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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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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憶文]殺人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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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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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46: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少林心法


  黃古陵在這瞬間,腦海裡轉了幾轉,自己是否下去一看究竟?

  男子是好奇心,最倔強,最勇敢的。

  念頭一定,他仍然緊倒臥在石棺之中,一聲喀喇,輕響,棺蓋迅快的蓋上,眼前一片漆暗。

  接著——

  黃古陵感到棺底水平的直往下沉,大概有七八丈深時停止下沉,黃古陵睜開眼來,只見自己處在一個黑黝勘的室中。

  他站了起來翻落棺底,那知這棺底立刻自動上升。

  黃古陵感到奇異至極,他摸出火折子一亮,喀喇!一聲輕響,那上升的棺底已到頂頭。

  黃古陵抬頭上望,上面極為平坦的頂壁,根本無法看出那塊上升的棺底,這一下他驚歎不已,這機關構造之妙,真是巧奪天工。

  這問三丈寬闊的石室,仍然不見藍星和蕭柔嬌的人影。

  黃古陵怔了一怔,忖道:「難道她們沒有死?」

  他小心翼翼的晃著火折子,察看這間石室的門戶按鈕,走了幾步,他看到離壁四尺處,有一個石扳機括,其實皆是光滑的石壁。

  黃古陵不顧一切,握住那機括扳動幾下。

  隆隆……響聲之際,這間四周密封的石室,竟然東西南北各露出一條狹窄的通道,黃古陵看得一呆,他不知自己要走向那條通道。

  他呆立一會只得逕向南方通道走去,隆隆……又一陣聲響,所開的門戶又自動關上,黃古陵緩緩向前走去!

  深入十餘丈,轉了一個彎,前面路盡,黃古陵心想:「這轉彎處大概有另外通路的機關。」

  於是,他晃著燈火搜尋壁上,果然壁間有一按鈕。

  他伸手輕按一下,喀喀喀……一道門戶已開。

  黃古陵在一按鈕之時,人已緊貼轉角壁間,因他恐怕有毒箭,或什麼東西襲擊,哪知這門開後便無動靜。

  他略等了片刻,方輕放腳步走代進去,喀喇!一聲!

  後面室門迅快關上,黃古陵人突然向前伏臥下去。

  嘶嘶……三排小箭,密如驟雨,由後門射出離黃古陵身上一尺射過!

  叮叮叮……數十支羽箭,射在前面壁上。

  黃古陵暗叫一聲,「僥倖!」他也想不到自己會如此機智的一臥,不然早已喪命黃泉,他這時真正感到這絕壁機關的恐怖,人處其中,步步有性命的危險。

  黃古陵一抬頭,只見左邊壁間樓坐著一具骷髏。

  黃古陵微愕一下,走了過去,猛見這具骷髏的左肩頭骨上,插著三根羽箭。

  黃古陵徹然大悟,原來這骷髏,仍是死在毒箭之下,這人大概是玄鐘教上代十餘位教主中的一位了。

  驀然——

  黃古陵一低頭,只見這骷髏手握一支羽箭在地面上刻寫了一行字,道:「少林天覺,功傳後世,觀其書像,究其手指。」

  黃古陵看罷一怔,怎麼不是玄鐘教的人,而是少林派的老僧?

  難道這絕壁中秘密,不只是玄鐘教歷代教主來過,中原武林中人也來過?!

  他忖思一會,抬頭上望,果然骷髏斜後壁間,貼著一張老僧繪像,可能是年代已久,那布片已經變色,而且破爛不堪。

  黃古陵凝神注視片刻,隱稀還可見這張像的一筆一畫。

  他想起,「觀其手指」四字,細細瞧那畫像中的老僧手指,那書畫中人左手放在身前,手指自然瞧不見,右手則斜著指上方。

  黃古陵看了半天,也不知其中有什麼奧妙。

  他停了一會,再細看老僧的手指,但覺指節的紋路畫得甚是拙劣,與其餘部份的畫筆不甚相襯,除此之外,更無別異。

  黃古陵正在沉著凝思的當兒,突然壁間傳來一陣機軋軋的聲響。

  黃古陵心頭一驚,轉頭望去,只見石壁東面開出一道門戶來,外面隱約一條人影扶住牆角,待門戶開後,她身軀一顫,移步到門口,猛然看到室內有人呆了一呆。

  黃古陵看清來人後,喜叫道:「藍姑娘,是你!」

  門口的人正是藍星,只見她此刻衣衫襤樓,胸前滿是血跡,臉色慘白無一絲血色,她見是黃古陵臉上泛起一絲微笑,但人已不支的由門檻上向前倒臥下來!

  黃古陵驚啊一聲,身形便要撲了過去。

  在這時那道門飛快的關上了,黃古陵驀然想起機關中的暗器,當下勉強阻止射出的身子,人向南面飄出六尺。

  隆!嘶……的二種聲響。

  黃古陵看到那關上的石門中,突然噴出二股水箭,灑出二丈遠,藍星倒臥的身側一尺遠近也都灑了幾點水箭。

  黃古陵暗吃一驚,難道那毒水……

  此念未完,轟的一聲。

  灑在地面上的毒水,竟然燃燒起來,發出慘綠色的火焰。

  黃古陵見藍星周圍火焰燃燒,趕忙躍了過來,將她嬌軀抱起,退到那具骷髏之側。

  藍星倒臥在黃占陵的懷中,混身一陣顫抖。

  黃古陵急問道:「你怎麼樣了?」

  藍星上下唇打戰,道:「我……我很冷……」

  黃古陵眉頭一皺,原來那火焰一經燃燒,室內頓然冷的很。

  那火著實怪異至極,燃燒時,卻沒有火煙令人窒息的感覺,好像那煙皆化著縷縷冷氣,不知那噴出的水是些什麼東西。

  這時黃古陵身無長物,不知如何能令她取暖,只聽藍星抖聲道道:「你……你抱緊我一點。」

  這時她猶如置身萬載玄冰之中,奇冷澈骨,牙齒不住打戰。

  她冷得實在難熬,黃古陵只得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欲以自身的熱氣助她抗寒,只抱了一會,但覺藍星的身本越來越冷,漸漸自己也抵擋不住。

  黃古陵心中一急,猛運出本身丹田真氣,他乃是身負殘陽烈火之身,這一下本身熱氣,立即佈滿人身二尺。

  藍星被他抱著,雙頰微紅,見她眼波欲動,胸口不住起伏喘氣,以為她還冷,低聲問道:「你還冷嗎?」

  藍星搖搖頭道:「不!現在已經熱了。」

  黃古陵伸手輕輕在她臉上撫摸,只感她此刻臉上燙熱如火,不禁大急問道:「你怎麼啦?」

  藍星微微一笑,道:「我很高興再遇上你,現在我心裡舒服得很。黃相公,我快死啦,你恨我嗎?你喜不喜歡我?」

  黃古陵看到懷中的美人,楚楚可憐之態,胸口一動脫聲道:「我沒恨你,我喜歡你。」

  藍星嫣然一笑,道:「我的性格很古怪,若是我所愛的人,我不願讓別的女子再搶去,所以說你若喜歡我,便不要再去愛世上別的女子,這點你能夠做到嗎?」

  黃古陵聽得一呆,黯然輕歎道:「不知怎樣,她卻是我心裡最愛的人兒,她做錯事,我都可原諒她,我之因為答應西門玉蘭的愛,那是一種心靈上寂寞使然,唉!我真是一個負心漢,愛情不專的登徒子……」

  藍星見他久久不語,身子顫了幾顫,本來暈紅嬌艷的臉色,忽而又回復了剛才的慘白。

  黃古陵驚道:「我……我答應你……」

  藍星聽了話,嬌容又泛起一絲血色,她微然笑道:「我真是太高興了,不過我還是愛聽你親口發一個誓。」

  黃古陵道:「發什麼誓?」

  藍星幼遭慘變,境遇淒涼,令她性格大受刺激,但她的本性乃是一片天真爛漫,並無世俗兒女羞澀之態。

  藍星坦然道:「我要你說,你只喜歡我一個人,若是喜歡了別人,就要給我殺死。」

  黃古陵聽後暗驚,但—轉念,想道:「總之,咱們處身機關中,沒幾天就要死啦,答應她又何防?」

  於是,依言發誓道:「我黃古陵,這一生就只喜歡你一個人,若是變心,不用你來殺,只要一見到你,我立刻親手自殺。」

  藍星心內一甜,又很關心的歎道:「你說得很好,這樣我就放心啦。」

  她握著黃古陵的手不放。

  黃古陵但覺一陣陣的溫氣,從她手上傳了過來。

  藍星道:「陵哥,我太自私了。」

  黃古陵道:「不!這是愛之深,責之苛。」

  藍星搖頭道:「我以前對你有一種極為慘狠的陰謀,我要利用你,然後殺你。我真不該有這種殘狠陰辣的心腸,我很後悔……唉!你太好了。」

  說到這裡,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她這—傷情,驀然觸動傷脈,她右手扶住胸口呻吟了幾聲。

  黃古陵急問道:「你受了內傷?」

  藍星點點頭道:「我快要死啦?我被那賤人擊中三掌,傷了奇經八脈,但我卻將那賤人帶入死境,她永遠再也不會出來了。」

  黃古陵腦海裡突然掠過那具骷髏所留之言,忙道:「星妹,你看!這少林僧說有絕功留於有緣人,可能那功夫能夠療好你的傷脈。」

  藍星低頭看了看那十六個字:「少林天覺、功傳後世、觀其畫像、究其手指。」不禁心中一驚問道:「那畫像呢?」

  黃古陵扶著她站了起來,指道:「就是壁上那繪像,可是我猜不出其中的奧秘。」

  藍星抬頭察看畫像,看了半天,歎道:「若是我身子好好的,這秘奧終能研究得出…… 現在我眼也花了……」

  黃古陵突然拔出長劍,將那畫像輕輕連壁削除下來。

  藍星噢了一聲,她抬起頭來,仍然注視著那張貼畫像的壁上,臉上似笑非笑,神色甚為怪異。

  黃古陵若有所悟,說道:「星妹,那貼像之處,怎麼壁上岩石那麼松?」

  藍星點點頭道:「你以劍挖挖看!那邊可能是天覺僧留下武功之室。」

  黃古陵一劍猛向壁上刺去,嘶的一聲,連柄帶劍,竟然全部沒入壁中。

  這把藍劍鋒利至極,黃古陵連連揮動,碎石,屑灰連飛,不到半刻工夫,已挖了一個尺許方圓的洞口。

  果然是一條狹窄的通道。

  黃古陵和藍星爬了進去,順著通道轉了兩個彎,果然見到一間石室。

  兩人不約而的向裡一望,見石室中並無特異之處。

  忽抬頭一看,但見屋頂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跡,符號,最右處寫了一行大字,道:「少林天覺功傳後世,乃是少林數百年失傳之技,「達摩降龍伏虎經。」

  黃古陵和藍星,都不知那達魔降龍伏虎經,乃是天下武功中最高之境,一路看下去!

  但覺其中奧妙無窮,一時不能盡解。

  藍星道:「雖然這功夫奧妙絕妙,但咱們也無法學啦!」

  黃古陵心有所思的問道:「你當真不懂死門的機關嗎?」

  藍星道:「現在我已經迷路啦!」

  黃古陵聞言心灰意懶,正欲低頭之際——

  突然,一瞥之間,見西南角的屋頂,曲曲折折的繪著一幅畫,像似與武功無關,他好奇心起,凝神一看,似是一幅地圖,不禁叫道:「星妹,那是什麼?」

  藍星順著他手指瞧去,呆呆望著,全身不動。

  良久良久!她仍是動也不動。

  黃古陵拉拉她衣袖,問道:「星妹,怎麼啦?」

  藍星只是呆望,約摸過了一盞茶時分,她忽然坐下,伏在黃古陵身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黃古陵柔聲道:「你身上的內傷又痛了,是不是?」

  藍星道:「不!不是?」

  隔了半響,又道:「咱們……咱們可以出去啦!」

  黃古陵大喜,一躍而起,大叫道:「真的麼?」

  藍星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黃古陵歡喜以極,道:「那你幹嗎哭啊?」

  藍星含著眼淚,嫣然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太喜歡啦!」

  黃古陵突然問道:「星妹,你想這幅圖是誰繪的?」

  藍星想了一會,道:「奇怪,這幅圖的筆畫,與那武功經文,不太相似,大概不是同時出自一人之手,但是我也感到懷疑,那少林天覺僧,居然已知機關秘道出口,為何甘願死在那室中,想來令人費解。」

  黃古陵道:「那天覺僧中了毒藥箭,大概知道必死,所以也就不出去了。」

  藍星搖一搖頭,道:「若以他武功來說,中了毒藥箭,而又能刻下這麼多字,難道那毒藥箭能夠奈何他,而威肋到生命?」

  黃古陵道:「他可能中箭在後。」

  藍星道:「無論他中箭在後,都難置他於死地,只有不能出去才能餓死他。」

  黃古陵道:「這樣說來,天覺僧之死,而是自甘情願了。」

  藍星道:「不知這天覺僧是當今少林幾代的人?照目前的發現,這絕壁機關不只單玄鐘教中人知曉,可能天下中人有不少人前來死在其中。」

  黃古陵淒聲一歎,道:「這絕壁機關,構造之玄妙不用說了,其工程之大,真令人不敢置信,以人力難道能夠造出這工程,諒也不是令先祖藍真人所造的吧?」

  藍星搖搖頭道:「大概不是,藍真人先祖只不過是第一發現這秘密之處的人而已。」

  藍星一瞥之下,已明白出去的秘道,但她知道自己傷勢太重,縱然出去也是必死,想到此,不禁落淚。

  黃古陵好似知她落淚的原因,歎了一口氣,抬頭望了地圖幾眼,順眼看到圖旁幾句「達魔降龍伏虎經」的經文。

  突見,「解穴療傷秘訣」六字,如電光般跳到了眼中。

  黃古陵心中一暢,將那秘訣仔細的看了一遍,一時大喜過望,幾乎要叫出來,他拉著藍星說道:「星……妹……你看……有救了。」

  藍星隨著他手指看去,突然將嬌軀撲入黃古陵懷中,咽聲道:「難道我真不該死……」

  原來那段秘決中,講是如何自通穴道療治內傷之法,若是修習內功時,走火入魔,穴道閉塞,也可以此法自行打通穴道,療治內傷。

  這種奇妙無比的療傷法,當然是藍星的救命妙訣。

  黃古陵急道:「星妹,你照法坐下療治看看!」

  於是,藍星面帶喜容的嗯了一聲,就盤膝跌坐,照著經文所說療治,黃古陵則從旁協助,果然運氣伸臂、舒腿、擰腰一陣,傷脈立刻好了許多。

  這一下兩人大喜,不過是二個時辰的工夫,藍星傷脈已經痊癒。

  兩人頓時間,對於「達魔降龍伏虎經」絕世武功,有著急進的心得,他們暫且忘了出洞的念頭,將全部精神去體會經文中的武功。

  藍星乃是天下第一奇才,聰明蓋代,經文的精詭神奧武功,在她習來卻不感到艱難,但黃古陵也不是笨,有些不懂的,經她一指點,即時觸類旁邊,也立刻明白了。

  「達魔降龍伏虎經」中,包括了四種奇功,一是達魔心法,一是降龍十八掌,一是伏虎八劍,最後便是療傷的秘訣了。

  兩人在短短的時間內,當然無法悟出全部武功。

  不知不覺間,兩人在這絕壁機關中,已是七日夜。

  若不是嚮往武功的心理,令他們忘記肚中飢餓,他們早巳支持不住了。

  這一日兩人帶著喜熱的心情,雙雙攜手走出石室。

  他們在一條狹窄的通道中,東轉西彎,越走越低。

  同時兩人腳下漸漸潮濕,只是昏暗中隱約望去,到處都是岔道。

  再走一會,道路奇陡,竟是筆直的下坡。

  幸好有黃古陵那柄寶劍,發出藍色光芒,照耀著道路,不然縱是兩人輕功絕高,早巳失足摔了下去。

  黃古陵暗中尋思,道:「照這般地勢看來,難道咱們仍在絕天峰的山腹中麼?」

  下降了約摸三個時辰,道路漸平,只是濕氣卻也漸重,到後來隱隱地聽見了淙淙的水聲,路上水已沒至腳踝。

  越走水越深,自腿而腹,漸至齊胸。

  藍星低聲問道:「你會泅水嗎?」

  黃古陵道:「你會嗎?」

  藍星搖搖頭道:「我用秘氣訣便可湊合。」

  說話之間,那地下水已沒至咽喉。

  黃占陵道:「星妹,咱們牽著手同時潛入水中,若要換氣,你抓住我的肩頭游上去。」

  此時水聲轟轟,雖是地下潛流,聲勢卻也極為驚人。

  兩人在水底中拖拖拉拉,行了約摸半個時辰,方才走過水道。

  又行一頓飯時分,越走眼前越亮。

  終於在一個山洞裡鑽了出來,這下總算輕鬆多了。

  二人筋疲力盡,躺在地下喘息不已。

  黃古陵遊目四顧,但見濃蔭匝地,花光浮動,清潭溪流。原來兩人是處身在一道峻谷,也就是絕天峰下的絕澗底。

  這時二人肚子餓極,而且又疲倦異常,躺在地上竟然呼呼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黃古陵伸了一個懶腰醒來,但見陽光耀眼,此刻已是未時時分,當他轉頭側看,藍星的人影卻不知已去了何方?

  黃古陵自初以為藍星去獵取些野雞、山兔。於是,呆坐原地回想起這數日來的際遇,兀自不寒而慄。

  一直呆到落日時分,仍未見藍星回來,黃古陵眉頭微皺,暗道:「她會獨自離我而去嗎?……」

  黃古陵愈想心中愈恨。

  他驀然仰首發出一聲厲笑!

  笑聲充滿悲愴、淒涼、怨憤!

  又像似自嘲,自諷著。

  藍星本來就是一位狡猾奸詭的女子,我為何被她的纏綿柔情所纏呢?」

  這時黃古陵心中悲痛已極,他並非為人所棄引起的悲哀,而是只怨自己的愚昧,而太過深信別人。

  「走吧!那個女子本來就不是為我所留戀的。」

  但見空山寂寂,微聞鳥語花香。

  黃古陵趁著夕陽西下的餘光,在澗底中獵取幾隻山雞,烤熟後吃個飽了,當晚便在谷中睡了一覺,打算明日再趕出這絕澗。

  他不是留巒藍星會再回來,而是不願去追逐她。

  到了次日天亮,但見晨霞升出澗底,霧迷樹梢,天地茫茫。

  藍星仍然沒見人影,黃古陵仰首吸了幾口空氣,直向東面澗底走去!

  那知這道澗底極長,一直到群山之外,黃古陵走了一整日才算走出。

  黃古陵已有數日沒有點飯下肚,這幾餐只是吃著飛禽獸肉,眼見天色漸晚,腹中餓得咕咕直響。

  只見前面房屋鱗次櫛比的市鎮,當下快走步進一家客店,叫道:「有什麼吃的儘管拿來。」

  店小二急忙送上一份客飯,黃古陵吃飽後向店小二問道:「老兄,這裡去松崗,還有多遠?」

  廟小二笑道:「先生,你敢是沒到過松崗?」

  黃古陵搖搖頭道,店小二笑道:「這個小鎮便是松崗鎮。」

  黃古陵噢了一聲,驚問道:「請問你,你可見到個白衣女子在此間停留過麼?」

  店小二沉吟一會,道:「穿白衣,嗯!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在我們店裡住了四天。」

  黃古陵急又問道:「她去哪了?」

  店小二突然反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姓黃?」

  黃古陵此刻心急如焚,道:「我便是黃古陵,她是否托你們什麼沒有?」

  店小二道:「那位白衣少女在小店住了四日,像似在等待人似的,每天都在鎮上走十餘次,到第四日黃昏,突有一夥人來住宿小店,那白衣少女曾經留下一信,叫我交給一位姓黃的少年,她便隨那一夥人去了。」

  黃古陵問道:「那一封信呢?」

  店小二由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道:「在這裡,原封不動沒開過。」

  黃古陵掏出幾兩碎銀賞給了他,急忙不撕開信箋,只見數行娟秀的字跡,寫道:「陵,你被捉之後,我終日對蒼天流著淚,祈禱你回來,可是無情的時光已過了四日,在這短短的四天,你知道我是多麼難過啊?終於在今日黃昏本幫龍頭幫主,帶著十餘高手前來這裡,於是,我苦苦哀求莫幫主去救你,他終於答應了我,陵!無論如何我是深深愛著你的,你如果有個長短,我會為你而死……」

  黃古陵喃喃念道:「你若死了,我會為你而死的……」

  他的虎目中,立刻蘊滿了閃閃淚水,他感到天下間的女人,只有一個西門玉蘭才是真正愛著自己,可是自己對著她用情太不專了,如果不是藍星離我而去,可能會將西門玉蘭的深情,忘得乾乾淨淨。

  驀在此時——

  店門外人影一晃,只兩個青年道人,並肩走了進來。

  兩人都是二十六七歲年紀,身上道袍上一塵不染,潔淨異常,坐在黃古陵旁邊的桌上,一個劍眉斜飛的道人,一疊聲的只催快拿酒菜。

  黃古陵數日在機關中,兩連日趕程,已是弄得滿頭滿臉都是灰土,是以那兩個道土一眼也沒瞧他,自顧低聲說話。

  但聽那位臉上長著短鬚的道土,低聲說道:「松鶴師弟,師父他老人家幾時到達?」

  那位劍眉斜飛的道士,答道:「松溪師兄,師父和少林派的高手,不時便到。家師命師兄做的事,不知已經全辦妥了嗎?」

  那松溪道士臉容沉凝,微然搖搖頭道:「目前情勢辣手得很,據我所知,武林各派高手,都已雲聚這個地方。」

  黃古陵聽得心頭微震,忖道:「看這兩位青年道士,大概是中原武林九大門派中的人,他們不是武當,便是崑崙,聽他們的話,不知附近又要發生什麼大事情……」

  他一念未完,嘶嘶嘶……數十縷細小暗器,電制也似的疾向兩位道士射去。

  這兩位道士武功竟似不弱,暗器一發,兩人已經覺察,只見他們微按桌面,身軀斜飛門外。

  那數十縷暗器,嘶的!微然輕響!射落桌上,原來是幾支二寸長的小針,每根沒入桌面寸許。

  松溪、松鶴二道臉色微變。

  突然人影一閃,一個紫面藍袍老道已經現身門口,他手中拂塵輕揚幾下,嘿嘿……聲音陰寒冷笑,道:「二位小牛鼻子,敢是竹葉的徒兒?」

  黃古陵見了這位老道,闇然一驚,他正是武林七聖一塵道人。

  臉有短鬚的松溪道士,朗聲道:「這位前輩道長,不知有何指教?恕晚輩等眼拙不識高人,家師正是竹葉。」

  黃古陵見松溪、松鶴處世舉動,真不失名門正派風度,心中暗暗佩服。

  邪聖一塵道人,嘿嘿,冷笑一聲,轉頭就走。

  黃古陵曾經受過一塵暗算,知他另有毒招出手,果然見他轉身,右手揚塵倒轉夾在腋下,塵尾卻指向背後武當的二位道士。無聲無息的二支塵尾,已經以他氣功射了出去!

