身走向電話旁。

  「老媽,我是綿綿。我在同學家玩,今晚不回去,別擔心……」

  曹譯雙手交握胸前,斜倚在沙發上,長腿懶懶地伸著。看著她支支吾吾的樣子,嘴邊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等她掛上電話,他突然說道:「剛剛你在電話說你叫什麼來著?」

  「綿綿啊!」

  「綿綿。」他重複著。「為什麼?」

  「你猜。」

  「我想大概你的人跟你的聲音都像雲一樣軟綿綿的吧?」

  「或許。」

  「嗯,綿綿,很適合你。」他淺淺笑著。

  綿綿打了個呵欠,瞥見那張柔軟的雙人床,忍不住立刻向它投誠。

  「我想睡了。」她指一指大床,便朝它走過去。

  「喂,你得上些藥酒,不然瘀血很難褪去。」看她已然躺上床,他趕緊叫著,以免這單細胞的小妮子真睡著了。

  「好嘛,你去拿就是。」綿綿敷衍幾句。

  拿著藥酒走到床邊,曹譯很無奈,認命地爬上床,幫她推拿。

  看著細皮嫩肉的她,遍佈的黑青,他的心沒來由地像被誰狠狠的揪住,一陣疼。都是自己不好,真該死!他開始自責起來。這就是他保護她的結果?他忽略了她是一朵溫室的花。

  小心翼翼地揉著,深怕弄痛她。好不容易推拿完,他早已滿身大汗,赫然發現這小妮子正舒服的以他的手為枕,沉沉地睡去。看她睡得香甜,怕吵醒她,曹譯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和衣躺在她的身旁。

  曹譯不懂他的心跳為什麼會如此急促?他傾側過身子,仔細打量起身邊的女子。雖然幾次的針鋒相對,但他幾乎沒真正認真瞧過她。這會兒一看,才發現她原來相當動人。

  對!就是動人,用動人不用美麗,是因美麗對她而言太俗。粉嫩白皙的肌膚,顯示她未經風霜;長長睫毛彎成柔美弧度、小挺的鼻微微透點倔氣。

  櫻紅薄唇在睡夢中輕輕揚起。乍看這些組合,她像個公主似的娃娃,但這組合是配在一張乾淨的瓜子臉上,又顯得古典。宜古宜今、似柔且剛,使她渾成一股獨特魅力,令人直覺想疼惜。

  愈看愈專注,他好像上了癮,無法將視線轉開。心又開始不聽使喚的亂撞,必須費好大的勁,才能克制想撫摸她臉的慾望。

  好不容易才平回身子,想著這個誤闖進自己生命的精靈,純真的一如飄落的雪花,清新不染一絲雜質。「安琪利卡」,曹譯忍不住又笑了,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

  她一直是這樣了無心機嗎?沒有經歷太多人間險惡,單純看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少去懷疑。儘管在自己三番兩次嘲弄她之後,仍能信任地在他手中睡去。因為一種被信任的感覺,曹譯心中漾起一種難言的幸福感。

  身旁躺著一位如此動人的女子,已是對一個男人很大的考驗。偏偏對方渾然未覺,以天使般的睡容撩撥他心房也就算了。竟然得寸進尺,將她修長的玉腿,大刺刺地跨在他身上。

  而且,而且……哪兒不好跨,不偏不倚,恰恰跨在敏感的部位……

  老天啊!這個不解人間事的女子,她以為他是柳下惠嗎?竟然這樣折磨一個正常男子。

  他的男性荷爾蒙開始大量分泌,使腹下有種燒灼感,額上冷汗直冒。

  不行!快撐不住了。

  他用他身上僅可自由活動的左手,輕輕將她那害死人的腿給移開。儘管是那麼小心,還是驚動了她。

  她睜開睡意朦朧的眼。「借人家跨一下會死呀?」說完腿又跨上來,再度沉沉睡去。

  「當然會死!」曹譯根本來不及說。

  這個沒有危機意識的女人!她不懂男人的慾望與獸性嗎?怎麼可以輕易就相信一個認識不深的男人?若他是個衣冠禽獸怎麼辦?因為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使他突然覺得憤怒起來。

  她會不會也笨到躺在別的男人身旁?想到這層,他的心便緊縮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注定是個無法成眠的夜晚,曹譯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自制力,反正讓自己生氣準沒錯,怒火很快便能取代慾火。

  原來闇黑的天空,漸漸透著慘淡的青,粉紅的綵衣又撫去了青色的愁。

  托她的福,曹譯見到久違的日出。

  在天空整個刷白後,他終於沉沉睡去。

  刺眼的陽光,擾了任舒雲的好夢,從夢境邊緣甦醒的她,脖子幾乎快僵住。不懂枕頭為什麼變得這麼硬?轉過頭,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且還躺在一個男人身旁。

  漸漸憶起昨晚的情景,她不禁一陣臉紅心跳。

  要是被她老爸知道他的寶貝女兒和一名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一個晚上,他一定會心臟病突發兼吐血。

  昨夜身體狀況極差,沒有閒暇的心情觀賞屋內模樣。環顧四周,沒有特別的隔間,設計簡單卻器宇不凡。整個屋子色調都是冷色系,很符合主人的性格。任舒雲轉動骨碌碌的大眼,試圖尋找他的畫室。並不大費力,她被右前方的美景所吸引,整片玻璃窗映照出陽光下的淡水河與靜臥河邊的觀音山。窗下有畫架與散置的畫,這該是他作畫的地方。

  揣想現在所在的地理方位,應是北投近淡水山區吧?這傢伙挺享受的,選了個好地方。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子,看到他僵直的手上有一片紅印,本來泛紅的雙頰蔓延至耳根。他一定不好意思伸開吧,才會這樣放任她躺了一晚,難怪現在的他睡得如此沉,料想昨夜必定難眠。

  沉睡中的他,不似之前看到的冷酷森然,生冷的線條柔和許多。兩道濃眉下,少了銳利雙眸的逼迫,顯得有些孩子氣。挺直鼻樑下的雙唇緊緊抿著,像是遭受委屈又倔強不肯言的孩子,令人心疼,只想抹去他的愁。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唇,卻被他陡然睜開的雙眼,給震得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曹譯暗自搖頭,這女孩不知道他的警覺性一流嗎?儘管再怎麼偷偷摸摸,還是會馬上驚動他。

  「你逃逗得還不夠?」他挪揄的眼神,讓任舒雲十分窘迫。

  「我哪有!」她一副急欲申辯的糗態,惹得曹譯笑意更深。

  曹譯伸了個大懶腰,突然一陣慘叫。

  任舒雲緊張地問:「怎麼啦?」

  「我想我的右手廢了。」他老實供稱。

  「那怎麼辦?對不起,我……」任舒雲滿是愧疚,語無倫次起來。

  「你以身相許,如何?」他有點邪惡地看她。她的雙頰緋紅。「你……說話一定要這麼不正經嗎?」

  「不正經,」他挑起他好看的濃眉,就是為那種她可能也對別的男人沒戒心的想法生氣著,他沒法忍受這種可能性,一定要讓她學會保護自己。倏地,他翻轉過身,她嬌小的身軀,便整個籠罩在他的身形之下。

  「誰不正經?誰在誰的床上?」他的臉靠她好近,笑得又冷又邪。

  任舒雲忍不住打個哆嗦,他怎麼可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分外羞辱的感覺,令她想哭,伸手只想把他推開,推得遠遠的,最好永遠不要再看見他,但卻被他抓住,更加動彈不得。

  為什麼他會如此善變,令人難以捉摸?時而促狹,時而陰冷。一會兒吊兒郎當,一會兒溫柔親切,一會兒冷酷無情。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她搞不懂。

  當下,任舒雲的臉色丕變,她再也受不了這男人三番兩次的羞辱。尤其是現在,他把她講成什麼?好像她多不自重似的!

  她怒吼著。「滾開,你這只無禮的沙豬!」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這句話沒聽過嗎?要想一個男人正經對你說話,就不要太相信一個男人所具備的獸性,你太沒有危機意識。」他又恢復他的冷酷,說起話嚴肅且傷人。

  「你知道沒有危機意識的下場嗎?」他的臉緊緊逼向她,將話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就是這樣……」他將他的唇覆蓋下來,粗霸地掠奪她的吻。

  她被嚇呆了,老天,她的初吻,竟然是這麼恥辱、這麼髒的被烙印。她緊閉著雙唇,不去推拒、不去反抗,只是無聲的落淚。

  一心只想嚇她,讓她記取教訓的曹譯,像一頭發昏的猛獸,瘋狂地擷取她的芬芳。突然觸及她臉頰滑落的冰涼液體,整個人清醒過來。老天,他在做什麼?他怎麼可以這樣粗魯地對待她?看著她灰敗的面容,他一定傷了她,他想輕撫她的臉,卻被她迅速推開。

  她緊咬住自己的下唇,狠狠瞪著他,一直將身體挪移到最角落,不讓自己被他的羞辱擊倒。

  她要離開,在這多待一分鐘只是多一分鐘的屈辱。

  拿起皮包,她快步向外走去。

  曹譯看出她被自己傷害了,但一方面憤怒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一方面不願去面對自己憤怒背後的原因,他只有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武裝自己。

  甩動著發麻的右手,他快步跟了出去。

  「我送你吧。」

  「不用勞你的大駕,我自己會叫車回去。」任舒雲用顫抖的語氣說著。

  「這兒是山區,不是旅遊勝地,你等一天也等不到一輛計程車的。」

  「我想這不關清高的你什麼事,我只不過是區區一名不自重的女子罷了!」

  「上車!」他的語氣有不容抵抗的命令。

  任舒雲昂起頭不理會,沒想到無恥的他,竟霸道地抱起她往他的車走去,任憑她怎麼槌、怎麼叫都沒用。

  既然沒法積極地反抗,總可消極地表示不滿吧?任舒雲一路上再也沒開口說一句話,任由他將她載回擎天的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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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3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夜色一點點的滲入,曹譯倚著窗,嘴裡叼了根煙,一動也不動,直至整個人被闇黑所吞沒也渾然不覺。煙頭的紅點,是黑裡唯一可辨識的微弱光芒。

  那輛車上的人已被拘提,他們雖然只是小角色,不過已讓「梟」集團的首領心生警戒,為避免被盯上,取消C計劃的執行,指令進入D計劃。這又讓曹譯鬆了一口氣,至少對綿綿的安危可以放下心。

  擎天在北海岸籌劃俱樂部,俱樂部擁有私人沙灘,可以駛風帆、駕快艇,會員都是商場大亨,近期即將開幕,新聞炒得很熱。曹譯預估他們下一波計劃是這裡。

  這些在商界大亨級的會員,一旦在俱樂部出了什麼事,勢必會成為大頭條。這是打擊擎天的最佳利器,可以讓擎天股市重挫,「梟」集團便可趁亂收購。

  或許他該找任舒雲,在還沒正式開幕前,帶他到那兒察看一番。

  想到那天的情形,她緊抿的雙唇、受傷的表情,以及在眼眶打轉的淚珠,他的心不由得被揪得好痛……

  自己何其殘忍!竟然捨得這樣對待一個純潔茬弱的女孩。實在是因為太過躁進,亟欲希望她能保有對人的警戒,才會採用如此愚蠢的方式。什麼時候開始,他曹譯變得如此沉不住氣?

  這些都不重要,而今最重要的是,他必須親眼看見這女孩的笑靨,他不要她有深鎖的眉。

  他像只等候獵物的豹,敏銳的雙眼不閒置地搜索,但保持高度的冷靜與平穩。卻在驀然驚見久侯倩影的當口,止不住心湖被無端的撥散開來。

  她永遠具備打破他平靜的本能。

  算準她步行的時間與間距,他下車攔住正欲低頭直行的她。這樣冷不防被一個人攔下,任舒雲著著實實嚇了一大跳。

  身子本能地向後退,只見燦燦陽光下,曹譯摘下墨鏡,露出爽朗真誠的笑靨。

  他不是該屬於黑夜的星子嗎?為什麼今天的他,像是沐浴在烈日中的男孩?幾幾乎乎要被他的陽光笑容給炫惑,任舒雲整個人一顫。

  數秒之後她才平復自己的心跳,想到那天他種種的惡行,她的臉上罩了一層寒霜,雙眉高高挑起,看他有什麼話好說?十足的挑釁與不屑,想用這樣的氣勢多少扳回一點顏面。

  「你擋到路了,先生。」任舒雲冷冷說著,還故意加重先生這兩個字的字音,擺明和他劃上一道界線。

  「上車,好嗎?」刻意去忽視她樹起的敵意,卻又還沒學會該怎麼道歉,他只能將話題一轉,盡量說得溫柔。

  「憑什麼?你一直習慣這麼霸道嗎?要我上車,我就得上車?很抱歉,本姑娘不吃這一套。」重重的把話說完,她返身往對街方向離去,曹譯緊追在後。

  什麼跟什麼嘛!任舒雲越走越氣,他以為他是誰?三番兩次給自己氣受,還指望她會被他的笑容融化?門都沒有。

  陰沉的一張臉上盛滿怒氣,她根本無暇看前方的路,怒氣沖沖地直往一個人身上撞去。

  「見鬼啦!沒事擋在路中央於麼?」她怎麼盡碰到一些擋路鬼呢?算他倒楣,任舒雲把所有氣都往他身上出了。

  「可是,是你撞我的耶。」季煒翔一邊用飽含無奈的聲音說著,一邊心裡不禁訝異這是他心目中那個可人的天使嗎?

