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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蝶心]癡夢威尼斯(穿越時空愛上你4)[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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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5:4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癡夢威尼斯【穿越時空愛上你4】作者:方蝶心

帶著膽小話多腳力又不濟的丫環晴兒,
鳳儀格格搭上時光機一到了威尼斯,
差點被那跑來跑去的方形盒子給撞個正著,
「你不要命了嗎?竟在大馬路閒逛……」
耶,打小從沒人敢如此跟她說話,
這有如天神似的男子倒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念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
她格格大人有大量的恕他無禮,
可他這大膽刁民老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遇上了不知規矩也罷,
還拿了個鬼怪箱於猛攝魂吶,
問他一聲尊姓大名,
嗟!竟然她回答「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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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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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6:0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清朝乾隆年間

  春意盎然的三月天,正是乍暖還寒多變的季節,是夜,恭親王府裡隱約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三位貝勒和年紀最小的格格,分別帶著自己的貼身隨從與丫環,狀似神秘的前往府中最為隱蔽的密室,似乎那裡有著什麼事情正在等待他們……

  而此刻的密室裡,非常嚮往西方文化的王爺與福晉滿臉好奇,正瞧看著一部上頭刻有「TimeMachine」字樣的機器。

  原來,王爺最近從舊識郎世寧那裡得知,他有個名喚法巴歐.卡那瓦洛,外號鬼才的好朋友,因為十分想念遙遠的故鄉——意大利,於是想到可以製造時光機,隨時讓自己方便返家去探望探望,以解思鄉之苦。

  豈料當他才剛製造完成,這消息竟傳到了反清復明的天地會的一些敗類耳裡,而企圖利用這時光機擴大勢力、於是法巴歐便倚靠郎世寧的幫助,秘密將整座時光機運進了恭親王府到的密室,以避人耳目。

  當天,聞訊趕來一探究竟的貝勒、格格們無不驚聲連連,還央求法巴歐回家鄉時,務必「順便」帶他們同游一趟好開開眼界,而今晚,正是法巴歐第一次啟動時光機,準備帶他們出發的重要時刻。

  突地,密室門一開,一聲驚呼劃破寂靜。

  「哇——」

  這聲音出自向來最為調皮的三貝勒容浩官之口,接著,其他兩位貝助與格格亦相繼抵達,紛紛和隨從、丫環們跟了進來,眾人一一朝長輩們打揖請安。一時間,密室裡熱鬧非凡,洋溢著興奮又好奇的氛圍。

  「鬼才,這玩意兒真是怎麼看怎麼新鮮,這鬼才封號的確名不虛傳哪!」大貝勒容祐京搶先說道。

  法巴歐一臉自信的拍了下胸膛,笑答,「那自是當然!此行前往意大利,你們就能親眼目睹到它的厲害之處了。

  容鳳儀格格興奮不已的湊上前去摸了摸,「更想趕緊瞧瞧它啟動之後,究竟是會飛起來,還是直接衝入雲霄。」

  「嘿嘿……先賣個關子。」法巴歐賊賊一笑,這說破可就不好玩嘍。

  「這時光機看來挺堅固,但不知其他精密儀器是否確實可靠?」生性精明的二貝勒容玉麒單手支顎一問,實際性才是他人生的最高要求。

  朗世寧微微一笑,「這二貝勒大可寬心,鬼才在此方面已多所測試,安全絕對無虞!」

  聞言,眾人莫不放下心中大石,縱使心喜即將目睹時光機的神奇,然亦不免存有些許疑竇不安,畢竟那也只由幾塊粗鋼鐵片混制而成,至今沒人親身體驗過。

  「其棒!這可是我們兄妹四人第一次一起到異地出遊呢,感覺真是新鮮極了!」浩浩官忍不住雀躍的心情用,頻頻在時光機內外鑽來竄去。

  「是啊,不知道那意大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平常也只是聽郎世寧叔叔偶爾提起,總覺得遙不可及,那兒的人個個都像鬼才這麼棒嗎?」容風儀雖不至於太過崇洋,但她對法巴歐在科技上的能力卻是大大佩服不已。

  「那可不!」法巴歐閉眼仰頭,神氣地撇唇道。

  頃刻,待貝勒、格格四人拜別王爺及福晉後,即由法巴歐引領他們一一坐入時光機,其他的隨從、丫環亦隨後入了座,加上負責現控駕駛的法巴歐,一行九人即將邁入一趟不可思議的旅程。

  「好生伺候、保護你們的主子啊!」福晉仍不忘上前叮囑一番,生怕嬌貴的兒女們到了異地會不習慣。

  「是。」四名隨從、丫環齊聲應道。

  容祐京看出娘親的憂慮,沉穩的對福晉說:「額娘請放心,孩兒一定會好好看顧他們的。」

  正當王爺、福晉以及郎世寧朝他們微笑點頭,欲目送他們起程之際,法巴歐突地從時光機上跳了下來。

  「怎麼回事?」時光機內外的人皆不約而同的發問。

  法巴歐急忙答道:「沒事、沒事,只要稍作調整即可上路。」他在時光機外一特殊儀表板上動了動附屬開關,豈料——

  整座時光機竟在瞬間發出極為刺眼的強大閃光,令人幾乎要睜不開眼,隨即就在一瞬間,上面所有的人就像變魔術般平空消失不見,徒留毫無一人的時光機仍在原處,現場四人不禁嚇傻地久久無法言語。

  「喔!我的老天爺……他們怎麼全不見了?」王爺先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福晉則已癱軟在他懷中,不住地搖頭。

  法巴歐連忙上前仔細查看,「這……可能是剛剛設定時間的儀器失控,所以……」他訥訥回道,先前的自信此時已蕩然無存。

  郎世寧亦心急不已,「那他們現在前往的意大利究竟是哪個『時間』?」

  「這就無從得知了……不過,我一定會傾盡全力修復時光機,把他們給一一找回來。」法巴歐頻頻拭汗,也沒料到會發生這麼嚴重的事。

  一夜之間,恭親王府的四個子女一塊兒「離奇失蹤」這可怎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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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老一小兩個身影並肩坐在一個簡單陳設的算命攤前,老的身形佝僂充滿蒼涼感,小的懵懂危坐著,天真中還帶有一絲不安,晶圓的眼睛難掩孩童喜愛玩樂的模樣,不過很顯然的,這詭異的氣氛已經穩穩的壓制住他的童心,讓他不敢有絲毫逾矩。

  「師父,我這孫子的命格怎麼樣?」老人流露出一副希冀的神情。

  被喚作師父的算命師聚精會神的坐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神情嚴肅專注的算著小男孩的生辰八字、姓名。

  小男孩異於同年齡孩子的活潑好動,他默默的坐在祖父身旁,清澈的眼睛定望著口中唸唸有詞的算命師。

  「嗯……」他沉吟著。

  「怎麼樣?」老祖父緊張的問。

  這是他沈家惟一的血脈,一年前他的兒子車禍命喪黃泉,媳婦拋下年幼的孩子改嫁了,孤老的他只得負起撫育孫子的責任,畢竟這是他兒子惟一的希望,也是他沈家將來要仰望的人。

  他不怨媳婦改嫁,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他沒有資格要求媳婦得為兒子守寡,只是苦了這年幼、懵懂無知的孩子。

  「剪不斷、理還亂,俗話說:天冷冷在風裡,人窮窮在債裡,這命……」算命師遲疑了。

  「師父,這要怎麼說?」老祖父急了。

  「爺爺,別著急嘛!君毅會好好的,您別擔心。」孩子扯扯祖父的衣袖,童稚的聲音安慰著一旁的祖父。

  老祖父感傷的摸摸他的頭,瞧,這是多貼心的一個孩子,可憐的是他是無父無母照頤的孩子,為什麼老天爺要如此試鏈這年幼的孩子?他什麼都不懂啊!

  「沈老伯,你這孫子的命格複雜,依他的生辰來看,應是平步青雲的好命相,但是他的面相、手相卻透露出他有感情上的牽扯問題,這輩子看是很難有什麼好姻緣了,因為他有一段前世今生的感情糾葛。如果要想他今後順遂平安,就得想辦法解了前輩子的感情牽扯。」

  「這當然要解,可是該如何解?師父,你也給我指點個迷津,好讓我有個頭緒。」

  「沈老伯,不是我不願意,而是解不了,妄想要解前世的情緣債,一個不小心,可是會賠上他的命的。」

  「怎麼會這樣?」老祖父幾乎要慌了,他惟一希望寄托的孫子可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已經受不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慟了。

  「沈老伯,你先別急,這是兩相制衡的局面,目前如果不處心積慮解決那前世羈絆,這因果還能有個制衡點,倘若你拚命想化解他的上輩子的憾恨,反而對他不好。古有名訓,三分天下以抗衡,當勢均力敵的情勢逆轉,隨時會有不可測的巨變發生。」沉吟了許久,算命師帶著猶疑的語調說:「如果他能尋得一塊血紅的玉快,這將會引領他逐步去化解他的感情糾葛。」

  「當真,那還得勞煩師父提點,要如何找到這寶物?」

  「隨緣、隨緣……」

        ☆      ☆      ☆

  雲霧縹緲的九重大外,隱隱約約有著一幢古厝在白茫茫的天際,宛若一座空中之城。

  古樸的建築中,夕陽的餘暉透過雕花窗欞灑了一地的霞輝,屋內有一老一少相對無言。

  但見老者端坐在紅木椅上垂首沉思,口中唸唸有詞,少者則打直腰桿必恭必敬的在一旁駐足守候。

  許久許久,火紅的餘暉逍退……

  「咳,這是怎麼樣的孽緣?難解啊……」老者感慨的說著,單手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凍頂烏龍茶,讓茶香甘味和緩他心中的若有所思。

  童子好奇的問:「師父,什麼事讓您如此掛心?」

  「徒兒啊!你有所不知,為師曾經鑄下一個大錯啊!」語氣夾帶著對往事濃濃的惱悔。

  「鑄下大錯?」童子一臉納悶。

  他無法想像向來行事縝密心細如麻的師父會犯下什麼不可彌補的大錯,在他心目中,眼前白髮蒼蒼的師父是智者,是無所不能的。

  「當年為師修行尚淺時,曾經奉玉帝之命上華山尋取千年孕育的寶石——『玦』,然而在返回天庭之時,因為妖魔道的貪婪者急欲奪取,可想而知一場奪寶的浴血打鬥是免不了的。」

  「那師父您怎麼應付這些妖魔鬼怪?」

  「我一人力抗連番襲擊的妖魔,在奮戰三天三夜後,我一惱心一浮,便用妖魔首領的性命祭玦,然而我卻沒有料想到,這劍走偏鋒的作法反倒陰錯陽差的害了那顆寶石蘊藏了妖魔的力量,所以這寶石磁場被破壞,已經無法帶回天庭覆命。」

  「那師父怎麼辦?玉帝豈不會給師父懲罰?」

  「那一場激戰理,楊戳當時帶著嘯天犬欲來助我一臂之力,卻為時已晚,最後苦無對策,為了不讓那塊玦擾亂天庭的循環不息,我與楊戳同時以血封玦,將它打入幾萬尺下的石層中,並用咒語封鎖住。」

  「那不就好了,為何師父還是苦惱?」童子天真的說。

  「倘若一了百了便好,偏偏這『血玦』在落入石層的過程中,被意外的打入民間一位孕婦的肚子,抵在她腹中胎兒的懷中,隨著胎兒的誕生,『血玦』出現凡間,牽扯著那胎兒一輩子的人生起伏,也因而壞了一段姻緣,造成情債難了的憾事,唉……」老者又深深的歎了口氣。

  「怎麼會?」童子詫異的問。

  「那男嬰出世之後,原本富裕的家境因為『血玦』的魔力害得他家道中落,男嬰被選入宮裡當太監,才會因而壞了他日後的一段姻緣。」

  老者撫著長鬚,一再歎息。「命定姻緣中的女子與他風風雨雨的經歷卻依然仳離,男子有了功名鬱鬱寡歡而終,此後幾世都錯過,這一來一往的辜負,讓他們的七世姻緣皆成孽緣。」

  「師父,難道憑您的千年道行,還有天上諸多仙神的力量,都不能化解這錯誤嗎?」

  「徙兒,不是不行,而是時候未到,為師亦不能擅自作主亂了這天地的規則啊!」

  就在此時,幾萬丈外的大地間,一陣鳳雲變色的聲響傳來……

  「哈——哈——哈——」一串洪亮的朗笑聲繼之響起。

  「仙翁來訪。有失遠迎……」老者起身凌空外躍。

  「不必多禮,仙翁我不過是奉王母旨意特來找麒麟老翁一敘。」

  「何事?難道是關於『血玦』?」

  「可不是。麒麟老翁,玉帝有令,命你即時下凡了卻這段憾事,月老那邊亦會助你一臂之力,你毋需擔心,快去快回吧!屆時別忘了將『血玦』一併帶回天庭覆命,也好彌補你這千百年來的錯誤。」

  說完,這九重天又恢復原先的平靜。

  「師父,瞧,玉帝給您機會彌補了。」

  「徒兒,快走!千萬別錯了時機。」

  「是,領命。」童子會意微笑,心想,只要了了這件事,師父的修行也就更圓滿了。

  呼嘯一聲,白煙載走了為重任下凡的師徒二人。

        ☆      ☆      ☆

  記憶中的意大利,有最繁榮的港口,也有最引人入勝的明媚風光……

  乍見這夢寐以求的國家,容鳳儀簡直有說不出的震撼與驚訝,瞧她睜大的晶瑩雙眸中,儘是充斥著難掩的詫異光芒,因為一直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夠透過時光機的幫忙,輕而易舉的跨越時空來到這截然不同的國度。

  瞧這街道喧嘩熱鬧的景象,比起京城,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儘管她是如此欣喜,她身邊的丫環可就不這麼認為了。

  晴兒侷促不安的看著這陌生的景象,大氣不敢吭一聲,僅偎靠在容鳳儀身後,她的恐懼太顯而易見了。

  「格……格格……」晴兒囁嚅的輕喚,顯然她對新環境的恐懼已經超乎她所能負荷的了。

  晴兒一邊偷覷著,一邊心想,好可怕,這會是什麼鬼地方?放眼望去全是一些打扮奇怪,說著唏哩呼嚕的話語,眼珠子像花玻璃,頭髮像卷絲的怪人,這下可怎麼好?嗚……害怕……

  還有馬路上來來往往的方形盒子,炫麗的色彩,不知道裡頭是躲著什麼樣的東西,可別是什麼妖魔鬼怪才是!

  容鳳儀完全沉醉在眼前熱鬧的景象裡,完全無視於晴兒這丫環的畏懼,她的嘴角揚得老高,眼神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格格——」

  晴兒忍不住話聲微顫,害怕的往鳳儀格格後頭縮去,一雙手死命的揪緊帶來的包袱,因為這裡頭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錢不露白的道理她懂得,她實在不想在這種天地不應的鬼地方出一丁點的意外。

  「什麼?」容風儀無心理會,虛應的答著,好奇心旺盛的她無法控制腳下步伐,直想往前方的繁華港口走去,以一窺這兒的美景。

  「格格——你在做什麼?我們不可以貿然行動的!」心一急,顧不得格格尊貴的身份,晴兒急忙拉住對什麼新鮮事兒都躍躍欲試的容鳳儀,生怕一個不注意,她又要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們來。

  這鳳儀格格是恭親王府裡惟一的掌上明珠,她有一個別具合意的小名叫「瑣瑣」,下人有時也管她叫「瑣格格」,這小名意味著她是王爺的小寶貝,光從這名字不難得知她從小就倍受寵愛。

  話雖如此,可偏偏這格格就不像其他王府的格格那樣安份順從,常常搞出一堆花樣,考驗大家的心臟,要不就是弄得王府雞飛狗跳的,讓整個恭親王府的人更是又好氣又好笑。

  沒辦法,誰叫他們家的格格是這等鬼靈精怪的小妮子!

  「晴兒,你幹啥扯住我衣袖,快放手,我想上前頭去瞧瞧。」這語氣包含她慣有的機靈與好奇。

  容鳳儀忙不迭的撥著晴兒緊抓不放的手,人雖還在原處,但是那飛似的心早已搶先一步飛往前方的港口去了。

  看,這街上來往穿梭的方形物體不知是什麼妖魔鬼怪,五顏六色的,而且叫人來不及看清楚裡頭躲著的是何方神聖便逃逸無蹤,這麼快的速度一定是修行高深的妖魔所為,

  「格格,小心這些盒子……」晴兒嚷嚷著。

  偏偏容鳳儀已經像是只飛出鳥籠的小鳥兒,愉悅的往四處跳奔著,步履是如此輕盈,晴兒見狀趕緊追上前,好伺機阻止她。

  說時遲那時快,晴兒還未行動,便見有一個方形盒子朝她的方向飛快的移動,她二話不說,急忙要解救她免於危難。

  晴兒才跨出了兩三步,突然……

  叭——叭——叭——

  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驟然響起,嚇得晴兒差點兒腿軟。

  只見車裡數個蠻族人伸出手比著一個手勢,伴隨而來的是一連串大小不一的咒罵、叫囂。

  「啊——格格,救命啊!」她淒厲的喊著。

  晴兒一張小臉有滿滿的疑慮及恐懼,她嚇得蜷縮在地上渾身發顫。

  「格格……咱們怎麼會來到這鬼怪的地方?郎世寧大人跟鬼才大哥到底把我們送到什麼地方了?」

  那頭的容鳳儀也好不到哪裡去,前後都是穿梭急速的方盒子。

  「呼——」那盒子幾乎撞上她的裙擺,弄得她進退不得,好可怕。

  思緒才過,忽然,一個方大的盒子已經朝她逼近,她卻不知如何閃躲……

  千鈞一髮之際,男子及時拉住了在車道上行走的她。

  「當心!你是在玩命啊,想自殺也不要嚇到別人。」一個厚實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那擔憂的語氣自然流露,卻有點毒。

  與其說是被方形盒子嚇到,倒不如說是被這猛的一揪給震懾住,容鳳儀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別過頭,微仰著臉,愣愣的瞅著這有著好聽聲音的救命恩人。

  「你不要命了嗎?竟在大馬路上閒逛,你以為你有幾條命?」沈君毅臉色沉鬱的訓著她。

  打小沒人敢如此跟她說話,這男子倒是破天荒頭一遭,容鳳儀被他教訓一點也不惱,她已然被他深邃如潭的眼睛給懾住了。

  「我……」她不知怎麼跟他解釋她的初來乍到,只能用大眼凝望著他,口中說不出一句話。

  兩人僵持的時候,毛躁的晴兒也趕到她身邊了。

  「我的好主子,你沒事吧?」晴兒隨即上上下下的巡視著她。

  「沒……」她的心思還在眼前男子身上。

  多俊朗的人,雕鑿的面孔,英挺的身軀,還有那如天神似的降臨方式……

  聽聞格格說沒事,晴兒才稍寬心,但是,眼尖的她別見一旁的魯男子竟逾矩的拉住格格的手,而且還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顧不得許多,她便急忙上前一陣亂打。

  「收手,你這野夫,竟然無禮的拉著格格的手,當心我請王爺剁了它餵狗。」她一上前,劈哩啪啦的叨罵著,把她的鳳儀格格護在一旁。

  「心高氣傲,當心連命都沒了。」沈君毅玩世不恭的訕笑。

  「大膽,你實在太放肆了。」晴兒罵著,瞪了他一眼轉身對容鳳儀說:「格格,你看這到處都有方形盒子飛快的穿梭著,咱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會不會……」

  「晴兒,你到底怕啥,既來之則安之,你跟了我許多年,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還學不會?」容鳳儀沒好氣的說,「況且你對救命恩人如此無禮……」

  身為主子,要制住這瘋丫頭似的晴兒,容鳳儀都不知道費了多少心力,偏偏她這丫頭善良歸善良,就是沒心眼的好欺騙,勇氣全都用在不該用的地方,虧她還健在王府裡活下來,要不是看在主子她是受寵的格格,她連丫環都甭當了,早被生吞活剝。

  「我的好格格,你看現在貝勒爺他們全都不見了,而我們又不知道來到什麼地方,晴兒當然會害怕啊!你瞧這兒的人多古怪……」她嘟嘟嚷嚷的,眼睛還不懷好意的瞥了沈君毅一眼。

  沈君毅回報一主一僕的兩人一記冷漠的眼神,這兩個小女孩一身誇張的清代服飾,該不會是哪裡的片場跑來的演員吧!

  「恩人,這街上來往的盒子是什麼東西?」容鳳儀問。

  「盒子?」沈君毅一臉狐疑,「這是車子,不是你以為的盒子。」

  他直覺這女孩把他當作對戲的人,也不想繼續持在這兒,轉身便從容離去。

  「恩人……公子……」容鳳儀直喚著,他卻走得毅然決然,害得她一雙美眸儘是望穿秋水的悵然若失。

  其實打從她們驟然出現在這大街上,四周早已群聚了一堆人,用一種放肆的眼神不斷的打量她們主僕兩人一身特殊的打扮。身份尊貴的容鳳儀打小習慣別人對她注目的眼神,不以為杵,可這情形卻看得晴兒心裡直發麻,況且她們倆還各自演出了驚天動地的攪亂交通秩序的戲碼。

  「格格,咱們別管那是車子還是盒子了,你瞧這些人。」這會兒又膽小如鼠的晴兒死命的扯著容鳳儀的袖子。

  她不懂,不是說什麼主子就會養出什麼人,為什麼她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格格,偏偏養出晴兒這膽小如鼠的丫環?

  「晴兒,你真是沒用,這點小場面就讓你怕成這樣,虧你還是我的貼身丫環,說出去都沒人相信。」容鳳儀促狹的挪揄著晴兒,「方纔大聲嚷嚷的不知道是誰?」

  她心裡頭想,那男子為何走得如此迅速……

  沒多餘的心思去理會晴兒,容鳳儀毫不怕生的向人群中的一名婦人問這兒的詳細地名。

  她和三位兄長相約,欲透過時光機的幫忙到意大利遊玩,現在她是來了,可是不很確定她落腳的地方,就連同行的兄長也不知道到哪兒了,她是無所謂啦,只是得先弄清楚這地方,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去遊山玩水。

  聽這語言她熟稔得很,意大利文夫子郎世寧大人教了她不少有關於他故鄉的事,語言當然是一定要的啦!