  黃古陵暗罵:「妖道,你這般毒辣!」

  他猛運一口丹田真氣,假裝在搔頭皮的時候彈出二指。

  二縷指勁,準確至極的將那兩根細長塵尾擊落地上。

  邪聖一塵道人,乃是一位極厲害的魔頭,他塵尾射出竟遭人擊落,不用回頭已知另有高人,不由心驚不已。

  他雙目迅快的掃了一下四周,卻沒發覺有高手潛伏跡象。

  松溪和松鶴,也已發覺遭受一塵暗算不成,他們心內暗喜,想道:「大概師父到了,因為當今江湖武林那般指勁者,除了恩師竹葉之外,還有何人?」

  一塵道人輕咳了一聲,突然舉步向黃古陵走去。

  這時黃古陵拿著那張信箋蒙著臉,突然他放下信箋,笑道:「一塵老道,別來無恙?」

  邪聖一法道人看清了黃古陵,心頭怔了一怔,冷笑一聲,道:「小子,原來是你,剛才可是你小輩架樑道爺的好事?」

  因為一塵不相信黃古陵的武功,會在這短短數月中,增進到摘葉傷人的增界。

  黃古陵茫然道:「什麼好事?」

  邪聖冷哼一聲,道:「諒你也投有這等功力?」

  說著話,他突然一拂塵猛向黃古陵掃去!

  黃古陵在石林陣中,曾經受過一塵的氣,加之邪聖的手段狠辣,行為卑鄙,心中對他極無好感。

  所以一見他拂塵掃來,右臂運勁,一伸一縮,疾抓出去。

  一塵見他這一抓功力強勁,內功之高,生平縱所未見,自己亦是遠遠不及,不由得大吃一驚,忙使小擒拿手法卸脫。

  黃古陵這一抓乃是新學的少林絕技,降龍十八掌的「鎖龍手」,奇奧異常,那知竟被他輕輕巧巧的解脫,暗暗歎道:「他的確算是一位武林高手……」

  這時一塵的左掌,已從右肘下穿出,一股勁風,直撲黃古陵的面門,勢道雄強無比。

  黃古陵仍然坐立不動,但他左手五指,如電似的在一塵右肘上輕輕一拂。

  這招正是降龍十八掌的「手揮五弦』上乘功夫。

  黃古陵雖然習練未熱,但拿捏得恰到好處,迅快無比。

  一塵道人手臂一酸,全身消勁,差點將手中拂塵脫落地上,他心頭大駭,暴身疾退三步。

  他雙目一瞬不眨的注視著黃古陵。

  一種震駭,驚訝的眼光,滯留在黃古陵的臉上。

  兩人這幾招交手,快逾閃電,像似一觸即離,但在內行人眼中看來,那是極上乘玄奧的武功凶搏,生死存亡,只不過是一剎那間的決定。

  黃古陵仰天笑道:「妙極,妙極,我喝了兩杯,正要找人消遣!」

  一塵道人一聲怒吼拂塵當頭罩下。

  黃古陵一個觔斗翻過桌面,道:「你這根蠅拍子,是想打蒼蠅?」

  反手一指,閃電般的點一塵道人手腕的『關元穴』。

  這一點厲害異常,一塵道人拂塵一收,塵尾散開,根根倒捲,一根拂塵能用內力使得如此神妙,也確是武林罕見的奇技。

  黃古陵若然再伸手點穴,那就要將手腕將手腕送上去給他的拂塵纏繞住了。

  豈知黃古陵機靈之極,這一招欺身點穴乃是虛招,只見左腳勾起,點中一塵手腕,刷地將拂塵踢飛。

  一塵道人著了一腳,氣得冷哼一聲,左手向空中一抓,又將拂塵抓在右手中。

  黃古陵跟蹤欲擊,猛見店小二哭喪著臉躲在一旁,心中一動叫道:「喂,邪聖,咱們到外面比劃去!」

  酒保嚇得魂不附體,顫聲叫道:「小,小店小本經營,兩位爺們要打架,請,請到外面去……」

  黃古陵這時已閃出門外,一塵道人乃是一位成名露臉的高手,雖然他心駭黃古陵招式的奇奧,但硬著頭皮也要跟他周旋到底。

  兩人出了店外,黃古陵掌腿縱橫飛舞,,攻勢凌厲之極。

  但—塵道人的拂塵拂若不經意,卻將他的攻勢一招招化解開了。

  松溪和松鶴,看得驚歎不已,聽黃古陵的話,那道人竟然是和家師有瓜葛的武林聖一塵道人,卻不知那少年是誰?年紀那般輕,競具有那麼絕高的功力。

  只見一塵道人哪柄拂塵隨風飄舞,忽散忽聚,或纏手腕或趁隙拂穴,奇招百出,靈活之極。

  激鬥之中,但聽一塵道人悶哼一聲,人倒退了四五步,臉色慘白,汗水淋淋,顯得有些痛苦。

  他雙目露出一股極端怨毒之光,掃了黃古陵一眼轉身疾走。

  黃古陵見他走了,不禁仰首一陣瘋狂的大笑。

  這是欣喜與得意,滿足而帶點譏諷的笑意。

  是的,他的武功增進了,和殺人殿主較技的復仇心理,再度燃燒起來。

  松溪松鶴急上前,抱拳恭身說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今日蒙尊駕相助擊退強敵,浩海深恩,不敢或忘。」

  黃古陵望了他們兩人一眼,冷然問道:「你們是武當派麼?聽你們之言大概來松崗附近有所圖謀吧?」

  松溪和聲道:「在下師兄弟正是武當派,閣下如不見棄,咱們不妨進店內把盞深談。」

  黃古陵淡淡道:「在下另有要事待辦,隆情厚意,只得後會有期。」

  說著,轉身便走,原來黃古陵對中原武林九大門派中人並無好感,卻有著仇惡的心理,而且他自從看了西門玉蘭的信後,又心急如焚,他即想上玄鐘教一深究竟。

  黃古陵出了鎮外,展開輕功,疾馳向玄鐘教總壇。

  約奔了一個更次,黃古陵方來到被蕭柔嬌捉去時那間破古剎。

  黃古陵心中暗自推忖:「西門玉蘭等是在四日之後方出玄鐘教總壇,這段時候武林玉女蕭柔嬌乃被困石壁機關中,諒玄鐘教聲勢浩大,高手如雲,但也無一人的武功,能夠勝過劍聖莫摘星一人,想來他們定不會有什麼危險……」

  片刻工夫,黃古陵已到了那淫艷撩人的玄鐘別園。

  冷月如鉤,繁星萬點,夜幕籠罩著甜睡的大地。

  但見庭院重重,屋脊愧愧,卻無半點燈火。

  驀然——

  —聲呵呵輕笑聲傳出,道:「蕭柔嬌,你的三十六紅粉罡陣,雖然厲害,但卻無法困住我,如果我略施小技,這三十六位如花似玉的紅粉嬌娃,便要一一死在我的手下,那豈不失你威力,呵呵,你若識相的話,定知道怎樣待我。」

  這—番話,聽得黃古陵心中大驚,蕭柔嬌是怎麼脫困的,那自稱能夠摧毀三十六紅粉天罡陣的人是誰?

  黃古陵曾經受過那淫女陣之苦頭,深知那攝人心妖女影魔境,厲害無比,任是一位定力深厚的高手,也難抑制魔音的感染。

  格格……一陣淫蕩浪漫的笑聲揚起。說道:「你不要誤會,她們是前來迎接你的,你想我蕭柔嬌會忘掉你救命深恩嗎?若不是你,我早已喪命機關中了。」

  黃古陵驚駭不已,果然武林玉女蕭柔嬌脫困石壁機關,救她的人是誰?這人竟然懂得機關奧秘?

  黃古陵微提一口丹田真氣,閉住呼吸,悄悄的掩了過去!

  但見一所庭院中,悄悄生生凝立著三十六位美艷撩人的妖女,當中站著—位青巾蒙面龍袍人。

  他竟是——殺人殿主。

  黃古陵這一驚非同小可,如此說來,殺人殿主早已知道石壁機關之秘了。

  武林玉女蕭柔嬌,便站在三十六位嬌女之陣外。

  但聽殺人殿主清聲笑道:「既然如此,這三十六妖佳,還包圍著我作什麼?」

  蕭柔嬌微然一曬,道:「要你身上的殺人指。」

  殺人殿主呵呵笑道:「你已是武林中一代魔女,一教之主,難道說話不算數嗎?」

  蕭柔嬌道:「在石壁機關中,我答應將四枚殺人指換我之性命,但我可沒有脫險後不搶回它啊?」

  殺人殿主道:「好啊!蕭柔嬌,我真佩服你,能夠以美色騙我到你別園。」

  殺人殿主輕聲笑道:「我一生尚未娶妻生子,如果你能生子的話,我倒願娶你為妻。呵呵……可惜,可惜!你練成那大采陽功,已經喪失生育能力。」

  黃古陵聽得暗自歎道:「這位殺人殿主,為人生性殘陰狠,但卻不是一個好色之徒,倒是難得。」

  蕭柔嬌被他冷嘲熱諷,但卻不怒,微然說道:「神仙夫妻,何必講究生育。」

  殺人殿主突然語音一沉,說道:「蕭柔嬌,我們今將話說明一點,如你自以為是用美色誘我到此,那你就錯了,其實我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

  蕭柔嬌浪聲一笑,道:「你乃是人間英傑,人中之龍,如何會陷入我粉紅色陣之中呢?你有話和我商量,來吧!咱們到室內一談。」

  說罷,蕭柔嬌將手一揮,三十六位妖艷美女立刻散了開去,殺人殿主輕步跟隨在蕭柔嬌身後走著。

  黃古陵暗想:「不知殺人殿主有什麼事,如果他們二人,勾結起來,當今武林,真要造成浩劫。」

  他不敢太接近這兩位武林第一高手,只是遠遠跟著隨著,穿過一個院落和一條短廊,來到一座獨立院落。

  只見西房開著月亮洞門,月亮門外接著兩道長廊,院中滿植花樹,都是柳春桃杏海棠牡丹之屬,可以想像得到春天來時,那片燦爛綺麗的光景,如今看來卻不免惹人悲痛情懷。

  軒內一個小廳,廳前一道短廊,左右兩則,各有房屋,只見蕭柔嬌和殺人殿主,進入一間書房,在靠邊坐下。

  那個窗框上兩盆寒冬菊,花正鮮艷,撲鼻清香。

  黃古陵悄悄掩到一株花樹陰影下,凝神傾耳靜聽。

  但聽蕭柔嬌嫣然笑道:「你為何不露出本面目?」

  殺人殿主笑道:「你感到我這張面目恐怖?」

  蕭柔嬌突然幽幽長歎一聲,久久不語。

  黃古陵感到奇怪已極,這淫蕩至極的她,怎會發出如此歎聲?

  殺人殿主冷然一笑,道:「柔嬌師妹,你後悔了嗎?」

  黃古陵心頭一震,他做夢也猜不到殺人殿主和蕭柔嬌,竟會是同門兄妹。

  蕭柔嬌不知怎樣,那雙迷人的眸子,卻流落幾清晶瑩的珠淚,緩緩順著她面頰落下。

  殺人殿主緩緩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先命他愛女下山清理門戶,你和我,今番定然逃不出師父的手掌中。」

  黃古陵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當今之世,難道還有人比這兩位魔頭的武功更高?他們的師父到底是誰?

  蕭柔嬌喃喃輕語,道:「李梅蕊,李梅蕊,若不是她,我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大師兄也不會飲恨九泉,好啊!她下山是我替大師兄雪仇的時候了。」

  殺人殿主冷冷道:「你武功能夠勝李梅蕊師姊?」

  蕭柔嬌突然一整悲愴之容,笑道:「你要告訴我的話便是這些?」

  殺人殿主道:「這是一點,主要原因,乃是有關殺人指的秘密。」

  黃古陵聽得心頭一震,暗道:「殺人指的秘密?那是什麼秘密?」

  蕭柔嬌道:「你已經察出殺人指之秘密了嗎?」

  殺人殿主點點頭,道:「你要逃避師父的追殺,大概只有靠殺人指了。」

  蕭柔嬌道:」你這話怎麼講?」

  殺人殿主道:「十枝殺人指,乃是那石壁機關的圖紋。」

  蕭柔嬌道:「怎麼?殺人指是機關圖紋。」

  黃古陵也是驚訝不已,原來殺人指竟是無人知的藏寶圖,就是蘊藏這個秘密。南殘天曾經說殺人指和石壁機關有關,此話倒是實情。

  殺人殿主道:「如果要逃避師父的手掌,只有一條路,便是逃入石壁機關暫避,學習到藍真人四十九年面壁悟出的絕技後,才能和師父一爭長短。」

  蕭柔嬌道:「你呢?」

  殺人殿主突然仰首大笑,道:「我嗎?師父定然不會放過你我,但只要咱們二人合作,我不信師父他老人家能夠勝過我們。」

  蕭柔嬌道:「你自幼便是咱們四師兄妹中,最機智聰明的個人,連師父也不敢小看你,何況我,所以我坦白的問你,你今夜要施什麼計謀計算我?」

  殺人殿主道:「我要利用你去搶六枚殺人指。」

  蕭柔嬌笑道:「我不會為你所利用,就是你身上四枚殺人指,你也不要自信定能是你的。」

  殺人殿主微然一笑,道:「柔嬌師妹,你不要太天真,我剛進來時早已將面前這兩盆寒菊的毒香除去,難道我會中了你的暗算嗎?」

  黃古陵聽得心頭大驚,想不到江湖武林如此波詭雲異,二人在說話間,竟然時時勾心斗角,暗算對方。

  實在是武林間鬼城技倆的可怖,任你多麼聰明的人,怎會知道面前那兩盆寒菊,會是計算人的香毒。

  黃古陵暗暗心驚殺人殿主的機智,倒是天下不可多得的人才。

  蕭柔嬌聞言臉色微變,但一瞬即逝,笑道:「佩服,佩服,三師兄真是智勝愚妹三分,但你不要殺人指的圖紋,便可進入石壁機關之中。」

  殺人殿主笑道:「你敢是自以為擁有毒聖南殘天,他會告訴你機關之路?哈哈……天下間沒有人說沒有十枚殺人指,能夠進入石壁機關中的,如是這樣,我早就得到藍真人的藏寶絕功了。毒聖南殘天的確是當今天下中,唯一能識十枚殺人指圖紋的人。」

  蕭柔嬌聽得大驚,道:「你怎麼知道我捉了毒聖南殘天?」

  殺人殿主笑道:「你被困機關中七日七夜,這段時間,我已經來過你們玄鐘教總壇數日,更幫你退了一個強敵——紅十字幫主劍聖莫摘星。

  蕭柔嬌嬌輕大笑,道:「好!好!我算真正栽在你手裡,你到底要叫我怎樣?

  黃古陵心中大喜,今夜得了這幾件秘密,真是一大收穫,聽他話南殘天大概已為殺人指殿主捉去。他要利用南殘天,短時間他的性命大可無慮。

  殺人殿主由懷中摸出一張紙條,說道:「這張名單,是當今擁有殺人指的人,他們都會在最近前來玄鐘教附近,請你能夠將六枚殺人指收聚後,咱們才送給毒聖南殘天研究。」

  說罷,殺人殿主已經站了起來。

  黃古陵知道已投有什麼話可聽了,就是,悄悄的退出院中,疾速奔出這個地方。

  他在群峰中奔馳了一陣,不知自己今後要去哪裡,他呆呆地站在一座峰頂出神,眼望著雲星。

  突然——

  一個念頭在他腦誨中閃起。

  他想自己何不假借一段時光,將那達摩降龍伏虎經中的武功體會出來。

  於是,黃古陡在日出時分,終於尋到一處練功之所。

  他選擇了一處險峻的峰谷,而又是樹木蒼蒼,有著溪流的地方。

  他就在一株大松樹下,搭了一間小茅屋以蔽風雨,因為他打算長久居住此地。

  次日,黃古陵便開始他荒山修習武功的日子,日間睡覺,晚上用功。

  眨眼間,已十餘日過去!

  黃古陵感到驚奇巳極,他竟在這短短十餘日問,卻將石壁上的達摩降龍伏虎經的武功,一一學會。

  但若要說融會貫通,那就窮百年之功也未必能夠,但其訣竅奧妙,卻已盡數知曉,只要日後繼續修習,功夫越是下得深厚,威力就越是強大無比。

  黃古陵在隔日便開始複習昔日恩師所教的武功,再次便練殘陽十七式,但到第二次練習少林派的達摩降龍伏虎中的武學時,他卻感到生疏得很,這一下令黃古陵莫名其妙,如此又過了七日,黃古陵不但感到武功沒有增進,反而愈練愈退步。

  原來黃古陵所學的武功,皆是各門派的絕招,搏采各家固然甚妙,但也不免駁而不純,要知殘陽十七式,達摩降龍伏虎經一些功夫每一門都是奧妙無窮,以畢生精力才智鑽研探究,亦是難以望以涯岸,他東取一鱗,西摘半爪,沒一門功夫能練到真正第一流的境界。

  黃古陵乃是一個悟力極高的聰明人,他當然也意識到自己武功沒增進的原因——根本之弊。

  然則自己該當要修那一種功夫呢?

  殘陽十七式,那等厲害,精微奧妙的招式。

  達摩心法,降龍十八掌,伏虎八劍,無一不憑一技即可以成名天下的武功,恩師所教的武功,雖然比較低劣,但恩師之技,無論如何不可棄去。

  黃古陵走出茅棚,在峰谷中負手而手,苦苦思索,甚是煩惱。

  突然他心念一動:「我何不爭取名派所長,自成—家?天下任何武功,均是由人所創,別人既然創得,我難道就創不得?」

  他想到此處,眼前頓現光明。

  須知練武與治學,技藝,創業,道理並無二致,若是依旁人門戶最高也只能到達中上的境地,一味抄襲模仿,終是難有大成。

  黃古陵理會了這一點道理後,自晨想到午後。

  他午夜構思,一時間忘記了飲食,他將自己所學得精妙的武功,一招一式,在他腦海中此來彼往,相互研判。

  想到後來,獨自一拳一腳,施展起來。

  初時還能分辨出這一招學自少林達摩降龍伏虎經,那一招學自殘陽十七式,到得後來,竟是亂成一片。

  突然他仰天一跤摔到,昏了過去。

  但睡到半夜,次晨起來又想,接著指手劃腳,瘋瘋癲癲的亂打。

  又是七日在這段時光,他一連昏迷了五天。

  但他所使出的一拳一腳一指,凌厲至極,足起石飛,掌劈樹斷,指落石碎,好不駭人。

  到第十三日,黃古陵的拳腳漸漸收,自猛惡趨於平淡,一掌擊在樹桿之上,連葉子也無一片搖動。

  要知武學一道,竅訣最為重要,竅訣既開,一通百通,黃古陵在這短短十三日,已經獨創出一派武功。

  他現在所出的招式,看去很緩慢,無力,像似蝸牛起步,其實這是功夫將成的階段。

  驀在此時——

  黃古陵忽聽得身後,「噗嗤」一笑。

  笑得非常柔媚,卻又非常頑皮。

  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嘻……這個瘋子,真好玩!」

  黃古陵聞言心頭大怒,一個轉身,拾起一粒小石子,便向發聲之處摔去,只聽那女子的聲音,又道:「這個瘋子,不知在這荒山練什麼?」

  黃古陵身法何等快捷,這一瞬間,他巳拋出石子,飛身前撲,他這時武功大進,拋出的石子又狠又準,雖是一粒小石子,就像—塊大石頭,只聽得『喀喇』一聲,一枝兒臂粗的樹枝,已被擊斷。

  石子也未打著,但,卻已不見人影。

  他這一樣,自然也是撲了個空,額頭差點碰著樹枝。

  黃古陵這一驚非向小可,他行道江湖,所遇高手,不過寥寥無幾,殺人殿主、蕭柔嬌幾人,能夠戲弄自己之外,這又是誰呢?

  沒想到在今日自己武功大進的當兒,突然間遇到這種勁敵。

  而且,聽這聲音,竟然是個年青的女子,別的功夫雖未知道,只憑這份輕功,就已遠遠在自己之上。

  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奇女子。

  這真是不可思議,而雖以相信的神奇之念。

  他追人林中,眼光四下搜索。

  忽又聽得那女子的聲音在背後格格一笑。

  笑聲清脆,宛若銀鈴,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我這個看看!」

  黃古陵大喝一聲,倏地回頭,伸手便抓,因為聲音就在背後,黃古陵心想這一抓,斷無落空之理。

  他的內功已練到收發自如的神化境界,就在這回身一抓的霎那間,同時封閉了全身的大穴,教任何暗器都難傷害。

  只聽笑聲搖曳。

  只見一個白衣少女的背影,騰空飛起,在空中她一個迴旋,恰似雙飛燕斜掠數丈之外。

  黃古陵飛身一掠,眼睛忽然一花!

  但見五色繽紛,手足頭面都已給敵人的暗器打中。

  這暗器,不知是什麼東西,黏在面上,一片冰涼。

  黃古陵急忙停步,伸手一抹,原來竟是無數花瓣,花瓣上露珠未干,所以黏在面上,濕淋淋的一片冰涼。

  黃古陵十三日練功,都無暇洗臉,這一抹,卻將他頭面手足的污穢,都抹得千乾淨淨,就如給那少女強迫洗了一個臉似的!

  黃古陵被人—陣戲弄,又是氣惱,又是好笑。

  那少女已經不見,黃古陵知道再尋也是無易,索性就在林中睡個大覺,這時他的注意力已被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子所吸引。

  驀然,那女子的銀鈴嬌笑聲,又響在遠處的林內。

  黃古陵一咕嚕翻身起來,果然一條白影,閃晃間,已隱入林中,黃古陵展開輕功疾速追去!