  任舒雲聽到熟悉的聲音,才將頭抬起。

  喔!原來是季煒翔阿,老哥的朋友,上回宴會介紹的張三、李四……

  其中一個,之後追她追得像牛皮糖似的。

  這傢伙還真不識相,老挑一些怪時間出現,活該成了她的出氣筒。

  不過,總算因為大吼而將情緒發洩許多,這會兒氣也消得大半,將神色緩了緩,帶點歉意地問:「你在這幹什麼?」

  「約你好幾次都沒下文,今天有這榮幸邀你共進晚餐嗎?」

  他將一大來玫瑰推至任舒雲眼前,任舒雲這才注意到他帶了一束花。

  「你沒別的台詞跟招數啦?」這個人真有夠天才,同樣的話與花,他不膩,她都替他膩了,送的花偏又不是她的最愛。

  「嗄?」季煒翔笑得有些尷尬,完全不知道該接什麼?

  從任舒雲倒入那男子的懷中,到他送花,這一幕幕都盡收在對街的曹譯眼底。看到她在別人的懷裡,令他非常、非常的不是滋味。

  瞇起危險的雙眼,握緊拳頭,曹譯穿過對街。他有種衝動,想用那束花將碰觸到她的那雙手給砸爛。

  季煒翔被一雙盛滿怒火的眸子給震住,如果現在問他信不信眼光殺得了人?無疑地,他一定會說信。

  太可怕的眼神了,宛如利劍穿心。他開始在他記憶庫裡搜索,是否曾和這個人結過樑子?曹譯一言不發,將花推回季煒翔手中,順道不著痕跡地隔開了任舒雲和他。居中宛若王者的態勢,霸道卻又再自然也不過。

  直到這一刻,李煒翔才搞清楚為什麼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容忽視的危險氣息。

  「你做什麼?」任舒雲挑著眉問。

  「你回去吧,她的晚餐我預定了。」曹譯的話是對季煒翔說的,並不去搭理任舒雲的挑釁。

  季煒翔有些氣這男人的自以為是與目中無人的命令口吻,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漏氣,還待說些什麼,來顯示點志氣。曹譯卻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逕自將任舒雲拉走了。

  「你這只世紀無禮超級大沙豬,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決定我的行動?」

  任舒雲試著掙脫他的手,沒想到愈是掙扎,愈是被緊箍。

  世、紀、無、禮、超、級、大、沙、豬,七個字,好長一串的罵人話,卻無法讓曹譯鬆手,他整顆心都被忌妒給燒灼,一想到她倒在別的男人懷中的樣子,腦中便無法再思考,只想緊緊將她抓住。

  「跟你說過別隨便輕信一個男人。」

  隨便?又是這個字眼!任舒雲被激怒了,開始大聲叫著。「綁架啊!」

  曹譯沒等她叫完,便轉身用唇將她的嘴封住。

  任舒雲睜大杏眼,完全沒料到會有這一招,頓時只覺心跳停止,天旋地轉。

  曹譯也被自己衝動的行徑給嚇著,但發現她的櫻唇是如此的柔軟,觸感是如此撩撥他的心房,便霸住不想離去了。

  任舒雲心狂亂地跳動著,上回他只是粗霸地咬著她的唇,這回卻用舌尖吸吮著、探索著。很奇怪的感覺,很失控的場面,她想將他推開,卻覺得全身酥軟,沒半分力抵抗。

  曹譯愈吻愈狂,引領著她的舌尖與之交纏,激情灼熱。

  任舒雲只能任由自己沉淪滅頂、沉淪、沉淪,沉到最底,沒有理智、沒有思考,就只是感受柔軟的觸感。

  本要過來英雄救美的季煒翔,被這一場在大街上演火辣辣的吻戲給驚得瞠目結舌,不知道自己該向前,還是該退後?

  終於停止了,任舒雲還沒從暈眩中回過神,曹譯便輕咬著她的耳根,一股熱氣呵得她一陣酥麻。「快上車吧!全世界都在看我們。」

  任舒雲整張臉快速地泛紅,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沒有推拒,從耳根到臉頰都發燙了起來。

  真是羞死人了,她趕緊鑽進曹譯的車裡。

  回想剛才那一幕,任舒雲的臉又開始發燙。沒想到自己的唇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他掬取,她甚至還貪戀著那種感覺。她想被偷的不只是一個吻而已,連帶自己的一顆芳心也宣告失落。她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就被一個吻收買,真是太沒骨氣,標準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路上,她都處在失神狀態,沒有再開口。

  曹譯側眼看著她,突然煞車,用誠懇的語氣說著。「很抱歉上次用了一個自以為是的方法,卻傷了你的心。」

  本來僵待的心,早被他的吻給沖昏,他的道歉,來的正是時候,足以化解她覺得自己窩囊的心。轉過臉,她有些訝異地看著他。「原來你也會道歉,我以為你不知道對不起三個字怎麼說呢!」

  「我本就是來跟你道歉的,只是不大習慣怎麼好言相向,必須要琢磨一下。」他的臉竟然、竟然會閃過一絲羞澀,她揉揉眼睛,想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錯?他沒給她探究的機會,繼續說著。「肯原諒我嗎?」

  任舒雲的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看來是風水輪流轉的時候。「好吧,看在你知錯能改的分上,我就姑且大人不記小人過。」

  曹譯哪會聽不出她繞著圈子罵他是小人,但只要能見到她如花的笑靨,這些都沒什麼好計較的。

  曹譯往北海岸方向駛去。

  「擎天最近在這兒的俱樂部快開幕了?」他問得不著痕跡。

  「是呀,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任舒雲雙眼晶亮,一臉興奮,跟剛剛的灰敗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她可真善變。

  曹譯並不答話,只是輕點著頭,往那開去。

  娛樂部的別墅,將整面沙灘環住,沙灘上停泊著快艇與風帆,海域由網線圈起,沙灘和別墅區之間,還有梅花形的三溫暖式游泳池與健身房。建造之大手筆,顯示擎天財力雄厚。

  任舒雲替他介紹每一幢別墅所屬的會員,曹譯觀察著四周,別墅是獨棟的,要—一下手大費周章;游泳池與健身房,格局較穩定,危險性不大;

  而駛向外海的快艇與風帆,是最充滿挑戰性,也是變動最大的地方。

  「這些試航過了嗎?」曹譯指向停泊在沙灘上的快艇與風帆問。

  「只有技術人員表演過,正式啟用是在星期天,俱樂部會員大多會到齊,屆時有場競賽。」

  「喔?我能試一試嗎?

  「你會玩這個?」任舒雲睜大雙眼,興奮地問。

  「看看不就知道?」曹譯自信的微笑。

  「我才不要留在這兒看呢!我也要一起上去。」她顯得躍躍欲試。「你要駕快艇,還是駛風帆?」

  曹譯眉峰緊擰,他不能讓她上去,萬一直如他所料,被人動了手腳……

  他不能承受她會有一丁點兒危險的可能性。

  「不行!」曹譯語氣嚴肅,可是他忘了,這小妮子吃軟不吃硬。

  任舒雲的臉一陣寒,才溫柔不到幾分鐘,又開始霸道起來,就說他沒誠意嘛。哼!比霸道?她不會輸給他。「我不喜歡被命令,我可是受過訓練,取得正式執照的。」

  她逕自走向最外邊的一艘快艇。「我要出航,跟不跟隨你。」

  她不固執不行嗎?看她急衝而去,曹譯只有跟上,挑了艘風帆,算是替兩種都測試。

  天空相當晴朗,風浪也不算大,是適合出航的天氣。曹譯盡量將風帆駛在任舒雲的附近,以便隨時可應付突發狀況。

  陽光有些烈,任舒雲手支在額前,看曹譯漂亮地旋身、轉彎,在陽光下形成優美的弧度,嘴邊不由得噙了一抹微笑,為自己的堅持勝利得意著。

  突然,她聽到馬達出現一陣怪聲,然後愈轉愈快,終於完全不受控制。

  曹譯看到不斷加速的快艇及任舒雲驚恐的神色,立刻將風帆撐至最大,試圖靠近她一些。

  「怎麼了?」曹譯大聲問。

  「馬達轉個不停,我煞不住,之前明明可以。」任舒雲回轉過頭叫道。

  眼見兩人愈離愈遠,風帆根本追不上快艇,身經百戰的曹譯也不由得慌了。

  「可以轉彎嗎?」他大吼。

  「我試了,沒辦法。」她的臉上已見不到一絲血色。

  「不行,再遠就完了,馬達運轉如此急速,待會兒一定會爆炸。」不能慌,他一定要想個辦法,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一丁點兒也不可以。

  曹譯著向撐著風帆的繩子,靈機一動。扯下繩索,他必須在還可掌握的距離內,套上馬達運轉的輪盤,想到快艇可能會爆炸,他全身一陣冷顫,連手也不聽使喚起來。

  他閉上眼,平息狂亂的心跳,將繩子打個結,拔下腕上的表當套釘旋轉拋出。

  中了!

  繩子捲入馬達的風扇,略微減低速度。曹譯緊握住繩子不放,被拖了好幾圈,繩子才愈捲愈近,漸漸把風帆拉向快艇。

  曹譯跳上快艇,幾乎被嚇呆的任舒雲,迅速衝向他懷中,他也緊緊將她擁住,感謝上蒼!她安然無恙。

  風帆整個被卡入快艇的馬達,終於止住馬達的轉動。

  「會游泳嗎?」曹譯忍著雙手欲裂的疼痛問。

  任舒雲噙著淚點頭。

  「我們努力游回去吧!」曹譯虛弱地說。

  好不容易游上岸,任舒雲幾乎快虛脫,看著海上糾結的船隻,她嚇得說不出話來,若還在船上,豈不玩完了?

  和曹譯相扶持游上岸,她跌坐在他的大腿上還沒回過神,便被一陣濕黏的感覺給震住,看到曹譯整個手掌因剛剛緊抓繩子摩擦出的傷口都是血,如此怵目驚心,她的眼淚開始不聽使喚啪地掉落。

  「天呀,你流血了。」她抓起他的手,哽咽地說著,完全不知所措。

  看著她滿臉的驚慌與淚水,他的胸腔鼓漲著幸福的感動。他的世界一直都是由冷漠所構築,就連表達愛的方式也是冷漠的。雲霜看過他大大小小的傷,從來沒有慌亂與流淚過,總能迅速地處理,將傷口包紮得完整又漂亮,而父親也能在一旁鎮定地看著。

  不會有人像她這麼直接地表現她的感覺,他可以肯定她顫抖的手與失控的情緒,不能將他的傷口包紮得很好,但他卻可以肯定她的心疼。一種奇異的漣漪,正激盪著他。

  已經努力將傷口壓住,卻仍止不住汩汩冒出的血,她的淚又淌下。「怎麼辦?怎麼辦?」不能慌,不能慌,她突然想到。「對了,我去叫救護車。」

  「沒事,流點血,死不了的。」他的身份不能暴露,上醫院會有麻煩,曹譯趕緊阻止她。

  「還說沒事,你看你動都不能動。」

  「你不知道我們現在的姿態很暖昧,叫我怎麼動得了?」

  她低頭看到自己雙腿岔開,坐在他的大腿股上,知道他意有所指,用手抹開臉上的淚。「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任舒雲很羞愧,要不是自己固執,也不會害他受傷了。但想到如果這情況在開幕那天發生,後果可真不堪設想。

  「傻瓜,還能開玩笑就表示我沒事。」他溫柔地吻住她,冰涼的舌尖卻在彼此的探索中,漸漸燃燒。

  這個吻和之前的粗霸、狂亂都不同,是溫柔的、安定人心的。她閉起雙眼,沉浸在他的綿密撫慰中。

  曹譯發現任舒雲的吻,居然能止痛!