  被好奇的人群圍住的晴兒渾身發抖,只見玩心甚重的格格完全不理睬她的三申五令,逕自和一名婦人攀談,說的是她聽不懂的鬼怪番話。她心底開始後悔了,早知道這兒這麼可怕,說什麼都不會答應格格陪她坐上時光機。

  眼見一個滿臉胡碴的男子直朝自己盯著,腳步還不住的朝她邁近,晴兒索性放聲大喊,「救命啊!格格救命啊!」

  她縮下身軀完全不敢再多著一眼,拚命的將自己的臉埋在雙臂之間。感覺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她的尖叫聲裡肆無忌憚的狂飆著,結果惹來更多打量的胡疑眼神。

  「晴兒,你再繼續胡亂鬼叫,我就讓你今天在這兒叫上一整天。」容鳳儀蜇回來制止晴兒的尖叫。

  「格格……」她紅著眼看向眼前的主子,有說不出的委屈。

  「還蹲著做啥?快起來,我已經等不急要好好探訪這『威尼斯』了。」容鳳儀說。

  「威尼斯?」眼角噙著淚珠的晴兒彆扭的說著這陌生的名詞,一臉的不解,眼睛不住的梭巡著四周,生怕方纔那滿臉胡碴的蠻人又來了。

  「嗯,我剛剛問過了,那婦人說這裡是意大利的威尼斯,她以為我們在拍電影呢!」容鳳儀邊說邊往前方的港口走去。

  「拍電影?」晴兒快步跟上,「格格,什麼是拍電影?」

  啥鬼名詞,聽都沒聽過!晴兒心底納悶著。

  「不知道,」容鳳儀答得倒是灑脫,「也許是郎大人家鄉的一種活兒吧!反正不礙事,我現在只想好好玩玩。」

  「可是,格格——」

  「別又可是不可是了,總之現在我要到處去兜兜著看,天黑前我們找個客棧落腳便是,我們身上帶了不少寶物,可以典當換點生活費,你就甭瞎操心了,跟緊便是。」

  說完,容鳳儀毫不猶豫的往前方走去,這次她知道避開街上的盒子,靠邊走著。

        ☆      ☆      ☆

  現代化的意大利威尼斯,繁榮的景象、新穎的建築風格,這裡的一切一切都讓初來乍到的容鳳儀看得是目瞪口呆,就連晴兒也因為眼前的景像一時間忘了原先的恐懼,只能用張大的嘴巴表示對這地方的無聲讚歎。 「遠處的橋上,一名男子隨意的倚靠,似是憂鬱又像是玩世不恭的低笑。

  在歎息橋上的流連已經成了沈君毅的固定習慣,站在橋上,他可以一覽四周的景致,也好讓這座名聞遐邇的歎息橋為他坎坷的人生歎息。

  在這義式的城市建築中,身著清朝服飾的主僕二人引來大家的注視,包括對視覺影像向來敏銳的沈君毅。

  東方面孔的小姑娘穿著過分隆重的衣服,身上的裝扮怎麼看都特別得緊。她們的出現就像是傳統與現代的極端景象,在格格不入的衝擊下又突顯著另類的新式美感。

  沒錯,就是這樣的矛盾與衝突,讓沈君毅幾乎無法控制的不斷按下手中的快門。

  走在前方的女子作著中國古代清朝皇族的旗服打扮,舉手投足婉約動人,那人面桃花似的容貌、那熠熠生輝的雙眸、帶著淺淺微笑的櫻唇、極為女性卻又帶著青春的姿態,在在都讓沈君毅手中菜卡相機的底片無反抗的投降。

  美……喔不,說她美麗只是一種膚淺的褻瀆,美麗這字眼已經不足以形容那女子靈秀的神態。

  是她?

  是先前他在隔壁街上搭救的兩人,剛才匆匆的一瞥沒多注意到那女子的丰姿,現在隔著一段距離細細的看,她的美麗倒像是掩不住的光芒。

  倚在橋上的沈君毅有半秒鐘的恍神……

  沈君毅喜歡到各個不同的定點去做深度的旅遊攝影報導,除了一家固定合作的雜誌社外,每到一個新的國度,他也會嘗試性的跟當地的雜誌社合作,一方面賺取生活費,一方面也是累積自己攝影的眼界。

  成為專業的旅遊攝影作家已經多年,當初他可是因為情傷放逐自己的。

  曾經他心愛的青梅竹馬戀人琵琶別抱、嫁作馮婦,這打擊讓他難過得一度無法面對自己,那是從小相依為命的祖父撒手人寰後他最依賴的人,然而她卻狠心背叛,留下無盡的憾恨,而借由這樣的另類放逐,他慢慢的從回憶中走出。

  事過多年後,而今他是完全投入、熱愛這分工作,心倒是不曾再為任何女人定下來了。

  這些年的沉潛,他的心已經平靜得波瀾不興,可是今天看見這女子,他多年的修養彷彿就要宣佈破功。

  突然之間,沈君毅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似突破重重的繭,重新鮮活的跳動起來。

  平靜多年的心為何為這偶然見到的女子跳得幾乎失序,為什麼……

  「吱……」他低頭一哂,似是嘲笑自己像個十五六歲的血氣男孩,那樣的心浮氣躁。

  另一方面,基於攝影師的敏銳感覺,他顧不得對方是不是在拍信用卡廣告、喜餅廣告,還是什麼藝術電影之類的,總之他只想完全捕捉這種衝突的美麗,只想理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瀕臨自製瓦解的激動……

  而在港口前的兩人興奮的看著、賞玩著這有別於大清朝的風土民情,直讓她們感到詫異、驚歎。

  「格格,那傢伙在做什麼?為什麼把一隻黑盒子猛對著我們?他該不會是在對我們施什麼巫術、降蠱的吧?」晴兒緊張的瞪著不遠處的男子,用她慣有的擔憂語氣對主子說著。

  放縱眼睛在這美麗城市走馬看花的容鳳儀經晴兒一提醒,這才注意到,前方不遠處的橋上有一位同樣是東方臉孔的男人,手拿一隻黑盒子對著她們。

  有點眼熟……

  會是他嗎?距離稍遠,容鳳儀不是很肯定的想。

  他手上拿的東西會是郎世寧大人提過的照相機嗎?可根據祐京哥的描述,照相機應該是一隻大大的木箱啊!

  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男子的臉孔漸漸清晰。是他,沒錯!

  容鳳儀微仰著她的臉,露出了一絲笑容。

  透過鏡頭,沈君毅清楚的看見她如花的笑靨,他停下手指按快門的動作,不聽使喚的挪開面前的相機鏡頭,決定用他自己的眼睛清清楚楚的看著她。

  「格格,那人好像是咱們剛剛遇見的凡夫俗子,他太可怕了,我們快走——」晴兒提醒道。

  「他也許跟我們一樣都是來自中國,他鄉遇故知,這是何等有趣的事情,況且我們都還沒跟他道謝呢!」容鳳儀定靜的看著橋上的沈君毅,腳步加快。

  雖然方才在大街上只是驚鴻一瞥,但現在她可是好好的打量了他數次,她覺得這男子說不出的令人順眼,氣宇端凝、樣貌和緊抿的唇形著實說不出的好看,尤其還帶有一種浪跡天涯的放逐滄桑,更讓她看得著迷。

  不同於兄長與生俱來身為王府貝勒的皇條國戚的尊貴氣質,這男人有他瀟灑浪跡的味道。

  卓爾不凡的他,即使只是件乾淨簡單的雪白上衣,也襯托得他更顯落拓俊逸。

  「格格,救人是應該的。我們出門在外可不比在王府裡,誰知那人是好是壞?況且他用那只詭異的盒子老對著我們,說不定那是一隻會攝人心魂的鬼玩意兒,我們倆的三魂七魄若讓他給截去了,可怎麼是好?」晴兒大驚小怪的提醒著容鳳儀。

  其實說穿了,是晴兒自己膽小得不想再遇到這個怪人,即使他是個中國人也一樣!

  「晴兒,你幾時想像力變得如此之好,該不會是鬼怪小說看多了吧?嗟,杞人憂天。」容鳳儀不以為意的輕斥。

  「可是,格格……」晴兒還想辯駁。

  「我們上橋會會一會他,順便道謝。」她率先往沈君毅駐足的橋上走去,說真格的,道謝只是個幌子,其實認識他才是她的本意。

  雖然晴兒還想說些什麼,可是主子已經邁開腳步往橋上的方向走去,顧不得許多,她只得跟著上去。

  他們倆的視線從橋上橋下便遙遙的相望著,隨著距離的縮短,現線仍不變原來的焦點。

  沈君毅看著那渾身漾滿魔力的女子徐徐往他而來,剎那間,他竟選擇退縮的背身而去。

  不要再和任何人有過多的牽扯是他多年來奉行的信條,因為牽絆少了,痛苦也就跟著減少了,這同時也和他在世界各地短暫的定點式停留習慣有關。

  「格格,他要跑了。」晴兒注意到沈君毅離去的腳步便開始嚷嚷,還沉不住氣的小跑步的追著他喊,「站住,大膽狂徒,見到鳳儀格格不知跪地請安,還敢隨意逃走,實在太放肆了。」

  但見沈君毅回頭定睛的看了容鳳儀一眼,隨即不疾不徐的大步離去,留下不解的她,還有兀自叫囂的晴兒。

  他為什麼要走?不懂……

  容鳳儀怔怔的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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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6: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他選擇高開。

  一回到租賃的房子,沈君毅便躲進臨時的小暗房裡——這是惟一可以讓他沒有壓力,盡情做他自己的空間。

  點著微弱的紅色小燈,熟練的手取出底片,顯影劑讓底片上的影像逐一清晰,沈君毅帶著澎湃未能平息的心情,做著一連串再熱稔不過的動作。

  當暗房四周都晾滿了他的攝影新作,他的視線惟獨鎖在一張有著淺淺微笑的特寫上。

  她是誰?

  為何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衣服在威尼斯的街上遊玩?

  頓時,照片中她的注視、她的微笑又讓他的心熨燙起來。

  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沈君毅離開暗房,轉而走向陽台上點起一根煙,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影響他一生的兩個女人——母親、戀人。

  父死母改嫁,他從小跟隨祖父生活,儘管祖父總灌輸寬厚的觀念給他,然而他對母親卻依舊只有薄情的印象。

  打小玩在一起的戀人,讓他以為自己的幸福就要來到,然而當他學成歸國,她卻已經琵琶別抱,丟下他倆的盟誓。

  老天爺讓他的幸福美夢再度幻滅……

  女人啊大人,他這輩子最不該相信的就是女人,最該痛恨的也是女人,可偏偏他卻莫名的對照片中豆蔻年華的女子念念不忘。

  香煙裊裊的帶他回憶起過往……

  是夜,他無眠的望著天花板直到天色大白,而暗房裡一整排懸掛的照片顯示的儘是如花般的容顏。

         ☆      ☆     ☆

  暫時遺忘那個偶遇的男子,容鳳儀在港口附近玩得不亦樂乎,就連天色將暗她亦渾然不覺,反正她這尊貴的格格從來沒為這些生活瑣事傷過腦筋。

  「你著,這玩意兒挺新鮮的,咱們在大清朝都沒瞧過的喔!下回得跟郎世寧大人說說,要他把這些東西進貢給聖上,順便也蓋座這外邦屋子讓大家開開眼界。」容鳳儀興致高昂的說著,手中把玩著她剛尋來的寶貝,腳下的步伐不見有停歇的跡象。

  遇上這對什麼都有興趣的主子,可憐的只有底下的人,瞧,晴兒不就在後頭狼狽的追著。

  「格格,別再逛了,晴兒這兩條腿都快送給佛祖了。」天啊,這主子真是害死人不償命,她都要累癱了。 「晴兒,你別那麼不濟事,才逛一下就哭多城娘的說累,真不曉得你這身手是怎麼讓你進王府來的?」

  「我的好主子,我的瑣格格啊!」晴兒連容風儀的呢稱都搬出來了,「進王府去是要照顧格格的生活起居,頂多偶爾端端水盆、膳食盒,又不是成天要這樣跟著大街小巷的瞎逛,格格是尊貴的金技玉葉,不是鄉間野婦得出外討生活,你歇歇吧!再走下去,晴兒擔心格格會受不了的。」她像個老媽媽似的嗜呼著。

  「晴兒,你今年多大歲數了?」容鳳儀不曾停下腳步,隨意回頭問,拿起攤販的貨品專注的賞玩。

  「跟格格一樣一十六。」不懂格格怎麼問起自己的年紀,她跟格格一樣的歲數這事兒,格格比誰都清楚的不是嗎?晴兒納悶。

  「既然才十六,怎麼活像個老太婆似的,打從咱們到了威尼斯,你的嘴巴便叨叨絮絮個沒完,惹得我都心煩了,再不住口,當心我拿簪子替你戳兩個洞,再用條髮帶綁起來,好讓你的嘴穩當的『鎖著』了事。」放緩了腳步,容鳳儀說話的速度也一併緩了,可偏偏說的是挺嚇人的事情。

  鬼靈精怪的她刻意壓低音量,用一種陰森、威脅的語調緩慢的說著她的計劃,狡猾的她還不忘眼尾陰冷的一瞟,果不其然,晴兒那丫頭當場被嚇得臉色慘白,一古腦兒的便跪下來。

  「格……格格,晴兒不敢了……」語調中有著許多的委屈。

  小瞄了她一眼,容鳳儀頗具威儀的說:「不敢就好,起喀唄。」她忍住笑意,故作寬赦的饒了晴兒一馬。

  她這丫環啥都好,就是碎嘴又膽小,隨便唬弄幾句,就嚇得活像是凋零的樹似的,渾身搖晃打顫。

  「謝……謝格格。」晴兒緊抿著雙唇,不敢再多吭聲,安份的跟緊主子。

  走了不過幾步路,容鳳儀實在是忍不住欲脫口而出的笑聲,只得掩著嘴肆無忌憚的狂笑起來,一雙美眸盈滿過人的慧黠。

  「晴兒,你實在沒用又膽小,隨口說說都可以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呵呵呵……」她笑彎了身,眼淚都給逼出來了。

  晴兒這才知道她又被耍了,「格格——晴兒是擔心你,怎麼老是被格格當成了驢肝肺!」她扁著嘴,甚是委屈,不住的跺腳以示抗議。

  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容鳳儀總算止住了笑,「別惱了,快去找間客棧準備借住一宿吧!今天你愛吃啥就點啥吃,算是我給你賠罪嘍!」她安撫道。

  一聽見有東西吃,晴兒這才釋懷的準備往前去打探落腳的地方。

  只是,她的快樂只維持半秒鐘就破滅了,因為她連一句意大利文壓根也不會說,這要如何去問可以落腳的地方?

  說「天語」嗎?還是說「神話」?那得先搞清楚他們的神祇才行。

  進退維谷之間,傻晴兒逼不得已兜回到主子身邊,「格格,晴兒一句蠻語也不懂,要怎麼去問打尖借宿的客棧?」她又是一臉小媳婦樣。

  翻了個日眼,容風儀忍不住的調侃了她幾句,「還敢說,當初叫你跟著學,就只會跟我打哈哈,現在倒成了啞巴了。」伸手捏了她一記,則晴兒悔不當初的一張小臉全皺在一起,這才放她一馬。

  「格格……」

  「跟我來吧。」

  繞過一條小街,精通意大利文的容鳳儀不費吹灰之力便尋到了客棧準備住下,只是這兒的客棧跟大清國的客棧模樣完全不同,更不叫客棧的叫起勞什子玫瑰旅館、飯店的鬼名字,她心想,反正出門在外況且又是在異國,就當作開一次眼界嘍!

  走進旅館,她流利的對老闆表明來意,並要了間上等房。

  肥矮的老闆不吭聲,逕自無禮的打量起兩人,瞧他臉上肥肥的肉差點把眼珠子也遮住了,一副腦滿腸肥的模樣。

  這玫瑰旅館的老闆是附近一帶出了名的貪財,名叫諾曼的他有一個響亮的綽號——「嗜財狼」,是大家對他貪財的舉動所起的稱呼。

  諾曼瞇著眼盤算著眼前的兩個小女孩一身奇裝異服,不知道是打哪來的!

  倒是她身上的首飾還挺具有民族風的,這年頭,大家老愛追求什麼復古、民族鳳,這些東西的價錢往往很有成長空間,也許他可以從她們身上削點來轉點錢,若幸運點兒,這些也許是什麼天上掉下來的寶貴古董,那他豈不是賺爆了!

  多年從事黑店剝削的不法生意,諾曼對於珠寶首飾向來獨具慧眼、情有獨鍾,只要是送上門的肥羊,他從來不會錯過的。

  眼尖的他不斷在心裡頭嘀咕著,滿腦子的壞念頭像雨後春筍似的冒個不停,一想到這兒,他就不斷稱許自己的幸運。

  反正這兩人不過是弱女子!他在心中大膽的打著如意算盤,反正暗的不行,他還可以堂而皇之的掠奪,一思及此,諾曼嘴角的賊笑放肆、張狂的毫不知收斂。

  「好,歡迎、歡迎,我一定會讓兩位住得賓至如歸,不過,我們的習慣是住宿費要先付清。」他嘴角不斷抽搐的竊笑著,不忘伸出肥短的手。

  「錢?」容鳳儀瞪著眼前的手。

  一身肥肉的老闆眼凸嘴尖,一副貪財樣,她就是看他不順眼,心想要是他恭恭敬敬的,就勉為其難的給他一些金銀珠寶,可他卻不知好歹,竟敢跟大清朝的格格要錢。

  老傢伙,鼎鼎有名的鳳儀格格在此,還膽敢跟我伸手要錢,就算是要打賞也得看我高不高興給啊!容鳳儀心裡嘟噥著。

  好,你要錢我就給,屆時得看你咽不嚥得下……小妮子的眼睛亦閃過一記亮光。

  她轉過身對晴兒說:「把我們帶來的寶物拿過來。」

  晴見聽話的捧著裝滿金銀珠寶的包袱遞至容鳳儀的面前,她靈巧的手往用頭一探,拿出了一隻鑲玉寶戒晃到老闆面前。

  「我沒現金,這當作是抵押的,明天我到街上去換點現金再給你。」容鳳儀用她甜美的笑容當作工具,如黃鶯出谷的嗓音說著意大利文,任誰都不會拒絕她的要求,更何況還有那珠圓玉潤的翡翠玉戒在眼前晃著。

  可不是,見她輕而易舉馬上就掏出一隻玉戒,諾曼的眼睛頓時瞪得雪亮、嘴巴笑得闔不攏,他想,也許那丑不拉幾的包袱裡還有更多的珠寶呢!

  當下,貪心的他倒是答得爽快,「好,明天一定要把住宿費付清,今晚就先住下吧!」

  他毫不遲疑的接下那只戒指,暗自估量,明天得請人估算一下這戒指的價值,這到口的肥車他可不能放過。

         ☆      ☆     ☆

  位於玫瑰旅館同一條街上,除了有七零八落小規模的旅館之外,數量、種類最多的應屬古董店了。

  由於靠近港口,往來的寶物多得不勝枚舉,來自世界各國的寶物都會聚集在各個古董店裡,以不同國家為主題的古董店因應而生,而且這條街上的古董店分屬來自不同國家的老闆經營,可說是最為典型的地球村。

  天色還是未明的昏暗,諾曼巳經迫不及待攢緊玉戒往街尾的古董店奔去,鬼祟的模樣不難看出他行事完全跟光明磊落構不上邊。

  「那丫頭看來是來自東方國家,這寶貝自然是東方的玉石,既然如此,我該拿給『麒麟坊古董店』的陳老闆好好的看一看才是,或許他會願意出個天價給我也說不定!」諾曼為自己打的如意算盤洋洋得意。

  想到白花花的鈔票不費吹灰之力即將落入他的口袋裡,他更是笑得闔不攏嘴,腳下的步伐也跟著加快。

  由於時間還早,許多店家根本都還在休息,可心急如焚的諾曼已經等不及了。

         ☆      ☆     ☆

  叫叩叩——

  他情緒亢奮的猛叩著古董店的大門,明明要刻意低調,可他貪財的狂喜卻怎麼都抑制不下來。

  「誰?大清早的……」應門的人睡意正濃的聲音有著好夢被擾的不悅。

  「是我,諾曼。」他刻意壓低音量,神秘感十足。

  嗟,是那個「嗜財狼」莫非天要下紅雨了,還是這傢伙又貪了什麼不義之財?應門的阿璽喃喃自語。

  阿璽是古董店陳老闆的幫手,年紀輕輕的他身手利落得緊,對一些奇珍異寶也頗有鑒賞的眼光。

  呀的一聲,古董店的門緩緩開啟。

  「諾曼老闆,大清早的有啥事?我們還沒營業呢!真是……」阿璽因為美夢被擾,開始不斷叨叨絮絮的責難。

  他不懂,有什麼事比得上好夢甜甜,要不是怕老闆罵他懶,他還真不想搭理呢!更何況理的還是諾曼這隻老豺狼。

  「陳老闆呢?我有要緊的事找他。」諾曼的眼睛發出異彩,聲音因為亢奮的情緒而起伏不定。

  「你這臭老頭吃錯藥了,我們老闆他……」阿璽正想臭罵他一頓,不料……

  「阿璽,是誰?」年邁的聲音從古董店最裡處傳了出來。

  瞪了眼前的傢伙一眼,阿璽趕緊回話,「老闆,是街頭玫瑰旅館的老闆來找您,說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嗯。」他應了聲,「讓他等會兒。」

  「是,老闆。」阿璽應著。雖心頭百般不願,卻也不得不接待。

  只聽聞裡頭窸窸窣窣,不一會兒,一名年約六十歲的老翁緩行步出。

  老翁身著中國傳統功夫裝,腳下趿著一雙黑色功夫鞋,步履沉穩的朝這不速之客走來。

  他精明、內斂的眼眸只是淡淡望了這意大利人一眼,便露出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心浮動得離譜,諾曼忍不住說明來意,「陳老闆,我聽說你對於寶物的鑒定十分有心得,我這兒有一樣東西,想要請你幫我看看。」他急切的問。

  「什麼東西?鑽石、珍珠我可不懂。」陳老闆說話時,連瞧都不瞧諾曼一眼。

  他明白諾曼眼底的污穢貪婪,若不是感覺到他可能帶來他等候已久的人的消息,說什麼也不會讓這渾身帶著世俗氣息的人妨礙了他的修行。

  但見陳老闆逕自落坐在古老的清朝木椅上,拿起長煙管,默默的點上了煙,緩緩的啜了一口,然後吐出徐徐白煙。

  「不、不是……是一隻玉戒。」諾曼緊張的把那隻玉戒攢在手掌心裡,捏得死緊。

  「玉戒?」陳老闆的尾省略揚,依舊是漠不經心的態度。

  「是,正是一隻玉戒。」諾曼迫不及待的掏了出來,卻只是露了一下臉,隨即又小心翼翼的握緊,生怕被人給奪去。

  陳老闆一陣沉吟思慮,「阿璽,把東西準備好。」

  「是,老闆。」阿璽轉身進去,開始必恭必敬的張羅一些器具。

  「跟我進來吧!」陳老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冷淡的拋下一句話,便轉縣進去。

         ☆      ☆     ☆

  一夜無眠,腦子裡兜兜繞繞的全是那清朝打扮的女子,眼神剛中帶柔、嬌中帶媚的她,舉手投足婀娜又透著靈氣頑皮的性情。

  沈君毅依舊是一架萊卡相機帶在身上,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沉靜端凝,只是他的心……

  咖啡館裡三三兩兩的,雖不至於稀落得離譜,卻也沒有人聲鼎沸的流連。

  沈君毅喝著黑咖啡,手裡碰觸的是陪伴他多年的相機。

  咖啡館外叮叮咚咚的一陣亂響,攫住了咖啡館內諸多眼睛的注意。

  「別跑了呀!格格晴兒快跟不上了。」遠遠的就聽見一個年輕的聲音上氣不接下氣的嚷嚷著。

  一夜好睡,等不及天亮,容鳳儀已經盤算好今天的諸多行程,準備好好的玩他一玩。

  「來啊,你這不濟事的丫頭,走個三兩步就不行了,我還真不知道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丫環呢!」容鳳儀清亮的噪音響徹街頭,手中搖晃著昨天她不知打哪兒買來的玩意兒,搭配著她的笑聲發出銀鈴的聲響。

  不一會兒,兩人就這麼跑進了咖啡館裡。

  「格格……你行行好唄。」晴兒臉色慘白,累得幾乎要昏了。

  好巧不巧的,容鳳儀正好在沈君毅的桌邊停下腳步,粉白嫩的臉透著紅撲撲的霞色,好不柔媚。

  「晴兒,早知道你這麼贏弱,說什麼我都不帶你來。」嘴邊掩不住她數落人的淘氣笑意。

  說完,一轉過身,說的遲那時快,她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神情湊巧被沈君毅的相機分秒不差的捕捉住。

  四目相會,兩人都有半響的沉默。

  其實早在那一陣陣的嬉鬧自咖啡館外傳來,沈君毅的快門就沒停止過,他不斷的把鏡頭對準容鳳儀,拍下她諸多自然巧笑的神態。

  容鳳儀一雙眼眸瞅著他,先是露出不解的模樣,隨即又直盯著他瞧。

  是他?真巧啊!昨天還沒來得及跟他靠近些說說話,現在又在這咖啡館偶遇,想來他們倆還真是有緣呢!