  那少女倏的鑽入林中,倏地現身,身法卻不似剛才之快,似乎是故意逗引黃古陵去追遂玩耍似的。

  但黃古陵仍然追她不上,只見那女子竟似飛鳥一般,從一棵大樹飛到別一棵大樹,樹葉遮著視線,何況又是在黑夜之中,雖有星月之光,以及荒山火光,亦是無法看清楚對方。

  只隱隱見她的背影,忽起忽落,飄飄起舞,體態輕盈,線條美妙之極,黃古陵大有望塵莫及之感。

  黃古陵也弄得迷惑起來,心中暗道:「世間那會有輕功如此高明的女子?莫非她竟是山中的仙女?」

  黃古陵一直追到奇峰頂,那少女卻渺然。

  黃古陵知道她若不是故意現身,實是無法尋覓,不覺大為氣餒,心中暗暗歎道:「我一月來深山練功,滿想出去後能夠天下無敵,那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少女不知是什麼人,但看她的體態線條,絕不會是老太婆,但武功竟比我高了不知多少,難道我無法練到天下第一人?」

  抬頭一看,只見好幾隻猴子,從峭壁上爬下。

  黃古陵正自百無聊賴,一時興起,縱身一躍,已把一頭猴子抓著,那猴子吱吱怪叫,其余的猴子都被嚇跑了。

  黃古陵笑道:「你跑得快,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他這一語雙關,聊以解嘲。

  他放開手中的猴子飛身一抓,又抓到了第二雙猴子。

  黃古陵童心大起,竟要和山中的群猴開開玩笑,逐一戲弄。

  忽聽得山巖上又飄那熟悉的「格格」的笑聲。

  黃古陵忙抬頭一看,月亮正在中央,山巖上毫無遮蔽,這回可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岩石上坐著一個少女,紫衣玄裳,發上柬著兩個金環,

  長眉如畫,笑得花枝招展,純潔美麗異常,尤其是一臉稚氣未消,令人—見便生好感,她伸出一隻手指托腮,側目斜睨瞅著黃陵笑個不停。

  黃古陵怎樣也料想不到這女子,會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少女,簡直就像個瞞著父母偷跑出來戲耍的大孩子,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覺呆若木偶。

  只聽那少女說道:「猴子又不會武功,你捉弄它們做什麼?嘻……」

  黃古陵聽她說話,就像頑童數說她的同伴一樣,無拘無束。

  黃古陵呆呆望著她,一時間,竟不知怎樣才能和這女子說話。

  那少女又道:「你用強最多捉到一個猴子,它們也不服你,這有什麼意思,你看我的!」

  一邊說,一邊在嘻嘻的笑。

  黃古陵道:「好,我看你怎麼捉猴子?」

  他心道:「你輕功縱比我好,難道就能一下子捉到許多猴子?」

  那少女嘻嘻的笑,喝道:「猴兒叫,猴兒跳,頑皮的猴見沒煩惱,來!來!來!有栗子給你們吃,咱們交個好朋友!」

  不一會,便有幾雙猴子從樹林中鑽出,接著越來越多,在女郎面前跳躍歡叫,那少女果然拿出一包粟子分給猴子食。

  猴多栗少,分不勝分,那些猴子真像和女郎交上了朋友似的,沒有粟子,也依戀不去。

  黃古陵看得呆呆出神!

  只聽那女郎笑道:「你看怎樣?」

  黃古陵看得有趣,撲上山巖,也想和群猴戲耍,群猴認得他是適才欺侮同伴的人,不待他撲到跟前,便一哄而散。

  那女怒道:「剛玩得好好的,你怎麼又把我的猴兒嚇跑了。」

  黃古陵看她佯嗔薄怒,更是討人喜愛,他突然腳尖在岩石上輕輕一點,使個「一鶴沖天」,之勢,憑空竄起三丈來高。

  他本在少女下面,這樣—來,反而居高臨下,在空中一撲,立刻伸手抓她肩頭,笑道:「我不信你能跑得了?」

  那女子叫道:「好啊,你真的會欺負人。」

  也不見她作勢,身子突的騰空飛起,腳尖竟在黃古陵肩頭一點,順勢又飛高數丈,突然在空中一個轉身,斜飛出去,落下山坡。

  她那姿勢,疾似空中飛鳥,端的美妙絕倫。

  黃古陵在她腳點在自己肩上之時,左手一帶,沒有將她抓著,只是手指輕輕碰著她的指尖。

  不知怎的,心神一分,那女郎又已躲入森林去了。

  黃古陵暗暗欽佩對方輕功之妙,忖道:「這少女的輕功,確是武林罕見,但她適才在自己肩上那一踏力道,卻也不見得怎樣強勁,掌力也似乎還比不上我,這是什麼緣故?」

  須知內功強弱一觸即知,半點也掩飾不得。

  這女子一晚兩次出現,第一次用飛花作為暗器,功力分明已到絕高之境,為何這次出現,功力卻較前次弱了許多。

  黃古陵大惑不解,心道:「難道她是故意做作,難道她已做到勁力大小,發收隨心的地步?但以我現在的造詣,她若是隱力不發,我也該覺察得出,難道前兩次出現的並不是她?」

  細細一想,心中笑道:「不會呀!不會,世界雖大,有一個

  武功如此高明的少女,已是出奇,哪可能還有第二個,而且她前次出現,我雖然只見她背影,未睹真容,但那身材體態,前後卻是一樣,輕功的路數,也完全相同,明明是一個人,斷無看錯的道理。」

  黃古陵越想越覺奇怪。

  饒是黃古陵如何聰明精靈,武功超卓,卻是猜想不到,先後出現的竟是兩個人,這兩個人乃是母女。

  黃古陵緩緩在峰谷中走著,腦海裡不斷的猜疑。

  突然黃古陵聽到一生歎息,心頭一驚,虎目向峽谷中望去。

  只見一位青巾蒙面的龍袍人,獨自在峽谷中緩緩走著,黃古陵內心咦的發出聲叫,那不是殺人殿主麼?

  他為何獨自在荒山深夜中走著,為何又怎會發出歎息?

  黃古陵見了他是殺人殿主後,立刻縱身到坡上一株松樹暗影下,因為他怕被殺人殿主發現。

  但見峽谷中的殺人殿主,背著雙手,在峽谷中來回踱步,有時望著雲天長吁短歎幾聲。

  他像似懷著無比的心事?

  黃古陵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不知道這位殺人魔王為何懷著心事,他像似在等待什麼人,不知他在等誰?

  突然北面峽谷出口如電般疾馳一條人影,眨瞬間,他已來到殺人殿主面前三丈停下身子。

  黃古陵居高臨下,眼看得真確,來人竟是紅十字幫主,劍聖莫摘星。

  黃古陵在這剎那,意識到在自己深山練功的一月中,武林間不知發生多少重大的事情。

  是的,在這一月中,江湖武林中,有著巨大變化。

  殺人殿主見莫摘星前來,呵呵笑道:「莫幫主真是信人。」

  黃古陵突然間腦際泛起殺人殿主和蕭柔嬌的話,他心頭一驚,暗道:「敢是殺人殿主獨約莫摘星到此,然後以毒計殘害他?」

  想到這裡,黃古陵臉色驟變,不自主的轉頭四望。

  一望之下,黃古陵幾乎要叫出聲來。

  只見峽谷中兩旁的斜坡暗影處,竟然人影閃動,潛伏著不少的人。

  而這些人像似皆身負絕頂輕功的高手,無聲無息,閃動宛如電飄。

  

  這一下黃古陵不知如何是好,劍聖莫摘星,自己雖和他無交情,但他卻是武林間一個不可多得的正義高手,此人絕對不要因此而死,但自己要救他卻無能為力,萬一出手相救,空是凶多吉少。

  劍聖莫摘星環眼一掃殺人殿主後,冷冷—笑道:「莫某真佩服你的才智,一個人使天下江湖武林變為混亂,可是你的手段,殘酷得令人切齒,哼哼……

  最近少林掌門元空神僧之死,以及武當竹葉道長之自殺,想來大概都是你的傑作吧?」

  殺人殿主呵呵一笑,道:「莫幫主言重了,少林掌門元空神僧,為爭蕭柔嬌之愛,和武當竹葉道長自相殘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怎麼推到了在下身上。」

  黃古陵聽得心頭大驚,他不知殺人殿主怎樣安排,令中原武林二大門派掌門自相殘殺而死?

  劍聖莫摘星冷哼了一聲,道:「元空、竹葉,乃是堂堂一派的掌門,論武功、名望,難道他們都會為蕭柔嬌那淫娃,身敗名裂,慘然身死?」

  殺人殿主笑道:「莫幫主,我今夜獨約閣下,並非聽你指責而來,不知昔日咱們所談的,你已經作了決定否?」

  劍聖莫摘星冷笑一聲,道:「縱然你那日對我的言行,是出自肺腑,但見你這種殘害武林道的手段,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你合作,今夜更要和你一見高下。」

  黃古陵暗道:「他和莫摘星不知談了些什麼?幸虧他沒被他騙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黃古陵也暗暗憂慮,莫摘星不答應與他合作,可能就這樣遭至他痛下殺手。

  那知殺人殿主笑道:「莫幫主,我對你昔日之言,當然是出自肺腑,對你之期望,可說迫切異常,不然我不會對你露出真面目,不是我自誇行蹤之詭秘,放眼天下武林,有識得我真面目者,諒只你一人,就是我的恩師,以及我昔日的情人,他們所見的我,也皆不是真正的我。」

  黃古陵聽得暗暗驚異,他到底是怎樣一個面目,怎麼連他所愛的人,以及恩師都沒見過他真面目,這未免有誇大之言。

  莫摘星突然撤出肩後古劍,說道:「話已說完,我立刻要領教高招,你準備了。」

  殺人殿主道:「兩虎相爭,總有一傷,你若存心殺我,那我不願還手,表示對你之誠心。」

  劍聖莫摘星,冷笑—聲道:「你這般說,難道我就會放棄跟你決鬥之事嗎?你不閃避,是自尋死路。看劍!」

  只見莫摘星劍光顫動,長劍緩緩刺向殺人殿主咽喉!

  黃古陵武功大進,他一下看出莫摘星這一劍,看去平淡異常,其實暗含無比勁力凌厲至極!

  一劍出手,不失為一位大劍豪的風度。

  瞬眼間,劍光已經抵上殺人殿主的咽喉一寸,但殺人殿主仍然靜立原地不動。黃古陵心想:「縱是殺人殿主武功絕高,而他無法再躲閃開這一劍。」

  突然黃古陵見莫摘星的長劍停止不動,他暗叫:「要糟!」

  因為他這一停劍,可能給予殺人殿主出手反擊的空隙。

  哪知殺人殿主仍然不與反擊。

  莫摘星冷哼一聲,道:「你難道不還手嗎?」

  殺人殿主道:「君子一言九鼎,哪有虛偽。」

  莫摘星環眼猛然一睜,長劍猛刺上去。

  黃古陵眼看一道鮮紅的血,立刻就會染上那雪白的劍光。

  可惜,莫摘星沒有再刺入。只是劍光挑落了殺人殿主面上青巾。

  莫摘星後退了五步,呸!了一聲,說道:「沒想到,你這般軟弱,竟然出言不慚對我說出那番大話,像你這種沒有骨氣的人,其某也不會和你合作。」

  黃古陵在殺人殿主面巾下落之時,他驚駭至極,那張面容在他眼中是那般熟悉,他竟然是終南劍客姬清羅。

  這一下,黃古陵腦海裡如電輪般轉了數千轉。

  終南劍客姬清羅的造型,在他心目中,是多麼的崇敬,沒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仇人—— 殺人殿主。

  殺人殿主被莫摘星這般侮辱,他臉容上肌肉抽搐了幾下,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緩緩說道:「莫幫主,兄弟一生雖然自認修養工夫深得很,但我向來不願被人辱罵沒有骨氣,你注意,只要你攻招我便還手。

  莫摘星輕聲一笑,道:「那麼莫某有潛了!」

  說話中,莫摘星腳踏玄機,足踩八卦,剎那間一招三式,電掣也似攻向殺人殿主上盤要害。

  他連環三式出手,只見殺人殿主雙腳原地不動,但頭部,肩部,卻順著劍勢搖晃,莫摘星三劍皆空。

  殺人殿主在他三劍落空之時,左手猛然飄拂出去。

  莫摘星微軀—轉,收劍避掌,突然他長劍由自己右肩上反刺過去。

  黃古陵看得暗喝一聲:「絕!」這一劍著實太玄妙精奧,陰詭,狠辣了,心想殺人殿主可能要糟。

  心念未完,莫摘星劍光已經收招,退後二步,朗聲笑道:「閣下武功,真是莫某平生所遇的第一高人,而且胸懷若谷,英氣暗蘊,只要閣下不要太輕賤人命,不難完成你的大志,莫某今後及十字幫一眾人馬,定然暗中相助閣下,恕我另有瑣事,改日再見。」

  殺人殿主呵呵—陣豪邁的笑聲,震盪蒼穹,道:「承蒙莫幫主竭誠相見,我真不負今夜流血了。」

  劍聖莫摘星長劍回鞘,抱拳一躬,人已疾速飛出峽谷。

  黃古陵的耳際仍然搖曳著殺人殿主那豪氣千雲的笑,這令他對殺人殿主有著一種不同的看法,他懷疑一個邪魔外道的殺人魔王,為何有這種豪壯的笑聲,因為那種正氣凜然的笑聲,是一個陰詭的人無法偽裝的。

  在劍聖莫摘星去後,峽谷兩旁坡上暗影,長身立起十餘條人影,他們緩緩的圍住峽谷中的殺人殿主。

  黃古陵看看那些人眉頭不禁暗暗皺起,原來十餘人中竟然有十三位是殺人殿主坐下的十八位地獄尊者。

  殺人殿主見了這些人後,他臉上豪無半絲哀樂的表情,他那雙精光湛寒的眸子,掃在一位面穿黝黑,枯瘦,一副印度苦行僧模樣的人,淡淡的道:「你們背叛了我。」

  黃古陵本以為那些人潛伏者著,是欲暗算莫摘星,沒想到他們自己竟然是引起內鬨,這實是一件不可思義之事,殺人殿主坐下竟有人敢背叛他。

  但見那印度苦行僧似的人,緩緩行到殺人殿主面前,沉聲道:「殺人殿主,你認識這塊令牌吧!」

  只見這位苦行僧手中拿著一塊三角形的金牌,上面雕刻著一條翻天雲龍,背面四個金字「供奉御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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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46: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峽谷血影


  殺人殿主目睹形似印度僧人的手中那塊「供奉御令」三角金牌,臉上色微一動容,但瞬即恢復。

  黃古陵對於這位殺人魔王來歷身世,本就存著無比模糊懷疑,今夜他見了這種情形,更感到迷離難測。

  但聽那印度僧人陰沉的聲音,說道:「見此御論,如同皇帝親自駕臨,你為何不跪拜領論?」

  殺人殿主突然也由他懷中摸出一塊「供奉御令」三角金牌,高伸右手揚了一揚,冷冷的說道:「當今皇上親賞我供奉御令,更賜以天下江湖武林中人生死大權,你今夜在哪裡偷了一塊「供奉御令」,亂使命令,現在本殺人殿主立刻將你處死。」

  印度僧人冷森森的重哼一聲,喝道:「皇上在十日前,已經頒布撤除你一切皇恩賜予,逮捕你歸京候審。你手中的供奉御令還不交給我更待何時!」

  殺人殿主突然首哈哈一聲長笑,道:「不知你這一番話如何證明是真的?」

  印度僧人道:「姬清羅,你不要再裝傻了,你的身世來歷皇上已經察明,甚至你的忠心份子,已被消滅,現在你是孤掌難鳴,若識時務,還是隨我上京候審,可能皇上浩恩赦你一死。」

  殺人殿主聽了此話,臉上神色陡然掠起一絲凜然的殺機,

  雙目發射出一道駭人的光芒逼視著印度僧人。

  印度僧人不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後退了一步,用手一揚,環圍四周的十三位地獄尊者,立刻取下肩後鐵弓,虎視眈眈,弩拔劍張,大戰有一觸即發之勢。

  殺人殿主神色自如,冷冷問道:「十八地獄尊者,只有五位是忠心我的嗎?」

  印度僧人輕蔑的冷笑一聲,道:「神箭聖手,獨臂金剛,大摔手,掌中石,佛如來等,五位地獄尊者已經慘然身死,甚至於你遣在皇宮的侍衙,也全被消滅。」

  殺人殿主淡淡的道:「神箭聖手等五位地獄尊者,武功高出你們許多,諒你們是以極卑劣的手段暗算他們,殺我一位還我十人,今夜你們十四人休想逃得一個。」

  語音剛落,殺人殿主身軀若似鬼魅般,疾速向印度僧人。

  嗖嗖……二雙箭功空疾射過來。

  殺人殿主冷笑一聲,左右手猛然往外一抄,射來的二箭,皆被他接住,嗖嗖……一排箭雨,向他四面八方同時飛到。

  殺人殿主武功真是絕高,但見他雙手兩雙羽箭,前後左右一劃,那排羽箭全部被他撥落。

  哪知十三位地獄尊者,皆是身負奇技的武林高手,他們的箭上功夫,更是受過特殊訓練,雖然不能如同在地獄大殿中那位一弦五箭齊發的神箭聖手那麼厲害,但在當今武林中可說是罕見的射手。

  只見他們不容殺人殿主有絲毫空隙,羽箭又如漫天飛蝗下罩。

  任你是一位天下第一高手,但處在密密箭雨之下,也難施展神功,何況那些箭雨的每一支羽箭,並不比通常箭手所發射,不但準確至極,而且勁力不同凡響。

  殺人殿主突然一錯手,手中兩雙羽箭,竟被兩支飛來的強弩射斷,嗖嗖嗖……箭雨又疾飛而至。

  殺人殿主豈是易與之輩,厲笑一聲,雙手點、拍、震、拂,那排羽箭又被他空手擊落,而他的身形卻在閃飄擊箭之

  間,緩緩向東方逼去!

  黃古陵看得暗自驚歎!這位殺人殿主武功之奇高,卻勿容忽視,若是換了自己怕不早已死在亂箭之中。

  接著又是嗖嗖……一排箭雨射向殺人殿主,這次射法和上幾次不同,形成三角形,雙袖疾拂迅掃射來的箭雨。

  只見箭雨紛紛外飛,忽聽得,「嗤」的一響。

  三支被殺人殿主指點飛的羽箭,竟然往上飛起,突然轉了一個半弧復射過來,勁勢不減直射之箭。

  這一下太過出奇,殺人殿主躲過二箭,卻被另一箭劃過頸上衣衫,擦過被莫摘星傷的咽喉。

  殺人殿主頓時感到頸部創口,一陣火辣麻,他心中大驚。知道那雙箭,浸過見血封喉,劇烈無比的奇毒。

  一聲淒厲長笑。

  殺人殿主身子已閃到東面一位地獄尊者面前,一掌按出。

  那位地獄尊者閃避不及,胸部重重被擊中一掌,慘哼半聲,倒地身死。

  殺人殿主一掌擊出,身子凌空飛起,又掠向左側丈外一位地獄尊者。

  黃古陵暗喝一聲采:「好一招展翼摩雲呵!」

  人影射下,那位地獄尊者龐大身軀,已經飛出三丈開外。

  殺人殿主欺身攻上,十三位地獄尊者瞬間死了二個,箭陣已破,十一人立將弓箭收起,兵刃紛紛出手圍撲過去。

  剎那間,殺人殿主和印度僧人及十一位地獄尊者,陷入混戰之中。

  十一位地獄尊者之中,兩位使劍,一個用右手劍,一個用左手劍,互為掩護,兩道劍光,左右展開,有如雙龍出海,首先抵住殺人殿主的身形。

  接著,一個手使鋸齒刀的,一個手舞吳鉤劍的兩人,往後側急急上前堵截。

  殺人殿主厲聲喝道:「叛我者死,誰敢抵抗!」

  這時兩位地獄尊者,雙劍齊出,有如奔雷電掣。

  只聽得一陣斷玉之聲,一劍被殺人殿主折斷,一劍被震飛到半空,二聲慘厲嚎嗥!

  兩位地獄尊者各中一掌,亦告畢命。

  殺人殿主身子半旋,一腳踢出,踢中後面使鋸齒刀的地獄尊者的腹部,左肘一撞,中了使吳鉤劍的心坎要害。

  殺人殿主宛如一頭瘋虎!一掌一指,無不是功力凝聚,何況皆中要害,任憑對手的內功深厚,也難逃身死。

  在這剎那間,十三位地獄尊者已死其六,聲勢煞是駭人。

  黃古陵看得大驚,沒想到他這般神勇。

  慘厲叫聲,震盪峽谷,又有三位地獄尊者死在殺人殿主手中。

  印度僧人和餘下的四位地獄尊者,害怕的後退開去,五人形成一個小圓圈。

  這時不知如何殺人殿主也停止攻勢,雙肩晃動了一下,險險跌倒地上。

  黃古陵一驚,忖道:「難道他剛才中的那箭有毒?」

  是的,殺人殿主本來打算在一剎那間,將十四人全部消滅,然後運功逼住毒氣,無奈這些人武功皆是江湖頂尖的一流高手,使他難以在瞬間擊斃他們,此刻,劇毒已經環著血液流入經脈。

  他知道若不及時運功,逼住毒氣,等會就無法自救身死。雖然自己自信能在死前,將五位高手擊斃,但自己也得同歸於盡。

  驀見殺人殿主向前走了兩步,一交摔倒地上。

  四位地獄尊者之中一位手握狼牙短捧者,一個飛身疾撲過來,攔腰橫掃殺人殿主。

  殺人殿主身子猛然往後仰臥下去,忖道:「此人不愧是武林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殺人殿主一腳踢飛狼牙捧,仰臥的身子一翻,右腳又向對方腰部重重掃中,將一個龐大身軀掃飛四五丈外。

  腰部是人體極弱之處,當然這位地獄尊者也無倖免。

  但聽印度僧人一聲陰森冷笑,道:「三位尊者,放箭!他此刻已經毒氣攻身,只要趁他無暇連氣逼住劇毒,片刻後,他就束手被擒。」

  一語提醒三位地獄尊者,他們噢了一聲,同時撤出肩後鐵弓,對準殺人殿主射去。殺人殿主不由心驚,也同時把心一橫,忖道:「自己非拼著性命將四人慘斃掌下不可。」

  驀地——傳來一聲龍吟長嘯!