  「叫你老爸趕快把這些殘骸處理掉,暗中換一批技術員檢查這些船隻。

  千萬別聲張,事情鬧大,對擎天聲譽會有影響。今天的事情,以用朋友試航發生意外,一語帶過去,可省卻很多麻煩。」

  受傷還能這麼鎮靜的處理事情,不肯上醫院,又不肯邀功,真是怪人一個。任舒雲不解地望著他,他並未將唇移開,繼續吸吮她的芬芳。

  「你真的只是一個畫家嗎?為什麼你好像總能預知什麼事並且解決它?」

  想到他出手的模樣、他的飛車駕駛、剛才的驚險特技,她不禁開始懷疑起來。

  「我當然是,船會翻是設計不良,我有什麼辦法?」他閉上眼,她終究還是懷疑了,而他卻不得不騙她。

  「別多說了,我先載你回去。」任舒雲挽著他,走向座車。

  替他包紮好傷口,她看著他的手,有點不好意思。「我包得好醜,你為什麼不肯去醫院嘛?」

  「去醫院就不能讓你獻醜啦。」曹譯撫著她的頭髮,說得天經地義。

  任舒雲看著曹譯,欲言又止。

  「怎麼啦?」

  「嗯」「別嗯了,有什麼話就直說。」

  「上回在畫展上的女人,是你的什麼人呀?」她睜大雙眼,問得小心翼翼。這是憋在她心中好久的話,一直都不太好意思問,怕讓他知道自己很掛心。而今天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曹譯看她一副想知道又佯裝不在意的小女兒姿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害任舒雲有些窘迫。

  「我的經紀人。」他止住笑,一本正經地說。

  「真的啊?」她臉上有難掩的喜悅。

  一次的受傷,似乎把他們的距離拉近了許多,而曾經混亂曹譯的心情,突然清明起來。任舒雲的問題,當下提醒了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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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任舒雲待在辦公室,覺得腦子裡、聲音裡、甚至是空氣裡,全是曹譯。

  從曹譯送她回來到現在,她便一直處在混沌狀態,不是發呆,便是傻笑,在家裡媽咪都快懷疑她是不是病了?

  突然的敲門聲,嚇得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還來不及變換表情,任海仲便推門而入。他雙手插在胸前,銳利的雙眼,瞅得舒雲頭皮發麻。先發制人的要賴方式,是她慣用的絕招。

  趁老哥還沒嘮叨前,先用正事引開他的注意力。「俱樂部的事情,你派人去處理沒?」

  「嗯!事情有點蹊蹺,幸好提前發現,算是你的功勞,不過該算的帳還是要算。」任海仲瞪著她。

  她嘟起雙唇。「幹麼一直瞅著人看,好像在盯犯人一樣。」

  嘿,又來了,活像他對不起她似的。不行,這回一定要展現大哥的尊嚴,不能再心軟,任海仲仍繃著個臉。「你昨天在大庭廣眾跟人家擁吻了?」

  「你看見啦?」她不承認也不反駁,想試探一下任海仲知情的程度。

  「我還需要親眼瞧見讓自己吐血身亡嗎?這大街可不是普通的大街,是擎天的大門耶。消息傳得比火還快。」任海仲霹靂啪啦像連珠炮似的說完。

  「還好,沒親眼看見。」她吐了吐舌頭,暗自慶幸,打算來個抵死不承認。

  「人家說你就相信啦,老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判斷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個人見人愛的妹子,每天不知道要拒絕多少蒼蠅,自然會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造謠嘍。」

  唉!他這個妹妹他還會不瞭解。

  想賴帳?她太小看他了吧。

  任海仲並不揭穿她,只是語重心長地說著。「還好老爸昨天不在擎天,不然有你受的。昨天沒立刻在家裡跟你算帳,就是怕爹地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你不會就此以為天下太平了吧?還有,你所謂的朋友,應該是指他吧?」

  舒雲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賴下去?盧霈適時敲門進入,解救了她的危機。

  任海仲輕咳一聲。「我們回家再談。」接著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盧霈一眼,便出去了。

  「他八成在審問你昨天的事吧?」確定任海仲已經離開,盧霈開口問。

  在辦公室裡,舒雲跟盧霈較談得來,有事沒事會閒扯幾句,但她還是不打算談昨天的事,省得多些無謂的麻煩。

  特意想把話題帶開,她隨便問問。「最近工作忙嗎?」

  心照不宣,盧霈沒有再追問下去。

  忙嗎?提起這個,盧霈便一肚子氣。「忙?哼,別提了。」

  「怎麼?」她有點好奇,戶霈的火氣聽起來不小。

  「你那哥哥啦,每天要我幫他排下班的約會表,今天李小姐、明天何小姐……簡直是污辱我的工作能力。」好不容易有機會發洩,盧霈說得頗激動。

  任舒雲好訝異,老哥怎麼會做這種事?雖然他平日的形象是風流倜儻,一副公子哥樣,但卻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公事上有他嚴肅的一面,沒道理會叫女秘書領薪水做這種無聊事。

  太不合常理了,回想平日任侮仲對盧霈又愛又恨的神倩,她恍然大悟,只有一種可能,便是老哥喜歡盧霈,借此試探盧霈的反應。

  只可惜盧霈似乎頗遲鈍,還以為老哥看不起她的工作能力,枉費老哥的用心良苦。

  「你幫他安排約會,心裡是什麼感覺?」她小心探著口風。

  「生氣啊,還能有什麼感覺?」

  『你不會有一點點嫉妒?」

  「嫉妒?為什麼要嫉妒?只不過是花心大蘿蔔一個。」

  唉,也不算太壞,至少不是沒感覺,討厭的背面通常是喜歡。不過,用老哥的方法要等到她開竅,有得等了。

  看來,她得略施小計,幫他們催化一下,當然,能夠藉此分散老哥對她這件事的注意力就更棒啦!

  坐在畫板前,曹譯心神不寧,始終沒辦法定下心來作畫。

  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想保護與害怕失去一個人過,想到當時的危險,他就胃部痙攣。

  一直揮不去她見到他受傷時,那種仿若世界未日的表情。平時孩子氣的笑靨,又開心地像一名擁有全世界的公主。

  她像一種植物,什麼呢?對,桔梗。白色帶紫邊的桔梗,白是純淨,紫是高貴,純潔中帶點嬌貴,卻不全然高不可攀。

  完全像她給人的感覺。

  不由自主便在畫布上畫下她的笑,整個人團團被桔梗包住……

  曹譯的腦子漸漸清醒,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此憤怒,終於清楚自己為何會對她倒在別的男人懷中如此不舒服,終於知道為什麼看見她為他落淚胸腔會鼓漲奇異的感覺,全都是因為他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這個慵懶、純真、嬌貴又傲氣的小貓。只是自己一直不去正視它、承認它罷了!

  曹譯的性格,幾乎完全承襲自父親曹駿,執著幾近頑固、重情重義。對於一旦認定的事物,使很難有所改變。就是因為這樣的個性,曹駿將他的一生賣給了國家,賣給他所認定的好兄弟,為他出生入死、為他效忠、為他立功。

  曹駿和葉鵬飛是同一期國家最高秘密安全小組特訓的同學,兩人搭檔破了好幾宗大型案件,一明一暗的組合,葉鵬飛在明,曹駿在暗,葉鵬飛很快便竄為隸屬於國家最高情治單位的頭目。為了鞏固義兄的位置,曹駿更加責無旁貸。

  一直冷眼旁觀的曹譯,太明白現實的醜陋,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父親的相似性。只是他又比父親多了些冷靜與智慧,所以始終不願步父親後塵,可惜當年仍被設計了。

  以他聰明的頭腦,當然知道整個事件是一個引誘他往下跳的餡餅。他跳下,只因瞭解現實醜陋是一回事,卻沒法抗拒根深柢固的內在性格。曹駿為葉鵬飛,曹譯為曹駿,這是人生的無奈。

  他比曹駿幸運的地方,在於曹駿是他的父親,終有一天會放他自由,不會搾乾他的血。

  在美國受訓那兩年,葉鵬飛讓他的女兒葉雲霜照顧曹譯,用意很明顯,但曹譯始終保持冷淡的距離。他不喜歡被利用,雖然知道雲霜同他一樣只是顆棋子,仍沒法對她真正卸除防備。

  回到國內,雲霜堅持一同回來,放下移民美國的家及學位,曹譯實在不懂她的心。

  藉著輔助他的名義,雲霜常到他家,死忠的老爸,自然是樂見其成。不想讓任何人傷心,他習慣沉默地跳開距離看他們各自扮演不同的劇碼。曾經以為自己可以這樣一直心如止水的活著,「愛」這個字眼,對他來說只是可笑的神話。

  沒想到會遇見任舒雲!

  一個令他心狂意亂的女子。

  曹譯心想是該解決問題的時候,之前一直逃避去正視這個問題,任舒雲的出現,終於讓他清楚真相。他曾經試圖推拒過、試探過,但每經一次試探,他發現自己陷得更深。他不愛雲霜,雖然從他回國以來,他便被灌輸著照顧她的責任,他還是不愛她。

  但這個事實爸爸會同意嗎?她會同意嗎?遭受反彈的任何一絲可能性,都會令曹譯心裡閃過陰靄。

  想到任舒雲的眼淚,想到任舒雲的笑靨,他必須打起精神,樂觀一點。

  自己對雲霜沒有感情,雲霜也不一定鍾情於他。

  想到這兒,曹譯似乎才見到一絲曙光。

  他跨入家門,不再躊躇。

  沒有驚動正在客廳看電視的父親,曹譯直接往後院走去,書房的燈亮著,她果然在。

  其實並無法預料雲霜會有的反應,在即將和她對談的這一刻,曹譯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她。

  她是一個稱職的秘書,他們的電腦連線看,她會將曹譯的資料整理歸類,並隨時在電腦上提醒他遺忘的事。

  除了公事,他對她一無所知。

  乍見推門而入的曹譯,葉雲霜的臉上閃過一抹驚異,隨即又將它壓了下去,在這冷淡的男人面前,不宜透露太多心事。

  看著憑窗而立的葉雲霜,平心而論,她是個丰姿綽約、美麗幹練的女子,她的心應該有更好的歸屬。

  葉雲霜抬眼望著曹譯,不先開口,靜待他說話。

  舔了舔乾澀的唇,他直接把話挑明。

  「雲霜,我愛上一個女孩。雖然我們一直沒有真正交往,但你知道我父親和你父親的意思,所以我想我必須先告訴你。」

  沒有任何的問候與開場白,如此的單刀直入,告知一個對她而言是青天霹靂的消息。

  愛上一個女孩?葉雲霜腦中一片轟然,她必須將手撐在椅上,才能讓發軟的腳穩住。

  沒有真正交往?她的心痛得宛如被捅一刀。她放棄她的學位、輔助他的事業、照顧他的家人,這些算什麼?她以為她是被認定的。

  一心只想把話說出來的曹譯,沒注意到雲霜表情細微的變化,抬頭等她反應時,已是面對恢復冷靜的她。

  「是任舒雲?」葉雲霜忍住心被扯成碎片的疼痛,顫著聲問,她的不安,果然被證實。

  「是她。」曹譯直接承認。

  「你忘了公私不能相混的原則?」

  「我並不認為相混,我的確是因公接近她,但這和我愛上她並不衝突。」

  「很好啊!你跟曹伯父提了嗎?」

  「我剛剛說過,我必須先知道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曹伯父,你該去找他談。」

  「爸爸那兒,我會去跟他談。只要沒傷到你,我就放心了。至於你父親那兒,就麻煩你轉告。」

  曹譯轉身退出書房,往客廳的方向走去。

  葉雲霜的手緊握著椅把,她必須將指甲箝入肉裡,讓形體的痛取代一切,才能不讓自己顯出失態。

  她等了四年,換來什麼?她恨曹譯的無情,更恨那不費吹灰之力就擊垮自己心血的女人。

  哼!她葉雲霜怎能容許有人踐踏她高傲的自尊?曹伯父一定不會同意的,她不需要在曹譯面前壞了形象,一樣可以達到效果。

  曹駿望著向來沉默不為自己爭取什麼的兒子,頭一次用這般堅定不容更改的神色替自己要求,曹駿有種對不起他的感覺。原以為雲霜是最適合他的伴侶,到頭來仍是一廂情願。

  「雲霜有什麼表示嗎?」

  不能讓至交的女兒受傷,他曹駿寧可人負他,也不願他負人。雖然愧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也是沒辦法。

  「沒有。」曹譯瞭解父親的意思,回答得冷淡。

  「那就好,只要雲霜不在意,我也沒什麼好反對的。」

  曹譯感激地看了父親一眼,他們父子相依為命二十幾年,父親很少表露他的情感,曹譯也沒有獨享太多父愛,因為父親一定是先想別人,再想自己的兒子,但曹譯相信父親終究是愛他的。

  站在窗外偷聽他們父子交談的葉雲霜,整張麗顏頓時刷白。她萬萬也想不到,曹駿會這麼輕易答應,她太高估自己在他們家裡的重要性了。

  不行,她不甘心!