  不過她還來不及開口,難得盡責的晴兒倒先開嗓了。「你打哪兒來的?」

  她快速的擠到容鳳儀身前,將主子護在身後,橫直在兩人之間,不讓眼前男子有機會褻瀆她家尊貴的格格。

  「台灣。」沈君毅回答時的眼睛是越過晴兒,凝視著她身後的容鳳儀。

  原來是台灣那蠻荒之地的人民,不學好,倒穿起了這洋果子的衣服了,等回了恭親王府,一定要跟王爺稟告,讓王爺奏明聖上好好整治這台灣的百姓才是!晴兒扁著嘴忖著。

  思索半響,她才注意到沈君毅大膽的眼神正瞅著她家主子。此事非同小可,她晴幾豈能坐視不管?

  「放肆,你這無禮的凡夫俗子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直觀我家格格的容顏,你一定是心懷不軌,企圖用這隻鬼怪箱子攝收我家格格的三魂七魄,好來修練你的妖法,對不對?」晴兒瞪著圖眼,氣呼呼的對他嚷嚷訓斥著。

  沈君毅沒有搭腔,只是納悶她使用的稱謂,格格?這兩個女孩是不是還珠格格看多了,這年頭怎還會有那不符合時代的稱呼?他不動聲色的低哂。

  不過,她身上這身清裝打扮,倒是把她沉魚落雁之舉表現得絲毫不差。

  「大膽狂徒,還不跪下請罪。」見他悶不吭聲的,晴兒多少有點畏懼,只得硬著頭皮強作鎮定。

  直覺眼前的兩位年輕女孩鐵定是古裝劇看多了,不僅稱呼老式,就連衣著打扮都有別於尋常人。她們雖不若昨天富麗堂皇的裝扮,卻也是料子精緻的清朝服飾,沈君毅維持著他被動的靜默,微揚的嘴角帶有一點挪揄的意味。

  「晴兒不得無禮。」容鳳儀出聲輕斥。

  她蓮步微跨上前,拉開一旁的椅子,逕自落坐。

  「你是台灣來的?」

  沈君毅還是沒搭腔,不置可否的模樣。他已經說過的話,不喜歡再重複。

  見他又不吭聲,晴兒惱了,「你這大膽刁民,聽見格格問話竟不答話,小心我請聖上誅你九族,以懲罰你藐視皇親。」

  「晴兒——」容鳳儀聲音一沉,晴兒隨即收斂的退下,「丫環不懂事,還望公子見諒。」她頷首致意。

  這古式的對話,讓沈君毅不知如何回答,濃眉不禁微皺。

  「這是什麼新鮮玩意兒?」生性大方的容風儀一點都不怕生,因為她實在好奇他手中所拿的東西,直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

  她的花容月貌太令人心震了,彷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稔,他不明白這熱切的感覺所為何來?他和她這素未謀面的女孩為例會有一種等待多年的滄桑感?

  「相機。」他困惑的回答。

  「警告你,別想對我家格格施什麼妖術。」成天愛胡思亂想的晴兒還是一口咬定,那是一隻會攝人心智的魔怪箱。

  沈君毅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這只是一架相機,它可以用來捕捉許多難得的畫面,它的功能特殊,但是我想應該不包括攝人心智這種奇的事情。我不是宋七力,蒙不出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你還狡辯。」晴兒一臉氣呼呼的。

  「晴兒,誰讓你插嘴了?」容鳳儀斜眼一睨,晴兒才又收斂她的造次。

  晴兒什麼都好,就是體力不敷使用,嘴巴使用過度。

  「格格?」沈君毅衝著容鳳儀拋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問句。

  「是,我的確是恭親王府的小格格,怎麼,你懷疑嗎?」她嫣然一笑的問。

  明人不作暗事,她行不改名坐不改性,她的的確確就是位格格,而且這位男子就是對她的眼,所以她壓根兒不會想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為她發現他的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

  「清朝已經被推翻,而民國都九十一年了,格格這稱呼只有在電視劇上才會出現。」他還是一哂,說不出是輕蔑或是無暇理會。

  「什麼推翻,你再信口胡謅,當心這是殺頭的大罪,別以為你躲到這天涯海角咱們御林軍就沒法子逮到你。」晴兒忍不住又喳呼起來。

  掃了一記白眼止住晴兒的嘴巴,容風儀才開口,「你不信?」她揚了楊柳似的眉。

  「的確難以置信,」他瞥了眼容鳳儀及晴兒身上的衣服,「如果是因為你身上這身打扮,請恕我冒昧,這戲服總有門路可借,而我說什麼也不認為你是什麼恭親王府的小格格,或許你的血統是滿清皇族的後裔,但是你也毋需硬要他人稱你為格格,這對於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畢竟不合時宜。

  說完這一長串的話,沈君毅和容鳳儀都有點愣住了,不過原因卻不盡相同。

  沈君毅訝異的是,自己竟會對這陌生的女子說了這麼一長串的話,這是他多年來不曾再做過的事,如今卻這麼發生了!

  容鳳儀也納悶了,這男子說話的調調兒怎麼依稀在什麼地方聽過,他這人的模樣也令她熟稔得緊,尤其是在這麼近的距離看清他,那感覺越來越強烈。

  「你到底是誰?」她一定得同清楚,或許他們曾經在京城的某處見過面也說不定,只是她不懂,為什麼他一直否認她的朝代、身份?

  天啊!這算不算有謀反之心?這是不是蔑視皇親國戚的舉動?倘若他的說法都對,眼前這傢伙豈不是得斬首示眾了!

  「沈君毅。」

  說完,他再度拿起他的相機起身,在容鳳儀還來不及意會前,瀟灑邁開步伐,昂首離去。

  「公子,請留步。」容鳳儀對著他的背影喊著。

  她還有好多出情想不透,還有許多問題想問他,而他怎麼可以頭也不回的離開!

  「鄙俗的野夫,我家格格還沒說完話,你怎麼可以離開,這可是大不敬……」

  毛躁的晴兒又開始在原處時天搶地的亂喊一通氣急敗壞的她嚷得一張臉都紅了,但是沈君毅的腳步依舊未停,真是氣煞人也,竟有如此膽大妄為的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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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怎麼樣,陳老闆?」諾曼坐在麒麟坊內,一顆心七上八下。

  關上了量黃的燈光,拿下眼窩上的鏡片,陳老闆若有所思的坐在木椅上抽著長煙。

  依照這翡翠玉戒的色澤質地來看,乃是新疆上好的和闐王,玉戒上雕鑿的手工堪稱一絕,依他多年經驗推斷下來,這乃是清朝皇室人的玉戒,擁有者非富即貴。

  此外這玉戒透著一股靈氣,與他等候之機緣者的磁場頗為雷同,當真此人已經來了?可來人該是男子,為何他卻只感應到女子的形體?

  況且這玉戒井來經歲月鑿去它初成的氣味,這不該出現在此時空國度的首成為何會落在這「嗜財狠」手中?莫非另有高人干擾時空流序,顛倒乾坤……

  「陳老闆?」諾曼輕輕的叫喚,生怕一個大吼,會惹惱這麒麟坊的老闆,屆時他的玉戒可怎麼辦好。

  緊闔的雙眼緩緩張成一絲細逢,讓精明的眼神透出,「嗯?」

  「這……這隻玉戒,可……可是價值連城?」他略微顫抖。

  「價值連城?」陳老闆重新闔上他的眼,隨即緩搖他的頭,「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諾曼緊張了,該不會這玉戒只是贗品吧!那他豈不是便宜了昨天那兩個丫頭?

  「這東西不該在這時間出現,天地網常恐有變動,只怕還未招來富貴,反到引來殺機。此物……不可留。」

  「不可留?」諾曼瞪大眼睛,活像要吃人似的震驚,不是為了戒指可能招來的殺機,而是為了那可能成功的交易。

  這可是他的心肝寶貝,是他苦等許久的肥羊上剝下的一撮毛,他耍賴的以為小削一點塞牙縫的,既然陳老闆說不可留,或對他會有意願收購,那他何不小嫌他一筆呢?

  同為生意人,為了想得到的東西,大家總會使點手段,既然他諾曼會,人家陳老闆肯定也會,說不定陳老闆只是為了嚇嚇他而已,中國人不就愛玩這笑裡藏刀的伎倆,他可不會輕易上當,但是順水推舟不為過吧?

  「陳老闆,我知道你喜歡這玉戒,我就當大家是朋友,便宜賤賣給你好了,咱們都是生意人,你要這貨,我賣便是,又何必說這些殺機不殺機的恐怖事情嚇我呢?」諾曼的臉抽搐的笑著。

  「鬼扯別把我家老闆比作是你,你還不及我家老闆的一根腳毛呢!」阿璽皺眉駁斥。

  「你……你這小免崽子——」諾曼氣用吹鬍子瞪眼。

  「阿璽,別插嘴。」陳老闆說。

  「是。」礙於陳老闆的命令,他不情願的退下。

  「這希奇古怪的玩意兒我多得是,陳老闆若有興趣我就賣,若不,我自有門路把這些東西賣個好價錢。」他笑得輕浮。

  陳老闆臉上波瀾不興的起身,朝諾曼的位置走來,「我知道你多得是這些寶貝,既然你有意思要賣,我自會出個好價錢收購。」歲月鑿刻的老臉平靜得讓人畏懼,有著一種山雨欲來的鬼祟。

  「好,賣你。」他毫不遲疑的把戒指遞給他,有別於他先前的神秘、珍貴模樣,「快把錢給我把!」說到錢,他倒是念念不忘。

  「阿璽,拿個最好的價錢給諾曼老闆吧!」

  「是。」阿璽雖不滿,但還是給了錢。

  捧著為數不少的錢,諾曼真有說不出的快活,原來賺錢竟是這等容易的事情,不費吹灰之力一有這堆錢可讓他花用,快活!真是太快活了——

  「謝謝你了陳老闆,如果有新鮮玩意兒,我會再來的。」說完,他興高采烈的捧著錢健步如飛的離開。

  當諾曼離去後,忽爾,麒麟坊的大門讓一陣突如其來的怪風給關上了,屋內隨之起了一陣煙,裡頭的兩人馬上幻化成了白髮蒼蒼的老者以及一位黃發垂髻的童子。

  「師父,徒兒不懂,為什麼不給這壞心眼的傢伙一頓懲罰,反倒給了他一筆錢,讓他稱心如意?」

  「我的小徒啊!我感應到那玉戒有著不尋常的氣息,也許它將會引我們發現『血玦』,也讓我們早點等到該等的人。」

  「師父,真的嗎?那人出現了嗎?」

  「咳,為師現在還不是很肯定,因為從玉戒的氣息來看,她的主人應該是位女子,這跟我們要等的人是不符合的,可是這原屬清朝的皇族所有的玉戒,怎會跨越時空來到這裡?著實讓為師好生納悶啊!」

  「師父,您為何不使出您的法力,好探知這一切的奧秘,咱們師徒二人也可以早早完成回天庭覆命去。」

  「萬萬不可!」老翁連忙阻斷童子這樣的想法,「這是玉帝給我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如果靠法力來完成。那豈不是白白費了玉帝的用意?」

  「是,徒兒知道了。」

  「為師在想,或計過不了多久,這諾曼還會帶來更多寶物,或許我們可以從這些蛛絲馬跡找到『血玦』,尋到我們要找的人。

  「嗯,這是當然的。」童子露出肯定的表情。

  誰也沒有想到,麒麟坊外是現代的繁華,而坊內卻是縹緲的仙境……

         ☆      ☆      ☆

  相逢自是有緣,瞧他們三天兩頭就碰面一下。

  小港口,三人鼎立相望著,一個是喜滋滋的笑,一個是驚愕得很,另一個則是苦著臉。

  「這位公子,那天的救命之恩,我還沒能好好跟您道謝。」容鳳儀嘴角揚著細微的角度。

  這次的見面可是她費盡千辛萬苦設計的,只是這真相可不能說。只見她臉上隱約閃過那刻意隱藏的得意,佯裝平靜的說著。但一旁的晴兒就看不出這重逢的喜悅了。

  廢話!這可是她等了三天、尋了三天,好不容易逮的魯男子,力氣都快用光了……她又不像是貝勒爺身邊的小廝那樣,個個有一身武藝,格格也不知道是吃錯什麼藥了,非得找到這人不可,結果苦了她晴兒。

  她噘著嘴,嘟嘟嚷嚷的臭著臉。

  沈君毅看著眼前的兩人,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

  「小事,不足掛齒。」他皺了下眉。

  那天原以為閃了人,就不會再遇上這對年輕女孩,躲了個兩三天後,偏偏還是給碰上了。

  每次一見到她,他的心跳就開始不規則,這是他拚命想抽離的原因之一,因為他不想再為某個人牽掛。沈君毅驚覺,當斷不斷,更顯其亂,還是早早斷了一切的可能。

  原想搭著渡船在這附近一帶兜兜,這下還是別搭了,再一次,他又要轉身離去。

  「君毅大哥,我這樣喚你可好?」她心一急,顧不得男女分際的禮數,一雙小手捉住他不放,因為只要一放手,他一定又會走得無影無蹤,「我叫容鳳儀,有鳳來儀的鳳儀,不過家人現叫我瑣瑣。」

  「格格……」格格幹麼沒事跟這人攀談?該不會真中了他的妖術吧?晴兒見狀又開始焦躁不安了。

  一旁的兩人無心理會她,沈君毅視線一低,看了眼她的手,青蔥白玉的小手,指甲透著粉色,指上還戴著幾個戒指,雖不是華麗誇張的樣式,但也是罕見的精緻。

  他直覺不是要稱讚她的首飾美麗,而是想到這裡的扒手多,像她這般竟落年華的女子穿戴還是儉樸些會比較安全,免得遭歹徒覬覦。

  「出門在外,把你的私人物品收好,威尼斯的扒手猖獗,當心自己成了他們下一個目標。」

  「瑣瑣不怕,君毅大哥不會見死不救的。」她有恃無恐的露出一個微笑。

  「格格……」被忽略許久的晴兒不甘寂寞,又喚著容鳳儀,說好是要去遊玩,怎麼站在這兒說了老半天話,還沒有罷休的跡象?

  接收到晴兒不友善的眼神,沈君毅輕扯嘴角,原來他也不是頂受歡迎的人,至少在那丫頭片子的眼中是如此。

  「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君毅大哥,我現在住在玫瑰旅館,你住哪兒?瑣瑣可以去找你嗎?」

  「玫瑰旅館?」他皺了眉,曾多次耳聞玫瑰旅館的老闆為人貪婪,她們兩個住到那兒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但他又想,也罷!別人的事他還是少干預。他已經習慣獨來獨往、不管他事的生活,毋需為了這萍水相逢的人打破自己的習慣。

  「你呢?住這附近嗎?」

  「嗯,」原本不想細說,可看她希冀期盼的眼神,他發現自己竟脫口而出,「在玫瑰旅館後面巷子口的公寓。」

  「那我們的距離井不遠,如果有什麼事,還可以請君毅大哥幫忙。」容風儀周全的想著,還不斷點頭稱是。

  該走了,再多看她一眼,他就要渾身不自在了……

  「如果可以,換個地方住吧!」末了,他還是狠不下心的提留她,「那個地方不安全。」

  不安全?她的表情有點錯愕。

  容鳳儀不是害怕擔心,而是欣喜他的關心。

         ☆      ☆      ☆

  「喲,小女孩回來啦!」諾曼嘴甜的招呼著甫進門的容鳳儀及晴兒。

  他的好意並不是真心的,而是為了她們帶來的寶物。

  「是的。」容風儀仰高下顎,極為驕傲卻不失客氣的說著,眼神睥睨的掃了眼前這傢伙一眼。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用這句話來形容諾曼老闆,還真是再貼切不過了,中國人的說話藝術還真是沒幾個外族構得上邊的高啊!

  「這位漂亮的小姐啊,昨天,你說要給現金……不知道你換了現金沒?」

  直腸子的晴兒一聽,傻愣的呆住,心想:完了!她和格格在外頭兜了一整天,根本都忘了這件事,現在可怎麼辦好!

  眼尖的諾曼瞧見晴兒臉上緊張不安的表情,隨即意會她們顯然是忘了,既然如此,他何不再扮個好人,順水推舟的釣兩個稚嫩的丫頭片子把其他的寶物拿出來,這麼一來,他距離當大富翁的生活就不遠了。

  「怎麼了?你們是不是忘了?」他收斂起先前的笑臉,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接著又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說:「叔叔井不是取負你們年紀小,你們也知道,住宿旅館付錢是一定要的,叔叔也是做生意討生活……」他繼而露出十分為難的模樣。

  容鳳儀看著諾曼臉上瞬息萬變的嘴臉,心中滿是嫌惡,這種伎倆也不怕笑掉別人大牙,她身為恭親王府的小格格,打小不知進宮多少次,看宮中嬪妃、大臣勢力鬥爭的戲碼都看膩了,這老傢伙還當她年幼可欺,真不知道他除了長了一身肥肉和年紀之外,腦袋裡到底有沒有增加一點東西啊!

  不就是個貪財的奴才,先把他留著,等她閒來無事再好好修理他一番吧!

  「真對不住,」她虛偽矯情的笑,一臉的無辜,白藕似的手往衣袖內探去,隨即摸出一塊金子,「不曉得這東西夠不夠負擔我們今天的住宿費用?」她攢著眉佯裝苦惱得緊。

  看著黃澄澄的金子在面前,諾曼的眼睛瞪得比誰都大。

  「夠、夠……夠,綽綽有餘了……呵呵。」他笑得邪穢。

  容鳳儀隱去虛假的笑容,隨即帶著晴兒往樓上走去。

  「格格……」

  「進屋去再說吧!」

  臨關門前,晴兒四處張望了一下,才小心的關上門。

  「格格,我們為什麼要給這麼多金子?」

  「晴兒,你太沒心眼了,諾曼那個老傢伙就是瞧見你緊張的神色,料定我們身上一定沒現金,才敢跟我們拐著彎開口要錢。」

  「可是格格,這下怎麼辦?」給都給了,要叫一個貪財的人把錢吐出來,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現在我們先給他甜頭吃,然後再找個時機好好作弄他一番!」

  「好,讓他不敢再打我們的主意,誰叫他敢跟格格索錢。」晴兒又興奮了。

         ☆      ☆      ☆

  來到這世界著名的水都威尼斯,若不搭著當地獨一無二的平底船好好賞游一番,豈不糟蹋了這趟旅程。

  「格格,等等我。」真不知前方金枝玉葉的鳳儀格格腳程怎會如此之快,簡直像在飛也似的。

  「晴兒,快點,今天我要好好游游這裡的河道,好好看看這兒沿岸的景致是不是比得上咱們大清的江南。

  過去成天在王府裡,能玩的有限,除了一次全家搭遊船下江南,這次出了遠門,而且是來到這遙遠的國度,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對每一天的探險都充滿期待。

  雖然她身上的穿著總不時引來旁人的注目,但是所有的心思都在眼前新鮮事物上的容鳳儀根本無暇理會。

  「晴兒,坐過來。」她揮擺著手,示意動作老慢半拍的晴兒往她身邊坐下,「船就要駛出了,真棒——」她猶是精神奕奕的興奮著說。

  船緩慢的離開了岸邊,徐徐的涼風迎面襲來,拂過滿是笑靨的人面桃花。

  「呵呵……」風頑皮的逗弄容鳳儀的發稍,惹得她的頸頰一陣搔癢,不住的逸出嬌笑聲。

  不經意的看見晴兒竟打起盹來,容鳳儀差點氣結。如此美景當前,晴兒還可以無動於衷的夢周公,真是服了她了。她狡黠的竊笑,隨手用方才拉下的一段樹枝撐著手絹,輕輕的撥著晴兒的鼻間、頸窩,存心不讓她好睡。

  「嗯……格格……」晴兒嘟囔著,一臉的睡眼惺忪。

  「再睡,當心我推你下水去餵魚,也許這裡的魚兒會比較兇猛也說不定。」容風儀煞有其事的說著。

  「格格——」晴地哭喪著臉,眉頭皺得死緊。

  這時不遠處,沈君毅坐在另一艘船上闔眼沉思,這是他習慣用來沉澱思緒的方法,然而今天他卻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因為他的耳朵、他的心已經被拂耳的喜悅笑聲佔據了。

  是她,遠遠的看見那一身打扮,他早心裡有底。

  突然間,河道上第三艘船急速的追著容鳳儀所搭的船,船上的人氣勢凌厲的欲跳往她們的船隻,看對方殺氣騰騰的,沈君毅直沒有危險,當下,他不顧一切要船夫將船靠近,利用船身的碰撞,讓來意不善的陌生人因重心不穩而墜入河中,他再度又救了她們一次。

  他躍上了她們所搭的船,交代船夫往回走,隨即便對驚魂未定的兩人說:「快回去,別在這地方亂兜,當心成了刀下肉俎。」

  一靠岸,沈君毅利落的走上去,完全不等身後的兩人。

  「喂,等我——」容風儀嚷嚷。

  只見他頭也不回的逕自離去,留下這主僕二人一個嚇白了臉,一個仍不死心的叫喚著。

         ☆      ☆      ☆

  鈴——鈴——

  在沉思時,電話阻斷了沈君毅的思緒,也阻斷他落在前方照片中的容鳳儀的視線。

  「喂。」簡單的一個應聲,他向來不給太多回應的,這一聲喂巳經足夠。

  「沈,有空嗎?我有事想請你……」對方正準備說著長串的來由。

  「不行,我手上有一個新的採訪議題。」不等他說完,沈君毅逕自打斷對方的話。

  他停留在威尼斯的時間夠了,他預計轉往東南亞一帶進行「鄭和下西洋」的攝影報導,不想為了其他的瑣事阻擋他的目標。

  「沈,這次你非得救我不可,要不我的心血就會完全被糟蹋!」電話那端的人心急如焚,與沈君毅的閒適簡直是天壤之別。他的燃眉之急,說什麼都不能讓沈君毅拒絕他,否則就真的慘了!