  接著一條極快的人影,由十餘丈高的坡上瀉下,藍劍出鞘,寒光掠閃,縱到三位地獄尊者跟前。

  三位地獄尊者忽見人影劍光疾飛而至,不由大吃一驚!他們突將上弦的羽箭,改做判官筆使用,三箭同時分刺來人背心與兩肩肋大穴。

  按理來說,在近距離之內,來人飛縱之勢這般迅疾,而這三箭以刺穴的殺手,實是難以閃避。

  哪知來人劍法怪異之極,完全不依常規,劍身一抖,劍峰急閃,首先挑斷左肋下一箭,然後劍柄後撞,又將右面那箭碰開,同時左手往後抓去,將那另一雙羽箭折斷兩截,他這幾手對時候的拿捏,不差亳發。

  三位地獄尊者,心頭大震,立將身形後躍不迭。

  你道來人是誰?原來他是武林後起之秀的黃古陵。

  黃古陵跟著長劍一伸一縮,藍虹暴射,忽向右後方的地獄尊者刺去。

  那地獄尊者一招「舉火撩天」打算以手中弓箭擋架黃古陵的劍勢。

  喇!的一聲輕響,血雨飛濺。

  那位地獄尊者鐵弓被藍劍削斷,頭顱也隨著藍虹斜飛丈外。

  這時殺人殿主及那印度僧人和剩餘的兩位地獄尊者,都已看出來人卻是黃古陵,不禁同時驚『噫』了一聲。

  那位印度僧人見了黃古陵,低沉怒喝道:「好小子,你是找死。」

  手中竹杖向前一點,輕飄飄的好像毫不經意,全不用力,杖尖倏的指到了黃古陵的風府穴。

  這印度僧人在剛才始終沒出過手,這一下出手,黃古陵知此僧是位勁敵,腳下一錯,避過竹杖一點。

  長劍一展,一招「駿馬明駝」向前疾削。

  印度僧人竟把竹杖一橫,迎著寶劍遮擋,按說竹杖遇著利劍,那是必斷無疑,哪知他這一杖,所使的勁力卻是巧到極點,一沾到劍刃,便即隨手一帶,黃古陵竟不由自主的跟他移動三步。

  那僧人的竹杖滴溜溜一轉,用一個「沽」字訣,想將黃古陵的身形帶動,那知黃古陵左手所捏劍訣急地雙指一彈,

  竹杖竟給彈歪。

  那印度僧人竹杖舞到急處,勁力甚大,黃古陵竟能以彈指之力,將它化解,他不禁心中大駭。

  說時遲,那時快。

  黃古陵的長劍一擺脫對方竹杖的沽纏,立刻連攻三招。每一招又分為三式,劍尖所指,都是僧人的要害重穴,瞬

  息之間,連刺九處穴道,而且手法虛實莫測,各具奧妙。

  這印度僧人乃是點穴高手,見了亦自愧不如,但他武功確實高明,奇詭之極,竹杖轉,竟然也在瞬息之間,連下四記殺手,以攻為守,將黃古陵的攻勢一一化解,端的是旗鼓相當,功力悉敵。

  殺人殿主目見黃古陵出身相助自己,大感意外,但他心想可能黃古陵不知自己乃是殺人殿主,但他對於黃古陵的武功,心想能夠接住印度僧人三四十招,也算難得,卻沒存他有勝印度僧人之心,那知一交上手,黃古陵的武功進境竟有如此之神速,令他驚喜萬分,因而他也放心運氣逼住毒氣內浸,緩緩將散入血液的劇毒,凝聚一處,運功逼出體外。

  黃古陵和印度僧人交手三十餘招,一聲大喝,施展自己在深山中悟出的十八妙招連環劍法。

  這十八招一氣呵成,一招快似一招,每一招都是虛實並用,專刺敵人要害穴道,凌厲至極。

  劍法一層,印度僧人果然無法抵擋他這種詭異的劍勢,面帶駭異之色,步步後退。

  驀聽黃古陵一聲斷喝「著!」

  他劍勢演出第七招「追魂奪魄」。

  藍劍似點若劈,懾人心悸竟然透出一道濛濛劍氣。

  印度僧人做夢也沒極想到這個少年,已經練到劍術的極顛,一縷銳利劍氣穿腹而入,鮮血如泉湧出。

  黃古陵射出劍氣,身子一跌,倒在地上。

  原來這劍氣,乃是以本身真力,運注劍中射發而出,是天下練劍之人,最高玄妙之境的神功絕技,功夫深者,七步取人性命,端得無人能擋,黃古陵這次劍氣雖然只有三尺距離,但已令人膽驚心寒。

  其實以黃古陵現在的修為,還不能運射劍氣,因此這下使他耗損功元極甚,真氣不繼,故而立刻跌倒地上。

  印度僧人腹部鮮血宛如泉飛射,但他身軀有未倒下,他見黃古陵跌倒腳下,臉色發白,氣喘吁吁,厲喝一聲,整個身子直往黃古陵倒臥之處,手中竹杖對準黃古陵的咽喉刺去,眼見黃古陵便要傷在該僧最後一擊之下。

  殺人殿主右掌在三丈外微微一揚,刷地一聲,強勁猛擊而至!

  忽地印度僧人慘叫一聲,身軀被擊得在地上滾了三滾,立刻斃命。

  在旁看得呆愕的地獄尊者,突然一聲不響,轉頭要走!

  殺人殿主冷笑一聲,由身側拾起二支羽箭,脫手擲出。

  二支羽箭,破空疾飛,聲勢凌厲,不啻弦上射而且速度竟然奇快無比。

  兩位地獄尊者已經喪魂失魄,只顧逃命,那顧得閃避,其實要躲也難躲開,二聲厲叫。

  兩個地獄尊者,背上各中一箭,帶箭向前踉蹌幾步,倒地而死。

  殘星明滅,皓月西斜,悄然無聲而暗泣。

  峽谷中冷風淒淒,地面上屍體橫陳。

  黃古陵和殺人殿主,盤膝對坐地上,距離約有三丈遠近。

  黃古陵此刻功力深厚異常,他經過半個時辰的調息,功力已經復原,他睜開雙目只見殺人殿主也在望著自己,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黃古陵冷哼一聲,站了起來問道:「你功力已經恢復了嗎?」

  殺人殿主點點頭道:「已無性命之慮,只是餘毒尚未除盡。」

  黃古陵道:「好吧!那麼我改日再找你結賬。」

  殺人殿主心頭一震,忖道:「難道他已知自己是殺人殿主?那麼他為何要援救自己,此人年紀輕輕,功力進境如神速,真是令人驚疑,尤其是他剛才的掌式、劍法,乃是武林罕見的奇招異式,他若能相助自己,定是—得力的助臂。」

  黃古陵說完,轉身舉步欲走。

  殺人殿主叫道:「黃老弟,你欲去何處,今日救命之恩,沒齒不忘……」

  黃古陵轉身過來,冷澀澀一笑,道:「我並不是存心救你,而不願你死在別人之手。」

  殺人殿主裝著茫然不解,道:「黃老弟,你的話是什麼意思,老朽甚是不解。」

  黃古陵劍眉微剔,冷冷的道:「你何不自我介紹,你就是殺人殿主,哼!我真佩服你機智無倫,一手覆蓋千萬武林同道的耳目。」

  殺人殿主突然仰道一陣呵呵長笑。

  黃古陵厲聲喝道:「你笑什麼?」

  殺人殿主驀然止住笑聲,道:「既然我的面目已為你看出,我何必再在你面前假裝,是的,我是殺人殿主,也是武林七聖中的佛聖冷孤一燈,亦是野狼神偷易中物,即現在的終南劍客姬清羅。」

  黃古陵聽得心中震驚不已,若不是他要口說出,做夢真也想不到一個人,竟然化身那麼多人。

  但他有些懷疑,武林中有佛聖、野狼神偷、終南劍客真有其人,他到底怎樣假冒如許多人而武林中竟無一人知曉?

  殺人殿主像似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我所假冒的人,他們都已經死了,所以武林中從來也無地辨出我的真面目,其實我的真面目,天下間只有劍聖莫摘星知曉。」

  黃古陵怔了一怔,忖道:「他這付終南劍客姬清羅的面目,難道亦非廬山真面目嗎?」

  黃古陵真想看看他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殺人殿主突然輕哼—聲,道:「黃老弟,令師孫先磯之死,我傷心的很,現在我無論如何向你解釋,你也是不會相信的話,不如以後你去體會吧!」

  黃古陵輕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是的,黃古陵絕對不會相信他的話,但是對於他的仇恨,成見,也漸漸動搖了,反而,對於這位神秘的殺人殿主有著無比的好奇心。

  黃古陵出了峽谷,轉了一個彎,竟又繞到山坡之上。

  只見殺人殿主緩緩向西面峽谷走去。

  黃古陵不敢太迫近他,可是出了峽谷,卻失去了殺人殿主的人影,黃古陵在周圍轉了幾圈,仍然不見他的蹤跡。

  黃古陵好生失望,竟然跟蹤斷線。

  突然後面傳來一絲「噗嗤」的笑聲。

  黃古陵轉身疾速望去。

  他不禁嚇了一跳,後面一株松樹枝上,竟不如何時坐著那位玄色衣裳的神秘少女,她甜甜嬌笑著的雙眸,靈活的望著黃古陵。

  黃古陵見到這位淘氣女郎,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喜歡,他想:「這個妙齡女郎,若做自己的妹妹不知多好……」

  但見那玄色衣裳的少女,手指著黃古陵笑道:「喂!你現還再找我嗎?」

  她的話是以為黃古陵從昨夜到現在一直尋找她,黃古陵聽得心內暗笑,想道:「她真是幼稚。」

  黃古陵微然笑道:「是啊!我在找你,不知你到了何處?」

  玄衣少女,突然兩腮微鼓,嗔怒道:「哼!你騙人。」

  黃古陵笑道:「我沒騙你啊,喂,小公主,你叫什麼名字?」

  玄色衣裳的少女格格嬌笑道:「嗯!你這人真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玩一玩,吃一種很好吃的東西好嗎?」

  黃古陵笑道:「要去哪裡玩?有什麼東西好吃。」

  玄衣少女,竟像似孩子般,負氣道:「你先說要不要跟我去,不然我要走了。」

  說著,她飄身落下高達七丈的松樹,竟像似一片落葉,緩緩飄下似的,黃古陵看得暗驚,她的輕功真是高得駭人。

  黃古陵見她要走,忙道:「好!我跟你去。」

  玄衣少女嬌聲一笑,道:「我要帶你到我那裡去玩,吃那雪蓮。」

  黃古陵聞言一怔,「雪蓮?!」

  這種人世奇珍,她家有嗎?要知雪蓮乃是世間奇珍靈藥,能治敗血,虧損,創傷,並可解各種奇毒,練武人吃了可助長精氣,功力,可稱是江湖死林中人朝夕夢想一得的仙方妙藥。

  黃古陵想罷,點點頭道:「好吧!我到你家去玩一玩。不過,你先要告訴我,你名字叫做什麼?」

  玄衣少女嬌笑道:「你這人竟然討價還價了,我告訴你,但你卻不能將我的名字告訴別人喲?」

  黃古陵見她的一舉一動,全和一個剛出世的孩子一般,這種塵世未深的少女,一旦遇著有邪噁心腸的人,當是極其危險,他點點頭表示答應她。

  她高興的像似一雙出巢乳燕向前飛去,笑道:「我姓李,名叫飛燕。」

  黃古陵展開輕功跟去,心中暗笑忖道:「她的名字,確是名符其實,像似一隻燕兒。」

  二人在深山中飛馳到中午,黃古陵也不知道這山嶺的地形,奔馳幾個時辰,幾乎不辨東西南北,只是越走越見山脈起伏,遠遠前面一座高插雲霄的大山,越來越顯明瞭。

  天將未時時分,已到了那座大山前面,山上冰雪覆蓋,半山腰處,伸出一座白雪皚皚的山峰,擋在前面。

  這座山峰,好像—雙大飛禽,頭東尾西,披著滿身白色的絨毛,黃古陵突然出聲問道:「燕小妹,那是什麼山?」

  他們走了半天,黃古陵和她的稱呼已經改變了,二人真像是一對兄妹似的。

  李飛燕說道:「這山名『惡禽山』,盛傳昔年有種大惡禽出產此山而得名。」

  黃古陵「呵」了一聲,繼續前進。

  上了惡禽山,景色隨之一變。

  山上雲海迷茫,雪峰矗立,恰似水晶一樣,閃閃發光,積雪的高峰在陽光照射之下,幻出千般彩色,萬道霞輝,宛若置身仙境—般。

  黃古陵忍不住在山腳下留連觀賞,噴噴讚歎,道:「這雪山景色美麗極了,若有一個湖,那真是湖光山色,互相輝映,豈不更美。」

  李飛燕笑一笑,道:「更美麗的景色還在後頭呢?」

  黃古陵微然一笑好奇之心,油然而生,道:「真的麼?」

  他被她所說的美麗景色,倏然神往。

  過了這座天山,縱目四望,但見冰川交錯,儼若銀龍,又是一番奇景。

  由於初春陽光的折射和散射,整個冰層都變成淺藍色的透明體,端的是綺麗萬狀,難以形容。

  因為日光下的雪比較潤濕,黏重,這種雪裡面水份較多,落在冰川口,未凍結成為冰層之前,就像一朵朵梅花。

  黃古陵目睹這種雪景,想起一首詩念道:「春雪滿空飛,觸處似花蕊,不知山裡樹,猶若是真梅?」

  真是一種人間罕見的奇景。

  李飛燕帶著黃古陵正在縱目溜覽冰川奇景,忽聽山腰底下,刺啦啦的一片聲響,倏見兩個穿著一身灰色箭衣的人,竄上斜對面的那座山峰。

  這冰峰錯雜,雖然所隔不過里許之遙,但那兩條人影,一轉入山口,已被岩石遮沒身形。

  黃古陵心中愕然,沒想到這種深山冰川裡,竟還有江胡武林中人的行蹤,他不禁轉首望著李飛燕欲找出滿腹狐疑的答案。

  忽又聽一陣琴聲緩緩傳來。

  那琴聲極是清晰,黃古陵知音番律,聽出那是一種五弦的胡琴,聲調蒼涼之極。

  李飛燕那張嬌麗的臉容,也是罩上一層訝異之色,道:「是什麼人來到雪山?」

  黃古陵道:「這地方是大雪山?」

  李飛燕笑道:「是啊!我家便在大雪山的天女湖上。」

  黃古陵微然笑道:「那麼燕小妹,當是天女之女啊。」

  李飛燕正色道:「你不要取笑,大概有什麼壞人要到我家來擾亂,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吧。」

  兩人面容一肅,迅即而去。奔過二座冰峰,轉過一過山坳,忽覺眼睛一亮,群峰環抱之中,竟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湖

  水。

  黃古陵一眼望去,但見湖水清澈,碧波蕩漾,湖中片片閃光的浮水,湖水連天,天連水,恍如湖泊就在天上。

  黃古陵心道:「天女湖的得名,可謂是名副其實,如此看來李飛燕的家,倒真是個世外桃源之境。」

  李飛燕突然轉過頭來,對著黃古陵說道:「黃哥哥,你是否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黃古陵見她那雙在眼睛中,滿是期待的秋水,於是笑道:「燕小妹,你就是請求十件事,我也答應你。」

  李飛燕嬌聲笑道:「這樣太好了,黃哥哥,我要請求你在此稍待,等我回去向母親說你來了,請她再去請求我婆婆准你去到我家後,我才來接你。」她一雙企求的眸子,期待黃古陵的答覆。

  黃古陵聞言怔了一怔,但隨即笑道:「你婆婆若是不答應,那麼便怎麼辦?」

  李飛燕呶著嘴說道:「不會的,我婆婆性情雖然乖僻古怪,但卻極為疼愛我和母親,我想她老人家會答應。」

  黃古陵笑道:「若我等你到晚上還不來,那我便自己去尋你。」

  李飛燕急道:「不行!我婆婆武功高得很,而且若違背她規條者,非被處死不可。」

  黃古陵見她慌急之狀,微然一笑道:「好吧!我答應你。」

  李飛燕聞言立刻喜上眉稍,說道:「黃哥哥,你放心,婆婆若不答應,我會再偷跑出來找你的。」

  說著話,她人已急馳而去,瞬間沒入冰川雪峰之中。

  男女間的愛情,竟是如此微妙,一個純潔的妙齡少女,流露出無邪的真愛,正是人見人愛,我見猶憐。

  黃古陵想起連日的際遇,真是光怪陸離,他暗笑著自己跟了一位初相識的小女郎,跑了這般遠的山路,沒想到得來的是冰天雪地中受凍挨餓。

  

  想到冷,黃古陵不禁好生奇怪,原來他身此地,竟然氣候暖和已極,不像在惡禽山時那般寒冷。

  心中忖道:「大概這邊地下有著火山,或是溫泉地道的蘊藏所在。」

  但聽那琴聲響起之處,有人唱道:「來如流水兮,逝如風。不知何處來兮,何所終——

  百歲光陰,七十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

  黃古陵聽得心頭一震,不自禁口叫道:「是藍星……」

  這歌聲,他曾經在韓芝香傷勢沉重時,聽藍星在溪畔唱過。

  他展開身子下了崗丘,只見湖邊綠草如菌,雜花生樹,花樹叢中,有白紗衣衫迎風飄拂。

  黃古陵怔了一怔,藍星乃是穿著藍色衣衫,哪會是白衣?

  猛在此時,忽聽有人叫道:「小妮子原來你在這兒。」

  聽到人到,樹蔭下突然撲出兩名大漢,一身灰色箭衣,滿面獰笑,伸手朝那白衣女子便抓。

  黃古陵心頭一驚,便想現身去救,忽聽得那兩人,「哎喲」一聲,一個滾地葫蘆,從山坡上直滾下去,動彈不得。

  突然一個紫袍道人現身而出,手拿拂塵,黃古陵看得輕啊了一聲,叫道:「果然她正是藍星和那邪聖,怎會在此出現?」

  一塵道人現身後,向白衣女子恭身道:「公主,一切佈置停妥,只須等待援手到來。」

  猛然花樹叢中人影一閃,有個極其冷峭的聲音,說道:「好手法,好手法,咱們老朋友又見面啦!」

  聲落人現,那人面上交叉兩道刀痕,圓睜獨眼,似笑非笑,在湖光山色掩映之下,更顯得詭秘之極,可怖非常。

  一塵道人見了那獨眼人,臉色微變,但隨即說道:「當年之事,實是出於無意,雷大哥你何心耿耿於心。」

  那人哼了一聲,臉上肌肉扭曲,更是難看,只聽他冷冷說道:「要我不耿耿於心,那也容易,你走過來,讓我照樣的在你的面上劃上兩刀,再剜掉你的一雙眼睛,這就算公平的了結啦!」

  一塵道人冷然道:「雷大哥,你在公主面前,未免太無禮吧。」

  說話之間,避開三劍。

  黃古陵看得起疑不已,聽他們的話,好像似同道中人,但卻見面就打。

  那獨眼人劍法凌厲,一劍快似一劍,第四劍一招「白虹貫日」直取一塵道人胸膛的「當門穴」,劍勢雄勁,萬難閃避。

  一塵道人忽的一轉身,拂塵一揮,千縷玄絲,立刻纏向對方長劍。

  那知獨眼人冷笑一聲,噓氣一吹,劍把一顫,鐵拂塵的千縷玄絲,竟如風中游絲,飄飄飛揚。

  一塵道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對方的氣功竟然練到如此境界。

  說時遲,那時快。

  獨眼人長劍一抖,刷刷刷,又已連推三招。

  一塵道人拂塵揮舞,只能封閉門戶,更無餘力進招。

  黃古隨心頭大驚,一塵道人的武功自己是知道的,沒想到他在幾招下,便被那獨眼人逼得手忙腳亂,而藍星竟然也不阻止兩人兇殺。

  獨眼人越攻越急,一口劍使得神出鬼沒,劍劍指向敵人要害,一塵道人連連後退,頭上冒出騰騰熱氣,心中暗暗叫苦。

  霎那間已鬥了三四十招,只見獨眼人又運氣一吹,橫劍一削,一塵道人的拂塵登時斷了一縷,如亂草般飄蕩空中。

  一塵道人的拂塵,塵尾若然聚在一處,那是天下最利害的寶劍也不能截斷,但被獨眼人運氣吹散,再把內家真力運到劍上,那就等如一束拆散的筷子,容易折斷一樣。

  邪聖一塵道人,驚駭得後退數步,轉眼望著藍星。

  一聲慘哼,一塵道人背部被那飛劍刺中,透過胸部半尺,他身軀搖晃了兩下,淒然說道:「公主,你那樣殘忍,想不到我一塵死在你……」

  但聽藍星淡淡道:「一塵道人,你對我已經漸漸變心,你是知道咱們的組織,一有異心,立刻處死。」

  邪聖一塵道人,臉色由紫發青,厲笑一聲,道:「好!好!你竟然比殺人殿主更慘酷無情……」

  說著話,他伸手將那柄劍拔起。

  但是,獨眼人不容他有所動作,一掌拍中他背心。

  一塵道人踉蹌幾步,轉過頭來瞪著獨眼人,身軀緩緩的倒了下去。

  黃古陵驚愕萬分,一塵死前之話,令他對藍星的狠毒和狡猾,震駭不已,尤其是藍星在石壁中南殘天所說的身世來歷,使他懷疑。

  她是什麼人?