  雖然當初接近曹譯是為了幫父親留住一個替他賣命的人才,但她是真的愛上了曹譯,女婿是一輩子的,更跑不掉,父親自然贊成。

  怎麼可以!葉雲霜的眼神有說不出的怨恨,她不會輕易放手的。

  任舒雲看著在路燈下的曹譯,她的心跳得狂亂,早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身影便如鬼魅般糾纏著她。每一次看見,都令她有短暫的窒息。

  路燈將曹譯的影子拖得老長,任舒雲覺得燈光下的曹譯好柔和,她綻放最美的笑靨迎向他。

  「你的傷好了嗎?」舒雲執起他的手,關切地問。

  「嗯。」曹譯緊緊的反握住,舒雲的心不由得加快。她就這麼任他牽著,沿著路走。

  他輕吻她的柔荑。「對不起,綿綿,我常常衝動傷了你。」

  第一次聽他這樣喚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哭,好似積壓滿腹的委屈,眼淚如錢般垂落。

  「別哭……」曹譯慌了手腳,以為是自己的造次,冒犯了她。

  看到向來冷靜自持的他,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舒雲不由得破涕為笑。

  「誰要你常常陰陽怪氣,忽冷忽熱、忽遠忽近,令人捉摸不定,你討厭啦!」

  雖是怨怪的話語,在他聽來卻有說不出的嬌嗔。他想他這輩子注定會沉淪在她的軟言軟語中。

  「不會,以後再也不會了。」曹譯執起她的雙手,堅定的語氣,是對她,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走,帶你去一個地方。」

  舒雲也不問是哪裡,直接和他上了車,她一向對曹譯有莫名的信任。

  「先睡個覺,到了我會叫你。」

  他將衣服蓋在她身上,並將椅子倒下,舒雲依著他,閉上了眼。

  舒雲睡得相當沉,以致曹譯輕喚她時,她嚇了好一大跳。

  「到了嗎?這是哪兒?」她睜著朦朧的睡眼間。

  「來,先下車,閉著眼睛,給你個驚喜。」

  曹譯將風衣裹著舒雲,牽她出來後,用手蒙住她的雙眼。

  「準備好了嗎?」

  喜歡他溫厚的掌心,好暖!她故意賴著不說話。直到他再問了一次,她才點頭回應。

  曹譯將手緩緩撤開,本來一片漆黑的眼,陡見滿天星斗,使她忍不住「啊」了出聲。「好美!」

  台北的天空沒有星星,星星全聚在這兒了。

  「這是哪裡?星星好像要撒下來似的。」她完全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

  瞧她興奮的模樣,他也被感染了。

  「是武陵農場。」他柔聲告訴她。

  「那我們現在是在中橫嘍?天哪!你怎麼辦到的?我們有開這麼久嗎?」

  舒雲仍像只興奮的小金絲雀,嘰嘰喳喳的。

  他捏捏她的鼻子,無限愛憐地。「你睡得像小豬一樣,當然不知道我車開了多久。」

  「我哪有。」她斜睇著他,不肯承認。

  曹譯由後頭將舒雲圈住,她的心又開始不規則地跳動起來。

  他在她耳旁輕問。「喜歡這兒嗎?」

  舒雲用力點點頭。

  「那就好。」曹譯靜靜地和她看著滿天繁星。

  天呀,曹譯的聲音是摻了迷藥不成?舒雲有微甜的感覺。

  曹譯暖暖的氣息,吹在她耳際,她不禁貼近他的胸膛,他的呼吸與心跳混亂激烈,她感受到他的男性、他的渴望,如此熾熱燃燒。

  曹譯吻著她,從粉頰、頸項、到酥胸,冰涼的感覺不斷下滑,引起她週身的顫慄與嚶嚀。害怕卻又期待,矛盾地煎熬著她的心。她的衣衫半落,情慾糾葛著他們,理智幾乎要被淹沒。

  曹譯陡然止住,竟讓她有些許失落。慎重將她的衣衫扣好,他擁她如瑰寶。「愛你,所以我等待。」

  本來的失落消失了,代之而起是發自心底最深處的感動與迴盪的暖流,她的眼不由得一熱。

  夜很冷,他們的愛情正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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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33: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幸福的時刻,總令人感到無常,這樣無常的不安感,莫名揪住任舒雲的心。

  突如其來的情緒,使舒雲乍聽房裡的電話鈴聲時,產生一陣冷顫。

  餵了好幾次,對方都不作聲,只隱隱約約聽到間歇的車聲,令人不寒而慄。掛下電話,隔一段時間又響,接連四通,惹得舒雲整夜不得好眠,老覺得電話鈴聲伺機而響,要將她吞噬。

  無論來電的是誰,他一定達到想將人心吊在喉頭的效果。

  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夜的失眠,使她頭痛欲裂。坐在辦公桌前,她覺得自己的身跟靈魂似乎支離。

  辦公桌的電話響起,是外線。

  「總經理室您好,我是任舒雲。」

  「任小姐,你好,我是葉雲霜。」

  「誰?」相當成熟的女性聲音,分不出是陌生還是熟悉,卻使人感到壓迫。

  「喔!你不知道我是誰?我想我該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曹譯的未婚妻,很冒昧打電話你。」

  未婚妻?任舒雲的腦中一片轟然,久久無法思考!

  「任小姐,你還在嗎?」

  「嗯……有……事?」任舒雲仍止不住聲音的發顫。

  「中午方便出來吃個飯?就在擎天對面的富都一樓,如何?」

  「好。」地艱難地吐出這個字。

  將電話掛上,舒雲還是無法冷靜,可以確定昨晚一定是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急切想要知道,卻又害怕知道。距離十二點還有一個小時,這之間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走進富都一樓的飯廳,任舒雲一眼就看見坐在窗口長得相當美艷的女子,是她,畫展上的女人。

  逕往她的桌前走去,從女子充滿敵意的眼光,任舒雲更加確定。

  「怎麼知道是我?」

  「我們見過面,你忘啦?在畫展上。」

  女子皺皺眉,看著這個精緻得一如洋娃娃的女孩,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哪點比得上她?心中的憤恨又加深了。

  任舒雲打量眼前的女子,緊身的黑上衣,包裹著豐滿姣好的身段。臉上的妝化得很仔細,看得出經過一番刻意打扮。相形之下,自己的未施脂粉,就顯得素淨了。

  不過任舒雲沒有一絲侷促,在她的字典裡,不會有自卑兩個字。

  「葉雲霜,譯的未婚妻,我知道你是任舒雲。」女子一邊說,一邊伸出她的纖纖玉手。

  譯,多親暱的稱呼!

  任舒雲的臉色變了,不管是譯,或者是未婚妻,都讓舒雲覺得刺耳。僵硬地和她握了手,勉強牽動著嘴角,卻怎麼也擠不出一絲笑容。

  葉雲霜看到任舒雲慘白的神色,唇邊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的確是個黃毛丫頭,只消幾句話,就能打亂她偽裝的鎮定。

  「你應該不知道我的存在吧?」葉雲霜定定地瞧著任舒雲,似乎不肯放過一絲一毫她受傷的模樣。

  「曹譯說你是他的經紀人。」任舒雲盡量鎮定。

  「經紀人?」葉雲霜笑了笑。「我和譯在一起四年,現在已經住到他家裡,等譯的事業稍稍穩定,我們就會結婚。前陣子我回美國,譯這小子,又玩心大發,找你捉弄調劑,真不好意思。」

  她的口吻,全然像是一個名正言順的妻子,教訓妾身未明的情婦。任舒雲被刺傷了,分外羞辱的感覺,使她的臉上再也見不著一絲血色。不!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葉小姐,若你真的和曹譯關係非淺,你大可直接叫他別捉弄我。找我談,可見你對他沒有影響力。有什麼話,我們可以自己跟曹譯說清楚,至於我們兩個,沒什麼好談的。」

  任舒雲字字清楚,說完拿起皮包便站起來。她的鎮定只能維持到這一刻,多一分鐘就會崩潰,在背過身的剎那,她的淚已爬滿秀麗的臉龐。

  葉雲霜氣得全身發顫,她沒想到這看似嬌弱的女孩,居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她以為三兩句就可以把她打發,看來太低估她。

  任舒雲踉蹌地走出富都,直接衝往擎天的停車場,她必須找到曹譯,她要一個解釋。

  一路橫衝直撞,好幾次都險些撞到,她豁出去了,開車像是在玩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到曹譯住處的?尖銳的緊急煞車聲,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像極了初次到他住處的情形,只是賽車的人換成她。

  曹譯打開門,看到一瞼失魂落魄的舒雲,慘白的瞼令他心疼。

  他抓住她的雙肩,焦急地問:「怎麼啦?」

  完全沒料到,舒雲立即掙出他的雙手,退開三尺,避他如蛇蠍。她不要地碰她,這個認知,使曹譯的心好痛。

  只要曹譯一向前,她便往後,使曹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妄動。

  「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知不知道我最恨被人欺騙?」舒雲徹底崩潰,她衝向曹譯,在他胸前又搥又打。

  「我騙你什麼?你說清楚。」曹譯從沒看過她如此失態,他著實慌了。

  「你有未婚妻,幹麼還招惹我?」舒雲吼道。

  「我哪來的未婚妻?誰告訴你的?」曹譯一頭霧水。

  「難不成曹大情聖處處留情,記不得誰是誰?」這時的她,像全身豎起刺的刺蝟,講起話來句句尖銳。

  他的臉一陣鐵青,淒涼一笑,卻比哭還難看。「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這般不值。」

  「你不值?那我不是更賤?」

  「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他不能容忍舒雲被任何人批評,包括她自己。

  「到底是誰?你說。」

  「葉雲霜!她都已經住在你家了,難道你還想否認?你竟然哄我說她是你的經紀人。」她幾近歇斯底里地歷歷指控,淚水成串成串的滑落。

  曹譯真的好心疼,他緊擁著她,漸漸撫平她激動的情緒,用吻吻去她的淚,將她的臉扳正。「你看著我的眼睛,眼睛不會說謊。」

  他不讓舒雲逃避他的眼睛,他們的雙眼對視著,他將他和葉雲霜的關係說給她聽。

  「大家的確都有意撮合我跟她,但我們之間並沒有感情,她也的確是我的經紀人。在對你承諾之前,我已經和他們溝通過了,你相不相信我?」曹譯定定地看著舒雲,真誠堅定的口氣不容置疑。

  「那她為什麼會向我挑釁?」

  「這就是我必須要查證的地方,相信我,我會給你個交代。」

  舒雲輕輕點點頭,卻不說話。

  感情本就是一場賭注,她選擇相信曹譯。

  曹譯盛滿怒氣,走向書房前,被父親攔了下來。「好好跟她說,這孩子好強,承受不了打擊,最近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畢竟我們對不起人家,給她一點時間調適,別太逼她。」

  曹駿顯得相當無奈,曹譯點點頭表示知道。

  精神狀況不好?曹譯的心被一個硬塊壓著,自己的沉默誤了她的青春,這是他當初始料未及的。如果沒有遇見舒雲,他是不是可能就任情況發展而不制止?他不敢深想下去。

  該和雲霜好好談一談,讓她明白事實,也向她道歉。曹譯推開書房的門。

  葉雲霜乍見曹澤到來,雙頰因興奮而泛紅。

  「你回來啦?」她舉起纖手想拂去曹譯額上的汗,卻被曹譯輕輕擋了開。

  點了根煙,曹譯緩緩吐著煙霧,一圈又一圈,將自己包圍。他的眼睛被煙所迷濛,聲音盡量輕柔。「我們談一談好嗎?」

  鮮少見曹譯對自己那麼溫柔過,葉雲霜原本灰冷的心,重新被點燃。

  「當然好,你想談什麼?」

  「為什麼要犧牲自己的名節造謠?對你有什麼好處?」曹譯完全不能理解。

  「我隨時都願意把名節交給你。」她將長髮撩起,褪下連身窄裙,一絲不掛地站在曹譯面前。

  曹澤皺著眉,轉過身去。「請自重!」

  她對自己得天獨厚、玲瓏有致的身材極有自信,她相信沒有男人抵得住她天生尤物的致命吸引力。

  她由曹譯的身後緊緊環住他,不停低喃著。「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好懷念剛在美國認識的那段日子,我們相處得真好。後來你知道我是葉鵬飛的女兒才對我疏離,但我一直知道你是不喜歡我的身份,而不是不喜歡我的人。所以我才會放下美國的一切,追隨著你。曹譯,為了你我肯犧牲所有,我一直就是以你的新娘自居,不要對我太殘忍。」