  電話那端正是莫迺傑,與沈君毅同樣是來自東方的異鄉人,性格各自特出的兩人在威尼斯這異鄉惺惺相惜,役有過多的矯情,有的是如水清透的真摯情感。

  這電話為的是談一個新的工作,是幫莫迺傑所設計的新裝拍懾服裝展的照片,及一些目錄內容。

  沈君毅沒搭腔,等著莫迺傑這個急驚風說出一個好理由來說服他。

  「沈,這次我不要洋裡洋氣的模特兒,我要道道地地的華人,稱得上是真正中國人的,我要讓這些糊塗、俗氣的老外瞧瞧什麼是中國的傳統神韻、氣質,叫他們看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優雅,別找那些喝多了洋墨水的假洋妞,老祖宗說得好,假的真不了,這下我可懂了。」莫迺傑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

  這陣子真是夠他受的了,不單單要設計最新款的服飾,還得為服裝發表會、相關的目錄煩惱得焦頭爛額,偏偏他這藝術性格是出了名挑剔,接連換了好幾位攝影師,還是抓不到他要的東西,到頭來,他還是得撥這通電話,央求沈君毅幫幫忙。

  沈君毅討厭這種商業氣息的東西,他喜歡做他的旅遊攝影,只買他愛的東西,結果一定深度廣度都包含。莫迺傑深知沈君毅的習性,可說是英雄惜英雄,就是欣賞他,所以到這最後關頭得拉下臉來拜託他,他莫迺傑還是只能照辦,沒辦法,誰叫那些老外攝影師抓不到他要的感覺!

  總而言之,藝術這種東西,抓不到感覺,其他都是白搭,白白浪費了那些新裝罷了。

  「換口味了?」沈君毅隨意的把電話夾在頸窩,隨手把玩的還是他手中的相機。

  「中國風啊!誰叫咱們中國人越來越爭氣,旗袍、刺繡、雲錦、湘繡,這哪一個不是出了名的贊!而這種東西還不是普通人能烘托出那種典雅氣質來的,之前那些模特兒看來像是為了把頂級的布料披掛在身上而按在身上,完全沒有那股靈氣動人、空谷幽蘭的美感……唉,看了只會減低我的壽命罷了,至於那些攝影師就更別說了——」他抱怨著。

  「啃,」沈君毅輕哂,莫迺傑神經質的說話方式,他已經是見怪不怪,「我認識的人不多,沒法幫你。」

  「沈,我要求的不多,好歹幫我尋到一個,讓我的服裝秀可以有畫龍點睛的效果,還是我把所有的模特兒找來,你重新幫我挑過一回,好不好?」莫迺傑喳呼個沒完。

  「我很忙。」他仍舊推辭。

  「鄭和下西洋」的航線探訪他巳躍躍欲試,若是幫了莫迺傑,他的計劃勢必要先擱置,他在權衡著。

  「偉大的攝影師,念在我們好歹是同鄉,你就幫幫我吧!憑你專業的眼光,一定可以挑到一個具有中國味兒的女孩。」

  中國味兒的女孩……

  沈君毅的思緒突然一轉,一個老愛穿著清朝服飾在威尼斯街上閒逛的倩影就這麼竄進他的腦海中,婀娜多姿、氣質典雅,外加那一雙水汪汪的靈透美眸,捨她其誰?還有誰比容鳳儀更符合莫迺傑的要求?

  「沈?沈——」老半天沒聽到他的聲音,莫迺傑以為他又去哪兒神遊了,只得出聲叫他。

  「沒耳聾。」他沒好氣的說。

  「你方才發什麼呆?」是不是有意願幫我了,是不是有適當的人選了?我就知道找你準沒問題!」莫迺傑自以為是的說著。

  沈君毅也不跟他拿喬,他明白,莫迺傑那傢伙若是不等到他允諾,是不會輕言罷休的,到頭來,他還是得幫忙,還落得耳朵不清靜。

  「有個人選,絕對能符合作的標準,這女孩成天穿著清朝的貴族服飾在威尼斯的街上瞎逛……」

  「沈,甭說了,快去把她帶來便是,我信得了你的眼光,快——我在工作室等你。」

  二話不說,這莫迺傑電話倒是掛得毫不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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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7: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還未從那驚喜中回過神來,容鳳儀沒想到沈君毅竟會主動來尋她,雖然他說了一大串的話讓她一頭霧水,不過,她還是覺得很高興,總之她就是希望能幫他些什麼。

  趁著晴兒打盹的時候擺平那愛喳呼的丫環,今天她可以好好的跟君毅大哥多聊聊,對他,她實在太好奇了,常常一個人發呆,想的全是他這個人。

  隨著他的腳步來到一幢乾淨簡單的房子裡,至少一樓大廳看來是簡單樸素得好看,但是隨著每個台階上去,那映入眼簾的可不那麼一回事。

  長桌上七零八落的紙張布料,一旁還有人形的娃娃佇立在牆角,肩上披著花色布料,牆上有好幾幅……是人像畫嗎?可好真實,活像真正的人就掛在上頭。容鳳儀好生納悶,這樣奇怪的地方她從未見過,可這讓她更加好奇,迫不及待要在這兒尋尋寶。

  「這是我朋友的工作室,我們等他一下。」

  「我可以看看嗎?」她想去確定那是不是真的人掛在牆上,那又為什麼平面得像掛畫似的。

  「當然。」

  得到允諾,容風儀微持著裙擺,像只靈巧的貓似的在這空間裡四處梭巡著,那身影卻又宛若彩蝶讓人目不轉睛。

  這時,沈君毅又無法控制的拿起相機,讓快門跟隨著她的芳蹤捕捉她少女的身段。

  半晌,莫迺傑這超級大忙人又為了工作不順遂的事情,氣急敗壞的下樓,瞧見有人在他的工作室任意遊逛,正要破口大罵宣洩怨氣時,眼睛突然為之一亮,那身清裝、那眼眸神韻,還有她的體態……這、這不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女主角嗎?

  莫迺傑瞠目結舌,已經樂得說不出話來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臭小子,忙完了?」敏銳的沈君毅率先開口。

  聽聞說話聲,容鳳儀從那堆層層疊鱉的畫稿中回過頭來,對來人露出一記淺笑。

  真是一笑百媚生!莫迺傑簡直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才是中國美女該有的模樣,想到他那些被老外槽踢的服飾有救了,他只差沒跪下來磕頭謝恩。

  「沈,我就知道你行,這丫頭好啊!」

  丫頭?這人也太大膽了,竟敢叫她丫頭——

  容鳳儀斂容,「見到本格格還如此稱時,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她的語氣沒有勃然大惡的含意,反倒是有想作弄人的促狹。

  瞧她一斂眸,那臉上的神態是東方人慣有的嚴謹,反倒顯出她一身貴氣,莫迺傑仔細打量著她的穿著,這衣服不像是他設計的系列啊,做工還不錯嘛!

  慢慢走近她,莫迺傑職業病的想摸摸她身上衣服的料子,不料——

  「啊——」不知是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上他的手心,傳來椎心刺骨的疼。

  「容……鳳儀,」第一次稱呼她的名字,還真有點彆扭,「小莫他沒什麼惡意的。」沈君毅解釋著。

  容鳳儀先是沒搭腔,快步的走到他身旁,緩聲說:「我也沒有惡意,只是他不可以如此放肆碰觸我,即便是衣服也不可。」她語氣婉轉,態度倒是很堅定。

  「沈,你找來的小女孩也太尊貴了吧!連摸個衣角也不行,我只是想知道這料子!」莫迺傑一臉無辜,他只是職業病使然,可不是為了要輕薄小女生,而且他又不是辣手推花的大野狼!

  「很抱歉,但是大清格格的確是不可讓旁人褻瀆的。」她表明她的意思。

  「大清格格?」莫迺傑一時笑岔了氣,「我的大小姐,現在什麼年代了,又不是在滿清十三皇朝,哪裡來的大清格格?好啦,我知道你很有懷舊復古的情懷,但是別走火入魔……」莫迺傑長舌的說著話,「算小的我求你,你這身行頭是什麼料子做的,挺精緻的手工?」

  「上好的雲錦。」這是先前進宮祝壽時,皇太后賞給她的。

  「雲錦……」原來是南京著名的雲錦,難怪不一樣,莫迺傑頻頻點頭說是。

  兩人討論著衣服的質料,反倒是沈君毅沉默不語了,他在想,打從第一次見到容鳳儀,她那死忠的小跟班的確是口口聲聲喚她格格,而且一副誓死捍主的忠貞不二樣,現在她也堅稱她自己是大清格格,難道她是跨越時空來到現代?但這太荒謬了吧!不可能……

  腦中突然竄起的念頭,下一秒,沈君毅又理智的直斥為荒唐之說。

  為避免兩人的討論一發不可收拾,沈君毅錯開活題,「小莫,如果可以,我們就開始吧!我想你已經是燃眉之急了吧?」

  「對,」將他拉回工作中,莫迺傑不繼續在原本的話題上打轉,「唉,對了,她叫什麼名字?」他走向桌旁翻著畫稿問著沈君毅。

  「容鳳儀。」她清亮的噪音說著自己的名字。

  莫迺傑揚起頭,「風儀……果然夠尊貴,連名字都貴氣得折煞人。」他帶點挪揄味道的說。

  沈君毅丟了一記眼神給容鳳儀,像是要她釋懷,因為莫迺傑並無惡意,只是嘴巴這樣說話慣了。

  無所謂,她身為格格大人有大量,不需要如此小家子氣。容鳳儀遞給沈君毅一抹淡笑當作她的回答。

  「坐、坐,」莫迺傑招呼他們倆坐下,拿著他的心血畫稿給容鳳儀,「我這裡設計了幾套中國風的服飾,要找合適的模特兒來表現它,我覺得你挺適合的,趁著服裝展還有兩個禮拜的時間,咱們練習練習。」

  容鳳儀沒有回話,她嫻靜的看著手上的圖,覺得樣式還不錯,思忖:這威尼斯還具有趣,還有個大男人在畫這些衣服圖。她的嘴角微揚,扯出淡雅的微笑,隨即又把眼睛看向一旁的沈君毅,像是在詢問他的意見似的。

  非親非故的,但是她總覺得這個沈君毅給她的感覺太熟稔了,彷彿早在許多年前就認識他這個人,毋需太多的語言,只消一個眼神。

  原本她也以為這樣的心靈契合是巧合,但是屢試不爽,她就是能懂他眼神的意思,而他好像也是如此。

  「小莫服裝秀向來很有口碑,難得你到這裡玩時碰上他的服裝秀,如果不排斥的話,就來試試吧!我一樣會在這裡幫忙。」

  有他這番話,容鳳儀當下一口答應。

  「好。」

  總之,她的允諾是衝著君毅大哥而來,不幹這多嘴男人的事。

          ☆      ☆     ☆

  一連忙碌了許多天,做的全是她覺得新奇的東西,至少在恭親王府裡她完全沒做過,就連晴兒也被拉來做同樣的事,雖然晴兒這丫頭老驚惶失措的誇張,不過倒還算安份。

  馬不停蹄的換著一套套似清裝非清裝的衣服,不斷的做出不同的表情、動作,然後君毅大哥便會按下按鈕,小小的銀色箱盒隨即發出那如閃電似的光芒,隔天,她的身影便會清晰的出現在特別的紙質上,那栩栩如生的效果簡直比皇宮裡的頂級畫師還歷害。

  「格格,現在我們要做什麼?」晴兒偷偷從布幕看著吵鬧的外頭,不安的瞅著這一屋子的混亂。

  今天真詭異,外頭坐著滿滿的人,大家都對著面前那道長方形的走道猛瞧,該不會她們得穿著這身像衣服又不像衣服的東西走在長步道上,然後像呆子似的讓人品頭論足?天啊!好蠢,又不是選花魁……

  花魁?天啊!她怎麼沒想到,這可能是來選花魁的。

  慘了,這下慘了,格格如此尊貴的身份豈能來做這種事?要是傳出去了,這叫王爺、福晉的臉往哪兒擱?格格可是要許個好人家的,怎可出來選花魁?這該不會是沈公子的陰謀吧?

  晴兒的小腦袋瓜又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兩道眉皺得像毛蟲似的扭曲,她暗自思量,事不宜遲,趁著選花魁大會還沒開始,她得帶著格格快逃,否則等到頭洗了一半,想縮回就來不及了。

  「格格,不行我們得快走,千萬不能選這花魁。」晴兒緊張萬分的大聲嚷嚷。

  「花魁?」正巧走近來的沈君毅聽到這話真是哭笑不得,雖然這幾天共同相處下來他早讀習慣晴兒的異想天開,老是懷疑別人對她家主子有意圖,但每每還是被她搞得傻眼。

  「是啊!沈公子,你怎麼可以設計格格來選什麼花魁?知人知面不知心,虧她還開始相信這個沈公子,誰知道他會這樣陷害格格名聲掃地。

  「晴兒,這只是一場服裝發表會,不是選花魁。」晴兒歇斯底里的聲音著實讓人有點吃不消,沈君毅只得苦著臉抬起雙手安撫她。

  容鳳儀似笑非笑的對他做出莫可奈何的表情,她這丫環有時的確拗得很,連她都擺不平,但反正她也是一番好意,也就由著她了。

  「狡辯,那外頭那些人做啥?他們分明是準備要對我們品頭論足。」晴兒像只小母雞開始要展開翅膀捍衛她的小雞,以對抗具侵略的外力。

  「服裝秀顧名思義就是服裝是主角,而你們就是要把衣服的感覺表達出來,所以被品頭論足的還是服裝佔了絕大部份,對我而言,模特兒是次要的評論。」

  「晴兒,別對君毅大哥失禮,既然君毅大哥說不是就一定不是,你該明白我從不做臨陣脫逃的事,就當好玩吧。」

  好玩……哼!晴兒怎麼都不覺得好玩,就算不選花魁,可是被一堆人盯著的感覺就是不舒服……

  「君毅大哥,一會兒你會在哪兒?!」

  「在舞台旁拍照,別擔心,就像先前練習的那樣。」說完,沈君毅起身欲往外走,只是臨去前,他傳來的眼神像給了容鳳儀一顆定心丸,不僅定住她的心,也定住她的少女情懷。

  不諱言的,她的心思不在這場服裝秀上,而是在沈君毅身上。

          ☆      ☆     ☆

  「晴兒,知道該怎麼做了吧?」容鳳儀刻意小聲的問,依稀可辨她掩不住的竊喜。

  「沒問題,一切包在晴兒身上。」打小跟著頑皮成性的鳳儀格格在一起,就算晴兒再怎麼保守單純,戲弄人的戲法也不會少學的。

  只見兩個小妮子交頭接耳的,好不興奮,末了兩人眨眼示意,不約而同的掩嘴一笑,便各自忙活去了。

  須臾,玫瑰旅館突然冒出一陣濃煙,隨之而起的是一連串的尖叫聲。

  「失火了——旅館失火了一拔尖的聲音,讓情況更添危急。

  才不過一下子,黑壓壓的一片濃煙籠罩整個玫瑰旅館,諾曼急得直跳腳。

  「別跑啊!全都給我付了房租才能走,要不也得給我留下來救火。」諾曼隨手拉著來回逃竄的人,不忘貪財的嚷嚷。

  「逃命要緊,誰管你這麼多!」大家迅速的竄逃,壓根沒人理會他的要求,頓時間,玫瑰旅館混亂得像戰場。

  「天啊!不能燒啊!這可是我的心血啊——」諾曼鬼哭神號的呼叫著,可卻是天地不應啊!

  正當旅館被往外逃的房客搗得七零八落、杯盤狼狽之際,晴兒的聲音出現了。

  用著容鳳儀剛教她的意大利文說:「怎麼了?大家在玩躲貓貓啊!怎麼不邀我們一道來玩?」

  「我的好小姐,失火了——」諾曼哭嚷著,眼淚鼻涕滿臉爬。

  「失火!哪有!」晴兒衣袖揮揮,散去這四起的黑煙,不忘促狹的說:「哪是失火,是我家小姐在煉金,不好意思,造成大家的恐慌。」晴兒無辜的揮手,笑得燦爛。

  其實,她們挑這時間純粹是作弄諾曼,因為白大住宿的人幾乎都外出了,剩下的人也都事先打過招呼,大家只是作弄諾曼玩玩罷了。

  「煉金?」諾曼的眼睛瞪得大如牛鈴,馬上忘了失火的恐懼。

  「可不是,我家小姐可是來自中國最偉大的煉金師父,只要她虔心打坐,咒語法術一施,要有多少金子便有多少金子呢!她身上有一顆千年淬鏈的『血玦』,可以讓她日進斗金,一身花用不完哪!

  血玦?血你個頭啦!全是胡謅瞎說的東西,天知道那是什麼鬼玩意兒,反正她晴兒啥不會,編些五四三的話唬弄別人她最行,以前小豆子就老上當!

  隨即晴兒假裝懊惱自己多言,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嘴巴,「我又多嘴了,諾曼老闆,你可別告訴別人。」她聲音一下子小得不能再小,連蜜蜂的聲音都比她大。

  「放心,我看起來像是壞人嗎?」諾曼信心滿滿的問。

  像,當然像——別人還需要「狗鼻子插蔥裝象」,這諾曼毋需偽裝看來就是個壞人胚子。

  晴兒扯開嘴笑著,這是中國人的笑面虎哲學,旁人學不來的。

  「對了,你說的煉金術是真的?你沒誆我?」只要跟錢有關的事,諾曼的小眼睛馬上可以發出五百燭光的超亮度。

  「唉,誆你做啥,又沒錢賺。」晴兒輕蔑的說,雖然她的意大利文還很別腳,但是調侃人倒是很上手,「不說了,小心隔牆有耳,還是快幫我們準備個餐點吧!我家小姐下午想出去逛逛。」說完,她步履輕快的回到房間。

  一關上門,晴兒便忍不住說:「成了,格格!這貪心的老傢伙一定上鉤了。」

  「等著看好戲。」兩人相視而笑。

  不一會兒,諾曼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們,餐點送來了。」只要有錢,他做什麼事都起勁。

  容鳳儀馬上盤腿端坐在椅子上,口中不斷唸唸有詞,晴兒則斂起笑容,佯裝鎮定的應聲。

  「來了。」

  呀的一聲,門打開了,只露出一絲縫隙,存心釣諾曼胃口。

  只見諾曼奮力的瞇著眼,挪移著他肥胖的身子,企圖找到一個好角度好看清楚屋內的情況。

  「交給我就好。」晴兒穩穩的站在門前,說什麼都不讓他瞧見絲毫。

  只見諾曼心有不甘,卻始終瞧不出個大概,他暗自計量,一定得找機會進去翻他一翻,既然這丫頭會煉金術,那她們的行李中一定會有許多金子,這些可是屬於他諾曼的。

  晴兒估量諾曼張望夠了,才技巧的掩上門,「格格,快來吃,吃完了,咱們好落跑。」

  樂天的兩個小女孩盡興的吃著熱騰騰的食物,圓晶晶的眼睛活靈活現得可愛。

  半晌,酒足飯飽後,容鳳儀和晴兒開始著手設陷阱,等待貪心的諾曼趁她們外出之際闖進時,讓這些陷阱好好招呼他,要他別小看中國女孩。

  拉著繩索來到門邊,容鳳儀掂掂重量,「晴兒,好了,東西都帶著吧!」隨手把繩索綁在們把上。

  只要諾曼急切的闖入欲翻箱倒櫃找金子,門樑上的杯盤會先招呼他,接著桌椅也會敲得他永生難忘,讓他痛個三天三夜,還有地上的泡泡水會幫忙他洗去那身上油膩的。

  容鳳儀和晴兒一如往常的離開,從王府帶來的家當小心翼翼的攢在懷中,「快走。」兩人從旅館的側門神不知鬼不覺的開溜。

  還沒來得及走遠,就聽見玫瑰旅館樓上傳來諾曼一連串的哀號。

  「救命啊!有鬼啊——呃——啊——」

  接著響起的是猛烈的巨響,乒乓震撼,咚咚咚咚……那碰撞聲震天價響。

  容鳳儀心想,這一定是諾曼摔下樓的聲音,這回他不躺個十天半個月很難,除非遇上奇跡!

  原以為不會聽見這凌厲的聲音,哪知她們還沒走遠,就聽見諾曼討饒的聲音了,由此不難得知諾曼有多貪婪。

  為了金錢,等不及要把自己送入陷阱裡,這等蠢事也只有他做得出。

  「格格,若不是要避嫌,我真想看看他摔成狗熊的樣子,一定比我們在府裡作弄小豆子的還精采。」晴兒不斷拍手。

  「呵呵,我也是。」兩人頭湊在一塊,低低切切的笑個沒完。

  「什麼事這麼高興?」沈君毅的聲在驟然在兩人身後響起。

  「君毅大哥。」容鳳儀應用回過頭來,笑容天真爛漫。

  「沈公子。」晴兒老愛這樣八股的稱呼他,雖然沈君毅多次表達他的不豫,她還是堅持。

  「剛剛我們作弄了玫瑰旅館的老闆,讓他跌了個狗吃屎。」晴兒得意得不得了,「看他下一次還敢不敢妄想貪圖我們的東西。」

  沈君毅眉一皺,沉下聲說:「別把自己看身在危險中。」

  「甭擔心,我跟格格早想過這問題了,所以我們把行李都帶了出來,準備另外找地方住。」晴兒天真的回應。

  「這裡畢竟是異鄉,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他勸說。

  「君毅大哥,你是來找我們的嗎?」

  「是不是要看照片?」晴兒問,一顆頭從容鳳儀身側探了出來。

  自從沈君毅在服裝秀準備期間,不斷教導她關於攝影的簡單知識,晴兒總算不再一口咬定那是攝人心神的妖器,反倒喜歡這種會發出閃電的新鮮玩意兒。

  「嗯,來告訴你服裝展的照片已經洗出來了。」

  「真的!」容鳳儀的眼眼發出光芒,她很喜歡看照片中的自己,她喜歡看自己對沈君毅含情脈脈的嬌態。

  她喜歡他,只是擬於女孩子家的矜持不好明說,況且也不知道君毅大哥是否喜歡她……

  唉,誰說女追男隔層紗,若硬要說是,那也是剪不斷理還亂的萬層紗!