  她有何種組織?」

  邪聖一塵道人在黃古陵心目中雖無好感,但一位名震江湖,叱吒風增雲的一代高手—— 邪聖,竟然落到這般地步,他不禁替他不值得。

  獨眼人由一塵道人手中奪取了長劍後,恭恭敬敬的向藍星行了一禮,道:「子午劍雷震子,敬領公主吩咐。」

  只見藍星問道:「雷震子,殺人殿主的行蹤,是否已探查清楚。」

  子午劍雷震子說道:「殺人殿主,雖然已得到全部殺人指,但他若無毒聖南殘天,雖然得到殺人指,也是枉然,今日咱們下了這個圈套,定然可以捉到殺人殿主。」

  藍星問道:「咱們人力夠嗎?殺人殿主的武功,你們是知道的,前日去捉他的印度僧人和十三位地獄尊者,竟然全軍覆沒。」

  黃古陵聽了此話不禁驚暗叫道:「原來她是清廷的鷹爪!」

  但聽子午劍雷震子,說道:「佈置的人是摧毀玄鐘教的原班人馬,諒殺人殿主這次無法脫逃。」

  黃古陵聽得又是一震,自己一月荒山練功,沒想到武林中有這般變化,玄鐘教已經被毀滅了。

  只聽藍星冷冷說道:「玄鐘教雖然全部生力軍死傷殆盡,但武林玉女蕭柔嬌卻被逃脫。」

  子午劍雷震子道:「武林玉女蕭柔嬌,遲早她會逃不出公主布下的天羅地網。」

  藍星輕哼了一聲,道:「南殘天現在傷勢如何,是否能夠支持三日?」

  子午劍雷震子道:「這下不敢斷定,公主跟他時日極久,定知他的功力深淺。」

  藍星道:「好,咱們現在去看他。」

  她說著話,站了起來手中琴錚錚錚,響了幾下。

  黃古陵陡然感到胸口氣血一陣波動,原采她的琴聲,是一種魔曲,趕忙一斂心神,好機智的藍星,她的琴聲彈出,立刻凝神靜聽四周有無聲響。

  幸虧黃古陵功力至爐火純青之處境,那魔曲無法傷他元真,如稍一不慎,便要被她發現。

  黃古陵遙遙尾隨著二人,心中不斷的推忖:「藍星的身份,他已經略微知曉了,但他懷疑的是,為何藍

  星會和殺人殿主作對?顯然他們同是清廷的鷹爪,難道其中有一人是叛離清廷的?」

  沿著天女湖畔直走,來到一座削壁前,忽聽子午劍雷震子大喝道:「何方小子,跟蹤在後。」

  黃古陵始終距離二人二十餘丈,而且假借冰塊,岩石掩護身形,沒想到也被對方發現,那麼這位雷震子武功之高,可以想像了。

  於午劍雷震子喝聲甫畢,肩後之劍已經撤出鞘來,冷森森—笑聲道:「你縱然輕功到家,但也難逃我這雙耳朵,還不現身更侍何時?」

  忽聽得「叮」的一聲。

  只見雷震子手中長劍,被一枚暗器擊中。

  黃古陵心中大奇,忖道:「竟然有人替我亮相,誰人有此功力,竟能把他手中的劍,打得嗡嗡作響。

  但聽一個聲音接應道:「你老子就在這兒,你眼睛瞎了嗎?」

  黃古陵在他們分神的當兒,已經捷速的逼近藍星二人七八丈遠近。

  只見右方身側,突然多了一人,臉如鍋底,發如亂草,鼻孔朝天,身上鶉衣百結,竟然是個叫化。

  黃古陵大是驚疑,此人與已漠不相識,他怎麼會頂替自己亮相?

  那怪叫化撐著鐵拐,一跛一拐的走出去。

  子午劍雷震子和藍星,本以為是殺人殿主出現了,那知竟是—位叫化子,江湖武林中,他們從來沒聽過有這種叫化高手。

  雷震子雖知來者不善,但自恃身負上乘內功,凌厲無匹的劍法,也並不怎樣放在心上,當下冷笑說道:「閣下不知跟蹤多少時候了?」

  那怪叫化一聲冷笑。道:「在你們殺了一塵道人叫化就來了。」

  子午劍雷震子和藍星心中大驚,這樣說來剛才的話都被他聽去了。

  藍星突然嬌聲笑道:「一塵死了,你是看不過眼嗎?要替你朋友出頭?!」

  怪叫化又是冷聲一笑道:「我這窮叫化那來的許多朋友?不過,我看一塵為你做了不少汗馬功勞,而你卻將他處死,於情於理未免太過不去。」

  喀喀喀,怪叫化怪笑了幾聲,指著雷震子說道:「這個臉上有瘡疤的人,我曾經在京城看到他替清朝皇帝的妃子洗

  腳,想來大概是皇宮的看家狗了。」

  子午劍雷震子被他這番嘲笑、辱罵,不禁勃然大怒,喝道:「你這臭叫化,當真活得膩了。」

  出手如電,刷的一劍。

  那怪叫化枴杖一豎,只聽得「噹」的一聲,火花四濺。

  雷震子的身軀竟被彈到半空,就在空中一招「鵬搏九霄」凌空下刺,劍勢凌厲之極。

  怪叫化喝聲好,隨手一抖,鐵拐倏的直彈中起來,杖尖指向雷震子「丹田」要穴。

  子午劍雷震子一個觔斗翻了下來,長劍疾點怪叫化的「肩井」穴。

  怪叫化微—縮肩,杖頭稍偏,雷震子的長劍與怪叫化的鐵拐交擦而過,這—招,雙方都是險極,拿捏時候,好到毫巔。

  黃古陵看得不禁暗暗歎服,這兩人的武功皆是奇高無倫。

  只見怪叫化鐵拐一抽,順勢反展,疾如駭電奔雷,砸劍刺穴,咄咄逼人。

  雷震子一劍刺出,左掌一拍,只聽「叮噹」一聲。

  雷震子藉著鐵拐彈劍之力,身形又歪過—邊,左掌拍下,恰好拍到怪叫化後頭的「天柱穴」。

  怪叫化喝了聲:「好!」

  他竟像背後長著眼睛一樣,肩頭一撞,反拐一抽,以攻對攻,將雷震子的招數化解開去。

  雷震子驚駭之極,叫道:「你是鐵拐仙?」

  原來鐵拐仙乃是三十餘年前,名震關外的怪丐,但是這些年來已經盛傳此叫化死了,沒想到今日會突然出現。

  怪叫化瞪目道:「怎麼?你怕?!」

  雷震子冷笑道:「你就是真的鐵拐仙,我也不怕你!」

  一掃「野火春風」劍尖一挑,又刺過去。

  鐵拐仙霍的一跳,鐵拐一掃,迅即還招,這一來雙方鬥得更烈。

  但見杖影如山,劍光似練,殺得難解難分。

  鐵拐仙腕力驚人,碗口般的鐵拐舞弄起來,如拈燈草,揮灑自如,杖風所至,沙飛石滾,好不驚人。

  雷震子劍走輕靈,劍勢如虹,變化莫測。

  黃古陵看得目眩神搖,只見劍來杖去,二人皆是武林一流高手,只要稍一不慎,就要血灑黃沙。

  驀然,忽聽得腳步聲與口哨聲。

  黃古陵心頭一震,只見四面八方突然湧出二十餘人。

  這群人輕功像似奇高,剎那間,已經圍撲過來。

  接著,黃古陵忽見東北角,湧出黑壓壓一群人,他們都肩背弓箭,瞬間在外圍布下一個劍陣。

  黃古陵怔了一怔,心想那一百多位箭手,武功平平,但他們一旦射出連珠弩箭,縱是身負絕功的人也難以抵擋。

  何況遠有那二十餘位武林高手,其中還有一位身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以首那位似是天竺僧,武功大概不弱於子午劍。

  這時鐵拐仙一根枴杖,就如怪蟒毒龍,凌空飛舞,每一招都挾著勁風,呼呼轟轟的作響,使到疾時,但見四面八方都是鐵拐仙的身影,竟不知何虛何實,一根拐就如同化了數十百根,拐影如山,把雷震子罩在當中,端的是風雨不透。

  但見雷震子所發的劍招,圈子越縮越小,到了後來,就只見一團銀光,有如星丸跳躍,飄蕩不休,但他的劍法也確有獨到之處。

  激鬥中突聽鐵拐仙一陣呵呵長笑。

  手中拐,恍似雷奔電閃,連環攻出十五拐,雷震子長劍也施出絕招接架,『錚錚』一串金鐵交響!

  雷震子被震得後退十五步,這時鐵拐仙若再攻出一拐,雷震子定難招架得住,不知怎樣鐵拐仙卻不再攻擊。

  雷震子接了十五招後,只感右臂酸麻,亳無知覺,「錚!」的一聲,長劍落地。

  黃古陵乃是極機智的人,他這一下看出鐵拐仙的武功,勝過雷震子極多,他不急於求勝,可能另有用意。

  驀然間——

  藍星命令道:「全部高手,速去梅花巖,咱們已中了調虎高山之計。」

  這時鐵拐仙呵呵一聲豪氣千雲的長笑。

  他的身形恍似一縷輕煙,如電也似的撲過黃古陵存身處,揚長而去。

  那些箭手以及二十餘位高手,聽了藍星號令,立刻轉身向西.北方趕去,竟沒一人攔截鐵拐仙。

  黃古陵聽了鐵拐仙笑聲,心頭一震,他的笑聲竟和峽谷中殺人殿主的笑聲一模一樣。

  他心想:「怪!真怪!莫非又是他?」

  黃古陵展開輕功,尾隨追去!

  只見鐵拐仙疾速馳人冰河中一道峽谷,黃古陵身形一加速,人也進入冰谷,鐵拐仙身如急電,閃入谷中一座冰屋。

  黃古陵不禁停下身形,遲疑不決,突然一個朗朗聲音由冰室中傳出道:「是黃老弟嗎?請進內一坐。」

  黃古陵眉頭微皺,這聲音不是殺人殿主會是誰?自己行蹤己被察覺,只得硬著頭皮進去。

  黃古陵應聲道:「我來了。」

  說著進入冰屋,原來這屋乃是天然一個山洞,黃古陵一腳踏入頓時感到裡面溫暖異常,抬頭一望,只見裡面有三個人,一位赫然是終南劍客姬清羅,另位竟是腿斷手殘的毒聖南殘天,還有一個自己所不認識的黑衣漢子,環眼濃眉,長像極酷似劍聖莫摘星。

  這時毒聖南殘天,竟然昏昏沉沉的熟睡在一張草蓆上。

  終南劍客姬清羅,伸手診斷著南殘天的脈膊,搖一搖頭歎道:「若無本門『日月冰魄丹』,他難活過七日。」

  那黑衣大漢轉眼打量一下黃古陵,出聲問道:「日月冰魄丹,咱們要如何取得?」

  姬清羅向黃古陵微然一笑,道:「這個要請黃老弟相助了。」

  黃古陵冷哼一聲;道:「我會答應你嗎?」

  黑衣大漢突然站起身來,姬清羅立刻叫道:「古強,不可無禮。」

  黃古陵冷冷一笑,轉身便要走出冰屋。

  但聽姬清羅叫道:「黃老弟,暫請停步,你已經親耳聽到藍星的話,你隱約已知她的身份。」

  黃古陵聞言停止回頭說道:「你們二人同是一丘之貉,黃某決不會助你人中任何一人。」

  姬清羅笑道:「我不敢央求黃老弟相助,但是這南殘天的性命,你救他一救又何妨,這個可憐老人一生從事復興明朝大志,今日落個如此慘況,你若是漢人,倒應該救他一救。」

  黃古陵聽得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難道這位殺人殿主,乃是胸懷大志的明朝志士?想至此處,殺人殿主被印度僧人群起戰殺之謎,已略為清楚,可是這位殺師之仇人,自己如何能夠與他相處?

  黃古陵冷冷道:「任憑你嚼斷七寸不亂之舌,誰會相信你的話。」

  殺人殿主呵呵一聲清笑,道:「毒聖南殘天,原名南明忠,乃是袁祟煥麾下的軍師,明朝落入滿清皇的魔掌,南明忠立刻化名南殘天遠走西域,得一部毒經,潛心研究,得了毒聖盛名,他因從事推翻滿清復興明朝大志,加入玄鐘教,想假借玄鐘教之力,奠下復明勢力基礎,茲因玄鐘教內部紛爭,一蹶不振,於是南殘天獨自上京,欲謀毒殺滿清皇不成,被滿清鷹爪圍殺,斷了以腿一臂……」

  黃古陵聽得不禁熱血沸騰,想不到這位殘廢老人,昔年竟是明朝大將袁祟煥之軍師。

  殺人殿主微然一頓之險,又說道:「南殘天毒殺清皇事敗後,仍然不失大志,獨居荒山苦研一件秘密……」

  黃古陵不禁問道:「那是什麼秘密?」

  殺人殿主道:「便是殺人指之秘密。」

  黃古陵道:「殺人指?」

  殺人殿主微然一笑,問道:「黃老弟,你知道殺人指瘋狂武林人心,天下江湖中人不惜性命,或是身敗名裂,冒著刀頭舔血之後,竭盡心智,欲得殺人指,其實殺人指的真正價值,你是否清楚?」

  黃古陵道:「據那日南殘天所說,殺人指牽著玄鐘教創教始祖藍真人的秘密。」

  殺人殿主笑道:「殺人指有關藍真人的秘寶是不錯,但是如其人所說絕壁機關藏有藍真人面壁四十九年的武功心法,南殘天縱然學得了絕功,天下無敵,又何能推翻滿清?」

  黃古陵暗道:「是啊!他全身殘廢,縱然學得武功,天下獨尊,又有何用?」

  殺人殿主又道:「石壁機關,建築乃是在三國時代,也非藍真人所建,那機關中的秘密,乃是珍藏著三國一代軍師諸葛孔明一部兵法,以及難以數計的黃金珠寶,至於武功秘笈以及奇珍靈藥,如有的話,也是藍真人發現機關秘寶,四十九年面壁之後的事。

  南殘天潛心研究殺人指的秘密,便是欲得那部「諸葛兵法」,只要得了此書,取得那難以數計的黃金作為反清義師的軍費,不難將滿清蠻子趕出關外。」

  黃古陵聽了這番語言,對於殺人指之秘密,已經全部清楚,南殘天原來是明朝志士,所以他的行蹤,才會那般詭秘,可是他這樣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卻為一個少女所出賣。

  殺人殿主突然仰首長歎了一聲,道:「可惜的是南殘天的來歷,我最近方知道,不然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老朽曾經走遍天涯海角,訪尋南殘天,如果我能一下找著……」

  他說到此處,住口不言,轉過話鋒,道:「他的傷勢,乃是蕭柔嬌毒針所傷,以及藍星的鷹犬,為逼問他殺人指之秘密,方將他折磨成這樣。」

  黃古陵聽得恨極了藍星,想不到她忘恩負義,陰狠歹毒的殘害他,這種女人若不將她碎屍萬段,難消我恨。

  黃古陵突然問道:「日月冰魄丹,乃是你師門之物,你叫我如何相助。」

  殺人殿主微笑道:「黃老弟,大概略知老朽師門的關係?」

  黃古陵心頭一震,暗道:「那是我偷聽他和蕭柔嬌之話,難道他都知道。」

  想到這裡,黃古陵內心無比驚駭,若是殺人殿主要傷害自己,真是十條命也無法保全。」

  殺人殿主又說道:「老朽的師門,便是天女湖的主人,日月冰魄丹,乃是本門秘寶,當年老朽師父煉製三粒,目前還沒聽說用過。」

  黃古陵道:「你要叫我如何去取『日月冰魄丹』。」

  殺人殿主道:「如明要不能,只有偷盜。」

  「前者,你雖然得美人垂青,但要討那日月冰魄丹大概還不能討得。」

  黃古陵虎目圓睜,望著殺人殿主,他想不到自己和那神秘少女李飛燕有交情,他也非常清楚。

  殺人殿主微然一笑,又道:「所以目前只有偷盜一法,我現在告訴你,你若進入天女湖水晶宮,李飛燕告訴你一間房屋無論如何不可進入,『日月冰魄丹』便是藏在其間,老朽現在立刻回到松崗鎮,如你得了日月冰魄丹後,立刻趕至松崗以西九松墓地,便有人帶你進入。」

  黃古陵冷冷道:「我乃是為救南殘天之命,並非相助於你。」

  殺人殿主微微一笑,道:「事不宜遲,他只剩有七日性命,為避滿清爪牙追截,老朽等只有先走一步了。」

  那位黑衣大漢,將昏昏沉沉的南殘天抱起,殺人殿主向黃古陵—拱手,立刻走出冰屋。

  黃古陵呆呆站在冰屋中出神,腦海不斷思索著殺人殿主的話,以及近日來所遇見的怪事。

  他想:「殺人殿主若不是胸懷大志的英雄,便是一個極端奸猾的漢奸!」

  但是,任他是英雄也好,漢奸也好,自己總是和他有著不共戴天的血仇,當今答應他偷盜日月冰魄丹,乃是為著救治南殘天之命。

  要知黃古陵乃是一位俠義中人,明室滅亡,滿清人統治中原,殘殺漢人,黃古陵自幼心靈中便有了一個抱負,現在他得知南殘天是明朝的遺臣,性命垂危,做一個漢人的明室遺民,豈能目睹這樣一位英雄性命不救?

  突然一聲慘叫傳來!

  黃古陵心中一震,忖道:「殺人殿主等已為人發覺?」

  黃古陵走出冰室,展開身形向慘叫聲處馳去!

  那聲音竟然在西北方,那是天女湖畔的方向。

  驀然,巳來到天女湖畔西北角,只見一條冰川,有如天河倒掛,從山頂直瀉下來,想是因為地質氣候溫暖之故,冰層並不似其他冰川的凝結不化,冰層的下面雖然仍似一座座小冰山,上面卻有了大半碎裂成為冰塘,有的如磨盤,有的如雲石片,隨著融化了的雪水,嘩啦啦的沖瀉而下,注入天湖。

  湖中的浮水,就是這樣來的。

  黃古陵極目遙望,冰川的上端,接近山頂之處,竟似有幾幢宮殿式的建築,但因距離遙遠,看不清楚,還不敢確定,那是房屋宮殿,還是岩石的肖形。

  黃古陵轉出一道冰谷,立刻看見一個玄色裳少女被二十餘人圍著。

  黃古陵心頭一震,即知那被圍的少女是誰了。

  他仰首一聲龍吟長嘯,凌空飛落,口中叫道:「燕小妹,我助你來了。」

  黃古陵半空一掌擊向李飛燕的壯漢,他的掌勢恍似奔雷閃電,一聲慘哼,那壯漢被震得心脈俱斷。

  李飛燕見到黃古陵,喜悅叫道:「黃哥哥,是你,我找得你好苦啊!」

  她竟然拉著黃古陵左手,滿臉嬌笑著。

  黃古陵雙目一掃這一干人,只見是那位身披大紅袈按的喇嘛,以及那天竺僧,及一些箭衣勁裝漢子和七八位裝扮邪形的武士,藍星和子午劍雷震子,以及那一百餘位箭手,全都愣在此地。

  黃古陵出手擊斃一位勁裝漢子,頓時令全場眾人怔了一怔,突然一聲大喝,二個箭衣勁裝漢子又猛撲過來。

  黃古陵冷笑一聲,欺身而進,右掌如同靈蛇吐信,一伸一縮。

  兩聲慘哼,面前二人又死在他掌下,這種聲勢,令那喇嘛及天竺僧,縱然變色,四道神光凝注在黃古陵臉上。

  李飛燕突然嬌聲道:「黃哥哥,我母親和婆婆來了,咱們不怕他們人多勢眾啦。」

  她的話,令眾人將眼光向冰川入湖之處望去!

  忽聽得異聲驟起,冰川上游有一點黑點順流而下,漸見擴大,原來是—葉小舟,舟中立著二人。

  那位天竺僧突然在那位喇嘛耳中低語幾句,他們二十餘人紛紛圍上冰川入口之處。

  黃古陵心中一動,忖道:「她婆婆據說是殺人殿主之師門,不知她是怎樣—個人?」

  凝神看時,但見那一葉輕舟,在冰海之中緩緩流下。

  須知那冰海是從山頂倒瀉下來,水勢甚急,而且冰河之上,到處都是冰塊,冰河之下,又是亙古不化,一座座小山般的冰層,莫說是小舟,就是大船,碰著冰塊,觸著冰層,也會被砸得粉碎。

  但那小舟卻是奇怪之極,在湍急的冰河之中順流而下,竟然如在平靜的小河般行一樣,又如有無數隱形的力士替它把舵一般。

  竟然十分平穩,不疾不徐,在冰塊激撞,水流咆哮中緩緩流下,小舟到處,冰塊就向兩邊排門,竟似給它讓路一般。

  黃古陵看得大驚,見此情形,已知舟中之人有不可思議的本領,好奇之心,更是熾盛。

  猛聽李飛燕在耳邊說道:「黃哥哥,等會我母親試你武功時,你盡力施為。」

  語音中,小舟已經越來越近,只見舟中後頭立著一位白髮少婦,面若凝玉,嬌嫩鮮紅,可是卻無半絲笑容,冷冰冰的。

  前頭是位中年婦人,顏容美艷,滿臉嬌笑,像似一朵盛開的花朵,她的面容是多麼酷似李飛燕。

  兩女的神色,有著相反的對照。

  黃古陵看得眉頭微皺,低聲問道:「燕小妹,你婆婆沒來嗎?」

  李飛燕笑道:「看啊!那白髮女子便是我的婆婆。」

  黃古陵聽得大驚,那白髮少女竟然是她婆婆,這樣看來,她大概駐顏有術,方保住少女的面孔,可是為何滿頭白髮?