  曹譯將她的手撥開。「雲霜,我不想傷害你,事實也許殘酷,我卻不願騙你。我承認初到美國,我尚懷著熱情,和年紀相近的你談得來,我喜歡你,但那是友情不是愛情。後來會因為你的身份跟你疏遠,主要是不希望家長會錯意的撮合。很謝謝你這些年的幫忙,也很抱歉我一直讓你或是家人誤會,但感情是無法勉強的。我對不起你,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諒解,但請不要再騷擾舒雲。」

  又是舒雲,說來說去,他的好言相向、他的溫柔,不是因為擔心她,全都是為了那黃毛丫頭。多狠心的曹譯呀!連她殘存的美夢也不留情地毀去。

  她一直以為初時的曹譯是愛她的,沒想到……

  光著身子卻沒法吸引男人,對一個女人而言是莫大的屈辱。葉雲霜覺得自己被踐踏的不只是裸露的身,還包括裸露的心!她的尊嚴已蕩然無存。

  「我還以為曹大忙人怎麼有空來看我,原來小丫頭找你訴苦了。」葉雲霜冷哼一聲。

  曹譯抓住她的手腕,用前所未有的冷峻語氣對她說:「我警告你,別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你怎麼諷刺我無所謂,若一旦傷害到我心愛的人,別怪我不顧情面。」

  「你弄痛我了!」葉雲霜啊了一聲。

  「對不起。」曹譯趕緊鬆手。

  「對不起?你也會說對不起?是為了她才說的吧?」葉雲霜冷聲笑說,笑得既嘲諷又尖銳。

  「不管你怎麼想,對不起是我真心要對你說的,希望你好好保重。」曹譯深深一鞠躬。

  「你別忘了,她是擎天總裁的千金,你們根本門不當、戶不對。」葉雲霜殘酷地提醒。

  「我們不也門不當、戶不對?」曹譯談談回應。

  葉雲霜看著曹譯高挺的背影絕塵而去,美麗的臉上顯現一抹陰毒。她嫉妒任舒雲可以獨享曹譯寬闊的肩與保護的愛,她恨曹譯不肯施捨一點溫柔給她。

  「是你們逼我的。」葉雲霜決定將她的威脅付諸行動。

  雲霜淒厲的笑聲,一直迴盪在曹譯的耳際,久久揮之不去。勾引、表白、歇斯底里,這不是向來高傲的她會有的行為,他不禁有些擔心,實在不能再殘忍表達些什麼立場。

  曹譯的心很沉,他答應要給舒雲一個交代的。可是他什麼也無法給她,甚至還要委屈她,他不知道該怎麼啟齒?

  坐在這家和舒雲巧遇的咖啡館「虹鈴」,已經一個小時了,曹譯仍然沉默,想不出適當的開場白。

  「我們要這樣大眼瞪小眼到什麼時候?」舒雲終於忍不住,不耐煩地開了口。她討厭看到一臉陰鬱的曹譯。

  「綿綿……」悶葫蘆總算出聲,卻只吐出兩個字,又沒了下文。

  「嗯?」她雙眉微挑,靜待下文。

  「雲霜最近的精神狀況不大好,爸爸希望我別太逼她,給她一段時間調適。」曹譯艱難地把話說完。

  果然敏感的她又被刺傷了。

  「你爸爸不接受我?」這個意識令她無法承受。

  「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希望不要讓雲霜受到傷害……」他越急於解釋,便更加強舒雲的想法。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所有人都急著保護她、怕她受傷,那我呢?我就不會受傷?」

  「綿綿,別這樣。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不會跟她計較的,對不對?」善良?他在諷刺她不懂得體諒嗎?

  她不由得冷笑。「看來她在你們心中的重要性非比尋常,果真是貨真價實的媳婦與妻子。」

  「綿綿!」他害怕這樣陌生的她,更心痛她的不信任。

  「不是嗎?」她的聲音更冷了。

  面對她一次比一次尖銳的質疑,曹譯害怕他們的感情會在不斷地在懷疑、爭吵、解釋的循環模式中一點一滴減損。他不要這樣!抬頭看見就此靜穆地宛如一尊雕像的舒雲,正無聲淌著淚,像枝帶雨的梨花,讓他的心全擰在一起。

  顧不得大庭廣眾旁人的目光,曹譯起身衝過去抱緊舒雲。「我不要跟你吵架,不要……」深怕她消失似的,他將舒雲箍得透不過氣。這時的他早失卻了職業訓練的平穩,全然像一個孩子。

  舒雲的心軟了,他是深愛她的,她知道。他的身上擔了太多包袱,壓得他透不過氣,雖然他總是挺直背脊,好像很堅強,只有她明白,其實他脆弱得不堪一擊。

  她捨不得他。

  輕撫著他的頭,她放柔語氣。「人家我嫉妒嘛,嫉妒你關懷別的女人。」

  曹譯用他的鼻子摩娑著她的鼻子,低喃著。「小傻瓜。」笑著躲開他的撫弄。「你這樣好像小狗喔!」

  「敢罵我是小狗,看我饒不饒你。」曹譯攻向舒雲纖弱的腰肢。

  「別搔……」她格格輕笑。「我投降。」

  笑聲很快化解原先的冷凝,週遭的人不禁投以好奇又羨慕的眼光。

  葉雲霜持續用電話騷擾舒雲。

  「為什麼不離開他?」

  「我為什麼要離開他?」

  「原來擎天集團總裁的女兒甘願淪為別人的情婦,哈,這可是大新聞呢!」

  情婦!多刺耳的名詞,舒雲心一揪。

  「你不是他的妻子,我自然也不能稱之為他的情婦。葉小姐請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身份?你也配跟我談身份?我們是雙方父母都認定的,你呢?什麼都不是,還想跟我談身份!」

  舒雲緊咬住下唇,極力控制自己不口出穢言,她真的是得寸進尺,自己實在沒必要一直接受她的精神折磨。

  「葉小姐,若沒有別的事,我想掛電話了。有什麼話,請找曹譯談,我想他會給你很好的交代。若你想取得他的感情,也請自己去找他下手。若你還一直執意三不五時打個電話來,請別怪我告你騷擾。」

  葉雲霜握著話筒的手緊箍,滲出點點血絲,她被激怒了,發出一聲冷笑,突然迸出一句話。「忘了告訴你,我懷孕了。」

  懷孕?舒雲眼前一陣白,頭劇烈疼痛著,天啊!到底她還有哪些稀奇古怪的招數?

  「你說什麼?」

  「哈,任小姐不會純潔到這種地步吧?你以為我跟譯在美國同居兩年,我們還是清白之身?就算在台灣,我們也沒斷過肌膚之親,只要我不避孕,懷孕是很正常的。」

  「你不要再說了!」舒雲嘶吼著打斷她淫穢的話語。「我不會相信你的,我相信曹譯。」

  「面對現實吧!不然你以為我怎能以譯的妻子自居?你等著看好了,我現在懷有曹家的種,很快我就能以妻子的身份告你妨礙家庭。」

  冷靜,冷靜,千萬要冷靜,舒雲不停告訴自己。「你拿出證據再說,事實勝於雄辯,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哼!你不在乎,我想任均毅可丟不起這個臉。他若知道他的寶貝女兒破壞別人的家庭,甘心淪為第三者,你想他會同意嗎?任家禁得起這樣的醜聞嗎?你等著看你老爸心臟病發吧!」

  電話卡的一聲,掛斷了!

  舒雲心底生出一股涼意,八月的酷暑,她竟覺得冷。

  掛下電話,她直奔爹地書房門口,她必須確定爹地沒事,敲門的手,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地顫抖著。

  爹地正打著盹,全然不覺舒雲的到來。舒雲立在桌緣看著爹地,有多久沒認真打量過他了?為什麼他的發白得這麼快?每晚父親不都是精神奕奕地在處理他的公文嗎?為什麼現在的他顯得如此疲憊?

  爸爸老了,這個認知令她的心一陣酸,莫名地只是想哭。

  也許悉悉卒卒的聲音終於驚動了老爸,任均毅睜開眼看著他的愛女。

  「怎麼啦?眼睛紅紅的,受了什麼委屈?來,告訴爸爸。」任均毅伸手召喚著她。

  舒雲索性將頭埋在父親的膝間,跟他撤撒嬌。「爸爸最近身體好不好?」

  「唉!老嘍,越來越承受不住壓力,幸虧有你們這對寶貝兒女,從不用我操心。只等著看你們都覓得幸福歸屬,我就可以輕鬆了。」任均毅摸摸寶貝女兒的頭。

  「怎麼?有沒有對哪家名門公子產生好感呀?」

  本來滿腔的話語梗在喉頭呼之欲出,卻在看到父親衰老的模樣與聽到父親一席喟歎之後,全都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舒雲只是搖著頭。

  「要多留意啊!給人家一些機會,我知道我的女兒行情很好。」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舒雲將鼻頭一皺,佯裝開懷地跑了出去。

  跌回自己柔軟的大床,再也偽裝不住地痛哭失聲。感情的懷疑、擔心受怕的騷擾、任家的名譽……一切一切都是那麼棘手。為什麼連平凡的幸福都不可得?她答應曹譯要相信他的,只是為什麼這麼難?為什麼她會這樣不安?她現在只想緊緊抱著曹譯,驅逐所有的不安感覺。

  仔細將自己裝扮過後,舒雲來到曹譯的住處。一身黑色低胸的連身短裙,益發將她的膚色襯得雪白。長髮挽了個鬆鬆的髻,渾身散發冶艷的氣息,一反平常的清純模樣。

  打開門,乍見舒雲的丰姿,曹譯簡直驚艷。但隨即察覺她似乎露得太多,想到路人垂涎的目光,他的眉頭不由得一擰。不假思索,先將她挽進來再說。

  舒雲的臉色紅潤,霞飛入雲。眼底有股媚態,流洩出的春光幾乎要將曹譯淹沒。他說不上來,只覺得她很不一樣。

  「有酒嗎?」

  曹譯的眉又皺了。「小孩子學大人喝什麼酒?」

  「一點點就好。」她走前,用手輕撫他的眉,撒嬌的聲音,柔得可擠出水。

  曹譯握住她的手,輕輕地吻著。舒雲整個人靠在曹譯胸前,將曹譯緊緊地抱住。突如其來,曹譯的心一緊,他回以更熱切的擁抱,他擔心不緊緊抓住,舒雲便會如泡沫般消失。

  「給我一點酒,哄我睡個好覺,好不好?」

  「小懶貓,才幾點就想睡了?」他愛憐地捏捏她的鼻子。

  「你不想要我睡個好覺啊?」

  「好,都依你,先抱你到床上,再幫你倒一「咪咪」酒,可以吧?」

  他將舒雲輕輕放到床上,轉身去倒酒。舒雲瞪著天花板,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連自己都聽得見。

  曹譯拿著酒杯走過來,他看著舒雲,奇怪地摸摸她的額頭。「你沒發燒吧?臉怎麼這樣紅?」

  「沒事。」

  「真的?」

  「真的。

  「好吧,把酒喝下去,趕快睡個覺。」

  「我要你餵我。」

  「怎麼喂?」曹譯有點狐疑地望著她。

  「用嘴巴喂呀!」她存心耍賴。

  「你這小鬼!」

  曹譯沒辦法,只好將酒含在嘴裡,俯身餵入她的嘴中。舒雲乘勢將手鉤住他的頸不肯放,唇舌交戰,他也離不開這柔軟唇瓣的牽絆。

  舒雲的手指,輕劃過曹譯的背,燃起他全身的慾望之源。他的背隨著她的手指滑動而顫抖,停駐而僵直。

  「不行!」理智敲打著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能讓自己挪開她溫軟的懷抱。

  他尚未平復自己急促的喘息聲,舒雲竟又靠了過來,在他耳旁輕輕呼著氣。「我要給你。」

  曹譯的身體又僵了,他嚇得差點就要從床上跳起來。

  「你在說什麼傻話?綿綿,告訴我,今天的你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詭異?你太反常了。」

  她不理會他的吃驚與嚴肅,仍舊在他耳旁,吐著更堅定的聲音。「我要給你,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想將自己完全交付給你。」

  舒雲輕咬曹譯的耳垂,完全撩撥他的慾望。「抱緊我,不要離開我,曹譯,我很不安,我要你安定我的靈魂,求你。」

  舒雲用她的舌、她的吻,挑逗曹譯每一根神經。

  他在她耳邊輕歎。「你會後悔的。」

  「我不後悔。」她堅定的語氣像發誓。

  再也顧不得理智的聲音,整顆心滿溢著感動,他翻過身,吻遍他的愛。

  強烈撕扯的痛楚,使她的指甲籍人曹譯的肉裡,他們抱得更緊了。她的眼角滲出了淚,因為愛,她甘心承受這撕裂全身的痛。唯有在這樣強烈的痛感中,才能讓她不安的心、漂泊的靈魂,下墜與穩住……