  「找時間拿給你看看。」

  「嗯。」她淺笑,完全收斂她淘氣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溫婉、嫻靜的另一個她。

  晴兒瞥了眼格格欲語還休的模樣,心知肚明她主子喜歡上人家,她偷偷的掩嘴笑,心想:她得找機會好好問問格格才是。

  「今天有事嗎?」

  容鳳儀搖搖頭,她的心跳得幾乎失序。

  「去游河吧!」

  她二話不說,頭馬上允諾的點了一下。

          ☆      ☆     ☆

  平底船順著蜿蜒的河道緩緩前進,越過許多人家和小橋,感覺挺優閒的,不過容鳳儀還是覺得大清的江南河道更美,楊柳垂岸、小橋人家,這些意境上的美不是這裡比得上的。

  晴兒識相的坐得遠遠的,不打擾格格跟沈公子聊天,這是身為丫環最基本的常識。

  「多虧了你,小莫服裝秀獲得很大的迴響,許多人都在問你的來歷呢!」

  「我的來歷就是大清格格。」她聳聳肩,依然是理所當然的模樣。

  沈君毅但笑不語,對於她的說法他只是習慣性的微笑,因為他還是不太能相信她是什麼大清格格,還是覺得荒謬。

  「為什麼你還是不相信?」她問。

  一看到他面無表情的笑,她就知道他又以為她在胡說。

  「因為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不是你說的清朝年間。」

  「可是……」

  「別可是了,這並不重要。」他起身,站在搖擺的小船上看著這一帶的景致。

  儘管他每天都來,可是,他還是喜愛這樣的平靜,更何況今天還多了個她。

  他要離開了,在威尼斯停留了這段時間已經夠長了,下一個落腳的地方他預計是東南亞的國家,可能是大陸,也可能是其他……

  因為他有個新的工作計劃在等著他。

  「我要離開威尼斯了。」

  「咦?為什麼?」乍聽這消息,容鳳儀吃驚的猛然站起身,引來小船的一陣搖晃。

  她們好不容易才認識、熟稔,為什麼他要離開了?容鳳儀心頭一陣失落。

  「小心!」沈君毅騰出一隻手,拉住她。

  坐在船尾的晴兒也察覺他們之間似乎有點問題。

  「為什麼突然要走了,你不是一直住在這裡嗎?」容鳳儀強壓下心裡泛酸的心情問道。

  「孑然一身,走到哪,哪裡就是我的家,況且我還有新的工作要完成。」

  「是嗎?」她好失望……

  一陣悶死人的沉默悄悄蔓延,後頭晴兒的不安亦隨之高漲。

  格格跟沈公子兩人怎麼了,站在船邊吭都不吭一聲,該不會是格格受了委屈吧?一定是!

  這沈公子真不識好歹,才說他人還不錯的,怎麼就又使壞了!

  當下,顧不了許多,晴兒管不了現在正在船上,說什麼都得趕快上前替格格抱不平才是。

  「別欺負我家格格——」

  莽撞的她樂顛西晃的往前衝,完全沒想到她這樣可會壞了小船的平衡,慘的是,她瘋了似的往前衝勢撞上了纖瘦的容鳳儀,情況之緊急就連一旁的沈君毅也來不及挽救。

  「啊——」

  容鳳儀只來得及發出尖叫聲,隨手一抓,就硬生生被自己的丫環懂得墜河。

  遭到無妄之災的還不只她,因為沈君毅被她落水前的一扯,也重心不穩一併往船身外落下。

  撲——通——

  結實飽滿的兩記聲響,詳細的記錄了兩人落水的事實。

  「格格——」完了,她把格格撞下河了,這下子就算她是九命怪貓也不夠讓王爺、福晉、貝勒們訓罰,「格格——」

  落水的容鳳儀因一時緊張而嗆了水,兩隻手胡亂的瞎抓鬼扯的,「咳……」

  所幸沈君毅深諳水性,他從容鳳儀身後一把拉住她,使力將自己跟她拉上船,逃過一劫。

  「快靠岸。」沈君毅對駛船的人說。

  「咳……」容鳳儀刷白了臉,不斷的猛咳。

  「格格……」內疚的晴兒急得幾乎要落淚了。

  笨!她怎麼會這麼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害格格差點溺斃。

  沈君毅讓容鳳儀靠在自己肩上,曲著手掌幫她拍背順氣,一旁的晴兒則不時幫她拭臉、禱告,好不容易那張雪白的臉總算恢復了血色。

  「格格,你沒事吧?」晴兒哽咽的問。

  「沒事……咳咳……」

  這時船隻也正巧抵岸,沈君毅將泡水的相機甩在背後,一把抱起容鳳儀,「快回去,免得著涼了。」

  「嗯——」晴兒抹抹眼淚,不敢稍有延遲,快步的跟著沈君毅的腳步。

  容鳳儀將臉靠在他的胸口上,那規律的心跳聲叫她平靜不少,她心裡低語,別走……我喜歡上你了,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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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8: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順理成章的住進了沈君毅家,這是容鳳儀最得意的一件事。

  這天三人正從附近的市場回來,一打開門上樓,沈君毅就感覺到有一股說不出的不對勁,那門鎖似乎有點問題。

  「怎麼了?」容鳳儀敏銳的感受到他的不安。

  「沒事。」他沒說,反而加快了上樓的腳步。

  果不其然,他的臆測被證實了。

  從敞開的房門看去,一片狼籍、紊亂,屋內被翻箱倒櫃得離譜。

  「格格,是不是遭竊了?」晴兒慌問。

  「君毅大哥。」

  只見沈君毅面色凝重的看著竊賊光顧後的房子,沉聲說:「先別動東西,我找警察來。」

  拿起話筒,他鎮定的報了警。

  折騰了許久,總算釐清楚丟了什麼東西,沈君毅珍貴的相機不是被順便偷走就是被砸得稀爛,而容鳳儀從王府帶來的稀世珍寶才是歹徒的主要目標,就連她們的衣物也都被竊。

  「一定是那個諾曼臭老闆——」晴兒直言不諱。

  沈君毅心疼的看著他的相機,沉重的歎了口氣。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她好歉疚。

  容鳳儀知道他把這些相機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偏偏一遇上她這倒霉格格就有出不完的事,相機不是墜河泡水,要不就是遭樑上君子偷走。

  「不是你的錯,反正都是身外之物。」對於人生他看得很淡泊,雖然相機是他的吃飯工具,但是一樣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被偷了也就罷了,只是談好的工作可能得延後了。

  總不能叫他用眼睛拍照吧!現在科技再怎麼發達也沒法把他腦海裡的存留影像沖洗出來。

  「可是……」

  「可是什麼?」他走向容鳳儀,難得親暱的摸摸她的臉頰,「把眼淚收好,女人的眼淚可不是這樣廉價的。」

  他淡默的蹲下身,開始著手收拾一屋子的混亂,容鳳儀跟晴兒也跟著幫忙動手。

  沈君毅小心翼翼的收抬著他的作品,其中還包括了不少容鳳儀的獨照,有含笑帶怨的模樣,還有那令人神迷的含情脈脈……

  他在想,會是誰?

  前些日子莫迺傑這小子曾經透露訊息說,有許多人對於容鳳儀十分感興趣,不單是她的身份、甜美的外貌引來覬覦,甚至還謠傳她身上有個千年稀世血玉,當地的黑手黨份子還發出密令鎖定她為目標。

  不行,她們的穿著打扮太過特立獨行了,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讓她們時時暴露在危險中,這簡直比砧板上的肉還弱勢。

  明天一定要讓她們換下這身打扮,而他的東行計劃也得暫緩了。

         ☆      ☆     ☆

  一大清早的,他便急忙帶著她們出門,難道小偷已經落網?

  「君毅大哥,我們要去哪兒?是不是竊賊已經被捕?」容鳳儀問。

  貪睡的晴兒還在夢周公呢,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因為要她醒來除非請雷公來叫她起床。

  「不是,別叫晴兒了,讓她睡吧!」

  下樓上了街,沈君毅才說明。

  「你這身打扮太過醒目了,容易遭宵小份子覬覦,況且你又是外地人,更是這些惡霸下手的好對象,所以我帶你去買些衣服,多少可以掩人耳目,一方面也好確保你的安全。」

  容鳳儀頓覺一陣窩心,打小大家是疼愛她,所有的一切全依著她的性子,而眼前這老擺著一張嚴肅老臉的沈君毅,卻在時而嚴謹、時而輕蔑外,不忘對她的安危多作考量,這讓身在異鄉的她好生感動。

  許多時候她不是不怕,而是過去被保護得太好,她想掙脫大家的保護,看看自己飛出富麗堂皇的籠子後,是不是能夠堅強的活下來,她不希望自己是朵溫室裡的花朵,所以來到威尼斯後,她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來。

  現在面對沈君毅這不善花言巧語的男子,她卻覺得他為她做的一切比什麼都還叫人窩心,即使他不會哄人,但是卻踏實得叫她心安。

  「謝謝……」她仰著臉,輕吐一聲謝意。

  只見沈君毅的臉部線條略有變化,卻故作鎮定的冷著臉不再多言。

  容鳳儀悄悄的加快步伐,企圖離他更近些,而優君毅亦貼心的放緩腳步,不讓她跟得辛苦。

  走了一段路,街上靜用像只有他們兩人,沈君毅突然出其不意的握住容鳳儀的手,依然昂首闊步的往前走。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容鳳儀有半晌的閃神,他熾熱的手心熨燙著她的,他握得好緊,這舉動洩露了他也有不安的情緒。

  兩人垂首一路上沉默無語,交握的手卻像是傳聲筒,早不知把多少情傳遞殆盡。

  一家家的店都見他倆的身影穿梭,沒有太多的言語交談,只能不經意捕捉到他們兩人的眉目傳情,那麼的含蓄內斂。

  解下了那頭梳攏整齊的髮髻長辮,沈君毅在一家精品店為她挑了一支髮夾,簡單的原木髮夾,素樸得美麗。

  「喜歡嗎?」一整天下來,他總算開口了。

  「嗯,很雅致。」看慣了手工精緻的金飾珠寶,可這支渾圓保實的木質髮夾卻深得她的心,因為是沈君毅為她挑選的。

  半逛半玩的來到鞋店,沈君毅認真的為她挑著鞋子。這雙鞋子要保護、承載著她,還要陪她走許多路,自然要挑雙舒服的鞋。

  她坐在店內的沙發椅上,看著眼前新奇的店內裝置,玻璃的沁涼、簡單的佈置陳列著許多鞋子,不同於她打小穿慣了的繡花旗鞋。

  很多時候她不得不對這異鄉的一切感到有說不出的欣羨,牆上的按鈕一壓,屋子頓放光明,銀色的轉頭一旋,汩汩的水傾洩而出,不用點蠟燭也不用挑水,若是阿瑪與額限知道了這樣的好東西,一定很新奇!

  「來。」他伸手一揮招她過去。

  「什麼事?」

  「喜歡這雙還是這雙?」沈君毅指著架上的鞋款問。

  好漂亮,簡單的花紋壓印在鞋面上,感覺軟硬適中,穿起來應該很舒服。

  沈君毅拉來一張椅子要她上坐,隨即蹲在她面前托起她的腳掌,取下她的繡花鞋。

  「君毅大哥——」她驚呼出聲,臉頰泛紅儘是羞怯。

  他托著她的腳掌不給逃。

  「格格,」他戲謔的喚,「怎麼你沒裹小腳?」

  容鳳儀的臉更是漲得通紅,的確,身為一位貴族格格卻沒有遵照禮儀裹腳實屬不該,然而她的家人們卻因為疼愛她而願意不顧世俗眼光。

  「因為……因為阿瑪捨不得見我為纏腳而哭,所以交代額娘跟奶娘不准為我裹腳……」

  她有點不安,擔心他也和所有的世俗之人一樣,非要她遵循時下女子的裹腳風俗,怎奈她年已十六,想要挽救亦為時巳晚。

  沈君毅笑了!因為她煞是認真的回答這問題,「我只是隨口問問,沒有其他的喜惡之意,這時代的女子不興裹腳的劣俗,否則你在威尼斯這段時間裡受到的注意絕對不只這樣。」

  「為什麼?」

  「裹腳是不人道的,而且既然是腳就該有腳的形狀才是,硬是纏成掌心不到的大小,那種刻意塑造的作為我無法苟同。」

  說完,他將從架上取來的鞋子套入容鳳儀的腳。

  她的腳白淨小巧,鞋子大小適中,「踏踏看,如果可以,再幫晴兒也買一雙。

  「嗯,謝謝。」她謝謝他的愛屋及烏。

  走出商店,驕陽讓容鳳儀不自覺的抬起手試圖遮陽。

  「我們要回去了嗎?」今天她花了沈君毅太多銀子了。

  「到後方的古董街去逛逛,你一定還沒去過。」

  「古董街?」

  「許多來自各國的奇珍異寶都在古董街,之前做當地生活記實採訪時常去,尋到不少好東西。」

  顧不得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沈君毅還是堅持要騰出一隻手拉著她,不讓兩人之間的距離過大。

  在這裡就像是地球村,有歐美的東西,也有東南亞的東西,還有許多琳琅滿目的新鮮貨,每一樣都讓容鳳儀愛不釋手。

  郎大人說得沒錯,他的故鄉的確很好玩,雖然跟他形容的有點出入,但是還是讓人時時都處在感受驚奇的狀態。

  「郎大人?」

  「是啊!郎世寧大人是我們家的好朋友,這一次我會陰錯陽差的來到威尼斯,全是拜他和他的朋友——鬼才大哥所賜。」

  「郎世寧?」沈君毅錯愕,「你說的該不會是在歷史上留名的外籍畫家——郎世寧吧?」

  「你知道他?他是很喜歡畫畫,就連皇上都對他的畫作愛不釋手呢!」

  「鳳儀,能告訴我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嗎?」

  她的來歷實在太令人驚訝了,除了荒謬還是荒謬,雖然她一再說自己是大清格格,他仍嫌論證不足,可是見她如此熟稔的談論歷史上的名人,他真覺得不可思議!

  她先是笑得神秘,「郎大人有個朋友叫鬼才,他製造了一架時光機,而我因為渴望一遊郎大人的故鄉,才央求鬼才大哥用時光機送我到他的故鄉來瞧瞧。」

  「但是你來的年代卻不是郎大人的年代,這已是郎大人兩百多年後的年代了。」

  「我不知道,因為我是和兄長們一道來的,誰知卻失散了,只有我跟晴兒來到威尼斯。」

  她有些苦惱,因為離家也有好一段時間,可她和兄長們卻始終遇不上彼此,也找不到回清朝的方法,難道她只能坐困愁城?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句中,天空頓時烏雲密佈,不一會兒的時間,滂沱大雨就這麼毫不留情的傾盆而下。

  「快回去,要不又要感冒了。」有了上次落水感冒的紀錄,沈君毅可不希望又來一次。

         ☆      ☆     ☆

  先前遭了竊賊,隨行的錢財衣物完全沒了,現在生活全都仰賴沈君毅一人,再怎麼說,他們也是非親非故,得好厚著臉皮賴上他,為今之計,就是把身上僅剩的幾件首飾變賣,好換點錢。

  「晴兒,我出去一會兒。」

  「格格,等等我。」

  「你甭跟了,我出去一會兒去便行。」

  「格格,你要去哪兒,怎麼不帶晴兒一塊兒?」

  「你腳程慢,若君毅大哥問起,就說我到古董街去逛逛。」不讓晴兒多問話,容風儀便匆匆離去。

  不過半響,說曹操,曹操到,沈君毅回來了。

  「鳳儀——」他喚。

  只見晴兒迎出門,「公子,我家格格說她要到古董街去了。」

  「她一個人出去了?到古董街做什麼?」沈君毅擔心。

  多方打探,莫迺傑要他多注意容鳳儀的安危,因為消息顯示黑手黨的確是銷定她當作目標。

  「這磨人精——」他又氣又急的,「晴兒,把門關上,我去尋她回來。」

  他不知道黑手黨為什麼下密令要逮她,鳳儀身上根本是身無長物,傳言中的血玉即便是有,也已經落入歹徒手中了。

         ☆      ☆     ☆

  「有人在嗎?」容鳳儀來到麒麟坊外,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誰?」裡頭有個年輕男孩聲音。

  一陣雜沓腳步響起,總算見到人。

  「有什麼事?」這裡難得看到這樣眉清目秀的中國女孩,阿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小師傅,我這兒有幾件首飾,是不是可以典當變賣些現金?」

  「這……」最近怎麼老有這些前清寶物拿來店裡變賣,偏偏要等的人老不出現。

  「阿璽,前頭有什麼事?」老者的聲音沉沉緩緩而來。

  「師父,有位年輕的小姐要變賣一些古物飾品。」

  只聽聞老者往前方店面的方向移動。

  掀開門簾出來的老先生自發蒼蒼,一副長壽健康樣,不說話,只是用那雙精準稅利的眼睛不住的看著她。

  容鳳儀心裡正納悶著,老闆突然口中喃喃說道:「眉清目秀、舉止端莊、嬌媚不妖,姑娘身份非富即貴。」說完,眼睛還不忘發出一記凌厲的視線。

  「多謝老闆美言,鳳儀只是平凡人罷了。」

  「來到麒麟坊有什麼事情?」

  「老闆,我想變賣這些東西。」她直言不諱的表明來意。

  「等等,不賣——」聞訊趕來的沈君毅及時阻止了這件交易。

  「君毅大哥……」她原以為他得下午才會回來,才隨口交代晴兒自己到這到來了,沒料到他這麼快就趕來。

  「回去再說。」沈君毅有些惱怒,因為她的見外。

  「但……」

  沈君毅的眼神凜然,像是在告訴容鳳儀,再與我爭執下去,我只得強行帶走你了。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陳老闆卻突然對沈君毅說:「你總算是現身了,老翁我等了你好久。」

  聽聞陳老闆的話,容鳳儀與沈君毅兩人同時回過頭來,同樣的困惑不解。

  「阿璽,我們要等的人已經到了,順便把這姑娘的東西取來。」轉而對這兩人說;「來,我們坐下來說。」

  跟隨著陳老闆的腳步,三人一同走入麒麟坊後頭的廳堂。

  斑駁的本桌上已經陳列著茶水,桌上還放著一隻包袱,生性聰敏的容鳳儀馬上瞭解這只包袱是她的。

  「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坐下來再慢慢說。」陳老闆態度沉潛的回答。

  入坐了半晌,陳老闆卻只是不斷盯著兩人看不發一語,沈君毅著實納悶著,他和容鳳儀都一樣,一顆心被懸著。

  「嗯……」陳老闆一陣沉吟,抽了一口煙草後道:「我在等你。」

  「我,為什麼?」孑然一身的他乍聞有人再等他實在很訝異,而巨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翁,太弔詭了。

  他沒回答,逕自把那只包袱解開,推到容鳳儀面前,「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容鳳儀沒想到這些東西能失而復得,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知道這是屬於她……這種種跡象都顯示出一個結論。

  她翻翻那堆首飾、珠寶,倒沒有欣喜若狂的感覺,反倒是面前深不可測的老闆勾起她無限的興趣。

  又是一陣的沉默……

  陳老闆從懷中取出一塊血紅的玉石,晶瑩剔透的質地、艷紅賽血的色澤。

  「雖然這血玦是從包袱中取出來的,但是它該屬於你。」他把血玦推到沈君毅面前。

  現在是怎樣?這東西怎會屬於他?他向來不收集這樣名貴的東西。沈君毅不由得冷笑著。

  「拿去,我苦等許久就是為了把這血玦交到你手上,這千年血玦會為你解開前世今生的感情,但萬萬不可以留在這姑娘身上,否則會招來血光之災。」

  血玦,她當真有顆千年血玦?如今血玦的消息曝光,豈不為她招來殺身之禍,她何辜,只因為旁人的貪婪?

  「術士之言不足採信。」沈君毅反駁,他想帶她離開。

  「坐下!」老者威嚴的制止他的離去,「這姑娘顛倒天地時空來到這不屬於她的年代,身上還帶著血玦,若不速速回返,恐有危險。」

  他的話讓容風儀一陣錯諤,他知道她是……

  「你恭親王府的小格格,而你——」他頓了下,「你乃前朝重臣,領著船隊七下西洋,你倆當時有段無果情緣,怎奈姑娘執著太甚,以至於造成這數百年的糾葛不平。」

  「七下西洋……」沈君毅喃喃低語,心中不斷的斥

  說荒唐,如此一來他豈不成了明朝聲名遠播的三寶太監鄭和?

  莫道荒唐直道荒唐,這種種說辭實在難以讓沈君毅信服,單憑這血玦,他如何採信?

  然而一旁的容鳳儀卻因驚愕而靜默無語,他知道她是恭親王府的格格,還說君毅大哥是明朝的鄭和將軍……怎麼會這樣?

  「身為元世祖忽必烈所封咸陽王六世孫的你,十二歲時因家道中落,不幸遭明軍閹割,被送入皇宮與幼年成祖朱棣為伴,日後朱棣叔竄侄位,你一路跟隨他受到相當倚重,才被賜姓為鄭。成祖為了探尋建文帝下落,命你下西洋,這一來一往倒成了宣揚國威的重任。

  眸光一換,挪移至容鳳儀身上,「當時你是伊斯蘭公主,與他自小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因驟變失散多年後,兩人終於在南京太倉的瀏家港重逢。你始終傾慕於他而執意跟隨左右,然而他已為閹臣,為了不負你,他狠心逼退。無奈當時你的家人欲假你取得富貴,卻始終不得,一怒之下將你販給青樓,對鄭和癡心甚篤的你為保清白,終沒引毒自盡。」

  容鳳儀一顆眼淚驟落杯中,引起漣漪……

  為什麼相愛的人卻無法白頭,那百年後的今天,他們能突破一切再聚首嗎?眼淚撲簌簌的落個沒完。

  見她心傷不已,沈君毅沒來由的煩躁,拉著她便要離開。

  「回去,晴兒還在等你。」

  「君毅大哥……」她梨花帶淚。

  沈君毅將東西攢入容鳳儀懷中,強行將她帶回。

  「帶著血玦,這血玦會引領你們重返當年的記憶,好了卻過去陰錯陽差的情債。」老者的聲音清楚的傳入兩人耳中,容鳳儀想回頭,卻叫沈君毅制止了。

  回程,兩人都沉思在那前世今生的故事中,一路沉默而歸。

         ☆      ☆     ☆

  南京太倉瀏家港。

  平靜的小港口因為一件大事而熱鬧沸騰著,即使是夜晚,港口依舊是燈火通明,當地的人莫不欣喜若狂的爭相目睹當時最雄偉的船,這樣的盛況空前,將整個港口擠得水洩不通。

  「快,快去看,皇上下令要鄭和將軍出海的船隊已經在港口了。」

  瘦弱的水映妤隨著人潮被推擠至港口,她想掙脫離開,要是舅母尋不到她,鐵定要大發雷霆的,可是無論如何,她還是被洶湧的人群牢牢的困住動彈不得,只得跟著人群的方向行動。

  「是將軍,是大將軍在校兵耶!一人群中有人嚷著,隨即萬眾馬上安靜下來,用一種極為神聖的態度看著這難得的景象。

  水映妤順著大家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名英挺的男子站在最前方、一旁還有不少隨從駐足守候,個個都是英姿挺拔的威武神態。

  「下來了,將軍下來了。」有人興奮的喊。

  雖看不清楚,但是民眾亦開始爭相膜拜這空前絕後的領導者,想著他就要領著千萬士兵下西洋,這對平凡的百姓而言是何等盛事!