  那小舟來得更近了,相差十餘丈遠就要駛入天湖,那個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突然大喝一聲,道:「誰是雪山天女?」

  飛身一起,躍人冰川,腳點浮冰,疾如鷹隼,奔向那隻小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疾抓前面美艷婦人。

  虹衣喇嘛這一手登萍渡水的功夫,真是超群拔萃。

  眼見紅衣喇嘛的「靈山掌」疾如風電,看看就要抓到中年美婦身上。

  只聽中年美婦格格一聲嬌笑,剛欲出手。

  忽然那白髮女子,手指輕彈,快捷如電,一塊浮冰正正彈中那紅衣喇嘛的心窩。

  那紅衣喇嘛慘叫一聲,立足不穩,撲通一聲,從浮冰上跌了下來,水流湍急,迅急將他捲入冰川水底去了。

  想是碰著下面銳利的冰山,片刻之間,血水冒出水面,染紅了冰川入口之處的湖面。

  湖邊眾人,紛紛駭叫。

  黃古陵看得更是驚駭之極,須知一個學成「靈山掌』的功夫,必然會兼學金鐘罩鐵罩鐵布衫之類的外功,身軀總能受得千斤壓力。

  那紅衣喇嘛適才顯出那兩手功夫,足見他已是箇中能手,尋常的暗器打中他不過等於給他抓癢,豈料一塊小小的浮冰,輕輕一彈,竟然會使他喪命冰川。

  李飛燕突然手指天竺僧及那群勁裝大漢,說道:「婆婆,你老人家來得正好,這群壞蛋剛才要捉我。」

  那白髮女子聞盲,頭也不抬,隨手在湖中拾起浮冰,錚錚彈出。

  二塊浮冰,頓化著十餘粒冰屑,疾飛過來。

  但聽慘叫,悶哼之聲不絕。

  十餘位箭衣勁裝大漢,退避不及,被冰粒彈中,登時口吐鮮血,暈死地上。

  這一來那餘下的武士及天竺僧,都嚇得驚慌失措了,有的牙齒打戰,手腳酸軟,首先天竺僧腳底抹油展開身形疾速溜去。

  瞬間,那些倖免於死的人,都跑得一乾二淨,但那白髮女子及中年美婦,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突聽那中年美婦輕飄飄地飛下小舟,指著黃古陵笑道:「喂!你怎麼不跑?」

  黃古陵只見她笑盈盈的望著自己,笑得頭上所結的兩個白蝴蝶輕輕顫動,那神態與她的年紀不大相稱,竟然像似李飛燕那樣的一位淘氣姑娘。

  黃古陵傲然一笑,道:「晚輩黃古陵特此拜見老前輩。」

  那中年美婦格格嬌笑,道:「什麼晚輩,前輩?燕兒,他剛才欺負你,你將他教訓教訓。」

  李飛燕嬌聲笑道:「媽!他武功很好,我無法贏他。」

  黃古陵首先得到李飛燕的指示,知她們要試自己的武技。

  只聽中年美婦笑罵道:「小丫頭,不打就先認輸了,真沒用!」

  李飛燕鼓起嘴巴,道:「媽!我叫他盡力施展劍術,如他傷了我怎辦?」

  中年美婦盈盈嬌笑,道:「他若欺負你,媽再出手教訓他。」

  李飛燕突向黃古陵施眼色,是叫他露出劍來。

  黃古陵微微一笑,道:「我這柄劍,鋒利已極,還是空手接你幾招好了。」

  李飛燕聞言臉上立露不快之色,黃古陵見了只得將寶劍撤出鞘來,一縷藍光,耀眼刺目,坐在小舟中的雪山天女與美婦都暗讚「好劍!」

  李飛燕見黃古陵露出劍來,笑道:「黃哥哥,我要借你劍玩玩了,你捨得麼?」

  突然一躍而起,凌空撲下,身形怪異之極,就如一隻大鳥一般。

  黃古陵吃了一驚,橫劍一削。

  李飛燕叫道:「咦,果然有兩手,看你的身法還不錯嘛!」

  她竟然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左掌輕輕向黃古陵肩頭拍下,右手伸出五指,來扣黃古陵的脈門。

  突聽了李飛燕的話,心想:「有她母親及婆婆在此,縱是危險,她們也會出手相救。」於是,精神陡長,身法一展,和她認真廝鬥。

  李飛燕竄高縱低,時而躍起,時而遊走,儼似穿花蝴蝶,十指忽伸忽屈,跟著黃古陵劍光疾轉。

  黃古陵讚了一聲:「好俊的身法!」

  微微—笑,劍招倏變,只聽得那中年美婦也讚了一個「好」字叫道:「燕兒,小心了,這是少林絕技,啊!不是,不是,咦!奇怪。」

  原來在這瞬間,黃古陵出了三劍,招式仍是他在深山中自創的劍法,乃綜合殘陽十七式,達摩降龍伏虎經,及天下各派絕招,所以,中年美婦自是認不出劍法來歷。

  李飛燕連連躲閃,黃古陵劍法展開,一發不可收拾。

  但見寒光四射,忽聚忽散,輕靈處有如流水行雲,狠疾處又如冰河倒瀉,李飛燕避過了不少險招,但亦吃力非常。

  突聽李飛燕笑道:「黃哥哥,我空手打不過你,我也要用劍啦!」

  只見她在空中撲擊而下,—個轉身,手中已多了一柄精芒四射的短劍,拔劍之快,連黃古陵也未看清。

  黃古陵正施出一招「春風解凍」劍尖兩邊晃動,上刺雙目,忽地李飛燕一劍平挑,趁隙直刺。

  黃古陵手腕一翻,寒光轉了一個圓圈,竟然把她的短劍捲走,不料李飛燕的劍法,竟是完全不依常理,看她這—劍明明是由中刺入,不知怎的,劍鋒一偏,卻突然刺到了黃古陵右肋大穴。

  黃古陵大吃一驚,吸了口氣,腳步不移,肌肉卻陡的內陷一寸,李飛燕的劍尖已觸及黃占陵的衣衫。

  忽覺軟綿綿的,毫無著力之處,就差那麼一寸,沒能刺進。

  黃古陵的劍法何等快捷,就在這一瞬間,劍鋒一轉,「積水凝冰」這一招一反輕靈之勢,卻是以沉雄的內勁壓住李飛燕的短劍。

  黃古陵微微一笑,道:「還要比什麼?」

  李飛燕笑道:「我還沒輸呢!」

  她突然棄了短劍,一躍而起,凌空疾如鷹隼撲下。

  黃古陵不假思索,身子也憑空拔起數丈,右劍反交左手,右掌如劍,「一葦渡江」掌勢平削,半空橫截過去。

  李飛燕棄劍一擊,乃想在敗中取勝,沒想到反被黃古陵躍起制住,兩人都是腳不沾地,凌空交手,快如閃電。

  黃古陵由掌變抓,一下將李飛燕的右臂抓住,雙雙落地。

  突聽中年美婦格格嬌笑,道:「黃少俠,一劍姻緣牽,且請上舟吧!」

  黃古陵聽得心中一驚,只見李飛燕突然投入中年美婦的懷抱中嬌羞滴滴。

  這時她母女已經上船,黃古陵略躊躇,也隨著上船,但他心中卻已有了決定。

  黃古陵上了船,偷眼一望雪山天女,只見她一向冰冷的面孔上,竟然掛著一朵笑容,就如在冰谷中綻開的花朵,但瞬息即逝。

  黃古陵心頭一震,忖道:「她很美,不像似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太婆,想來她年輕時,定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玉人。」

  此刻,已是二更天。

  冰川中的冰塊更是凝結似鐵,隨著水流,自山頂奔瀉而下,令人觸目驚心,黃古陵心道:「逆流而上,比適才順流而下,更是艱難幾倍,雪山天女縱有絕世武功,也難將這小舟在冰川之中,撐至山頂,難道她不是血肉所造的尋常之人,而竟是名符其實的天上仙女?」

  他對雪山天女適才在冰川之中操舟如履平地的功夫,萬分不解。

  李飛燕母女及黃古陵坐定之後,白髮天女取起一支碧玉船蒿,輕輕在冰塊之上一點。

  小舟立刻駛前幾丈,忽給水流一湧,浮冰一擠,又退後丈許。

  白髮天女撥開浮冰,又是輕輕—點,小舟又再向前奔行。

  忽見又是一股急流奔來,那小船團團亂轉,竟被捲在漩渦之中,進退不得,冰屑與浪花齊飛,濺了滿面。

  黃古陵吃了一驚,忽見由左又奔來一股激流,比先前那股激流更猛更急,挾著浮冰,嘩啦啦的疾衝而至。

  黃古陵驚得暗叫一聲:「糟了!」

  忽地——那小船向上一拋,黃古陵頓感身子一輕,就如騰雲駕霧一般,似是給那股激流拋到九霄雲上,忽然降落水上,他潛意識的閉上了眼。

  睜眼一看。

  只見那小船已平平穩穩地落在水上,離開冰川人湖之處已經很遠了。

  黃古陵頓然大悟,忖道:「若然這冰川之中沒有激流,小舟根本就不能下上。」

  原來她習知冰川的特性,所以在冰川之中行舟,雖然也要具有不尋常的武功,但卻並非奇跡。

  不到一個時辰,小舟已到了山頂。

  黃古陵陡覺眼前一亮。

  只見山上建築,如同宮殿,那些屋宇都是水晶、雲石、晶體,所結成的堅冰建造,通體透明,不由歎為觀止。

  在星月光下,閃閃生光,端的是人間罕見的奇景,勝似傳說

  中的闕珠宮,他心中暗自想道:「她們一家三人,住這麼大的宮殿,似乎有點寂寞?」

  黃古陵跟在李飛燕身後,走入宮殿。

  只見裡面每幢宮殿之前,都出現了一位宮裝少女,因為宮殿透明,所以裡面雖然重門疊戶,那些宮裝少女,卻都可隱約可見。

  黃古陵目眩神迷,只感覺得似乎是走入神話中的神仙境界,心中想道:「原來她有這麼多侍女。」

  中年美婦笑道:「黃少俠,你跋涉風塵,旅途勞頓,先歇歇吧。」

  叫侍女引他去休息,李飛燕向脈脈含情的嫣然一笑,閃進一間宮殿去了。

  宮中道路彎彎曲曲,黃古陵隨著侍女走過幾道迴廊,到了一處花園。

  但見奇花異草,觸目皆是,有的花開如雪,有的如墨蘭,有的紅若玫瑰,有的牽籐附葛,有的石隙橫生,五花八門,陳現眼底,卻說不出名字來。

  黃古陵目不暇給,只聽那侍女說道:「相公請入這間屋子歇息,有什麼事情叫我,可以牽動屋角的網線,我就知道了,這裡道路紛歧,相公若出園中遊玩,請記著這個標記,以免迷失。」

  她說著用手指給黃古陵看。

  黃古陵所住的這問宮殿,屋頂雕有一個石獅,遠遠望去,其它宮殿,或是雕有駿馬,或者是老虎,或是鳳凰,都有標誌。

  侍女交代清楚,便自退下。

  黃古陵推開房門,忽見房中突然現出幾個少年,都帶著驚愕的表情,迎面而來,黃古陵大吃一驚仔細看時,卻原來是自己的影子。

  這間宮殿是雲石所造,四面牆壁,都嵌著玻璃鏡子,纖毫畢現。

  房中佈置,清雅富麗,兼而有之,絲織錦被配以描金帳幔,

  檀香書桌上供一瓶不知名的異花,發散著幽幽的清香。

  猛然,他抬頭看到牆壁上掛著一幅字畫,畫面一男一女,男的是個黃衣少年,腰懸長劍,體神俊秀,女的卻是一位極美的少女,柳葉雙眉,瓜子臉兒,清秀之極。

  黃古陵—下辨出女的卻是雪山天女,畫面俊發,烏黑如墨,但她現在已是變成白髮。

  只見那幅宇畫上,字跡娟秀,似乎是女子的畫法。

  題著一厥詞,道:「引離杯,歌離怨,訴離情,是誰譜掠水鴻驚,秋娘金縷,曲終人散靈敏峰青。悠悠不向謝橋去,夢繞燕京。

  杯空滿,歌空好,琴空妙,月空明!

  只蘭苑人去塵生,扛南冬暮,棖年雪冷風清,故人天際,問誰來同慰飄零。」

  底下一行小字是:「傷情女黛玉錄自負情人燕京悲歌。」

  黃古陵看完那行小字,心頭大驚,想來這詞是雪山天女原名黛玉,錄自她的愛郎,倒不知那黃衣少年是誰?」

  黃古陵走來走去思湖起伏,猛然想起殺人殿主的話,「一間屋是藏日月冰魄丹之處。」

  他偶從窗口望出,此刻已是三更多天——

  但見外面一片銀白,在冰峰的雪光掩映之下,那些奇花異草,如同蒙上一層薄霧冰綃,又如在玻璃世界之中,漆了許多美妙、神秘的色彩,這奇景是人間罕遇,曠世難逢。

  黃古陵忍不住悄悄推開宮門,出去賞覽。

  忽聽一陣微細的語音,遠遠傳來。

  黃古陵緩緩走近在一處假山一伏,原來是雪山天女和那中年美婦。

  但聽雪山天女冷冷道:「這少年論武功、外表,卻是可匹配燕兒,只是我怕他不安於此地,所以說此事需要時間考察,燕兒我極疼愛她,絕不能嫁個負心人……」

  黃古陵心頭微震,原來她們是說自己,李飛燕我始終將她看做自己妹妹一般,從沒想到別的,這怎麼可以呢?

  如果不趕緊將那「日月冰魄丹」偷了,離開此地,可能又要令一位美麗純潔的少女傷心。

  黃古陵緩緩放輕腳步,悄悄的走開。

  但見玉宇無塵,冰峰映月,萬束無聲,滿園靜寂寂的。

  忽見前面分花拂柳,突的走出一個人來,

  黃古陵正想躲避,只聽得一聲銀鈴似的聲音,說道:「嗯!你沒睡麼?」

  定神一看,赫是然是那位狡猾如狐的藍星!

  黃古陵見了她驚駭不已,想不到藍星會出現在此地,聽她的話,好像是早知自己也來這裡似的,並無半點驚異之容。

  只見她頭上披著白紗,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正在黑夜裡閃閃放光,嘴角仍然帶著那種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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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47: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冰魄劍陣


  黃古陵劍眉一剔,冷冷道:「你為何在這裡?」

  藍星嫣然一笑,道:「那你呢?」

  黃古陵心頭一震,忖道:「她也是來奪『日月冰魄丹』,哼!這個殘狠陰辣的女人,若不將她除掉,以後可能更要荼毒武林……」

  黃古陵突然臉上泛起一縷駭人的殺機。

  藍星見他神情雖然兇惡,但卻不怕,微微一笑道:「你大概為李飛燕所迷,所以見了我,立刻擺出一付凶狠的面孔來對待我嗎?」

  黃古陵冷哼了一聲,道:「你的醜惡真面目,已經都被揭開了,難道你還要喬裝?可恨!我幾次要殺你,卻都是被你的花言巧語逃過,哼哼!這一次我非將你斃了不可。」

  藍星聞言輕聲一笑,道:「走!你要殺我,到另外一個地方!」

  說著,藍星轉頭就走。

  黃古陵冷笑一聲,道:「我要殺你何必到另外一地方?看劍!」

  在這剎那,黃古陵已由肩後撤出那柄藍劍,手腕一振,疾點過去!

  藍星繼續向前走去,她對森寒的劍鋒,不屑一顧,劍鋒已離她身後不過一尺,但她仍然前進。

  黃古陵知她狡猾以極,可能在劍鋒貼身之際,她方會出招反擊,哪知所料之事,大出意外,銳利的劍鋒,已經指上她的腰眼,藍星仍然不作閃避。

  黃古陵突然將劍刺出的劍勢剎住,厲聲喝道:「你為什麼不閃避?」

  藍星緩緩轉過頭來,道:」我為什麼要閃避,你永遠也不會殺我,你曾經立過誓,難道你忘記了嗎?」

  黃古陵覺得心中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戰,想起自己和她陷困石壁機關之時,自己的的誓言……

  黃古陵呆望著藍星空出神,像似在回憶著什麼似的。

  藍星輕笑一聲,又道:「還有你答應我無論做了什麼大錯,你都會原諒我,難道你要失信毀誓嗎?」

  黃古陵臉上肌肉顯出一陣抽搐,淒涼的歎了一聲,道:「你走吧!只恨我……」

  藍星冷聲一笑,接道:「只恨你自己發那誓?哼哼!現在我問你,你是不是對我說過?無論天下間的女子,如何美麗多情,你都不會去愛她們,只有你我兩情依依,海枯石爛,永世不淪。沒想到你這個薄情郎,見異思遷……」

  黃古陵聽得默默不語,低頭沉思,連藍星走了,他都不知道。

  陡然,一聲陰森冷笑襲入耳際。

  他驀然驚醒,抬頭一望。

  冷月冰光之下,只見數丈外不知何時來了七個印度僧人,其中一位正是白天在湖入口逃逸的那個印度僧,他們個個手持鐵杖。

  當先那位印度僧,只見他生得高頭大馬,像半座鐵塔似的,臉若紅雲,頭似巴斗,獅口環目,身上披著一件大紅袈裟,駭人已極。

  黃古陵看得怔了一怔,心道:「這些人竟然能夠越過冰川,直闖冰宮,武功定是非同小可。雪山天女禁令森嚴,怎麼還不出來,竟容這些人來闖她的宮殿?自己雖然跟他們無瓜葛,但做客於此,最低限度也要替他們抵擋外侵之人,何況這些人,大概是藍星同黨,如他們是為盜竊『日月冰魄丹』而來,自己更非阻擋他們不可……」

  黃古陵想罷,冷聲問道:「閣下等私闖冰宮,意欲何為?」

  那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印度僧,聲如雷般的一陣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是什麼人?雪山天女湖水晶宮,向來沒有半個男人,難道雪山天女久處寂寞,偷藏你這野漢不成,呵哈哈……」

  黃古陵一聽,這不像話,不由大聲怒喝道:「住口!何方禿驢?休得無理!」

  驀聽一聲銀鈴般的語音,接道:「黃哥哥,你退開,讓這些侍女教訓教訓他們就行了。」

  語音甫畢,冰宮中,眨眼之間,走出李飛燕及九個侍女。

  雪山天女與中年美婦李蕊梅,也隨後姍姍而出。

  那九位侍女恍似行雲流水般圍了過來,刷地一聲!九劍出鞘,華光大盛。

  黃古陵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就像墮在冰谷之中一樣,冷得難受。

  原來這九位侍女手中每一柄劍,都是寒光閃閃,通體晶瑩,非金非鐵,竟似一段寒冰,九柄劍一齊亮出,寒氣逼人,立刻華光四射。

  一陣香風撲面,李飛燕已閃了過來,拉著黃古陵之手,道:「快走出去,那是冰魄寒光劍。」

  黃古陵步出外面,頓覺寒氣大減,他心頭大驚,沒想到那九柄冰魄寒光劍那般厲害,不由抬眼望去。

  中見場中七位僧人,除了那位雄壯大的印度僧之外,其餘六個印度僧,皆盤膝跌坐地面,看他們身軀微微顫抖之狀,已知是在運功抵抗奇寒。

  黃古陵曾經身歷其境,不然他不會相信那九柄寒光劍,會產生如此厲害的寒氣。

  突聽李飛燕在他耳邊笑道:「那九柄劍乃是我婆婆給她們所練的冰魄寒光劍,是用此山特產的千年溫玉,浸在萬古寒冰之中,經過七年才煉成的寶劍,所以一出手便有一種奇厲的冷氣。如果內功尚未煉到毫顛者,光是那股冷氣,便難抵受。」

  那高大紅衣番僧,陡然見著這九柄寒光閃閃的長劍,不覺大吃一驚,但他內功精純,在冷氣侵襲之下,卻也並不畏懼。那九柄長劍首尾相連,布成一面光網,慢慢收縮。

  紅衣番僧忍耐不住,禪杖一揮,一招「力劃鴻溝」向外推出。

  只聽得叮叮噹噹幾聲連響,前—排的四口劍都斫在杖口。

  紅衣番僧這—杖千斤之力,見這四名侍女居然能夠抵受,好生驚異,說時遲,那時快。

  後一排的四口劍一齊刺到,卻又倏的分開,前後左右,四柄劍同時進招,卻是怪異之極,敏捷無倫。

  紅衣番僧一個閃身,左掌一震,避開了後面的一劍,又震歪了前面的劍鋒,但左右兩劍,已堪堪刺到身上。

  猛見中年美婦嬌笑道:「侍兒小心了!」

  陡然之間,忽見那四名侍女,一齊飛躍起來。

  紅衣番僧大喝一聲,掌杖兼施,排山倒海般的猛劈過去。

  原來那紅衣番僧精擅瑜伽之術,肌肉可以隨意據曲變形,左右兩名侍女的長劍剛剛沾著他的衣裳,忽覺劍尖一滑,他的兩條臂膊突然一個拐彎,暴長幾寸,禪杖呼呼挾風,掌勢摧山裂石,

  技有專精,確是了得。

  瞬息之間,發出內家真力,立即轉守為攻。

  紅衣番僧卻也料不到冰宮侍女的輕功竟然如此高明,一杖擊空,九名侍女的身形已散佈四方,恰似蜻蜓掠水,彩蝶穿花,左穿右插,忽合忽分。

  紅衣番僧一連發出幾記惡招,卻是毫無所護,哪能打著一個,不知不覺間,這九名侍女已布成了一個陣勢,將紅衣番引到核心。

  那六位坐在陣中的印度僧,像似忍受不了那種奇寒的冷氣,齊齊站起撲向陣外。

  哪知九名侍女陣式已經發動,四處遊走,忽合忽分,依著花園中那些怪石作為屏障,陣勢擺開,有如重門疊戶,變化萬端,看得人眼花繚亂。

  九名侍女奔跑起來,就如同數十百人一樣,滿園裡綢帶飄舞,羽衣閃動,真像天女散女一般,好看煞人。

  六位印度僧想突圍而去,但卻一個也跑不出,他們冷得混身打抖,九名侍女身形又飄忽不定,長劍指指之處,全是人身的要害穴道,使六僧手忙腳亂。

  那紅衣番僧在六位同伴混亂之下,更無法展開絕技,七人有時端坐地面,如被攻得緊迫時,忽又跳起來,禪杖揮舞一陣,又再跌坐地上,七人忽躍忽坐,狀甚滑稽,看得李飛燕,黃古陵哈哈大笑。

  直氣得那紅衣番僧,大喝一聲,手中禪杖攔腰掃出,左掌飛舞,竟然擊向同伴,他這突然的舉動,使六僧防不勝防。

  驀地慘叫連聲——

  六位印度僧人,全都變成紅衣番僧掌下亡魂。

  黃古陵看得呆愕一陣。

  想不到紅衣番僧如此凶殘,竟然慘殺同伴。

  九名侍女見紅衣番僧殺了同伴,她們更不敢怠慢,身形轉動更是鎮靜。

  黃古陵看了那陣式,不禁暗暗驚奇,她們那陣式,竟似諸葛武侯所傳下的八陣圖,只是卻又並不完全一樣。

  八個侍女各踏著一個方位,暗合休、生、傷、杜、死、景、驚、開八門,任是如何轉動,這八門都在互相呼應。

  但與八陣圖不同之處,卻在多出一人,這一人並不隨著轉動,好像是鎮守中樞的主腦人物,卻又並不出來。

  那番僧也似覺察出來,連連搶攻,想先擊倒那個主持的侍女,可是陣圖奇妙,他邁步向東,西面就贊出人來向他襲擊,他邁步向西,東邊南邊,長劍又倏然遞到,怎麼樣也進不去陣圖的心腹之地,因此也到不了那個主腦侍女的身邊。

  那番僧武功也確實高強,雖然不識陣圖,乃是奮戰不巳,禪杖呼呼挾風,掃在假山湖石之上,石塊也碎裂片片,揚起塵沙。

  黃古陵眉頭一皺,只聽得那首的侍女叫道:「你這廝竟敢壞我宮中的美景麼?」

  雙指一彈,忽聽得嗤嗤的暗器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一顆顆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縱空中灑下,被那杖風激盪,倏忽碎裂成粉,散出寒光冷氣,那番僧不由自主的機冷冷的打了一個冷戰。

  要知那些咱器,乃是雪山天女從千丈冰窖之中,頡取冰魄精英,練成為一種世上獨一無二的奇門暗器,其名也叫做「冰魄袖彈」,世上所有暗器,或用以傷人,打穴,所講究的不外乎是準頭,勁力的工夫,或是加上暗器本身的鋒利,唯有『冰魄袖彈』與眾不同。

  它所倚仗的就是萬載寒冰的那種陰冷之氣,被襲之後,寒氣發出,端的是侵膚刺骨,厲害異常。

  本來以紅衣番僧的功力,原可抵禦。

  但他要全神貫注應付冰宮的圍攻,哪能分出心來,運功防禦,加之八名冰宮侍女,所使的冰魄寒光劍,也是陰冷之物,寒氣激盪,愈來愈濃。

  紅衣番僧牙關打戰,漸覺忍受不住。

  只見他狂呼疾掃,狀若瘋狂,額角沁出汗珠,卻又全身顫抖。

  李飛燕對黃古陵笑說道:「這廝強用內家真力,以為可以發熱,那知道這樣一來,冷熱交戰,陰熱之毒攻身,他非死不可。」

  果然紅衣番僧高呼酣鬥,越來越覺精神不濟。

  但見那群冰宮侍女,穿來插去,眼前人影如潮,彩色繽紛,目眩神迷,眼花繚亂,為首侍女嬌喝一聲:「倒也!」

  揚手又是一枚冰魄神彈飛出!