  曹譯由舒雲緊掐的手指,感受她的痛。胸腔鼓漲著不捨與感動,他輕輕撫去她的淚,將她緊緊擁住,有種想將她揉進自己體內的慾望,讓他們可以融成一體,再也分不了彼此。

  「你把我抓得好緊。」趁著可以喘息的餘地,舒雲輕呼。

  曹譯不回答舒雲的軟言細語,只是不停地在她耳邊低喃著。「我的綿綿,我的綿綿……」

  這樣的呼喚,令她全身酥麻,他用他的手指,撫遍她每一寸肌膚,所到之處都引起她的輕顫。

  剛剛的不適感消失了,舒雲熱切回應著曹譯,使他們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激情殿堂。

  清晨的曙光,灑在曹譯和舒雲的臉上。曹澤雙眼盯著沉睡中的舒雲,像被粘住似的,怎樣也捨不得把眼睛移開。

  舒雲一睜開眼,便對著如此深邃的眸子,想起昨夜的纏綿,臉不由得一紅。

  曹譯極其愛憐地輕撫著她的臉,想撫去她的尷尬與不自在。慎重地替她穿上衣服,舒雲羞怯地接受他這樣的溫柔。

  「一定餓壞你這個小傢伙了,吃吃我做的早餐。」曹譯捏捏她的臉頰,下床往廚房的方向移動。

  「喂,你會?」舒雲不敢相信地叫著。

  「試試不就知道了?」曹譯轉身比了個OK的手勢。

  濃濃的咖啡與烤麵包香,令舒雲不由得飢腸轆轆。和曹譯對坐在餐桌前,這樣的早晨充滿幸福。

  想起近日「梟」集團越來越明顯的坐大,曹譯的眉頭深鎖,他必須趕緊制止,以防「擎天」有任何危機出現。

  「你在『擎天』應該握有股權吧?」曹譯盡量問得不著痕跡。

  沉浸在幸福的晨光裡,舒雲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你把股票流放股市的通行代號是什麼?」

  「JCB000.GAA,你問這千麼?」

  「沒什麼,有機會的話可以看你表現得如何而已。」

  曹譯傾身過來覆住舒雲的唇,他不喜歡對她有一丁點兒的欺瞞,直接問她可以省一些時間,早點解決,他相信日後一定可以得到她的諒解。

  葉雲霜滿臉憔悴地走過葉鵬飛的辦公室,看見父親,顧不得平日的理智與教養,哭著衝向前。「爸爸,你幫我拿主意啊,我不想失去曹譯。」

  葉鵬飛叼著根雪茄,眼睛散發銳利的光芒。「你這丫頭,我平日教你都教到哪去了?盡用一些笨方法,只會讓曹譯離你更遠。」

  抹乾眼淚,她的眼睛有些發亮。「不然爸爸有更好的法子?」

  嘿,嘿,葉鵬飛於笑幾聲。「你老爸可以坐上今天的位置不是憑空掉下來的,如果連曹譯這小伙子都制不住,豈不白混了?」

  「爸,我要他,但不許有人傷害他。」聽到父親的口吻,使葉雲霜不由得警戒起來。

  「傻丫頭,緊張個什麼勁?還沒嫁人,胳臂就往外彎啦』!爸爸要留著他為我效命,當然不會毀了他。」

  「那就好!」她鬆了一口氣。「爸爸你的方法是什麼?」

  「你忘了老爸派給曹譯『梟』集團的任務嗎?這是一條可以好好利用的線,用它來製造曹譯跟任大小姐的誤會。不能洩漏機密與身份是國家的規定,否則死罪一條,曹譯是百口莫辯的。等他們分開,你再以死要脅,我的義弟一定會運用父親的權威,而曹譯對你多少也會心軟,屆時你們會沒機會在一起嗎?」薑是老的辣,葉鵬飛的招數的確狠得多。

  雖然有些忐忑,但為了不失去曹譯,葉雲霜決定掌握最後的機會,她定定看著父親。「我該怎麼做?」

  「你就照著我的話,沉住氣,一步一步來。」

  葉雲霜攔住「擎天」出來的任舒雲,這是她們第三次見面,沒有之前的盛氣凌人,她的語氣異常平和。「可以耽誤你幾分鐘嗎?」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你。」舒雲已經答應自己要相信曹譯,她不想再讓葉雲霜的言語動搖他的信念。

  「只要幾分鐘,我說完話就走,聽不聽、信不信都在你。」她並未被激怒,說話仍舊誠懇。

  看舒雲並未有任何反應,她自顧自地接口。「你不是不願相信我跟曹譯的關係嗎?現在有一個方式可以證明,我考慮很久,還是決定告訴你。」

  雖然舒雲背過身,但葉雲霜相信她聽得見。「曹譯接近你,是為了收購『擎天』的股票,你自己回想看看他有沒有問過你關於這方面的事?」

  舒雲的背倏地打直,她回過身吼道。「我不會相信的!」

  「我有進入他電腦的密碼,答案都在裡面,要不要證明全憑你的自由意志。」葉雲霜將記錄密碼的紙條塞在她的手上,轉身就要走。

  「等一等,為什麼要告訴我?如果你們是串謀,你大可讓事情成真,你並不吃虧,為什麼要告訴我?」

  葉雲霜淒涼一笑。「我之前的確以為他變心,才這樣百般騷擾你。後來他才告訴我他的計劃,照理說我應該開心才對,可是你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我無法忍受他和你親密,儘管是有目的的接近也不行。讓你去證明,雖然會毀了他的計劃,但至少也可以讓你相信我跟他的關係。」

  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舒雲昂起頭,她必須用極大的音量來加強自己的信念。「我不會相信你的—……」

  「反正密碼在你手上,要不要驗證隨你。」葉雲霜揚長而去。

  「梟」集團想製造「擎天」股票散落市面的假象,擾亂股市的操作,曹譯決定先下手為強。他用舒雲的代號,偽造擎天股票,以此為誘餌,讓「梟」集團大量收購假股,既可以造成他們資金失血,又可以追蹤他們下落。

  但這必須暗中進行,不能有絲毫風聲走漏,不然大魚就釣不成。

  只差最後一步便大功告成,舒雲突然來訪,曹譯迅速切斷電腦電源。看著曹譯將桌上的手提電腦蓋起,舒雲一言不發。

  「怎麼啦?有心事?」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瞅著她間。

  「沒有。」她垂下眼瞼,回答得有氣無力。

  「你說謊,你的臉上明明寫著『我不好』三個字。」

  「有嗎?」她下意識摸著自己的臉,又趕緊將話題引開。「我的身體不大舒服,陪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還好吧?」曹譯緊張地撫著她的頭。

  舒雲將他的手拿下,嬌嗔地說:「我沒事,到底要不要陪我休息?」

  「小姐,遵命!」

  哄著她入眠,曹譯自個兒也睡去。舒雲一直沒有真的睡著,她在心中不停地掙扎,到底要不要去驗證葉雲霜的話?明知這是一個陷阱,她卻無法不讓自己跳下去。想到曹譯那日問她代號的事、想到曹譯會上電腦的樣子,想到葉雲霜的話,這一切交織成一張密網,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探究,她無法堅定自己相信曹澤的心。

  側身看著曹譯的臉,確定他已熟睡,她躡手躡腳下床,小心翼翼打開電腦,她的手顫抖得厲害。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沒有理由葉雲霜會知道曹譯的密碼。每按一個數字,她的手心便沁出些許汗,終於顫顫巍巍地按完四個號碼,她雙眼緊緊閉著,不敢立刻著,心中默以祈禱電腦螢幕顯示密碼錯誤。

  當看到電腦螢幕顯示順利進入系統時,她的心涼了一半,腦中不斷問的只有為什麼葉雲霜會知道密碼,她的心被嫉妒點燃,燒灼得好痛、好痛。

  選擇確定進入時,她的心臟狂跳,答案即將揭曉,卻讓她只是想逃。螢幕上以她之名的擎天股票躍入眼簾,她好像沒有上麻藥,便被人狠狠捅一刀,刺痛的感覺,將全身血液凝結住,她只想立刻消失、昏倒、甚或是死去,那至少就不會痛了。

  根本不知道曹譯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直到他的聲音冷冷從背後響起,舒雲才發現。「你知不知道偷窺他人隱私是不對的行為?」

  在還沒看到這醜陋的真相前,她的確有偷窺的愧疚,而今這樣的話語只令她覺得可笑,他是最沒權力指責她這項行為的人。

  她發現最悲的情境反倒沒有淚,只令人想笑,但這笑比哭更痛一百倍。

  她冷冷狂笑。「是偽造比較卑鄙,還是偷窺比較卑鄙?若不做虧心事,何必怕人偷窺?」

  剛清醒的曹譯,根本就沒注意她在看什麼?他只是不喜歡不被相信的感覺,聽到她的話,他不由得瞥向電腦螢幕,畫面上正是他才製造好的假股票,他知道她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說呀?那是怎樣?」舒雲整張臉逼向他。

  他怎麼能說是任務呢?洩漏身份是絕不允許的,若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又會打草驚蛇,他要怎麼說?他緊摟住她。「你不相信我?」

  舒雲狠狠將他推開。「相信?事實擺在眼前,你要我怎麼相信?我不是三歲小孩,除非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現在沒法解釋,但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不然到時你看擎天會不會有損傷,時間會證明的。」

  「證明,證明什麼?證明曹大畫家是用一個女人來撈錢,證明我的愚蠢。」舒雲再度仰天狂笑,笑出了淚,她懷疑再笑下去,是不是可以把心裡滴著的血笑出。

  「你不是視我的身份如蛇蠍嗎?原來只是假清高、假傲骨。」她的話咄咄逼人,她希望這樣的羞辱,能逼出他的解釋。

  但沒有,曹譯被激怒了,他不相信她是這樣看他。「你真的這樣想?如果你真的這樣想,我無話可說。」

  「沒錯!」她回答得毫不留情。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說完之後便奪門而出。

  曹譯跌坐在沙發上,覺得好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他最愛的人,竟然不相信他的人格。

  必須迅速解決這件事,才能證明他的清白。但舒雲己發現,事情勢必不能照原訂計劃進行,重新擬定需要時間,他到底該怎麼做?

  舒雲一邊奔跑,一邊扶淚,心中吶喊著。「曹譯,你追出來呀,對我解釋,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會相信,但就是不要讓我恨你。」

  只可惜她沒有等到曹譯……。

  不能洩漏自己的身份,但親人、妻子除外。曹譯從位置上跳起來,他決定先把舒雲架上禮堂,一切的誤會就可化解。

  他衝向「擎天」,看到正要上季煒翔座車的任舒雲。等了三天的舒雲,早已經心力交瘁。她死心了,為躲避曹譯隨時可能的出現,她打電話請季煒翔來接她。

  曹譯伸手攔住她。「等一等,我有話跟你說。」

  舒雲挑高眉。「說吧,我洗耳恭聽。」

  曹譯凶狠地瞥向在車門邊等待的季煒翔。「這兒不方便,你先跟我走。」

  「有什麼不方便的?如果你光明正大,哪裡不可以說?」

  這個女人怎麼那麼固執呢?決定收起溫柔,不顧週遭的眼光,他緊緊圈住舒雲,如此霸道與理所當然地用他的齒輕咬她的耳垂。「跟我走!」

  舒雲氣極了,她死命咬曹譯的肩膀一口,奮力掙脫他的懷抱。「你還是習慣霸道,你算準我會像以前一樣沒用?哼,你太小看我了。有什麼話你直接講,不然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我可以跟你解釋所有,只要你先跟我去公證。」曹譯不顧肩上的痛,正色說著。

  「哈!這我聽過本世紀最大的笑話。」舒雲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你不要逗我笑好不好?你真以為我這麼好騙?跟你公證,好讓你名正言順吞下擎天產業?」

  曹澤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你要怎麼樣才肯相信?」

  舒雲勾起正擔心走到她身旁的季煒翔的手,無懼地迎視曹譯陰鷙的雙眸。「為了不任意懷疑你的用心,以至污辱到你人格起見,我想門當戶對的季先生,是我最好的選擇。」

  聽到這番話,季煒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個人飄飄然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喜色,深情的望著舒雲。

  曹譯的心似乎被重重一捶,忿怒的眼睛燃燒著,幾乎要噴出火來,他衝向前拉開舒雲勾著的手。「不准你碰到她!」

  季煒翔被曹譯出其不意的這樣一揮,一個不穩,往後踉蹌了一下,怒火上衝,當下便想要衝上前揍人,但被舒雲給拉往。舒雲將他推上車去,自個兒對著曹譯,儼然保護性的姿態,讓曹譯看了整顆心都快爆裂開。他抓起她的手,語氣有難掩的激動。「告訴我你說得都是氣話,你不是認真的。」

  甩開曹譯的手,她定眼看著他。「你給不給解釋?」

  曹譯頹喪地垂眼。「我不能。」

  她仰起頭,不讓在眼眶打轉的淚珠,不爭氣的落下,心一橫,大有豁出一切的姿態。「好,從今天開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不相干。」

  轉過身,她跑上李煒翔的車,猛地拉上車門。「我們走吧!」

  看著揚長而去的車影,曹譯憤怒地將手往牆上捶,發出一聲巨響,關節處滲出點點鮮血。後視鏡中的曹譯,已被越拋越遠,終於看不見。看不見了……舒雲的心沒來由得一陣慌,眼淚無聲地淌下。

  心太痛了,以致完全無法從冒血的手上感受到絲毫痛楚。曹譯背抵著牆,絕望地慢慢滑下,蹲坐在地下,如一頭受傷的猛獸,發出瘖啞孤獨的低吼。

  手機在此時響起,他死灰的心揚起一點星光,是舒雲嗎?她回心轉意?