  又是一陣更劇烈的推擠,完全無立足之地的水映妤實在苦不堪言年,眼見她就要跌倒在人群腳下,成了被眾人踐踏致死的冤魂,忽爾一隻手臂拉了她一把,讓她免於這悲慘的死法。

  就在此時,四周頓時安靜下來了……

  「小心點,快回去吧!」

  水映妤仰起頭看著她的救命恩人,那模樣威儀天生、氣度恢弘,望著眼前如天神般的人,她癡癡傻傻的說不出話來。

  「將軍,該走了。」

  「嗯。」他穩重的應著。

  臨走前,他又不禁回頭一望,鄭和覺得這丫頭好眼熟,彷彿在那兒曾經見過面,而且她手上有一條伊斯蘭銀練,讓他倍感親切。

  伊斯蘭,那是打從十二歲後,就不敢再想起的回憶……

  怔忡的水映妤驚訝的看著他的身影,他是將軍,剛剛拉了她一把的人是將軍,他和善的語氣就像從前的小哥哥,那個被明軍擄走的小哥哥。

  水映妤好懷念小時候,至少那時的她不但有小哥哥,還有疼愛她的父母,不會有人欺凌她,可現在不單單舅母討厭她,就連舅母家的表兄都當她是掃把星,她咬著牙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孩提時的小哥哥,因為他們有著純真的白首之約,她是那麼的深信不疑。

  在隨從、士兵的簇擁下,鄭和邊走邊想,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心底浮現,說不定他真見過這女孩呢!只是……到底是何時呢?

  當下不遠處,一記拔尖的嗓門發過重重的民眾,筆直的傳遞著那淒厲的呼喚。

  「水娃兒,你這小掃把星——給老娘跑去哪裡野了?!還不趕快給我死回來。」

  完了,是舅母在找她了,看來回去後又免不了一頓好打,她水汪汪的眼神寫滿驚恐,怎麼辦?怎麼辦?她想躲,卻一時間找不到可躲的地方,雖然這裡四處是人群,但是聰明人都會躲開這種家務事。

  水娃兒,那女孩也叫水娃兒……

  孩提時的記憶一下子都鮮活起來,十二歲以前,當明軍未入侵他的家園時,他有個青梅竹馬的玩伴就叫水娃兒,她是伊斯蘭的公主,是他的小寶貝……然而十二歲後,他的世界就是天旋地轉的驟變,他沒再想過那時甜蜜的回憶,因為怕自己無法在明宮內活下去。

  鄭和停下腳步猛的轉身,炙熱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尋著方才被他搭救的贏弱的身影。

  「將軍——」土兵們不解他這舉動。

  「別等我。」說完便往來時方向往回找尋那個叫水娃兒的女孩。

  「死丫頭,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老娘在這裡嚷得口乾舌燥,你還敢躲,再不出來,我就打得你出不了門。」粗鄙的叫罵在人群裡尋找著那個叫水娃兒的小女孩。

  怎麼辦?人潮漸漸散去,她就要躲不了。水映妤一張小臉寫滿恐懼,眼淚淌掛在臉上。

  「被我逮到了吧!還躲——」舅母如兇猛野獸似的鎖定水映妤,她已經暴露在危險中。

  還在猶豫的她猛的回過頭,瞪大無辜的眼睛,她那凶狠的舅母正站在她的面前,兩手叉腰,準備隨時衝上前來賞她一記左右開弓的巴掌。

  水映妤緩緩的往後退,她像是落網的獵物,在網中掙扎作困獸之鬥。

  「還要跑,當心老娘抓花你的臉——」水映妤的舅母活像個母夜叉,邁開腳步預計近身就要給她一頓好看,管他是不是在大街上。

  水映妤心知她無處躲了,只得認命的接受。

  眼見巴掌揮來,她無助的閉上眼睛,等待頰上的刺痛喚醒她的理智面對現買的理智。

  許久,那永難磨滅的刺痛卻未如期摑上她的臉,她不確定的睜開眼,只見舅母的手被前一刻才教她一命的將軍狠狠的扣住。

  「哎喲——我的手要碎了——」

  「將軍……」她也傻了。

  鄭和看都不看拔婦一眼,深邃的眼眸直盯著水映妤,「你是水娃兒?是我的公主水娃兒?」

  公主水娃兒……這蔫稱有多少年不曾聽聞,眼前的他識得她的身份,他知道她是水娃兒!

  「你是……是小哥哥?」她不太肯定,因為她做夢也沒想到她的小哥哥就是人人口中的鄭和將軍,就算他被賜了姓、換了名,可是水映妤仍是執意稱呼他的小名。

  「真的是你,水娃兒!」甩開蠻婦的手——一個箭步鄭和來到水映妤面前。

  有多少年了,他們的家園殘破後,他進了宮服侍幼年時的當朝皇上,他的族人四散音訊渺茫,而今能再見到他視為珍寵的水娃兒,真是三生有幸。

  兩人激動相擁而泣,不肯分開須臾。

  封閉許久的心在這一刻流洩出最深沉的感情。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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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8: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瀏家港外,旗海飄揚,綿延數十公里,從天俯瞰宛若一條七彩祥龍蟠踞於此。

  昨夜才相遇,趁著啟程前短暫的時間,兩人辟室談論著這些年的顛沛流離,無奈今天一早,鄭和要領軍下西洋,這一去又不知是多少年的光景。

  「小哥哥。」她含淚相送,手中緊握著他送的血玦項鏈。

  昨天遲來的重逢,今天卻要送他遠行,她悵然若失。

  「別哭,好好待在我為你安排的地方,等我從海外為你帶回許多寶物。」他揮手示意她回去。

  氣勢磅礡的船隊駛向汪洋大海,水映妤在岸上揮手送君,又是傷離別,曾幾何時他倆才能真正聚首?

  永樂三年,鄭和將久別重逢的青梅竹馬安置在瀏家港,等待他的歸來。

        ☆      ☆      ☆

  一日,水映妤待在鄭和為她安排的住所,雖然是簡樸的房子,卻是她最安全的避風港。

  「水娃兒——水娃兒——」門外中年婦人高聲的喊著。

  是舅母!她正猶豫著開門與否——

  「這是三寶大將軍的地方,容不得你放肆嚷嚷。」門外惟一留下的侍衛正盡責的負起保衛水娃兒之責。」

  「閃開,我是你主子的舅母,你這小廝倒連一點禮數都不懂啊!還不給我閃邊去,我是來探望我外甥女的。」她說得冠冕堂皇,毫無赧色。

  「水娃兒,快開門,我有話要同你商量,還帶了一些東西給你嘗嘗。」

  幾番猶豫,水娃兒還是心軟的開了門。

  「舅母……」她有些畏懼。

  只見水映妤的舅母笑得陰險,動作迅速的帶上了門,掩去外頭侍衛的注意。

  「還知道我是你舅母啊?」她的臉色白透青,狡詐的陰笑讓水映妤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我……」她有些瑟縮。

  舅母將手上的提籃往桌上猛的一擱,隨即斂下笑容,「我好歹也養了你一陣子,你找到了靠山就忘思負義了?」

  「水娃兒不敢……」她聲音微顫,心裡不斷思量揣測著舅母此行的意圖。

  「不敢——」她橫眉堅眼的,活像個黑山老妖,下一秒,她盛怒的表們又被收拾著,換上一抹矯情做作的笑容,「其實你好歹也是我外甥女,舅母當然希望你能找個好人家,只是……」

  「只是什麼?」涉世末深的水映妤急忙問著,完全不察這將落入舅母的陷阱之中。

  「舅母的生活也不是頂好過的,你表兄一直希望有點本錢做個小生意,倘若你能請將軍幫個忙,讓你表兄有個靠山,做起什麼事來也方便許多。」

  「可是這……」她很為難,如今她與小哥哥非親非故的,若不是仰賴童年那分深刻的情誼,她如何能得此照料?

  「這什麼這?不過是小忙罷了——」舅母翻臉像翻書似的驟變,「我告訴你,我絕不做賠本生意,最好你那什麼將軍回來馬上與你成親,否則我自有安排!你最好給我乖乖聽話——」她存心不說明她的處置方式,特意給水映妤留了個想像空間。

  恫嚇一個人不需要把話說得過分清楚明白,那種曖昧不清的處理手法往往更能夠興起令人恐懼的作用,瞧,水映妤果然不知所措的紅了眼眶。

  她是個女孩子,如何不知羞的跟小哥哥說成親之事,可若不,舅母不知會如何對她?水映妤困擾的攢緊眉,無限惶恐。

  知道怕就好,舅母看著水娃兒臉上的表情變化很是得意,只要逼水娃兒巴上這勞什子將軍,她將來可有好日子過了,只要有好處,誰還管他是不是宦官、閹臣。

  「我走了,這些東西就當作咱們約定的禮數吧!別說我這做舅母的老佔人便宜。」她扭著肥碩的水桶腰,志得意滿的離開。

        ☆      ☆      ☆

  明朝永樂五年。

  「回來了,大將軍出使西洋回來了——」沿街都有人這樣叫喚著。

  水娃兒一聽見這消息,一顆心靈活了起來。連忙打理著自己的衣著妝扮,為的就是迎接她的小哥哥。

  這些日子,雖然舅母與表兄仍三不五時的上門騷擾,但是由於忌憚小哥哥的聲明,不敢太過於囂張,讓她平靜的過了些日子。

  她手裡忙著活,嘴角是掩不住的期待喜悅,灑進屋內的陽光將她烘托在一圈的金黃光暈之中,像個被溫暖情愛包圍的幸福之人。

  長年緊閉的門終於打開了,為首的人就是她的小哥哥。

  手中的動作停住了,怎料她,未語淚先流……

  相思難耐啊!

        ☆      ☆      ☆

  乍見淚眼婆娑的她,鄭和豈會不知道水映妤對他的一片癡心,只是如今他能給她什麼?

  鄭和輾轉難眠,他不該耽誤水娃兒的青春,應該為她覓得一個好人家才是。

  「小哥哥,你睡了嗎?」

  他起身打開門,「夜深了,你怎麼還未就寢?」

  她端著一盅湯,「晚膳見你沒吃什麼,所以燉了湯讓你喝。」

  「坐。」

  燭火輝映著兩人的臉,有著淡淡的生疏,卻也依稀見到兩人濃郁情感正暗湧,一種極為隱斂的波濤在醞釀著。

  他看見她把血玦掛在腴淨的頸項上,時時刻刻都不離身,他豈會不懂,這與他在童稚時期有著天真爛漫的愛情盟約的水娃兒,對他有多癡心不悔。

  這趟西洋航程中,他想了許多,苦是自私的把她留在他身邊,經年累月在外飄泊,他連最基本的安定感都無法給予,更遑論是女人一生所冀求的幸福了。

  只是,她的舅母為人毒辣,斷不會善待她,為今之計就是由他出而幫她覺得良緣,也了卻他惟一的牽掛。

  「怎麼了?為什麼鬱鬱寡歡?」水映妤帶著不安的眼神問著,他的心思她猜不出。

  她太敏感了,一點點的情緒波動都會讓她戒慎恐懼的揣測著,看到如此纖細的她,鄭和心中有說不出的疼惜,她原是無憂無慮的少女,這些年來的顛沛流離已經消磨了她的天真爛漫,造就了她極度不安的靈魂。

  「水娃兒,這次回來……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又要再度匆促的出航,你這樣無人照料也不是辦法,我想,是不是由我出面為你尋覓值得托付終身的夫家,你意下如何?」天知道,要他開這口有多難,「我的部下裡有幾個……」他欲提起幾個好人品的對象。

  鏗——

  手中翡瓷的調羹一時滑手,落下地摔得稀碎,連帶把屋子裡僅剩的熟稔全摔冷了。

  乍聞,水映妤有說不出的訝然,她瞪大眼睛,卻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

  「水娃兒——」

  她心頭一陣揪痛,渾身發冷。

  她掩飾的蹲下身,「我手真拙,竟然把調羹都摔了……」胡亂的收拾著這一地的碎瓷,然而,天知道她怎能佯裝則此的鎮定?趁著情緒崩潰前,水映妤告訴自己快離開,「用不起,夜深了,映妤不打擾小哥哥休息。」她動作倉皇的起身,隨即步伐踉蹌的奪門而出。

  隱忍的淚水等不及闔上門,早已氾濫於她的臉龐。

  光是從鄭和的房間離開回到自己的屋內,這短短的距離卻耗費了水映妤好長的一段時間。

  我的等待只是為了能長伴他左右,只是為了噓寒問曖的照應,為什麼老天還是不讓我如願……

        ☆      ☆      ☆

  早膳,屋內一片沉寂,原本該是團圓的喜樂氣氛卻凝滯著。

  昨晚鄭和想了一整晚,為了她的幸福著想,千萬不可以把她留在身邊,他已是閹臣、宦官,實在不該辜負這樣的女子,況且她還是他打小疼愛的水娃兒,為今之計,只有狠下心腸來逼迫她離去。

  另一方面,一夜無眠的水映妤亦是幾番思量。

  雖然只是孩提時的初戀,但是她始終堅信他們的愛情會有結局,儘管他成了宦官,她也決定一生守候,倘若不能如願,她留下來又有何意義?還不如歸去長伴青燈。

  「水娃兒,昨天我與你提起的事……」

  「多謝小哥哥,這事還是別忙了,你不用擔心映妤,若是因為顧慮映妤無人照料,這大可放心,因為你出航的這些日子,舅母與表兄都很牽掛映妤,常常要我回去陪伴他們,映妤昨天還想跟大哥提起,打算等大哥今天進京面聖後,就搬回舅母家陪伴她。」

  「你——水娃兒……」這太突然了。

  水映妤面無表情,然而心如刀割,她不願示弱,這些年的磨練已讓她不得不學會咬牙苦撐,若不是這分歷練,她早在多年前就香消玉殞了。

  她愛的人為什麼不能瞭解她的心意,即使只能在一旁默默守候著他,她都甘之加飴,但是千萬別把她塞給旁人,她是個女人,是一個活生生有情有愛,憧得愛恨嗔癡的女人,不是一件物品!

  「將軍。」屋外士兵請示著。

  「什麼事?」

  「時辰已到,就等將軍校間完畢,起程返京面聖。」

  他欲走還留,最後只得如此說:「水娃兒,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議。」說完,他踏著威武的步伐率先走出。

  等,她已年華漸逝、還能等嗎?

  等你回來,你還會回來嗎?也許你回瀏家港只是為再一次的出航,而不是為了我……

  凝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那氣宇軒昂的氣勢幾番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那年如果沒有重逢,她的心不會 因為再一次的失落而傷透,現在她又要面對著他倆無 果的愛生月。

  不知怎麼的,水映妤就是有著強烈的直覺,他們 恐怕是難再見了。

  相見時難別亦難……

        ☆      ☆      ☆

  簡單收拾了行囊,水映妤難堪、失望的離開了鄭和為她準備的住所,百般無奈的走向她的來時路。

  她心頭有了怨懟,怨他的不懂,也怨自己的一相情願,更怨上天的作弄人,擾亂了他們的姻緣……

  漫無目的的,她還是回到了舅母家,消極的水映妤知道她無法逃,就算她怎麼逃,舅母也會不擇手段的尋到她,然後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藉以懲罰她的奔逃。

  既然小哥哥的拒絕已經如此明顯,她實在沒有立場繼續留下去等著舅母去鬧出令人難堪的事情,所以還是自投羅網讓事情一了百了的好,最壞的打算就是她繼續承受舅母的凌虐。

  叩——叩——

  「誰?」

  「是我,水娃兒……」她的聲音又不自覺發抖。

  門二話不說的打開,舅母喜滋滋的問:「怎麼樣?是不是帶回了好消息?將軍是不是願意娶你?他是不是會給你表兄一點錢做做生意?我們是不是要飛黃騰達了!」舅母滿腦子編織著好夢,想的全是榮華富貴。

  水映妤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戳破她異想天開的美夢。

  只見利慾熏心的婦人欣喜若狂的自說自話,許久才從美夢中驚醒,也才意識到水映妤那一臉的憔悴與不自在。

  「怎麼了?」她急忙問,不是出於關心,而是自私為己而問,「為什麼你收拾了包袱?」

  「沒有八人大轎的迎娶婚禮,也不會有任何支助,

  小哥哥不會娶我的,他已經離開瀏家港了。」說著實情,含著眼淚的水映妤一顆心不斷的龜裂,最終只成了碎片……

  「怎麼會?你在說什麼——」舅母像是遭受到青天霹靂的打擊,音調荒腔走極得嚴重,兩眼瞪大幾乎噴出火苗。

  不由分說,她的手揪緊水映妤的衣襟便是一陣猛烈搖晃,「說——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能嫁給將軍!」她的富貴美夢啐了。

  啪——

  毫不留情的,一記火辣的巴掌就這樣應聲往水映妤白皙的臉上招呼過去,當場留下血紅的掌印。

  「舅母……」她滿腹委屈無處訴。

  「別叫我,你這賠錢貨、掃把星——」她氣乎乎的瞎罵,拳腳也粗暴的往水映妤身上招呼去,一點都不留情她是個弱女子。

  「嗚……」她啜泣著。

  我告訴你,賤命當不成將軍夫人,我就讓你當個千人枕萬人睡的殘花敗柳,好歹我都有錢賺,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別怪我無情。

  「喝——」水映妤倒抽一口氣,慌張得刷白了臉。

  她怎麼也沒想到,舅因竟要將她賣入窯子裡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以前日子再怎麼難熬,舅母也還不至於這樣泯滅天良。

  「兒子——幫我把這錢貨拖進去,將她關在柴房裡,別讓她逃跑了,我要把她賣給飄香院的李嬤嬤。」

  水映妤還來不及逃,就被她那猥瑣的表兄關進了暗無天日的柴房。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      ☆      ☆

  那將軍怎會是君毅大哥?她又怎麼成了水映妤?

  不要,不要這樣殘忍對待他們……

  緊闔著的美眸,一顆顆珍珠似的眼淚從眼角落個沒完,最終,那齪位已不足以宣洩她的難過。

  「格格……」晴兒不安的喚著,「格格……」

  怎麼了,格格打從下午跟著沈君毅回來就不對勁,手裡拿著不知是什麼東西猛瞧,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容鳳儀的哭泣莫名的悲傷,但她仍深陷在夢境之中不可自拔。

  叩叩——

  「晴兒,發生什麼事了?」深夜裡的哭聲聽得那麼清晰,沈君毅都不免擔心的前來問候。

  晴兒打開門一臉擔憂,「格格一直哭,可我又叫不醒她。」

  沈君毅蹙緊著眉頭往床沿走去。

  「鳳儀,鳳儀……」他拍著她的臉,非把她叫醒不可。

  「不要這樣對她、放她走……」容鳳儀哭著醒來。

  沈君毅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輕聲安撫著,「沒事了,別哭。」

  容鳳儀依舊激動啜泣,「我看見了,我看見我們兩個人在南京太倉的瀏家港。」她手中依舊緊握著從麒麟坊拿回的血玦。

  「不可能,你別受了麒麟坊陳老闆的影響,一切只是夢境。」

  老實說,他也沒把握證明陳老闆的話是否屬實, 因為這一切都那麼的叫人難以置信,還有這口口聲聲 說自己是清朝格格的容鳳儀還是出現在他面前,這在 在都讓他不敢妄下斷言。

  「不,不只是夢境,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已經身 歷其境走過一回,那水映妤的失落無助她是感同身受。

  「鳳儀,冷靜下來,就算那是真的,也都過去了,我是沈君毅,不是明朝永樂年間的鄭和,而你即便是清朝恭親王府的小格格也好,還是什麼女孩都好,就絕不會是身處明朝的那個女子。」

  「水映妤,她叫水映妤,你都喚她水娃兒的。」容鳳儀訴說著夢境聽聞的名字,眼淚氾濫成災,原來她的前世有著如此坎坷的遭遇。

  叮咚叮咚——

  精晨四五點,會是誰來按他的門鈴,沈君毅正納悶著,難得動作迅速的晴兒已經把門打開。

  「誰?」在屋內安撫情緒激動的容鳳儀,沈君毅僅是出聲同。

  「公子……是一個女人,我不認識她。」晴兒愣看著門外的人,搖頭晃腦的不解。

  女人?沈君毅與梨花帶淚的容鳳儀互看了一眼,「你留在這裡,我去看看。」

  為她拭淨了臉上的淚,他起身走向客廳。 「君毅——」那女子一記飽含無限思念的呼喚,惹得晴兒杏眼圓瞪。

  乍見陳如玄,沈君毅胸口有說不出的濃烈情緒在發酵著,這當年琵琶別抱的女子為何會出現在威尼斯的他的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的聲音冷峻嚴肅。

  「我錯了,我是來求你原諒我的。」話才說完,她的眼睛已經泛紅。

  原諒?說原諒已經太沉重,只是錯過的事情很難再改變了。這想法之於沈君毅而言是再清楚不過了,況且他的心已經被另一個女人的身影給佔據。

  「先進來吧!」

  他轉身走向客廳,不多看她一眼。

  容鳳儀也出了房門,一旁的晴兒連忙迎上前去, 「格格,您沒事吧?」

  「怎麼出來了,不再睡一會兒嗎?」他看向容鳳儀關切的問。

  「有客人?」三更半夜的,這女子的身份引發容鳳儀的好奇。

  「我是……」陳如玄看到屋內有著其他女人很不是滋味,急忙要介紹自己表現出她的落落大方。

  沈君毅搶白,「一個朋友。」

  他言簡意賅,對他而言陳如玄早不該出現了,今天卻莫名的在威尼斯現身,他不會有所期待,只是很不解。

  「格格,我們進房去休息吧!」天真的晴兒也察覺了異狀,打從心裡討厭這突然出現的女人。

  媚眼帶桃花,故作可憐狀,看來就不是正經的女子,要不怎會三更半夜的出現在男人的家門外。

  這沈公子,她對他的好印象又要扣分了——           

        ☆      ☆      ☆

  清晨五點鐘的客廳裡凝肅的氣氛不是因為天方亮,而是兩位錯過彼此的男女眼神的交會所導致。

  她為什麼又出現了?