  紅衣番僧心頭一冷,腳跟一軟,只覺天旋地轉,搖搖欲墜。

  叭噠一聲,一個龐大的身軀,倒於地上,接著嘶嘶……九劍齊刺!

  紅衣番僧沒哼一聲,已成劍底遊魂。

  九名侍女早巳收劍退下,排成兩列,分別在雪山天女的身旁。

  只聽雪山天女冷冷的語音,道:「你們九人立刻去四周察視一遍,若有敵蹤立刻擊斃。」

  九名侍女應聲:「遵命!」如電飄去!

  黃古陵聽得心中大驚,他雖然對藍星那種殘狠兇惡而不值憐惜的女子耽憂的,但不知如何聽了雪山天女之言,立刻為藍星的性命擔起心來!

  這時雪山天女和中年美婦李蕊梅,已進入冰宮。

  場中只有黃古陵和李飛燕。

  突聽李飛燕笑道:「黃哥哥,你在想什麼?是否覺得我婆婆太慘酷了。」

  其實黃古陵這時內心在想如何救助藍星的生命,聞言立刻一笑道:「沒有!這些僧人看樣子不是好人,死無足惜。」

  李飛燕笑道:「他們是來偷盜『日月冰魄丹』的。」

  黃古陵心頭一震,道:「什麼,『日月冰魄丹』?」

  黃古陵假做不知問她。

  李飛燕道:「那是一件曠世罕求的奇珍靈藥,昔日婆婆練制三粒,我吃了一粒,婆婆為練一種絕功也吃過一粒,現在還有一粒。」

  黃占陵暗道一聲:「僥倖,果然還有一粒,但不知那座神秘小屋在哪裡?」

  黃古陵眉頭微皺,故意問道:「他們偷盜『日月冰魄丹』做什麼?」

  其實他當然知道藍星的心意,因為南殘天已在殺人殿主手中,如果藍星將『日月冰魄丹,偷到,那麼便可以靈丹作要挾南殘天的性命。

  李飛燕道:「當然偷去救人啊!」

  黃古陵道:「他們極要救人,你婆婆怎麼不送他們。」

  李飛燕道:「他們要救的是一位南殘天,這人關係到天下武林中一件大神秘,我婆婆怎會將靈丹輕易送人,何況……」

  黃古陵聽得又是一震,她們居住在這人跡罕至的冰天雪地中,怎麼對於江湖武林中之事,知道得很清楚,想其中定有原因,但黃古陵一心一意想知道那神秘小屋的所在,於是說道:「燕小妹,你是否可以帶著我玩玩?」

  李飛燕嬌聲笑道:「怎麼不可以,你來我舍下作客,自該領你四周走走呢,只是你太累了,所以……」

  黃古陵笑道:「我不累,這個地方景色太迷了,所以,昨夜仍然睡不著!」

  這時黑夜已盡,這天女湖的太陽升得較早。

  只見霞光萬道,雪山天地又是一番景象。

  那透明的冰宮,在紅日照耀之上,五彩迷離,幻成人間罕見的奇景,更似神話中的世界。

  黃古陵和李飛燕,有說有笑,輕步遊覽。

  宮中奇景,賞之不盡,園林佈置,也美妙絕倫,亭榭水石,參差錯落,掩影有致,迴廊曲折,蜿蜓東西。的確堪稱世外仙境!

  只是那廊壁的花窗,形式就各各不同,構成佳麗的圖案,所有的建築,甚至假山湖石,都是大半通體晶瑩,園中有好幾處噴泉,飛珠濺玉,在艷陽燦爛之下,泛起一圈圈的彩虹,還有小溪曲折,貫穿其中,美,真美。

  李飛燕笑道:「池塘和溪水,都是從天女湖引來的,特別澄清,我最喜歡這裡的水了。」

  宮中各處庭院,都用奇峰怪石,隨意點綴,與各種花樹互相掩映,幾乎每一處都構成極美妙的畫圖,那些花樹,大半都說不出名字,爛如霞彩,微風吹來,香氣沁人脾腑。

  黃古陵帶著稱羨的神色,笑道:「此處真如仙境,你們祖先真幸福。」

  兩人信步所至,隨意游賞,餓了就採摘園中的果子充餓,冰宮佔地甚廣,走至中午時分,尚未走完。

  行走之間,忽聞得一股異香,非蘭非麝。

  黃古陵走了過去,只見前面有一間房子,結構得非常怪異,與宮中所有的建築,都不相同,黝色尖頂形似神龕。

  其他建造都是用水晶,雲石,晶鹽或者堅冰所造,晶壁如玉,只有這一間厘予卻是黑黝黝的特別惹人注目。

  黃古陵心頭一震,忖道:「難道那靈丹……藏在這所小屋。」

  那非蘭非麝的幽香,就是由那間房子中發散出來的。

  黃古陵伸手就想推而入。

  李飛燕臉色一變,急忙止住,說道:「黃哥哥,這屋子不可進去!」

  黃古陵裝著一片茫然,道:「裡面有什麼東西?怎麼不可進去?」

  李飛燕道:「這間屋子,除了婆婆之外,任何人也不可進去!」

  黃古陵驚異道:「這樣說來,你和你母親也沒有進去過了。」

  李飛燕道:「當然咱們都沒進去過。」

  黃古陵聽得大是驚奇,他聽殺人殿主說過這屋於禁止人入,他本以為只是禁止外人進去,那知連李飛燕與她母親都禁止進去,這怎不令黃古陵大是驚奇,他不知這屋內除了藏著『日月冰魄丹」之外,還有什麼東西事物?

  李飛燕又說道:「我婆婆每逢朔望之夜,她要獨自到這間屋去,耽擱一個時辰,她做什麼誰也不敢問。

  這間屋於是用一種香木做的,這種香木,若焚燒起來,香氣可以傳至十里之外,剛剛那股香味便是此木所發之香。」

  黃古陵聽了,好奇之心,更是大起。

  回路中,黃古陵對那間秘密之屋,念念不忘,他決定夜間立刻獨自竊探秘密之屋,所以回來之後,立刻在宮中閉目靜座。

  月光如水,遍地如銀。

  這時已是二更時分,一條人影疾速馳到那座神秘的屋子,這人影正是黃古陵。

  忽然黃古陵耳聽到一聲腳步之聲!

  黃古陵心頭一驚,急忙伏在一片假山湖石之後。

  只見那座神秘屋子的門,忽然開啟,一個白髮女人走了出來,她不是別人,正是雪山天女。

  黃古陵心中大驚,聽李飛燕說雪山天女每逢朔望之夜,才獨自來這屋內,耽擱一個時辰,而今夜並非朔望之夜,她怎麼也來了,難道她發覺我對此屋有私探之意?黃古陵伏在假山之後,大氣也不敢透。

  只見雪山天女面容冰冷駭人,緩緩走近過來。

  黃古陵心頭鹿撞,卜卜亂跳。

  只見雪山天女走到距離三丈餘之處,忽然停步,「咦」了一聲。

  黃古陵嚇得冷汗直流,只道她已發現自己,忙從石隙之中窺視一下。

  只見又是一個少女的背影,向著西北方獨行而來,黃古陵怔了一怔。

  但聽雪山天女叫道:「燕兒,這麼夜了,你還出來做什麼?」

  黃古陵鬆了一口氣,心道:「李飛燕,可能懷疑我獨自到這邊來,想來阻止自己,但願她不要說出。」

  只聽李飛燕說道:「婆婆,我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兒。」

  黃古陵心道:「這小妮子也會說假話。」

  雪山天女道:「你找我做什麼?」

  李飛燕道:「黃相公向我請教一種武功,我不會,媽媽又不會,所以我要請教婆婆你老人家告訴我。」

  黃古陵暗道一聲「妙絕。」

  雪山天女恍似御風而行的走去,柔聲道:「傻孩子,為著這點事,你就睡不著,走!到底是什麼武功,竟然難倒你母親。」

  兩人在花樹叢中,冉冉而沒。

  過了好久,黃古陵已知園內無人,想她祖孫已經去遠,霎時顯得清清寂寂,連鳥兒也似都睡著了,這才敢出來。

  走了兩步,聞得那間屋於所發出的異香,特別有一股吸人的力量,他摸摸那個門環,心道:「這裡面不知有什麼古怪之物?」

  那門環轉了兩轉,忽然自動開了。

  黃古陵吃了一驚,他一時間竟不敢進去。

  呆立片刻,才緩緩走進。

  首先映人眼簾的,屋中佈置儼如神殿,正中有一個女子的塑像,面如滿月,金髮披肩,竟是一個胡女的塑像。

  黃古陵正在出奇,忽聞得背後有人咳嗽。

  回頭一看——

  只見白髮天女滿面怒容,瞪著自己。

  黃古陵這一驚非同小可,真是個魂飛魄散,一顆心似乎要從口腔中跳出來。

  只聽得雪山天女冷冷說道:「你好大膽,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黃古陵囁囁嚅嚅,道:「我……我……我不知道這兒不能進來。」

  白女天女哼了一聲,道:「你不知道?小燕還未對你說過?我不相信,若然是她未說,那就是她的不是,回頭我去問她,我不信小燕會這樣粗心大意,連宮中的禁忌都不向你提起。你快說實話,不要諉過於人。」

  黃古陵本就不慣說謊,這時聽她要怪責李飛燕,要飛燕替自己受過,拚著受責,何況今夜之後,自己已被懷疑,要偷盜『日月冰魄丹」,已經不能夠,不如乾脆承認,何必害了燕小妹?

  想罷,黃古陵大著膽子,道:「是我說謊,小燕早就對我說了。」

  雪山天女是生氣,喝道:「那麼你為什麼偷偷進來,我本對你的印象極好,沒想到你這麼不自愛,我問你,你來這邊要什麼?」

  黃古陵冷冷道:「第一好奇心使然。第二,早就存著偷盜『日月冰魄丹』之心。」

  「好小子,膽子真不小,算你勇氣可嘉。」

  這屋子裡四角都點有長燈,牆上還嵌著夜明珠,光線雖然不強,但已照見雪山天女的怒容。

  黃古陵本覺得她冷煞駭人,這時被她眼光一射,只覺一股寒意直透心頭,她的臉容是多麼殘忍駭人。

  猛然間,黃古陵忽覺頸上一緊,渾身酸軟。

  原來他已被白髮天女將他頸領一把提起,黃古陵此刻武功已是武林中極厲害的人物,但白髮天女這一抓,卻令他無法閃避,這時被雪山天女一把提起,如捉小雞,竟是動彈不得。

  只聽雪山天女冷冷說道:「你既然要來這兒,那就不必出去!如果你要那顆『日月冰魄丹』,我也讓你吃下。」

  黃古陵眼角瞥見,雪山天女由懷中取出一顆雪白瑩玉的雞蛋似的東西,捏開自己牙關塞了進去。

  這時黃古陵苦於不能說話,只覺那雞蛋似的東西滾下肚中,全身氣血恍似要凝結了一般。

  驀見雪山天女將他在空中轉了兩轉,這一瞬間,

  黃古陵只覺如同騰空駕霧一般,四邊牆壁有許多古古怪怪的人形,好像妖魔鬼怪飛撲出來,擇人而噬。

  黃古陵被她轉了兩轉,頭昏眼花,忽而又似從雲端中掉了下來。

  原來是白髮天女用力將他向地上一摔。

  在他醒來之時,只覺週身筋骨作痛欲碎,但卻未受傷,跳起來時,只見洞中漆黑,不辯五指。

  上面黑黝黝,也不知有多高。

  黃古陵被困在黑洞中,但感一陣陣寒冷潮濕之氣襲來,甚是難受,尤其是全身筋骨,酸痛已極,像似有著莫大的變化。

  他想雪山天女定是給自己吃下一顆慢性毒藥,不知何日才要發作,唉!現在被困其中,太陽月亮和一切美景都不能見了。

  黃古陵是個歷經憂患的人,對於死都毫無所怕,但當他想到一個面臨垂死的老人,心中不禁大是難過。

  不知過了多久。

  聽到上面啼鳥之聲。

  黃古陵想道:唐人詩云:「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這意境何等幽美,但與我現在的境遇卻恰恰相反。

  聽這鳥啼之聲,想必是天亮了,難道自己已被困多日,或者剛是一夜,李飛燕這時是否知我被困在此呢?

  呀!夜來雖無風雨,但對我來說,昨夜之事,也似遇到一場在風暴啊!

  黃古陵胡思亂想,雖覺眼神睏倦,卻是睡不著覺。

  枯坐黑洞,度日如年,又不和過了多久。

  正自胡思亂想。

  忽覺地下傳來怪聲,愈來愈響,牆壁也似有些震動。

  黃古陵吃了一驚。

  忽又覺有一股熱氣,從地底下透上來。

  黃古陵更是驚奇,怪聲愈來愈響,不但牆壁也震動,連地底也震動了。

  忽地「嘩啦」一聲。

  牆壁的磚頭震落幾塊,一片陽光從十餘丈高透上了進來。

  黃古陵也給震倒地上,猛地想著:「這是地震!」

  原來這雪山天女湖,附近有許多活火山,所以常有大小地震。

  這時猛然想起這是地震,不由心驚至極。

  猛然間,一聲巨響,有如天崩地陷。

  黃古陵蒙著耳朵,但覺一陣暈眩,眼前金星亂冒,暈倒地上,人事不知!

  過了許久。

  黃古陵悠悠醒轉,從震裂的缺口爬出。

  只見整個天空佈滿一層黃色的塵沙,連太陽也是黃色的。

  看日頭的影子,也不知是第幾天的黃昏?

  黃古陵運了一下氣力,站起來行了幾步,只見那座尖頂的神秘屋子,已經被移到何方,大概是沉入地底了。

  黃古陵緩步走向冰宮,但見那些假山,都給震得或倒塌,或變形,有幾座宮殿,也給震倒,已成一片瓦礫。

  卻沒有一座完整。

  黃古陵呼叫幾聲,卻無人聲相應,整座冰宮,宛如一般的沉寂。

  這恍然是做了一場噩夢,令人駭怕極了。

  他四處奔跑,但什麼人也沒有見到,飛禽走獸早巳逃之一空,什麼聲息也都沒有了。

  只見冰湖中,一片黃色塵埃。

  只有注入湖中的流水,還在錚錚作響!

  猛一抬頭,又發出了一樁更令人驚心駭目的奇事。

  冰宮對面,像一支玉筍,高插雲霄的冰峰,竟然不見了。

  好像驟然之間,給人用魔法移去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冰峰日夜發出寒光,乃是雪山奇景之—,驟然不見,令黃古陵在驚異之中,又帶著惋惜。

  攀登高處,再仔細看時。

  但見滿山都是磨盤大的冰塊,滾滾而下,宮中也平添了許多

  巨石,不問可知,這乃是冰峰受地震震塌之時,飛到這兒來的。

  目睹這聲巨變,黃古陵不禁心膽俱寒。

  想起宮中的白髮天女,李蕊梅、李飛燕及宮中的侍女,她們的綺年玉貌,絕代風華,都遭受如此慘禍,真欲昂首問天,天何忍?

  這霎那間,黃古陵眼前現出李飛燕那天真、嬌麗的奇異笑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黃古陵摘了兩枚果子,吃下之後,精神稍振,又再大聲呼叫,到處找人,諾大一個冰宮,冷冷清清,毫無聲息。

  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寂寞,更令人恐懼的了。

  黃古陵這時但願遇著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即管是一隻貓一隻狗也好,可是卻什麼都沒有。

  只有地面上的花草和昔日一樣,發散著縷縷清香,有各種各樣奇麗的色彩,可是此時此際,在黃古陵眼中只感到一片黯淡。

  黃古陵仔細的找尋,仍是任何人也沒見到,在倒塌了的宮殿旁邊尋覓,也沒有發現任何屍骸!

  這麼多的侍女怎麼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即算都被壓死,也該有些屍體被發現,但卻什麼都沒有!

  如果是逃走了,這時也該有人會回來探視。

  這時黃昏巳逝,月亮也升上來了,仍是毫無人影。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黃古陵懷疑眼前所見,只是一場幻景或是夢,絕對不可能是幻景或是夢,他把指頭送進口中一咬,分明又覺得疼痛,證明這不是惡夢,也不是幻景。

  陡然之間——

  黃古陵覺得周圍的空氣,也似乎凝結起來,人快要窒息了。

  一輪明月,掛在天空。

  月光之下,冰宮的夜景,仍是那麼美麗,但,未免有點美中不足。

  唉!卻是—種異樣淒清,令人傷感的美麗。

  時交午夜。

  忽然聽到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喚道:「是相公麼?」

  黃古陵這時像發現了世上最寶貴的東西,也覺得富裕了許多,他一時歡喜得說不出話來,急忙循聲尋覓,他所聽到的聲音,就在身邊一間倒塌的孤獨房子裡。

  

  聲音從泥土之中發出,黃古陵挖開泥土,只見一個白衣少女躺在裡面,衣裳上也有些血跡。

  黃古陵看清了她的臉後,驚叫道:「是你?藍星?」

  藍星道:「不錯,是我。給我些吃的,及拿一碗水來。」

  黃古陵心內雖然恨極她,但在此時此刻,他心裡對任何一個人已沒有恨的存在,他摘了兩枚果子,又用蕉葉,盛了冰湖的水給她喝。

  藍星歇了歇,歎口氣道:「除了咱們之外,這宮中還有生人嗎?」

  黃古陵將所見的情景說了一遍。

  藍星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雪山天女說過,要她下山除非冰峰倒塌,現在冰峰已倒,只是她恐怕永遠埋在山中,不能再下山了。

  黃古陵不知她在說什麼,問道:「你受傷了嗎?」

  藍星道:「還好,給石頭刮破了一點皮肉。」

  黃古陵問道:「你怎麼會還在此地?」

  藍星微微一笑,道:「你沒離開這裡,我怎能放心走開。」

  黃古陵心頭一震,虎目露出一縷深情,道:「你對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藍星道:「我對你的愛是純真的,但你卻對我不忠貞。」

  黃古陵突然輕聲一歎,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的錯我的錯,咱們都不要談它,只要願意的,我們從此就退出江湖武林間的恩怨。」

  藍星幽歎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卻不知道我父親大仇,對我是多麼深切,我寧可犧牲我的愛情,卻不能不報父母之仇。」

  黃古陵道:「你是真心雪仇?」

  藍星怔了一怔道:「不然我為著什麼?」

  黃古陵淡淡道:「我看你另有企圖,我知你雖是一個孤弱的女子,但卻雄心萬丈,如果你是真心為愛情,定會放棄任何一切。

  現在你已經坦白的告訴我了,除我心內對你一片癡情,咱們從今之後之後,以前在石壁機關中的話,已是無效,你自己珍重吧!」

  說罷,黃古陵轉身疾馳而去。

  藍星呆呆望著他的背影消逝,她腦海耳際裡不時響起黃古陵的話。

  她若似夢囈般,邊走邊語道:「雄心萬丈,如是真心為愛情,一定放棄任何一切……難道他已知我來歷?……是的,他的話對,我確實無時無刻在利用他……」

  黃古陵乃是一個極端聰明的人,在剛才幾句話中,他已經得知了藍星,是怎樣一個女子。

  他知道自己若癡情愛他,可說是一件大錯特錯。

  黃古陵片刻工夫,已經奔離冰宮。

  這地方經過地震之後,塵沙未淨,那縱橫交錯,匝著山腰,像銀蛇—般的冰川,也蒙上一層淡黃,經過月光折射,淡黃之中又透著淺藍,別是一番景致。

  信步所至,忽見前面黑煙彌空,火焰沖天,原來那冰峰倒塌之後,露出了噴火口,余火未熄,熔岩如漿,旁邊的地形已陷下成湖。

  黃古陵目瞪口要,心道:「古人滄海桑田的說話,果然真有其事。」

  不禁暗歎浩物之奇。

  突然黃古陵想起自己如何能飛渡冰河天險?

  不禁大感躊躇,只好茫然的向山下筆直走去。

  走了一陣,只見地形變換,不似從前,那通向天湖的冰河,本來就在此冰宮下面不遠,冰河之邊,還有—層層的楊柳,臨河的那棵大柳樹系有小舟,可是而今那條冰河也不見了。

  再走了一半個時辰,忽感眼前—亮。

  只見下面一片白茫茫的水,浮冰閃閃發光,一望無盡,恍如天連水,水連天,這不是天湖是什麼?

  原來大地震之後,山獄變形,那條通向天湖的冰河已被倒塌的冰峰填平了,變成一條筆直的斜坡,從此冰宮到下面的通道已被打開,不必用小舟在冰河涉險了。

  天湖仍然如舊,湖邊綠草如茵,雜花生樹,湖水仍是一樣清瑩,原來天湖面積太大,又有許多支流,化為流泉山瀑,通向山下,地震之後的塵沙,早已沉澱,或者衝下去了。

  黃古陵徘徊一陣之後才離開,走了一日一夜,方來到松崗。

  他偷盜不到日月冰魄丹,本來不願去見殺人殿主,但當他想起殺人殿主如謎般的神奇人物,是以一股好奇心的驅使,情不自禁的來了。

  黃古陵在松崗客棧中休息了二個時辰,問明九松墓地方向後,立刻雙身前往,哪知這是一片無際的荒野。

  他飛馳了半個時辰的路程,仍是不見墓地。

  心中不禁大奇,那九松墓地是在何處?如無這地方,那麼店中夥計,怎麼會告訴自己這個方向。

  正在出神的當兒,突然後面傳來一陣鐵蹄聲。

  蹄聲來得極快,眨眼問,十二匹駿騎已經停在七八丈外。

  黃古陵心頭一震,忖道:「他們是衝我來的?大概不會吧?」

  駿騎十二人同時躍下地來,一恍身間,十二人如同電飄一般將黃古陵圍在核心。

  黃古陵看這十二人的眼光,心底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十二人不但長像奇醜,尤其是那目光慘綠綠的,像鬼眼一般,露出恐怖駭人的凶光。

  黃古陵眉頭微微皺鎖起來,他想起殺人殿主曾經說過,只要到九松墓地自有人來接我,難道來找的人,會是這十二個人?