  「喂?」他的聲音止不住顫抖。

  「老大,是我。你還好吧?」阿駒問得小心,他難得聽到曹譯失控的聲音。

  「嗯。」是阿駒!曹譯啞然失笑,讓自己恢復平靜。「什麼事?」

  「雲霜姐鬧自殺了,現在場面一團亂,曹爸要你盡快趕回來。」阿駒急促地報告著。

  「我知道了。」曹譯比初接電話的語氣鎮定多了。「我馬上到。」

  一駛進家門,阿駒率先衝出來。

  「在頂樓!曹爸、葉SIR都在上面,她用刀抵著自己,準備服藥,不肯任何人靠近,不然她便要往下跳。」

  曹譯不禁冷笑,太假了!雲霜啊,你的心機他不懂嗎?無論如何,他不會再接受威脅。

  他一言不發,直接上頂樓,阿駒緊跟在後。

  他終究還是來了!葉雲霜看見那頎長的身影,眼底閃過一抹異彩。

  「你勸勸雲霜,這孩子太傻了。」曹駿如獲救星似地看著曹譯,語氣難掩焦慮與擔憂。

  葉鵬飛則顯得一臉慘敗,沉默地立在一旁。

  曹譯沒有任何表情地走向雲霜,從腰際拔出一把槍丟在她面前,語氣有說不出的森冷。「別用藥、用刀,太麻煩了,如果你真的有勇氣在大家面前表演,就直接開槍吧。」

  完全沒料到曹譯會這樣做,大家驚愣得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尤其是葉鵬飛,臉上光影閃爍跳動著。最先回過神的是曹駿,他衝向前甩了曹譯一巴掌。

  「你瘋啦?」他氣道,不敢望向義兄的臉,慚愧地無地自容。他氣曹譯妄下賭注,若雲霜真的開槍怎麼辦?

  五根手印火辣辣的刺痛著曹譯的臉跟心,這是第二次,曹駿這樣對他。

  並不理會父親的咆哮與漠視傷口的痛,他回下身撿起槍。

  「很簡單,只要一扣扳機,往太陽穴一射,多痛快!」他故意作了個示範,將槍漂亮地在指上轉個圈,槍口對著葉雲霜,遞向她。

  「你敢嗎?」

  雲霜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只能不停的搖頭並向後退。她輸了,徹徹底底,孤注一擲,仍舊血本無歸。直到這一刻,她才完全死心。

  「沒有勇氣就好好活著,活得像一個人。」曹譯將槍收回腰繫,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壓不住胸中湧上的怒火,不顧父親不斷使來制止的眼色,她對曹譯即將離去的背影大吼。「爸爸和我導的戲精彩吧?讓你變成覬覦心上人家業的負心漢,百口莫辯的滋味如何?沒想到你曹譯也有被人設計的一天!」

  曹譯背脊一僵,是呀,他早該想到的,沒接到葉鵬飛委派的任務,沒有葉雲霜透露的密碼,舒雲怎麼可能會誤會?只是事情來得大突然,他又被舒雲氣得沖昏頭,才沒細想。算他們狠,原來對雲霜殘存的一絲情意,而今蕩然無存。儘管憤怒難當,卻也絕不順她的意,讓她落井下石。

  很快恢復鎮定,他讓過身笑看葉雲霜。「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除了你們父女這對好搭檔,一個出招,一個執行,還有誰會這樣做?不過若你以為我會呆呆任你們宰割,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大哥你……為什麼?」曹駿完全震愣住,不可置信地望著葉鵬飛。他簡直無法接受,向來視為生死之交的義兄,竟會這樣陷害他的兒子。執著二十幾年的情誼慘遭背叛,這打擊太殘酷了!

  事到如今,戲不可能再演下去。葉鵬飛倒也沒有一絲慌亂與愧疚,更顯他的冷血。不著義弟受傷的眼睛,而是對著雲霜,用異常平和卻又令人發寒的語氣說:「你這丫頭總是太衝動,成不了氣候。」

  葉雲霜這時才發現自己為逞一時口快,闖了大禍,只可惜吐出的話吞不回去,現在再怎麼後悔也來不及了。對雲霜說完之後,他又轉向曹譯,他可是一點也不擔心,他有制他的法寶。

  「曹譯,不會忘了你該遵行的守則吧?沒有解約之前,洩漏身份或是拒絕執行任務,都會讓你和你的父親在牢中度過後半生。可別一時衝動,葬送你們父子的前程。」

  既然留不住曹譯為他終生效命,至少可以控制他到曹駿五年後的退休日,也算差強人意。曹駿快承受不住了,這就是他認了大半輩子的大哥?何其可笑!

  曹譯不怒反笑。「好個局長大人,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不過,」他收起笑容,語氣突然變得嚴峻。「您忘了後生可畏這句話!我不會讓我的父親坐牢,可我也不願幫你立功陞官,你以為我無路可走了嗎?如果我記得沒錯,條約中有一條,只要肯到敵國做臥底,竊取機密到手,事成之後,合約自動解除。非但可以化暗為明,還可以追加在暗時的功等。你這位置坐得夠久了,等著換人坐坐看吧!」

  葉鵬飛老神在在的神色,終於興起波瀾,他沒料到曹譯會走這一步險招。「你想玩命?」

  曹譯搖頭。「不,我的命不是用來玩的。」

  一旁的葉雲霜不禁為曹譯捏把冷汗,緊張地開口。「你別做傻事……」

  他恍若未聞。「我會在近期內完成『梟』集團的任務,之後請下命令給我,局長不能阻礙我報效國家吧?」

  曹駿想到自己對兒子的種種嚴苛,愧疚得無地自容,他顫著聲說:「都是爸爸害你的,爸爸對不起你……」

  這次的事件中,曹駿所受的打擊並不比曹譯小。曹譯看著父親臉上滿對兒子的愧疚與遭背叛的痛苦,極為不忍,他早就原諒了父親。

  抓起父親顫抖的雙手,曹譯說得溫和且堅定。「你盡忠職守一輩子,沒辦法清清白白退休也就罷了,怎麼還能背黑名?你放心,我一定要讓你光榮下台,拿回你應得的。」g曹駿激動地回握住兒子,一股親情的暖流在他們之間迴盪,曾有的間隙與鴻溝,無形地消逝。「你瘋啦?你知不知道到敵國做間諜等同於送命?我寧肯去坐牢,也不要你去送命!」

  「我不會送命,你要相信你兒子從不失手的紀錄。」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達成,不僅是為了父親,還有舒雲,因為強烈的愛,他會更堅強。

  阿駒追著曹譯出來,剛剛的場面,沒有他置喙的餘地,現在終於可以一吐為快。「老大,你真的決定這樣做?」

  曹譯緩緩吐著煙霧,斜覷著阿駒。「不然你要我繼續替那老狐狸賣命?

  然後寄望五年後舒雲肯聽我解釋?」他搖著頭。「不,我不會。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爭取最大的效益。」

  「那你總還是可以找舒雲小姐吧?」

  「我不會去找她,在我還沒完成之前,我會徹底從她生活消失。見到她,要嘛忍著不說,只會越描起黑;要嘛衝動說出,功虧一簣。老狐狸算準這點,我不能讓他稱心如意。況且,」曹譯頓了頓,眼睛瞇了起來。「舒雲的話點醒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會以一個配得上她家世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攀龍附鳳』這個詞,對我是莫大的羞辱。」

  「我想舒雲小姐說得只不過是氣話……」

  曹譯揮手阻斷他。「雖然是氣話,但也是事實。我無法容許在她心中有哪一個男人具備超越我的優勢,我們都必須是彼此心中獨一無二的。」

  阿駒不禁咋舌,男人的嫉妒心可還真驚人。

  再次出現,他要舒雲沒有一丁點兒懷疑與不信任,絕對真誠的愛。他將煙蒂踩熄,暗自發著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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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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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29 01:33: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二年後……

  清晨的風微揚,舞動的窗簾,驚醒了睡夢中的舒雲。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藉以消除壓力所帶來的過度疲勞。

  「啊!八點了。」舒雲立刻從床上跳起,整個人已完全清醒。

  在鏡前迅速撥了撥一頭長髮,換上剪裁合身的套裝,一掃原先的慵懶,變得俐落。

  二年前,她遭逢生命中最大的挫敗,在愛她的家人面前,她偽裝得很辛苦。為了不讓身體亮起紅燈的爹地操心,她將心事掩藏。在任均毅半退隱的情況下,重擔自然落在任海仲身上。起先舒雲只是分擔一些哥哥的辛勞,負責幾個小型業務,由於表現不惡,漸漸也就做了下來。現在已能獨當一面,負責一些部門企畫及個案。

  忙碌是遺忘傷痛的良方,不管是真的遺忘,或只是不去面對的暫時遺忘,對舒雲而言,只要能不想,都是好的。

  而當初六個人的夢想也終於實現,她們的店成立了,於是舒雲的生活能被忙碌給填充。

  今天是星期五,舒雲留守店裡的日子。得趕緊到公司處理好公事,才能準時在傍晚六點抵達店裡。

  踏著略顯急促的步伐下樓,便對上任均毅既是愛寵又是責怪的眼睛。

  「毛毛躁躁,沒個女孩樣。」

  「是女人,不是女孩。」舒雲糾正道。

  「你也知道你變成女人了呀,那你還敢悠哉悠哉、挑三揀四的。」

  舒雲暗歎倒楣,怎麼什麼話,爹地都可以扯上她的終身大事?「這有什麼差別?不管是女孩或是女人,寧缺勿濫的原則是不變的。」

  「寧缺勿濫?唐少威沒得挑剔了,你不也是不要?」

  「人家心有所屬,有什麼辦法呢?」舒雲雙手一攤,總算可以說得理直氣壯。

  「就算人家屬意你,你也不要,季煒翔不就是一個好例子?」

  「不來電嘛!」她撒嬌地摟住任均毅的脖子。「爹地,你那麼急著把我嫁出去幹麼?我留著陪你不是很好嗎?」

  「想含飴弄孫的話,找海仲哥和盧霈不就得了?」舒雲暖昧地往他們的房間努努嘴,俏皮的模樣,逗得任均毅忍不住也笑了。

  任海仲和盧霈這對歡喜冤家,終於在半年前步入禮堂。從日上三竿,房裡仍毫無動靜的情況,可以想見他們夫妻恩愛的程度。想當初自己還是促成這對佳偶的最大功臣,而今他們的恩愛,卻成自己淒涼對比的嘲諷。想到這兒,她莫名感到失落起來。

  「爹地希望看你有好歸宿。」任均毅輕撫愛女的頭。「今天晚上……」

  不妙!舒雲急著打斷任均毅可想而知的下文,自顧自的接口。「今天晚上我要到店裡。」一邊還故意抬起手看表。「唉呀,還有一堆公事等我處理,爹地,我得先走了。」

  這些招數把戲,任均毅看多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今天就姑且先放她一馬吧。

  將車開出車庫,舒雲把窗子搖開,一路讓涼風灌進,以驅散心中的煩躁。相同的戲碼,三天兩頭便上演一回,著實令人疲憊。到底在逃避什麼?

  逃避的究竟是因自己已無心再愛?還是因為自己心中潛藏不願承認沒出息的等待?