  沈君毅納悶的看著眼前他曾深愛過的人,但心中只有漾著滿滿的陌生,當初他到底愛她什麼?很顯然的,他巳經無法強烈感覺到那特質。

  一旁的陳如玄讓他這番審視弄得很不自在,臉上想要掛出熟稔的笑容,卻老扯不出適當的弧度。

  她是來投靠他的,也是想與他重拾舊愛。

  當初她瞎眼挑錯人,原以為就要當個少奶奶了,卻反而被困在柴米油鹽的枯燥生活之中,不時還得忍受那不成材的丈夫的拳打腳踢。

  不會再錯了,這次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大膽的拐了丈夫的錢財便往意大利來尋找沈君毅,她要像過去一樣倍受恩寵。

  這念頭一起,陳如玄原本不安的心反而定靜下來,她有信心可以再贏回沈君毅的感情,即便是現在出現了個不相干的女人,她也不會心軟,人錯過一次就夠一輩子去悔恨的了,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這第二次。

  「君毅……」她試圖打破沉默。

  「你為什麼來?是來旅遊的嗎?」他的語氣很冷淡,彷彿是在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說話,只是客套敷衍。

  不在意話被打斷,她重燃希望,對沈君毅露出親切的笑容,「不是,我是來找你的。」她說得單刀直入。

  還是一樣過分自信,沈君毅暗斥,當初他就是欣賞她這分自信而沉迷,如今再見面,他回想自己的過去還是忍不住要嘲笑自己的愚蠢。

  「為了什麼事?」他眉微挑。

  「我錯了,當初不該離開你的,這次我是誠心誠意來補償你的,畢竟我們也曾經……」

  「不需要。」他態度堅決的阻斷她的話,若是一開始,他或許還會傻不愣登的銘感五內,但是現在他已經從那段感情中清醒過來,也不想回頭了。

  「君毅!」陳如玄被他的斷然拒絕弄得是一陣慌亂,連忙奔至他身邊欲作安撫。

  他毫不留情的大手一揮,再一次拒絕了她。

  他的態度是那麼明顯,但是陳如玄已是壯士斷腕沒得回頭了,她即便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因為頭洗了一半只有繼續洗完,沒有縮回的理由。她已經選擇離棄台灣的丈夫,就不能再錯過沈君毅。

  陳如玄佯裝著受傷的無助,「君毅,我知道當初是我傷了你,但是我也受到懲罰了,這些年日積月累的皮肉傷不算什麼,我都可以忍得下去,但是對你的虧欠我卻怎麼都忘不了……」她索性放聲大哭。

  他的臉有了些微變化,卻還是保持鎮定的姿態。

  「逼得你遠走他鄉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忘不了你,可是我已經選擇了他,只好扮演起稱職的妻子角色,我真的很抱歉曾經殘忍的對你。」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我真的錯了,他非但沒有好好珍惜我,反而疑心孩子的血緣,我那可憐的孩子還來不及喊我一聲媽媽,就這麼走了……」

  陳如玄邊哭還不忘用眼角偷瞥著沈君毅,她把疏忽導致孩子早夭的罪狀推給了丈夫,還口沒遮攔的拉著沈君毅下水,企圖要他為這不幸事件擔負起一點責任。以她對沈君毅的認識,他的確會信以為真,因為從小讓祖父拉拔長大的他向來疼愛小孩,他恨不得所有的小孩都生活在美滿的家庭中,而不要像他一樣受到委屈。

  「你的孩子死了?」他動了惻隱之心。

  「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他,才會害得他被他父親凌虐……」像是不願再提起傷心事,她只有不斷的哭泣來表達她的悔恨交加。

  「如玄……」他不知怎麼安慰她。

  孩子是心頭上的一塊肉,他竟同情起她來了。

  「如今我孤單無依,茫茫人海我只想到你……」她欲語還休,繼續啜泣。

  「先留下來吧!我再幫你找個落腳的地方。」

  沈君毅基於舊識情誼決定幫她,然而心機深沉的陳如玄卻不這麼以為,反而把這當作他們重燃舊情的一個小里程碑。

  別怪她心壞,人不為己天殊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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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打從夢境中驚醒,容鳳儀說什麼都不願再睡去,等不及天亮,等不及麒麟坊開門,她撇下打盹的晴兒,還有忙著安撫舊識的沈君毅,再一次來到麒麟坊。

  「開門,陳老闆——」她喊得急切。

  「誰啊?」阿璽前來應門。

  門微開,容鳳儀已經迫不及待探頭進去,「老闆呢?我有事想找他。」

  阿璽看著眼前的女孩,一臉的倦容真是令人不捨,「可是師……嗯,老闆他還在休息。」他暗斥自已嘴快。

  「沒關係,我等他,我可以等。」說什麼她都要再見上這老闆一面,因為他說的故事在她的夢境中出現了。

  「阿璽,請這位小格格進來吧!」屋內有人喚著。

  「是。」阿璽轉身對容鳳儀說:「格格,進屋來吧!」

  他不懂,為什麼這清朝的格格跑來了這個不屬於她的時代空間,他問了師父,可師父卻什麼也不說,只是一味的叨念著:天意,這一切都是天意,就連為師都解不出的奧秘。怪哉——

  「找我什麼事?」陳老闆用沉緩的聲音問。

  「我都知道了,在夢境裡我看到了我和君毅大哥在明朝的過去。」她眼中的哀愁顯然是為了昨夜的夢境。

  「我也不確定告訴你這件事是好是壞。」他顯得猶豫。

  「你讓我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希望能夠挽救什麼?倘若不是,為什麼要讓我夢見……」她怎麼也忘不掉夢境裡,那雙在柴房裡無助絕望的眼睛。

  「不是我讓你夢見的,而是你懷中的血玦。」他停頓了一下,「那是一顆年代久遠形成的血玦,吸取著日月精華及強大的能量,它能夠幫助你洞徹你欲知之事,同時也是這顆血玦亂了身處明朝時你和他的緣份,才會讓你們糾纏至今,老夫也無力挽救頹勢,只能適時指點迷津。」

  「不,那來不及,我要你告訴我如何救她,讓我知道她最後是如何——」容鳳儀情緒很是激動。

  「鳳儀,那只是個夢。」又慢了一步的沈君毅直到尋不到她的蹤影,才料想她一定又到了麒麟坊。

  「不是的,君毅大哥,雖然是在夢裡出現,但是我相信那是真的,就如同我一個清朝格格能夠來到你的時代一樣,都是真的!」她堅持道。

  「那為何只有你夢見,我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如果你我都是夢境中的人。」

  沉默抽煙的陳老闆取下煙管開口了,「因為血玦在格格身上,在尚未感染你的氣息前,血玦無法助你感應到明朝的你。如累你想知道她究竟夢見了什麼,跟我進來吧。」

  不疑有他,沈君毅坦蕩的尾隨入內。

  這陣子他的遭遇足夠他寫一本奇遇記了,先是大清格格,繼而又是他的前世今生,他向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可偏偏全叫他碰上了。

          ☆      ☆      ☆

  黑暗的柴房內,水映妤無聲啜泣,因為她早已在前些日子的聲嘶力竭中把喉嚨都哭啞了,束手無策的她只能絕望的等待死神伸出援手助她解脫,倘若不能如願,她手中緊握的「百紅」應當能讓她如願保全僅有。

  連日滴水未進的她蜷縮著身軀在柴房的一隅,整個人昏沉沉得厲害,倒是手中的瓷瓶怎麼都不敢放,握得死緊。

  老實說,她心中還在希冀著什麼,企盼著一切能有轉機……甚或是奇跡,就算只剩游絲般的一口氣,她都還懷著這樣的想望。

  「嗚嗚……」她想起自己這些年的遭遇,不由得一陣心傷,「小哥哥……」

  柴房外傳來一陣窸窣腳步聲,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奮力睜開疲累的眼睛振作起身。

  「誰?」她小心翼翼的問。

  「水娃兒,是我。」來人應聲道,「你也別怪舅母狠心,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表兄的前途著想,更何況你現在當不成將軍夫人都不知道外面傳得有多難聽,你還是聽從舅母的安排,或許還能落個花魁、一代名妓的封號,那也頂風光的,生活也不虞匱乏,這不是兩全其美?」

  不是小哥哥已經叫她夠失望的了,卻還得到這殘忍的消息——

  「不要……」她虛弱的拒絕,氣弱的央求著,「求你放了我吧……水娃兒願意為舅母及表兄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們。」

  做人再怎樣也要有基本的尊嚴,她寧願辛苦的做工,也不要因為貪圖享受而喪失自己的人格去奉承這些貪圖美色的人。

  「呵、呵呵——」舅母笑得拔尖得意,「不要?這可由不得你,明天飄香院就要來領人了,屆時哪由得你說不要?」她兀自樂不思蜀的想著即將入裝的大把銀子。

  「舅母……別這樣對水娃兒——」她驚恐的求著。

  「我知道你現在不願意,可是等你過了那樣的日子之後,說不定你還會感激我呢!你先忍點饑,為了防範你逃跑,明天以前我是不會給你任何東西吃的,等明日送你到飄香院,你就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相信舅母,你會永遠感激我幫你作的這個決定。」

  說完,她興致高昂的離開,任水映妤叫破了喉嚨也沒有再回應。

  怎麼辦……難道真的注定無緣……

          ☆      ☆      ☆

  翌日,好一陣子沒有陽光進駐的柴房突然大放光明。

  「水娃兒,你瞧瞧是誰來了。」舅母熱絡異常的說道。

  是誰有那麼重要嗎?她在心中冷哼,依舊是渾身癱軟得不想理會來人。 「唉呦,怎會是個瘦成這模樣的姑娘?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今晚劉老爺可是會罵人的。」飄香院的李嬤嬤抱怨,「我說,你是沒給她吃飯是不是?」

  「哪是——」舅母搶白道,「這丫頭向來挑嘴得很,寧願餓死就是不吃粗茶淡飯,她以前是伊斯蘭公主,可現在已經不比過去了,她還是一樣不聽勸。」

  舅母感慨一歎,「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她今天開始又要過著好日子了,還用得著怕挨餓嗎?」

  她誇張其詞,一點都不畏懼天理昭彰。

  也罷,反正已經無所謂了……水映妤無奈的笑。

  「還不過來給我幫這丫頭打扮打扮,今天可是她的好日子。」

  李嬤嬤一聲吆喝之下,三三兩兩的丫環走來攙扶起水映妤,開始著手於整理她的披頭散髮。

  「咦?怪了——」

  「怎麼啦?」舅母惟恐情勢有變,連忙緊張的問。

  「身子骨瘦得不像話,這張臉倒是沒啥影響,一樣是人面桃花似的好看,你瞧瞧,完全不需要抹胭脂水粉巳經是粉頰櫻唇煞是好看。」

  「就跟你說她是伊斯蘭公主,天生麗質自是不在話下,我像是會唬弄李嬤嬤的人嗎?」

  「我驚你也不敢!」李嬤嬤高興得很,不忘抬高下巴露出睥睨神情。

  因為體力不支,水映妤半夢半醒的聽著舅母與飄香院李嬤嬤的對話,她心中冷笑依舊,為自己的即將解脫感到高興。

  她的臉蛋顯現不正常的紅艷,這秘密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藥石罔效、回天乏術了,誰還能左右她?

  「呵呵……」她突然發出微弱的笑聲。

  「這孩子在笑什麼?」李嬤嬤怪聲怪調的說。

  她也實在納悶,通常只有遇過哭哭啼啼的丫頭,要不就是一臉不安還算聽話的小姑娘,就沒著過這副模樣的!

  「要過好日子了,誰不高興得想哈哈大笑,要不是她餓昏了,我家水娃兒還會拉著你的手直道謝呢!」

  「是嗎?」

  「那當然是真的——」舅母巴不得拍胸腔保證著。

  當一切的打扮都告一段落,水映妤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又讓大家攙扶的上了轎子。

  一身桃紅的衣裳,鮮血似的唇色,還有那紅光滿面的臉蛋,不知情的旁人還以為她是新嫁娘呢!直道喜氣洋洋。

  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裡,水映妤嘔出一口鮮血,濡濕了紅艷艷的衣裳跟手絹,她淒楚的笑。

  「小哥哥,你再也見不到水娃兒了,因為水娃兒已經要離開你了……永遠的離開你……」

  來到飄香院,她被眾人攙扶著下橋,誰都沒注意到她精神恍惚還嘔了血,一古腦兒的將她簇擁著進了屋內,安置她坐在床沿,等待傍晚劉老爺來尋歡。

  當眾人散去,水映妤四肢也隨之癱軟無力,她倚在床邊落下剔透的淚珠,「小哥哥——」

  一聲呢喃低喚,從她掌心滾落一隻乳白瓷瓶,水映妤再一次嘔出血,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香消玉殞。

          ☆      ☆      ☆

  打從得知她離開的消息,鄭和便馬不停蹄的趕回太倉的瀏家港,為的就是怕她胡思亂想。

  「水姑娘呢?」還未下馬,鄭和連忙問著家中侍衛。

  「將軍,都怪小的疏忽,才會連水姑娘走了都不知道。」侍衛惶恐的領罪。

  「先起來,快告訴我她人呢?」

  「我聽水姑娘舅母的街坊鄰居們說,水姑娘被賣到飄香院了。」

  「什麼時候?」聞言,鄭和愀然變色,憤怒讓他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就今天下午被接走了,晚上就要安排她接客,而且……」

  不等侍衛把話說完,鄭和駕著馬飛也似的往飄香院奔馳而去。

  「不要,千萬不要這樣對待水娃兒……」鄭和憂心如焚,生怕晚了一秒就會毀了一個姑娘,一個他最深愛的姑娘。

  不一會兒,飄香院的招牌已經遙遙在望,他更是策馬奔馳。

  「嘶——」飄香院前他緊急拉緊韁繩,馬兒不由得發出嘶嘶聲響。

  一躍而下,他急忙闖進了飄香院,「水娃兒呢?」

  「大爺……」姑娘們都被他這駭人的氣勢給懾住,僅發出囁嚅聲語。

  「快把我的水娃兒帶出來——」他這氣拔山河的一吼,撼動眾多尋歡客的心,進都沒敢吭聲。

  「這位爺,我們這兒沒有什麼水娃兒,只有一位水姑娘,她還未學好規矩,要不我讓其他……」向來自認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李嬤嬤連忙出面招呼著。沒有人可以在她的地盤撒野,就連天皇老子也一樣。

  就在兩人對峙之時,二樓角落的房內傳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啊——來人啊——」

  迷亂的腳步聲後,緊接著伴隨而來的是,碗碟散落一地造成的碎裂聲。

  「嘖——這些丫頭真是笨手笨腳的,連侍奉個人都能把我的官瓷碗碟砸得稀巴爛,笨手笨出的。」李嬤嬤轉身氣乎乎的咒罵著,準備上樓整治這些手腳不利落的丫頭。

  只見一名臉色鐵青的丫頭不住的從屋內往後退出來,口中不斷嚷嚷著,「李嬤嬤,死了,有人死了……」

  「小晚,你皮給我繃緊一點——」李嬤嬤大聲嚇止,未免嚇跑她的金主們,她繼而訓斥,「小晚,別以為嬤嬤待你們好,你們一個個爬到我頭上來撒野了,這底下有多少貴客,你再跟你家水姑娘玩這種狼來了的遊戲,當心我會狠下心腸修理你們兩姐妹一頓。」

  罵完丫頭,她又熱著老臉跟大家寒暄道:「沒事、沒事,大家繼續玩。」轉身不再理會鄭和,三步並作兩步的奔上樓去。

  可別真的鬧出人命,她這飄香院可還想長長久久的開下去呢!

  不對,看那丫頭倉皇失措、臉色鐵青的模樣,這飄香院裡鐵定是有人尋死了,會是水娃兒嗎?

  這念頭一起,鄭和二話不說的越過保鏢,緊接著上了二樓。

  「完了,老娘這次賠本了。」李嬤嬤叨叨絮絮的念著,一撇頭,瞧見鄭和也上了樓,她喳呼,「來人,還不快把這擅闖者給我架起來。」人死事小,最怕那些繪聲繪影的小道消息擾亂她的客人上門來。

  「放手——」

  鄭和揮拳打倒欲擒他的保鏢,硬是闖了進去,映人眼簾的是一名身著桃紅衣衫的女子嘔出大量鮮血,氣絕在床旁,不遠處還看見一隻乳白瓷瓶平靜的躺在地上。

  他大氣不敢喘一聲,在屍體旁蹲下身,單手輕輕拂開覆蓋在臉上的發,那早已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的面容就這樣露了出來。

  「不——」他仰天怒吼,「水娃兒——」一把攬起渾身冰冷的屍體,他哀慟逾恆。

  為什麼不多等他一刻,只要多這一刻,她年輕的生命就可以繼續下去……

  撫屍痛哭,鄭和無限感慨,「水娃兒,這次我們不要再分開了。」

  抱起水娃兒的身軀,他難過的走出她魂斷之處。

  沒有了,他此生惟一的牽掛已走了。

          ☆      ☆      ☆

  如夢初醒,沈君毅的心糾痛著。

  那生離死別的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他腦海裡,艷紅的色調直到現在都還深深的刺痛他的眼睛。

  「鳳儀——」念頭一轉,他連忙尋找她。

  「我在這裡……」一旁的容鳳儀還因為剛剛的身歷其境而無法自拔,眼淚宛若斷線珍珠落個沒完。

  沒有多餘的言語,沈君毅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幾乎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好讓他們不再痛苦分離。

  「我不能斷言這一次你們是否能長相廝守,因為瑣格格的出現亂了原有的步調循環。」麒麟坊這位神通廣大的陳老闆連容鳳儀家僕對她的暱稱都喚出來了。

  「我們該怎麼做?」容鳳儀問。

  「離開這裡,去尋找你的前世鄭和將軍當年率領的船隊所遺留下的一隻『舵桿』當血玦遇上了這樣東西,上天或許會幫助你們化解前世的憾怨,換救當年的憾事,至於你違反綱常、穿越時空的事……」他停了半晌,「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老夫亦無能為力。」

  沈君毅與容鳳儀一路沉默的走回去。

  「帶我一起去。」容風儀突然說。

  「去哪裡?」沈君毅不解。

  「讓我跟你一起去完成那個專題的工作,你不是因緣際會的接到這樣的一份工作嗎?我相信這冥之中都有著微妙的關聯,我要跟你一起去探尋過去的故事,也為了要尋找『舵桿』。」容鳳儀堅定的說,「或許我們可以成功的扭轉前幾世的遺憾。」

  「可是這……」

  容鳳儀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堅決,夢境中的水映妤死得太絕望了,她一點都不希望結果如此,如果輾轉幾世後的她可以為她盡點心力,那麼身為她的來世,容鳳儀覺得自己有種不容推辭的責任使命。

  「我堅持,請君毅大哥答應我。」

  沈君毅的猶豫在她的眼神注視下軟化,「那……好吧!或許我們真能探訪出什麼東西來也說不定。」

  他怎麼也沒料想不到,一個偶然的工作機會卻是他探訪前世的一次機緣,而他的前世竟然會是那採訪工作中的主角——鄭和!

  如果說這是緣份,那必定是一段極為神奇的緣份。

          ☆      ☆      ☆

  一連許多天,千里迢迢來到意大利的陳如玄始終是被冷落的,看著沈君毅和容鳳儀這幾天老是神神秘秘的出雙入對,臉上的表情總是如喪考妣的沉重,她就是不高興,一點也不想被冷落在家,成天跟著傻乎乎的丫頭乾瞪眼!

  她心有不甘,卻還是找不到一個完美的方法來扭轉她在沈君毅眼前的地位,這都怪那個容鳳儀的丫頭,竟敢跟她搶人!

  陳知玄隱忍住心中的不悅,小不忍則亂大謀,她要穩紮穩打的提升她在沈君毅心中溫柔的形象。

  一個下午她都在廚房裡忙碌著,為了做出一桌豐盛的菜餚,好挽回她的劣勢,記憶中沈君毅對她的廚藝總是讚譽有加,這功夫可不是那養尊處優的丫頭可以做得來的。

  「哼,都什麼時候了,還成天自以為是個尊貴的大清格格,我看她簡直是神經病。」陳如玄在廚房邊忙邊咒罵著。

  「大膽鄙婦,敢在我家格格背後嚼舌根。」晴兒不滿的為主子訓斥這無理的傢伙。

  「喲,又是一個奴性堅強的笨蛋——」她低聲叨念著,隨即換上一張和善的臉,虛情假意的問候,「哎,晴兒你來了啊!」

  「當然,」晴兒不客氣的瞥了她一眼,「我要來幫我家格格準備晚餐了。」

  「不用麻煩,我都做好了,待會兒大家一起吃,咱們算來也都是一家人。」她努力想拉攏關係。

  「誰跟你是一家人?想高攀,門都役有。」晴兒老實不客氣的回了嘴,便轉身霸住廚民的一角專心的弄著晚餐。

  更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打哪來的,心機城府之深實在可怕,這個沈么子真是越來越讓人不懂了。

  過於專注在自己思緒中的晴兒,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那雙惡毒的眼睛,一雙想要置她於死地的眼睛。

  「臭丫頭,別讓我逮住機會,一定要你哭爹喊娘的討饒……」瞪了晴兒一眼,陳如玄悶悶的離開廚房。

          ☆      ☆      ☆

  深夜,大家都已就寢,沈君毅的房裡卻依然亮著燈,門外更是還有一個好奇心甚重的身影在徘徊著。

  是撥號聲?他要講電活?

  身影往回走到客廳,一隻手毫不猶豫的拿起了話簡,準備竊聽沈君毅的談話內容,關於他的事,她都想要一一掌握。

  「情況怎麼樣?」沈君毅拿著話筒輕聲問道。

  「不好,不知道是誰刻意散血玦的消息,整個黑手黨已經準備要動手了。」

  「血玦的確在我們身上,可是我們需要它來化解我和鳳儀前世的恩怨。」

  「總之你們都要小心,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如果是這樣,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要的是它的價格連城,才不會去管什麼你們的前世今生,別說他們不信,就連我都覺得匪夷所思。」

  「我知道,沒有幾個人會相信這種弔詭的事情,因為在那天去麒麟坊之前,我也是這樣的態度。」沈君毅坦然的說。

  是啊!縱使他現在已經相信他與鳳儀之間神奇的牽連,但是心中的疑竇仍不時會竄出來質疑真假與否。

  「小莫,我們預計過些時日先回台灣。」

  「回台灣?」莫迺傑問,「容鳳儀也一起嗎?」

  「嗯,麒麟坊的陳老闆指引我們去尋找一根與當年航海有關的一隻『舵桿』,我想這東西不可能在威尼斯出現,一定是在當年航海路線上的國家才有可能有這樣的遺跡,我想先回台灣跟與我接洽採訪『鄭和下西洋』航行專題的雜誌杜聊聊,他們手上一定會有考據後的航程路線,或許這可以幫我們的忙。」

  「那好吧!你原本就該回去了,若不是為了我的服裝展,行程也不會被耽擱。」莫迺傑突然又問:「你的舊情人呢?她不是到威尼斯來了。」

  這傢伙,讓他知道太多果然是個錯誤,老愛瞎問。

  當身份被電話中交談的兩人提及,竊聽者屏息以待,寄望著會有什麼特別的內容。

  「別扯上如玄,我們已經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如中我心中只有鳳儀一人。」他說得再清楚不過。

  「嗚呼——」莫迺傑發出一聲狼叫,興奮得比當事人還過。

  這賊不溜丟的豬頭總算有點感性的地方了,有趣!

  然而竊聽者卻是一陣心寒,她不甘心,想她拋夫棄子飄洋過海來找他,他竟然巳經喜歡上另一個女人,不行!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絕不能白白的浪費了!