  踩著夕陽的餘暉,影子被拖得老長,舒雲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站在「回家」的白色圍籬外,望著這片屬於她們自己的天地,她的心裡有股難言的幸福感,她真的是愛死了這個地方。

  推開籬門,先將瓜葉菊略作修剪,欣賞著籃、白、紫相間的小花,覺得它們雅致得可愛。是呀!艷而不俗,雅而不貴,巧而不孤…··想到這,她的心沒來由得一緊。多熟悉的話語啊!陽光下的小花竟然沒法明亮,卻自模糊起來。他,還記得嗎?舒雲思了甩頭,不想讓心中晴朗的天空被烏雲遮蔽,深深吸一口氣,便澆起花。水柱在金黃餘暉的照耀下,形成三色的虹,絢爛卻不真實。

  內內外外打掃潔淨後,楊媽媽花屋的花卉也送來了。舒雲偏愛白紫的桔梗,喜歡它的嬌貴,總讓愛它的人甘願悉心呵護。的確,它是嬌貴的,怕熱又怕冷。總必須恰到好處,不能稍加疏忽,不然它就會枯萎。天熱時不能讓它接觸陽光,水裡得放阿斯匹林或是冰塊降溫;天冷時又必須讓它接觸陽光,以免凍死。不過,更多的時候,是恁你怎般努力,仍無法恢復它的生氣,旁人總是不懂它要的是什麼?或許是因這樣,才喜愛它的吧?為同種知音難求的心情。

  在玄關及洗手間各放置一大盆桔梗,每張桌上也都插了一枝。一切準備就緒,她盤起長髮,斜插了個鬆鬆的髻。頭髮盤起的她,顯得清麗異常。斜倚在吧台,額前散落一綹卷柔絲,整個人有種慵懶的美麗。

  小秦剛從學校下課,看到舒雲,有點訝異。

  「老闆今天來得比較早?」小秦展開一股只有年輕人才特有的無憂笑意。

  「叫我老闆幹麼?好像很老似的。」舒雲佯裝怒容。

  不過小秦對各個老闆的性情瞭若指掌,沒有哪一個是真有老闆架子的,所以小秦跟每一個都能打成一片。

  「看你悶悶的,逗你笑一下而已。」小秦對舒雲眨眨眼。

  「悶?有嗎?」

  「有一點。」小秦推著舒雲。「去洗個臉,打起精神營業吧!」

  舒雲無奈搖頭轉進盥洗室。

  才進去沒一會兒,使陸陸續續來了幾桌客人,都不禁若有所失地問:

  「老闆還沒來呀?」

  小秦忍俊不住,她實在太習慣客人這種類似反應,不管是哪一天的老闆,都有死忠的擁護者。

  「她待會兒就出來了。」

  剛調了一杯「綠色精靈」放在吧台上,小秦便旋身附在舒雲耳旁說:

  「你的一號死忠者來了。」

  她睨了小秦一眼,便看到推門而人的季煒翔。還是筆挺的西裝與一絲不苟的頭髮,只是成熟溫雅的氣質,已經不再加以往的羞澀。

  他逕往吧台處走來,坐在舒雲對面。「需要我幫忙嗎?」

  「你來幹麼?吃飽太閒啦?」舒雲連眼皮都懶得抬。

  季煒翔不以為意,追舒雲這麼久,他早習慣她的冷言冷語。不過他有自信,自己是最有希望的追求者,舒雲才又拒絕了一個相親對象,不是嗎?

  「來和你談我們的合作計劃呀!」他說得煞有介事。

  「不要假公濟私好不好?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

  「好吧,不談公事,談我們的私事也可以。」

  「誰跟你有私事?」

  「你忘了你說過決定要選我?」

  「先生,說了一百零八遍的話,你還聽不厭嗎?那我就不厭其煩的再重複一次,這是我情急之下的戲言。」經過之前的一些事,舒雲和他早成為朋友,所以敢把話說得直接,不怕傷害他。

  「唉,你隨便說說,我可是聽得認真呢!」季煒翔故意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沒關係,總有一天等到你。」

  「你慢慢等吧。」她兜他一頭冷水。

  果然不出所料,一年來,不知上演幾次的相同對答。不過,還好,他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將高腳椅轉個圈,季煒翔跳下來。「只是來告訴你,和邵氏土地開發合作案的企劃,我們得快點擬定,不能再大意失荊州了。」

  「知道啦,大忙人,快去應酬吧。」

  「這是下逐客令嗎?」

  舒雲聳聳肩,不置可否。

  「我歹命呀!走了,拜拜。」季煒翔揮揮手,總算離開。

  忙了一個段落,終於可以坐下來鬆口氣。看著客人們都各自安然享受在他們的一隅,舒雲覺得很滿足。

  幾乎從一早開始,她便處於一種很不尋常的煩躁裡,隱隱覺得好像會有什麼事發生?現在已進入一天的尾聲,總算可以悠閒的喝口茶,看看報。

  在吧台放上靠窗客人要的星期五特製桔梗花茶,隨意一瞥旁邊正攤開的報紙藝文版,斗大的標題,硬生生刺入眼簾,舒雲顫抖的手,險些將杯子打破。

  新銳畫家曹譯個展,今起在市立美術館展出,一連展出十天。

  曹譯,這個幾乎從她的生活消逝的名字。她以為自己已經將關於他的記憶徹底埋葬,沒想到只是光見到他的名字,便足以撼動她自以為無堅不摧的心房,更別說如果見到他的人了。

  他又出現了,他又出現了,舒雲的腦子一團混亂。

  雖然只是幾個字,卻讓她的心情百轉千折。

  經過一個上午的掙扎,舒雲還是在星期六下午往美術館方向駛去。曾經因為畫展的聯繫,讓她和曹譯的關係起過微妙變化。既然注定要讓她看到這則消息,她便很難忘記,越是特意想忘掉,越是忘不掉。記憶像一隻蟲,冷不防蝕你一口,讓你無處可躲。

  看到美術館特有的金屬圖騰,原來堅定的心,突然萌生退意。他會不會在自己的畫展上出現?如果碰到面,她該怎麼辦?

  最終她還是進場了,拿不定主意,就將命運交給天意。轉動骨碌碌的雙眼,迅速打量四周,確定沒有曹譯的身影,她不禁鬆口氣,卻又有種莫名的失落壓在胸口。遇不到當然最好,她實在不願承認,自己其實是很想見他。

  總算可以放心觀賞他的畫,每一幅她都看得很仔細,隔著畫的距離來揣測這兩年的他,她覺得安全。

  曹譯這次展出的畫,以景物居多,幾乎看不到人像。色彩傳達的訊息相當強烈,強烈到霸佔人的視線,讓人很難能夠忘記。無疑地,他在用色、光影的掌握上,技巧進步許多。但她還是喜歡他的水彩畫,比較柔和。而這種印象派與後印象派結合的油畫,舒雲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她從一幅畫轉到下一幅畫,如此急切與倉皇,為的就是要捕捉他缺少成分的靈光。當停駐在整幅以深藍漩渦佔據畫框的面前時,她終於知道他缺少的是什麼了,是陰、是柔、是完整的愛。他的畫太強烈、太偏執、太陽剛,沒有陰陽調和、剛柔並濟的平和美感。

  他的畫裡沒有愛!舒雲不知為什麼,心裡一陣疼。

  緩緩退出會場,看見不算少的人潮,她不禁開心起來,又不是自己的畫展,真不知道自己開心個什麼勁。

  阿駒走進偌大的辦公室,對著背過座椅,面向窗外的堅挺背影報告著。

  「她現在已經跟大學死黨在東區開了一家店,店名是『回家』。」

  出乎意料地,座椅上的人兒沒有轉過身,也沒有發一發言,阿駒忍不住清清喉嚨,再度開口。「老大,你還不打算現身?」

  椅子突然轉個圈,一張雖然冷、線條卻完美無缺的俊臉就近在咫尺。

  「還不是時候!」

  語氣中的威嚴與森冷,足以震退任何人,阿駒卻還是鼓起勇氣造次。

  「那要到什麼時候?」

  果然銳利的眼神迸射出一道駭人的光。「快了,但不是現在。」

  「老大,你還真沉得住氣呀!」阿駒不禁搖頭,嘖嘖稱奇。

  「要成功得先學會沉住氣,你跟著我不就為了學這個?」曹譯睨了他一眼。

  的確,這就是他崇拜老大的地方。不過,沒有人是毫無弱點的,再冷靜的人,碰到「愛」,一樣抓狂,甚至爆發力更驚人呢!

  他決定繼續捋虎鬚,不信激不了他。「你也知道舒雲小姐的魅力無窮,她的常客自然很多……」

  「常客」?話還沒說完,就被曹譯略嫌激動地打斷。「什麼叫『常客』?不准你用這樣的字眼,把她說得好像接客小姐!」

  阿駒張大嘴,老大未免太敏感,常到店裡的客人,不叫「常客」,叫什麼?都還沒講到重頭戲呢!看來老大比他想得更容易激動。

  「好,我修正,女主人的仰慕者很多,不在話下,最慇勤的,還是非季煒翔莫屬。」

  曹譯的眉毛,迅速擰成一道。「季煒翔?他還在?」

  阿駒不禁賊笑。「當然。老大你再不現身,舒雲小姐就快被人追跑了。」

  「不會!他不會有機會的。」曹譯說得堅決又篤定,話鋒突然一轉。「土地開發案的第三波企劃發給廠商了嗎?」

  「發了,果然引起他們高度的興趣。」

  曹譯點點頭。「很好,等這個案子搶到手,便是時機成熟的時候。快去辦事吧!」

  關上門,阿駒開始大笑。不是說還不是時候嗎?怎麼這會兒又猴急起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哪!自制力再強,仍是會被嫉妒燒昏頭。

  擎天集團蕞爾的大樓,矗立在東區最精華的商業金地帶,從接待大廳的不凡氣勢,就可看出這集團握有的財力有多雄厚。

  總裁辦公室的任均毅,正聚精會神地研究連搶「擎天」三件土地開發案主角的小資料。

  有趣!

  近些年,「擎天」的業務已趨於穩定成長,幾乎沒有可資競爭的強敵出現,任均毅也漸漸將棒子移交,不大管事。雖然表面上如此,暗地他仍是會插手輔助他這雙兒女,尤其是他那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中仍嫌稚嫩的女兒。

  他早就注意到連續讓舒雲吃三次敗仗的對手,之所以不出面,是因為他欣賞這來勢洶洶的後起之秀,他激起了任均毅想與之較勁的興趣。

  完美的構圖、新穎的點於,使他的企書勝過舒雲好幾籌。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在於他沒有任何財團靠山,卻膽敢把價錢壓低「擎天」一成,顯出勢在必得的決心。

  志不在賺錢,而在贏,為什麼?

  敲門聲打斷任均毅的沉思,他期待異常,看來答案馬上可以揭曉。

  從門外進來的是一個俊挺的身形,陽剛味很重,冷硬的臉部線條找不到一絲斯文,但卻另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在任均毅銳利的評量目光下,沒有一丁點兒的侷促與不安,自然地落座蹺起腿,宛若王者的架式,散發自信的丰采。

  第一回合的較勁,任均毅輸了!

  「說吧,為什麼勢在必得?目的在哪兒?」

  曹譯雙手倚著桌緣,定定著向任均毅,字字清楚。「為、了、你、女、兒,理由夠不夠充分?

  任均毅一陣驚愣,雖然知道他針對舒雲而來,卻訝異地直截了當。

  他忍不住讚賞地笑了,他喜歡這個不拐彎抹角的年輕人。

  「你就是那個曾經讓綿綿誤以為擾亂擎天股市,其實卻無形解『擎天』危機的人吧!」

  「我是。」曹譯顯得坦蕩。

  「哈、哈!是了,原來就是要你這個樣子,怪不得我們綿綿對我安排的相親對像始終激不起興趣。」

  任均毅打量的眼光更犀利了。「但你不夠愛她吧!不然怎麼可以憋得二年才出現?」

  曹譯無懼地迎視。「你錯了,就是因為夠愛她,我才能忍二年。我要的不是短暫的歡愉,而是永久的結果。二年前出現注定是炮灰,現在卻可以成為任家女婿人選。沉得住氣才是贏家,我勢在必得的決心,你還看不出?」

  「好個沉得住氣!」

  「我夠格嗎?」

  「啥?」

  「你可以阻止我的,不是嗎?遲遲不出手不就是為掂我的斤兩?請問我通過考驗了嗎?」

  任均毅這回是發自肺腑的暢笑。「看來第二回合,我連女兒都輸了。

  去吧,是你們面對面爭鋒的時候,我不插手。」

  曹譯站起身。「謝謝,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

  一直到曹譯身形消失,任均毅都沒有止住笑,他知道這回是真的得放手讓寶貝女兒離開,平日念歸念,說正格的,他還真捨不得。可是,沒辦法,女大不中留呀!跟作老處女相比,他還是寧願她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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