  「沈,既然要走就快離開吧!風聲已經走漏了,我想當初她們的財物遭竊應該跟諾曼那個嗜財狼有關,血玦的訊息應該也是從諾曼那裡洩露出去的,待在這異鄉不保險,快離開吧!」

  「我知道,雜誌社那邊已經敲定了,後天我們就離開威尼斯。」

  「一路順鳳。」莫迺傑大聲的嚷道,這是他西化多年後惟一記憶深刻的一句成語,既然是要送給好友,他也就半賣半相送,嚷個大聲點。

  當兩人掛上了電話,客廳裡的身影又怨又恨的呆坐著。

  陳如玄憤恨的喃喃自語,「沒那麼便宜的事,想甩開我,我就讓你們不能成行。」她的眼神沒有夜晚的疲憊,反而燃起了邪惡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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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30 00:39: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格格,我們當真要到台灣去嗎?這樣算是可以回恭親王府嗎?」一邊打包著東西,晴兒還是傻頭愣腦的想著。

  「不是,早跟你說我們不是在大清朝,我們是在清朝後的好多年,是未來!」這一點她倒是比這丫頭靈光多了。

  「那我們如果去了台灣,萬一貝勒爺他們找不著我們,那可怎麼辦?」她憂心的問。

  這個「未來」她還是不習慣,沒錯,有很多東西是挺方便的,但是還是有許多方面是她怎麼都不會習慣了的,別的不說,光就上街這事兒,她就不行。

  金窩銀窩還是自己的狗窩好,當然生活的環境也是自己的朝代習慣些。

  「都已過了個把月了,若真的要找,也早該找來了!」容鳳儀一臉的無所謂,「況且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用要處理,郎大人跟鬼才大哥會想辦法尋到我們的,所以就算我們到了台灣,他們還是會有辦法的。」

  「真的嗎?」晴兒說什麼都覺得不安。說真的,她已經想回王府了,在那兒有一群的丫環姐妹大家一夥兒,生活起來就是不一樣,這兒太奇怪了,老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廢話!」容鳳儀索性敲了晴兒一記爆栗,阻止她天馬行空的瞎想,「我出去一下。」

  「格格你要去哪兒?」晴兒問。

  早上沈公子有交代,不可以放任格格一個人出門去,免得危險。說這什麼話!她晴兒好歹也是格格的貼身侍女,這她會不懂嗎?這沈公子真不給人面子。

  「去麒麟坊,我們明天就要起程到台灣了,我想去跟那陳老闆道個再見。」話還來說完,她身影已經挪移到門邊。

  「只是格格你……」

  「別可是了,我馬上回來。」容風儀嫣然一笑,如風似的揮手離開。

  「格……」白搭,這下人都不見了也甭叫了,一溜煙的,她家主子就消失得不見蹤影。

          ☆      ☆      ☆

  容鳳儀心中有一種情緒上的慷慨激昂,因為她感覺此番去台灣將會有著別開生面的人生,不單是為她的前世水映妤尋求她解套的方法,也是代表著她對沈君毅更深沉的情愫,一種情感上最自然的依戀。

  她計劃著要去麒麟坊向陳老闆辭行,說說他們的行程,雖然有些匆促,但是有個目標總比漫無目的的茫然來得讓人心安。

  就在她醉心於自己的思緒時,一旁的巷道裡竄出了三個人,三個她怎麼也不會認識的當地人。

  「終於等到你了,小丫頭。」為首的人用著極為蹩腳的中文說道。

  「你知道我是誰?」

  「這是當然。」三人得意的笑,隨即斂容嚴肅的恫嚇,「把血玦交出來,只要你把這價值連城的東西交出來,我們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說完繼而重新扯出一抹邪氣的笑容。

  血玦?這些人為什麼要奪取血玦?容風儀的心中有著許多的問號,卻一時之間沒有答案。

  「發什麼呆,還不快拿出來。」男子只是凶狠的喊。

  「我沒有,我沒有你們要的什麼血玦。」容鳳儀辯稱。

  那血玦可是要化解她與沈君毅前世的恩怨憾事,好了卻水映妤的冤怨,只要他們尋到「舵桿」一切就成功了說什麼她也不能交出血玦!況且現在她身上壓根什麼都沒有。

  「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好的跟你談,你卻跟我打哈哈。」為首的男子這會兒不說中文了,努哩啪啦的說著當地的語言,眼神的凶狠不斷的加碼,像是要殺人似的。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非得賴在我身上,我也莫可奈何!」

  「你就像你們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不見棺材不掉淚。」男子譏誚的說。

  就在這時候,巷道中另一名男子扯著一個女人的臂膀出來。

  「如玄?你還好吧?」容鳳儀實在不懂,為什麼沈君毅的朋友陳如玄會在這些人手裡?難道這些人是刻意鎖定了她們?

  她的好意陳如玄卻不領情,「容鳳儀,你還是趕快把東西交出來吧!」

  甩開被鉗制的手臂,陳如玄冷冷一笑,她這不同於平時和順的模樣讓容鳳儀覺得好陌生。

  「你別想再蒙騙了,這女人都把事情告訴了我們,況且這消息早傳遍意大利所有的黑道,我們黑手黨只是在大家蠢蠢欲動之前搶先動手罷了,只要你把東西交給我們,相對的也就代表你的安全,因為沒有人敢跟黑手黨爭奪。」

  「是你?」會是她告的密嗎?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容鳳儀疑慮越來越深。

  「沒錯,是我。就是我去通風報信,他們這些黑手黨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你還是乖乖把血玦交出來吧!我知道這東西對你跟君毅而言很重要,但是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你們休想撇下我回到台灣去。」

  「你既然知道它的重要性,為什麼還要出賣我們,你不是君毅的朋友嗎?」

  「是,但是你的存在太刺眼了,我不得不借助他們的力量除掉你。」

  「兩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別再爭了!」男子喝止住她們的對話,隨即交代屬下,「將她們都給我帶回去,我就不相信血玦還能從我們的口袋逃脫。」

  身強力壯的歹徒二話不說便把兩人一併架走了。

  容鳳儀不安卻倔強的不屈服,因為她相信沈君毅會來搭救她的。

  陳如玄錯愕卻依舊老僧入定,畢竟她可是奪取血玦的功臣。

          ☆      ☆      ☆

  「鳳儀——」門還未打開,沈君毅急切的呼喚聲便已傳進屋子裡。

  打從他一接到電話,胃就緊張直翻騰著,對方顯然已經下手了,而且搶在他們離開威尼斯的前一天。

  一見到迎出來的人是晴兒,他抓著她劈頭就問:「鳳儀呢?」

  「她說要去跟麒麟坊的陳老闆辭行。」

  「出去多久了?」

  「一兩個時辰了。」向來少根筋的晴兒似乎也感受到那不一樣的危急氣氛。

  「糟了!」沈君毅抱拳一擊掌,一臉的扼腕。那通電話是真的,鳳儀當真落在他們手裡了。

  「晴兒,快去找小莫幫忙,請他報警來渡船頭的倉庫救我們。」說完他便飛也似的奪門而出。

  「這……這……」晴兒又開始慌亂了,只能拚命的往外跑,去找那個叫小莫的怪男人。

  菩薩保佑,她的好格格啊可別出啥意外,否則她要如何跟福晉交代……

          ☆      ☆      ☆

  沒有多想,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保護她,即便是赤手空拳的,他也不在乎。前世已經錯過了,這一輩子他們來自不同的空間時代,因緣巧合的在威尼斯相遇,他深信,這是老天爺要彌補他們的錯過而造就的機緣。

  既是如此,他更要挺身保護她免於危險!

  「我來了。」走進倉庫中,沈君毅對空喊道。

  他不是銅牆鐵壁,但是為了容鳳儀,他可以是,這個想法對於現在的他再堅定不過。

  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倉庫旁傳來,沈君毅猛的旋身梭巡著,果然著到容鳳儀渾身被綁著動彈不得,這些歹徒把槍抵在她脖子上。

  「放開我——」她掙扎著。

  「鳳儀,別掙扎!」他不希望她因為持扎而弄傷自己,何況還是把槍,「我把東西帶來了,你們快放了她。」

  「君毅大哥,千萬不行,那是我們惟一的線索,如果解不了這個情結,那怎麼辦?」她心繫著這件事,說什麼都不能放棄。

  「臭女人,別再說話了!」黑手黨的成員之一惡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拿。

  「唔……」容鳳儀忍痛悶聲呻吟,牙中泛著血腥味兒,定是淌血絲了。

  好疼……可是說什麼都不能放棄!她的眼神已經傳遞出她說什麼都不服輸的想法。

  「別打她。」沈君毅心疼不已,「我已經把東西帶來了。」

  他歎了一口氣,從口袋一掏,翻開的掌心中正是一顆血紅色的玉石,果然,這玉石的出現攫住所有人的貪婪眼光,黑手黨份子莫不蠢蠢欲動。

  沈君毅深知人性的醜陋,他忽爾一收手,硬是把這價值連城的血玦緊攢在手心裡。

  「把東西交出來。」

  「要我交出去可以,把她身上的繩子解開,讓她走過來。」

  「沒有拿到東西之前,說什麼都不放人。」

  「現在是你求君毅大哥給東西,既然是求,還不潛著臉好好采!」容鳳儀態度堅定的說,怎麼都不擺低姿態。

  這些宵小,若不是身處異鄉,豈容得了他們這樣囂張!

  「怕什麼?你們個個手上少說都有一把槍,而我們什麼也沒有,怎麼樣都是你們佔優勢,還怕什麼?」沈君毅挑眉說道。

  小嘍囉看著老大一眼,等候指示。

  「嗯……」老大一陣沉吟,「好,就放了她,諒他門也沒法子逃。」

  容鳳儀身上的綁索鬆開了,她緩緩的走向沈君毅,兩人眼神中不知道在交會著什麼。

  「不能放——」陳如玄的聲音從倉庫另一方發出。

  「如玄,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的驚訝不亞於先前容鳳儀的驚訝。

  「她當然在這兒,因為這一切還多虧了她。」為首的男子又用著不甚流暢的中文說著。

  陳如玄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在瞅著沈君毅。

  「我可以問這是你第幾次的背叛嗎?」沈君毅臉色凝重的問。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要怪就要怪你們自己。」她毫無愧色,「你明知我一心要與你重修舊好,可打我來到這裡,你連正眼看都不看我一眼,竟然還與這賤人要一同回台灣……」她訴說若沈君毅的不是,長長一大串。

  人心啊人心!何時人心才會不再自私?沈君毅聽得不禁搖頭。

  「如玄,人一旦錯過了,就很難再回頭,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許多事情不能隨心所欲,也不能只想到自己,你要為自己當初的選擇負責,而我也要為我現在的選擇負責。」

  「胡扯。」她不願意聽,真相是殘酷的,就如同她的婚姻一樣,沒有夢幻和浪漫,只有厭煩的一切。

  「如玄,就算沒有鳳儀的出現,我們也已經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了,這是事實,一個你必須接受的事實。」

  沒道理的,她處心積慮的來到這裡,怎麼可以空手而回,況且……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如玄。」

  「住口——」她倏地大吼,伸手奪過一旁歹徒腰際上的槍,在容鳳儀與沈君毅臉上游移瞄準,大家都懾住了,包括黑手黨的人員。

  好恨,當初她為什麼會選錯人,而如今落得這下場?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不要一錯再錯了。」沈君毅勸她。

  「不是我的,誰也休想得到……」

  沈君毅有些沮喪,因為她的執迷不悟。

  「我討厭跟我搶奪的人,只要殺了她,我的心就會覺得舒坦。」這一次她槍口是瞄準了容鳳儀。

  「如玄,別衝動。」他衝上前去一把拉過容鳳儀,護在自己身後。

  對於眼前的陳如玄,他真的很陌生,他實在沒把握她是否會真開槍。

  空氣中有短暫的沉寂,只見陳如玄毫不留情的扣下扳機,沈君毅翻身護著她,趴在地上。

  一時間,倉庫內的槍聲大作,混亂的場面隨之而起。

  是警察來攻堅了,措手不及的黑手黨份子因為閃神而忘了反擊,兵敗如山倒,不是落得中槍下場,就是成了階下囚。

  而陳如玄……注定是要命喪黃泉。

  當一叨平靜後,沈君毅掛念的是懷中的人。

  「鳳儀,你沒受傷吧?」

  她把臉從深埋的胸前抬起,「我沒事……」震耳的槍響嚇著她了。

  此時,一個聲音在喚著,「沈,你還好吧?」

  仰起頭,只見莫迺傑渾身冒汗的問,這一次真是嚇破他的膽了——

  「嗯。」他苦笑。

  「你受傷了?」眼尖的容風儀焦急的問,就說他臉色不對勁,瞧,手臂上正汩汩的冒著鮮血呢!

  「沒事的。」他撐起身體,一旁的莫迺傑連忙幫著攙扶起他。

  「是槍傷,別大意。」莫迺傑七手八腳的幫忙要止住血,卻只是讓沈君毅的眉頭久久無法舒緩。

  見狀,容鳳儀掏出手絹,義無反顧的上前蒙住傷口,她的神態凝肅,明明是畏懼卻還是那樣的勇敢不退卻。

  她是養尊處優的小格格,卻懂得在緊要關頭鎮定堅強,而不是用眼淚來逃避,這樣的女人的確是值得他等待多年的。

  兩人視線交會,是更確切的信任彼此。

  沈君毅長臂一攬,他倆並肩而立,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      ☆      ☆

  清朝,恭親王府內,一屋子的人個個慈眉不展,神情凝重。

  向來與恭親王府處於敵對立場的濟王爺,竟會突然向皇上請求賜婚,好讓他的兒子迎娶恭親王府出的小格格,糟糕的是,皇上竟然答應了。

  「王爺,這可怎麼才好?」福晉攢著手絹,雙手不安的搓著,「這濟王爺的兒子跋扈橫行,鎖瑣若是嫁給他,豈不白白被糟蹋了,更何況我們連鎖瑣現在人在哪兒都不知道呢!這要如何是好?

  自從這四個孩子上回搭著時光機消失後,至今他們仍未尋找到孩子們的下落,如今眼見大婚之期在即,小女兒瑣瑣音訊全無,屆時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好好一個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任誰都不會相信的,更遑論是搭著時光機去了某個地方,況且這一消失還是四個孩子全都消失,更是荒謬!

  「咳,我也是束手無策啊!濟王爺這一招到底是敵是友?我都還弄不清楚呢!」王爺煩躁的頻頻歎氣。

  「嗚……」一想到她打小捧在手心呵護的孩子全都下落不明,福晉不禁悲從中來,難過不已,「我的兒啊……我心愛的瑣鎖,額娘想死你們了……

  「夫人,你就別再難過了。」見妻子傷心至此,王爺也不得不放軟聲調的好言相勸。

  上有皇上聖旨賜婚在即,下有孩子失蹤音訊全無,外有濟王爺工於心計,內有夫人柔腸寸斷,咳,這一家之主怎會如此難當啊?

  「啟稟王爺,郎大人同友人在外求見。」王府總管來報。

  「快把他們給我請進來。」

  「是。」福身退下,總管加快腳步往外領人進屋來。

  「參見王爺、福……」

  「甭多禮了。」舉手投足仍見威儀的王爺一個跨步走來,「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

  「的確是。」鬼才法巴歐.卡那瓦洛往用跨了一步說:「我已經得知瑣格格的下落了。」

  「真的?」福晉又驚又喜的站起身來。

  「是的,福晉。」郎世寧答道。

  「昨夜我的水晶球透出了不尋常的火光,位置就在意大利的威尼斯,我想瑣格格應該就在那兒,只是瑣格格是到了兩百年後的威尼斯。」

  這顆具有神奇魔力的水晶球是鬼才從家鄉意大利帶來的,它會發出不同的光芒借此給予提示,好讓有所求的人得到方向的指引,只是當它發出火紅色的光芒時則代表著危險,一種必須要冒著被吸入時空黑洞無法重回現實的危險。

  「兩百年後?」這實在太叫人詫異了,福晉簡直不敢相信她的寶貝女兒瑣瑣竟會流落到兩百年後的世界?「那要怎麼把她帶回來?」

  「這……」鬼才也被考倒了。

  「快說——」都已經是火燒眉毛,棺利都踏了一半了,哪有時間在那裡猴年馬月的支支吾吾,這停頓讓向來性急的王爺臉色垮得厲害。

  「我也沒有萬全的把握,今晚我將重新啟動時光機,看能不能穿越時空到達格格所處的時空。」

  「好,那本主就等你的消息,一定要把瑣瑣給我帶回來。」姑且不論嫁與不嫁,總之人就是不能憑空消失,免得落人口實,屆時若連星上都得罪了,想活都活不了。

  「是,鬼才遵命。」他兩手一揖,內心無限沉重。

  說實在的,他也沒多少把握,一旁的郎世寧亦是……

          ☆      ☆      ☆

  「幸好只是擦傷,要不……」打從醫院出來,奠迺傑的嘴巴就叨叨絮絮的念個沒完。

  「小莫,你如果能安靜些,我會很感激的。」沈君毅說。

  其實他是為了一旁的容鳳儀一臉的倦容而說的,希望多些寧靜,好讓她能夠平靜的睡一覺,畢竟她才經歷過危險的時刻,心情上尚未平復過來,即使她表現出無比的鎮定與從容。

  「格格,咱門進屋去歇著吧!」晴兒勸著。

  「我還不睏。」她直拗的說。

  明明眼皮沉得要掀不開了,她還是執意靠在沈君毅的身旁不願離開。她好喜歡他,看著他總是不顧一切的為了尋她而來,她多希望能夠回應他的堅定。

  說真的,看著他手臂上的鮮血,她幾乎要暈厥了,可是她強忍著恐懼,硬是幫他把傷口紮好,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讓自己有如此大的轉變。

  「鳳儀,去睡吧!」

  「不——」她拒絕,反而將他的另一隻手摟緊。

  她有預感,一個說不上是好或壞的預感,但是她可以肯定她並不喜歡。那預感讓她不安,她不想睡去,生怕在夢裡看見水映妤的痛苦,再怕她所不願的預感讓她一覺醒來全變了樣。

  「那你在這兒睡會兒,我陪你。」

  「嗯!」她答應。

  晴兒動作迅速的進屋抱來被子,妥當的蓋在容風儀身上。瞧,才一會兒,她已然睡得深沉。

  「我……」

  「噓——」不約而同的,沈君毅跟晴兒同時做出噤聲的指令,阻止莫迺傑的多言。

  無辜的莫迺傑雙手橫在兩旁,說不出的委屈。在這裡,他和容鳳儀的地位一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他還是早早閃人。

  「喂,」他壓低音量,用氣聲說:「如果你們要起程離開,別忘了通知我一聲,現在我還是先走好了——」

  「快滾!吵醒我家格格,晴此我一定要你好看。」晴兒亦用氣聲回話。

  倒是一旁的沈君毅沒這樣呼應兩人,只是眼睛示意,當作是他的回答。

  既然他在此一點兒也不受歡迎,還不如回家窩窩,一群人聚在一塊兒,要他悶不吭聲的,簡直是要他的命,這天底下誰不知道他莫迺傑就愛說話?

  站起身往外走,他一拉開門。

  「喝——」他被屋外的人嚇了一大跳,連忙猛的關上門。

  沈君毅身旁的容鳳儀不甚安穩的動了動,果然兩道不諒解的眼神就這樣毫不保留的朝他投射過去。

  只見莫迺傑又是兩手一攤的無辜樣。

  「對不起……」他皺著臉,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外……外面有個怪人……」

  「誰?」沈君毅沉下聲,全身進入警備狀態。

  「我哪知,是一個老外,可是他身上卻穿著中國的朝服,很奇怪……」

  屋內的四個人,除了一個跌入夢鄉尚未醒來,其餘三個的臉部表情真是各有千秋的怪異。

  半響,屋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怎麼辦?」莫迺傑六神無主的問。

  想他才從一場火並中脫身,這外頭的人是敵是友都不知道,他可不想再一次的身陷槍林彈雨之中,他是服裝設計師,可不是炮兵!

  被這一連串的敲門聲吵得不得安穩,容鳳儀柳眉微蹙,「晴兒,外頭是誰在喧嘩?」她睡下後最討厭有人打擾,嘟噥一聲後,又在沈君毅的撫觸下睡去。

  「這……」晴兒臉上滿是為難,因為她也沒膽去看。她可是個弱女子啊!怎會是她去?

  毫無疑問的,沈君毅把視線投至莫迺傑身上,這屋子裡只有兩個男人,一個只要動了身便會吵醒身旁的女子,瞧,她的闔目沉睡多美。

  至於另一個則是百般不願的猶豫,但是,很顯然的,別無他法。

  「好了,別再這樣看著我——」莫迺傑無可奈何只得重回大門。

  只見他小心翼翼的喘口氣,猶豫的探探門上的門把,隨即又縮回手,別過臉看了沈君毅、晴兒一眼。

  「快——」晴兒低嚷,「要是再讓他吵醒格格,當心我提你的頭去見。」她恐嚇道。

  果然外頭的人又是一陣鬼敲門,咚咚咚的吵,只見沈君毅跟晴兒又是不約而同的瞪了他一眼。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人單力薄,只有聽命的份兒。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莫迺傑硬著頭皮上前去,忽的拉開大門,對方敲門的手就好巧不巧的敲在他的額頭上。

  「哦——疼死我啦!」他喳呼的叫嚷。

  「抱歉。」

  「咦,鬼才大哥——」晴兒一見到熟人,詫異的瞪大眼睛,連忙撲上前去。

  「晴兒姑娘,格格呢?」

  「鬼才大哥,晴兒好想你——」她興奮的大聲嚷嚷,完全忘記她家主子還在一旁歇著呢。

  「平白嚇死我一堆細胞……」原來是熟人!莫迺傑呼了個大氣。

  她扯著鬼才的衣服忙問:「王爺、福晉可好,我好想王府的一切喔!」

  晴兒超想回家的,至少那是她熟悉的環境,有著她熟悉的人事物,在天子腳下生活,遑論會有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黨膽扭傷害她家主子!

  「鬼才大哥……」聽到如雷鳴似的喧嘩聲,該容鳳儀再困也沒法睡了,不過她怎麼也料想不到會見到鬼才。

  她離開沈君毅的身旁,不敢置信的站起身,無言的望著這不速之客。

  「瑣格格。」鬼才撇下晴兒上前來請安。

  「鬼才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詫異不已。

  容鳳儀的興奮之情絲毫不足晴兒的二分之一,叵而她的態度有些……

  難道她的不安是因為意識到鬼才大哥的即將出現?他的出現是否就意味著她與君毅大哥的情感會有變數?

  不!他們今天早該在遠赴台灣的路上,若不是這陰錯陽差的意外,也不會耽擱至今。

  她下意識的扣緊沈君毅的手,指尖都深陷於他的掌心之中。

  「格格,鬼才是奉王爺之命,特來帶瑣格格追回王府。」

  「不!我不回去。」她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格格……」晴兒和鬼才滿懷不解的相視著。

  容鳳儀驟然旋身面對始終沒說話的沈君毅,「我不會放棄的,我要跟你一起到台灣。」

  沈君毅沒有吭聲,只是沉靜的瞅著她。

  還是來了,屬於她那個世界的人還是來尋她了,雖然她堅持著同行的決定,但是,誠加麒麟坊的陳老闆所言,她是違背了天地綱常來到這裡,如果強留住她會為她招來不測,他寧願讓她離去。

  「格格,咱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晴兒好想回王府。」她試圖表明她的想法,好讓主子能回心轉意。

  「你怎麼說?」容鳳儀問著沈君毅。

  他只是攬緊她,因為他的心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轉折改變給折騰得無所適從。

  「喂、喂、喂——」莫迺傑又開口了,要他保持安靜的確是有某種程度上的困難,「都幾點了,都去睡吧!這種三腳貓的簡單問題,等明天下午睡醒了再來討論也不遲。」

  晴兒不服氣的睨了他一眼,這笨蛋是不會懂的,因為莫名其妙跳脫自己的時代的人又不是他,他不會懂那種返家若渴的心情的。

  「喲,瞪我做啥,趕緊去睡,卡早困卡有眠——」說完,莫迺傑又對自己的語言進步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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