  但看他們的眼光,又不是接人的樣子,所以黃古陵又不敢問。

  他清了清嗓門,拱手道:「諸位請了,不知有何見教。」

  但聽十二丑中之一位枯瘦人,冷森森的語音說道:「閣下是不是要尋找九松墓地?」

  黃古陵怔了一怔,脫口道:「是啊!九松墓地在哪裡?」

  他語音剛畢,那枯瘦人已經恍如迅雷般一擊了過來。

  對方—出手,掌風中略帶腥臭之味,和一股熱氣。

  黃古陵心頭大驚,他陡然想起這掌勢,乃是古墓派絕技蝕骨掌,那這十二人想來必是古墓十二丑了。

  黃古陵驀地身形一起,疾似流星閃了開去,左掌反勢拍出。

  那知他掌勢甫出,一聲慘叫!

  枯瘦人身軀恍似斷了線的風箏,飛出五六丈開外。

  黃古陵看得目瞪口呆,暗暗村道:「我的功力如何這般高深,若是對方就算膿包,但自己也不致將一個人的身軀震飛五六丈遠?」

  嘩然大叫聲中——

  餘下十一丑,兵刃煞時出鞘圍攻過來,他們使的都是白骨鞭。

  黃古陵怒喝一聲,右腕拔劍,左手一帶,右劍平出。

  一聲慘叫,又一人死於劍下。

  劍光轉動,連閃三閃,又有四人應聲倒地!

  黃古陵驚得呆呆怔在那裡,想不到今日出招,竟像似每一種武功,都有著無比的威力,隨心應手,毫無半點阻礙。

  的的……得得……一聲鐵蹄聲響!

  黃古陵驀然驚醒,抬首望去!

  只見十二丑中餘下的六丑,已經上馬逃去。

  地上六具屍體,鮮血淋漓,以及無人座的六匹馬,仰首長嘶!

  這景像是淒涼的,剛才活生生的驕士,剎那間,血灑黃沙,

  黃古陵望了那六匹馬,不禁輕歎了一聲!

  陡然間,他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黃古陵仰首望了一下天星,又展開輕功向西馳去!

  突然他看到前面不遠有九株插入雲空的巨松,黃古陵心中一震,忖道:「九松墓地,大概是這裡了。」

  黃古陵雙目向四周掃視了一下,只見北面曠僻的基地上,有一座松林,林中微微露出一絲燈光。

  他暗道:「不知殺人殿主和南殘天,有無在那裡?殺人殿主來歷如謎,自己何不趁這個時候探一探他的底細。」

  想罷,他的身形若是一縷輕煙,馳進松林,果然一幢形式特別的圓形屋宇,有如碉堡,四面圍有圍牆的院落。

  裡面大概有三四進院房,但只最後一座閣樓下露出一絲燈光。

  黃古陵此刻輕功,好像也是增進一倍以上,他摸到了那座閣樓外面,忽聽得裡面有腳步聲,踱來踱去。

  他立刻飛上屋簷,使一個『珍珠倒捲廉』的姿勢,向裡窺望。

  黃古陵的輕身功夫好到極點,端的如一葉飛墮,落處無聲。

  向裡一望之下,果然來回踱著的人,是裝扮終南劍客姬清羅面目的殺人殿主。

  只見他好似神魂不屬的樣子,在書房裡繞來繞去。

  黃古陵心中一動,想道:「他大概是在等待我,不然這麼晚了,為何還不歇息?」

  忽聽門外有腳步聲!

  黃古陵將身子一縮,蜷伏在屋詹凹槽之處。

  只見門簾揭處,一個高大的漢子走了進來,此人正是那黑衣人洛心。

  殺人殿主噓了口氣,道:「洛心你還沒有睡麼?」

  洛心道:「這數日來我真替主人擔心。」

  殺人殿主苦笑道:「咱們這般人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

  洛心道:「依我看,咱們還是暫時避開的好。」

  殺人殿主道:「你害怕了?」

  洛心道:「不是害怕。但這幾日來,我總似感到一種預兆……」

  殺人殿主道:「你不必胡思亂想,咱們十幾年來,屈身鎮南王府中,為的什麼?眼看目前已打了一點根基,尤其這次經過我的策劃,只要取出絕壁機關中的寶藏,義旗一舉,哪怕明室不能復興。」

  洛心道:「但願如此。」

  說罷,那洛心立刻退出門去。

  黃古陵聽了他倆這場談話,心頭暗驚,果然這扮殺人殿主的確懷有大志。

  忽聽殺人殿主在房中吟道:「揭地掀天為事業,翻江倒海作文章,哈哈……我袁明清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

  黃古陵不禁駭然,他突然憶起恩師向自己說過—件事!他說

  他本是大明將軍袁祟煥的貼身侍衛,袁崇煥有位公子袁明清,生性聰明無倫,七歲便將古書經典背得滾瓜爛熟,尤其對於棋法精奧已極,全京城王公子弟,無一是他對手,可惜,這袁明清在明室淪滅後,死在亂軍之中……」

  黃古陵心驚至極,想不到這殺人殿主,竟是袁明清,他耳際又響起恩師昔日的話,道:「可是我不相信那孩子會那樣短命……如果袁明清未死,你以後遇上他,無論他是怎樣一個人,你都要服從他,聽他的話……」

  驀然,黃古陵忽聽得院子側邊一聲尖叫。

  那是洛心的叫聲,似乎是受到別人暗中的襲擊。

  殺人殿主在房中一躍而起,正想掀簾跳出。

  那尖叫之聲,尚未停止。

  只聽得一陣怪笑,緊接而來。

  笑聲初起時,似在幾間屋外,倏忽便到了面前。

  端的是聲到人到,快速無比。

  以殺人殿主和黃古陵這樣的武功,也不由得心中一凜。

  須知洛心的武功,雖然不能勝於殺人殿主,但在武林中也算得是頂尖一流人物,來人竟然能在瞬息之間將他擊倒,這份身手,端的驚人,而且聽他笑聲未停,身形已現,這份輕功真是快逾飛鳥。

  黃古陵不禁翻手握著劍把。

  只見那黑影似一溜煙的直闖進來,正遇著殺人殿主掀簾而出。

  驟聽得錚錚數聲,銀光四射。

  那黑影倏的停住,怪聲笑道:「好一個『八臂哪吒寶』絕技呀!你的師父是八手仙猿郭羅夫麼?」

  淡月疏星之下,隱約看到那黑影是個瘦長的漢子,兩頰深陷,雙睛如火,頭髮似—蓬亂草,猙獰得怕人。

  黃古陵好生詫異,這怪客發的乃是一種歹毒的暗器三稜骨釘,專打人身穴道,這尚不足為奇,奇怪的是殺人殿主接暗器的手法。

  他—招手之間,便將十餘枚透骨釘全都收去。

  只見殺人殿主攏袖一揖,恭謹答道:「八手仙猿郭羅夫正是家師。敢問老前輩此來,有何指教。」

  那怪客又發出怪笑道:「你在皇城十餘年,竟也不知道我是誰麼?」

  倏的將手掌舉起,在殺人殿主面前—晃。

  那手掌鮮紅如血,好像剝開了皮一樣,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份外鮮明。

  黃古陵看得心中暗驚,知這怪客練有一種極厲害的毒技。

  只聽得殺人殿主在下面已叫出聲來,道:「原來是你大內高手,血神子前輩來到,請恕晚輩無知,有失遠迎。」

  這血神子是隱居在康藏邊境之間的一個老魔頭,所練的功夫怪異之極,要將四肢的皮膚剝去,用一種毒草熬汁洗煉,故此手足都是鮮紅如血,觸人即死。

  當年江湖上黑白二道,全都怕他幾分,大家都稱他為「血神子」,真實的姓名反而失傳。

  這血神子當今卻是皇宮八大高手之—,專是保護康熙皇,平時極少離開京城,沒想到今日卻出現在此地。

  殺人殿主心內暗驚,他深知大內八魔頭武功的絕高,尤其是每人各有一種極端厲害的絕技。

  只聽那血神子又怪笑道:「你既知道我是誰,就該乖乖的聽我吩咐,你在京城十餘年了,幹了些什麼事情,一一從實招來。」

  殺人殿主道:「我十餘年在鎮南大元帥帳下作幕,所做的事情,鎮南大元帥全都知道,老前輩若然信不過我,可以去問鎮南大元帥。」

  血神子冷笑道:「你拿鎮南大元帥嚇我嗎?你瞞得了鎮南大元帥,可瞞不過九重天子,你更名改姓,喬容化裝,就以為沒人知道了嗎?」

  殺人殿主吃了一驚,卻仍是鎮靜問道:「我不明白老前輩說的是什麼?我好端端的又未曾犯罪,為何要更名改姓?」

  血神於嘿嘿冷笑道:「你推得倒好乾淨,好吧,你立即跟我走,有罪無罪,自然有人給你判定。」

  殺人殿主道:「能不能跟你走,這可得問過鎮南大元帥。」

  血神子怒道:「你拿鎮南大元帥作護身符嗎?他未必護得了你,你聽不聽我的吩咐?」

  殺人殿主道:「晚輩並非敢抗你老之命,只是職守在身,不敢擅離。」

  血神子喝道:「你那綠林宮主帥的芝麻綠豆的官兒,已經被革掉了,神氣什麼?」

  倏的,他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向殺人殿主摟頭一抓。

  殺人殿主早有防備,長袖一彈,向血神子手掌一卷,立即避開,這—手「流雲飛袖」的絕招,暗藏內功,俊巧非常。

  只聽得血神子冷笑道:「好呀,就憑八手仙猿郭羅夫傳你三腳貓的功夫,就居然敢與我動手動腳?」

  手掌一翻,從雙袖翻捲之中騰了出來。」

  殺人殿主身法雖快,而他的身法更快,竟如閃電般的一閃即到,在相距丈許之處出掌,招數剛展,掌鋒便拍到殺人殿主胸前。

  殺人殿主騰挪閃避,不敢叫他的掌鋒沾上,閃避了開去。

  突聽血神子「嘿」的一聲冷笑,喝道:「原來你還約有人在此埋伏,好呀!都下來吧!」

  口中說話,手底卻是毫不放鬆,掌風人影之中,只聽得「嗤」的一聲,殺人殿主的馬蹄袖竟被他扯去半截。

  殺人殿主大吃一驚,後退了三步。

  忽聽得一聲嬌笑。

  黃古陵和一個白衣女子已從屋簷上跳了下來。

  那白衣婦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飛燕之母李蕊梅,殺人殿主見了她和黃古陵喜出望外,呆在當場。

  

  血神子見了李蕊梅也怔了一怔,揉揉眼睛瞪著她。

  李蕊梅雙指一彈,叱笑道:「看什麼,先打瞎你的狗眼。」

  血神子正在呆看,忽見兩點寒光電射而至,冷氣沁人眼簾,血神子真是了得,就在這一瞬間,只見他霍的一個「鳳點頭』左手一抄,就把兩枚冰魄神彈接在手中,「咦」的一聲,冰水從他指縫滴下。

  他揮掌一灑,右掌一起,相距丈許,掌鋒卻倏的便拍到李蕊梅胸前。

  李蕊梅何等功力,她所發的冰魄袖彈即算殺人殿主和黃古陵等輩也不敢硬接,而今血神子接了居然無事,還能迅速出招,李蕊梅也不禁吃了一驚。

  忽見眼前紅影閃動,血神子通紅如血的手掌,已拍到跟前,掌勢飄忽,這也還罷了,最駭人的是他掌挾勁風,熱氣呼呼的,竟似鼓風爐中噴出的一股熱焰。

  李蕊梅頓感呼吸不暢,熱氣逼人,急忙使一個」風點落花」的身法,連閃三閃,笑罵道:「好個妖怪,且叫你也見識我的寶劍。」

  血神子連發三掌,連她的衣裳也未沾住,好生詫異。

  只見李蕊梅一個翻身,冰魄寒光劍已拔在手中,劍鋒一指,一道寒光,挾著刺骨的寒氣,登時射到血神子的面門!

  血神子嚇了一跳,雙掌齊出,熱風冷氣,互相抵消。

  倏忽之間,鬥了十餘招,各自無事。

  血神子從未遇過勁敵,今番初逢,精神陡振,哈哈怪笑道:「好極了,好極了!我正熱得難受,難為你玉手揮涼,給我消暑!」

  李蕊梅一生中只有取笑別人尋樂,何時被人取笑過,心中大怒,一柄冰魄寒光劍,使得凌厲無比。

  她的劍術奇詭無比,奧妙莫明,指北打南,血神子被她一陣猛攻,不也再行說笑,暗中玄功默運,將掌力熱風遂漸加強,兩雙腳好像釘牢在地上一般,任李蕊梅的劍勢有如驚濤駭浪,連番猛捲,他竟不移動半步。

  又戰了一刻,血神子緩了口氣,叫道:「好!你能接我五十招以上,算你古今第一人,你是何人?師傅是誰?」

  李蕊梅格格笑道:「看你修到今日,亦非容易,快快滾開,休得多事!」

  說話針鋒相對,半點不讓。

  血神子喝道:「妞兒不知好壞,祖師爺有意饒你性命,你卻敢與我頂撞!」

  掌法一變,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突然轉守為攻。

  李蕊梅感到他掌力越來越為沉重,雖然還能應付,額頭卻已微微沁出香汗。

  在二人惡鬥之時,殺人殿主卻將黃古陵拉過一邊,悄悄問道:「日月冰魄丹,是否已得到?」

  黃古陵搖頭歎了口氣,道:「沒有。』

  殺人殿主聞言神色大變,道:「是真的嗎?」

  黃古陵道:「事到如今,我如何會騙你。」

  殺人殿主急道:「那麼她……她……李蕊梅是不是和你一起來?」

  黃古陵又是一歎道:「不是,說來話長。」

  於是,他將那日冰川別後,到達水晶宮那事告訴他。

  殺人殿主眉頭皺了一皺,道:「怎麼?你吃下的日月冰魄丹,是怎樣一個形狀?」

  黃占陵道:「此丹寶貴異常,我想雪山天女不會以那丹給我吃。」

  殺人殿主像似突然想到什麼,驚聲道:「你現在是否武功超異常態?」

  黃古陵心頭一震,道:「是啊……有何不對。」

  殺人殿主歎了一聲,道:「你已經只有百日生命可活了。」

  黃古陵大驚道:「為什麼?」

  殺人殿主歎道:「日月冰魄丹,已經被你吃下了,南殘天的性命也從此結束,我的計劃也盡成泡影,天呀,難道這是天數使然?……」

  黃古陵聽了他的話,心中迷糊已極,正想出言問清楚,轉頭急見李蕊梅與血神子互相追逐,你劈一掌,我刺一劍,兔起鶻落,電掣風馳。

  那庭院不過三尺見方,兩個人穿梭來往,掌風劍影,此去彼來,就像數百人在戰場上惡斗一般,看得人眼花繚亂。

  李蕊梅劍法雖然精妙,但血神子挾數十年功力,加上所練的世間獨一無二的歹毒、邪惡外功,久鬥之下,李蕊梅竟漸漸被血神子逼得舒展不開。

  殺人殿主突然喝道:「這老魔頭的血神掌觸人即死,碰它不得,你們兩人不必犯險,趕快走吧,我自有法應付他。」

  一聲厲聲長嘯——

  殺人殿主竟由懷中摸出一柄寒光閃閃的軟劍,矯若游龍攻向血神子。

  血神子反手一掌拍出!

  他這掌拍出雖快,卻無法打著殺人殿主,反而幾乎給殺人殿主劍鋒掃著,急忙一個轉身,用掌力逼開李蕊梅的冰魄寒光劍。

  殺人殿主的劍如影隨形,跟蹤又到。

  血神子猛的雙掌齊出,一股熱風,呼呼作響,殺人殿主如身陷洪爐之中,逼得退後幾步。

  血神子連道:「好險。」急將掌法一變,腳踏五行八卦方位,不住的繞場疾走。

  殺人殿主腕中軟劍一劍接著一劍,但見劍光霍霍,有如水銀瀉地。

  殺人殿主劈出七劍,將血神逼到牆邊,回頭喝道:「李師妹,你們快走,若是御內八魔全到,你們二人便無法走脫。」

  黃古陵聞言大驚,這李蕊梅果然是他的師妹。

  只聽李蕊梅格格一笑,一手握住黃古陵的手,道:「咱們走吧!」

  黃古陵道:「要去哪裡?」

  李蕊梅笑道:「挽救你的性命。」

  又傳來殺人殿主的聲音,道:「黃老弟,你吃下那顆『日月冰魄丹』,乃是極陰之物,和你本身殘陽真火之身,互相衝突,產生真氣沿流,雖然你的武功在近日內會高到極限,但你血肉之軀,卻無法容納那巨大真氣,百日後血脈暴裂,粉身碎骨……」

  陡聽得血神子大喝一聲,乘著空隙,一掌劈進!

  李蕊梅不由分說,帶著黃古陵就走。

  就在此時,外面突傳來萬馬奔騰的聲音。

  黃古陵和李蕊梅,已經飛出院外,抬頭望去,夜影下前面蕩起一陣白濛濛的塵沙,數百匹駿馬急馳而來。

  黃古陵脫口問道:「這是何方人馬?」

  李蕊梅道:『清廷大軍。」

  黃古陵驚道:「那殺人殿主真的是明朝志士?」

  李蕊梅道:「你管他是真或假?現在你性命要緊。」

  黃古陵左手腕被她扣著,不由自主電擊而去,眨眼間,已奔跑了四五里之遙,她才鬆了黃古陵手腕。

  黃古陵怒道:「你帶著我跑來這裡幹什麼?」

  李蕊梅嬌笑道:「我帶你去和我那女兒成婚。」

  黃古陵驚得目瞪口呆,道:「我……我……我怎能和她成婚。」

  李蕊梅聞言後那始終露出笑臉的嬌容,陡然罩上一層寒霜,怒道:「你說什麼?你不愛我女兒?」

  黃古陵尷尬一笑,道:「我喜歡她天真純潔,自從遇上她後,我就將她當作自己親妹妹看待,我從來沒想到娶她為妻的念頭。」

  李蕊梅聽了這一番話,嬌容變色,氣得混身發抖,她手指著黃古陵,怒道:「好!好!算我看錯了人,可是我要告訴我,你若不和我女兒成婚,無論如何你無法活過百日。」

  黃古陵冷笑一聲,道:「我黃古陵縱然百日後死了,也不會娶你女兒。」

  說罷,轉頭就走。

  李蕊梅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眨眼間,黃古陵人影已經消逝。

  黃古陵展開輕功,恍似一縷輕煙,直向九松墓地奔去。

  這時他已清楚了殺人殿主的來歷,原來他便是恩師昔日主公袁崇煥的公於袁明清,師父曾經囑附過無論那袁明清是怎樣一個人,自己都要服從他。可是他卻是殺師之仇人,這樣一來,給了黃古陵極難決定是否跟殺人殿主為敵為友?所以在剛才他便沒出手相助殺人殿主。

  但經過一段時候的思索,他想:「殺人殿主曾經說過,他沒殺害自己恩師,大概其中定有內情。」

  片刻功夫,黃古陵已來到那一棟碉堡似的院落,但裡面卻是一片沉寂。

  隱隱間,黃古陵耳中聞到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觸目處

  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

  黃古陵嚇了一大跳,想不到在半個時辰工夫,事情產生這麼巨大變化,這些死者,不問可知,乃是喪生在殺人殿主劍下的人。

  他繞著院落四周轉了一圈,到處屍體滿地,卻不見一個生人。

  黃古陵仰天淒歎—聲,緩步走出。

  他不知道自己今後要去何方?

  一時間,他頭腦中一片空洞,迷茫,因他想到百日後死亡的悲哀,世間什麼事,他不願多問,多想了。

  春風輕拂,草原生機蓬勃,但—個孤獨的青年,卻像綠草中枯黃的樹葉。

  陡然後面一陣鐵蹄聲——

  一匹快騎由他身後趕過,而他連眼皮也未抬一下。

  那騎士縱地三十餘丈後,突然掉轉馬頭,疾速向他飛馳過來。

  一聲馬嘶,騎士勒住了駿騎,他是一位風流瀟灑的青年,在春天太陽光下,只見他滿面春風,呵呵一笑,道:「黃兄,久違了。」

  落寞,孤獨的青年,聞聲抬頭,怔了一怔神,方道:「是郎兄?你好吧!」

  俊美騎士哈哈一笑,道:「黃兄,托你的福,兄弟已經前月結婚了。」

  黃古陵噢了一聲,道:「尊夫人定然很美吧!」

  俊美騎士笑道:「黃兄,你不要說笑了,她是李媚虹。」

  黃古陵在這時候全身如受電觸,混身顫抖了一下。

  李媚虹是自己昔日的愛侶,她曾經和自己發生關係,之後,她悄悄的離開自己,囑言只要自己殺了藍星,她會重回我懷抱。

  他想起了這段悱惻的情恨。

  俊美騎士嘴角掀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忽然掉轉馬頭,一聲吶喊,急馳而去!

  黃古陵心中一陣波動起伏,他喃喃自語道:「李媚虹啊!李媚虹,我真對不起你,你和郎千如結婚,我便不怪你,我黃古陵祝你們快樂幸福。」

  那俊美騎士,竟然是昔日受黃古陵一掌擊傷逃去的少林弟子閃電金箭郎千如,李媚虹會和他結婚,這實是一件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

  黃古陵,他感到自己更加孤獨了,一個曾經和自己發生肉體關係的女人,她已經離會開自己嫁給別人,西門玉蘭更不用說了。

  本來孤獨的他,在他現在落寞的心裡,還有昔日綿綿情恨的回憶,但現在卻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落日餘暉,大道上緩緩駿過兩匹駿騎。

  黃古陵偶然抬頭一看——

  那是—男一女,他們的臉容是那麼熟悉。

  他心中一動,張口欲叫,可是,不知如何一股悲恥的心理,使他到了口邊的話,又嚥回去!

  但聽那女郎嬌滴滴的聲音,道:「楊哥,咱們要去哪裡度蜜月?」

  男的低聲笑道:「玉蘭,咱們現在任務在身,豈能去哪裡玩樂,可是咱們以騎這樣追蹤飛馳,豈不是和度蜜月一樣?」

  哈哈……格格……他們會心的一陣哈哈大笑。

  黃古陵這一下,心中幾乎破碎欲裂,那笑聲像似化著千柄劍戳刺進他的心胸。

  他雙手充滿刺激的笑聲,像似仍然不停止的繼續留在耳內。

  他跑得不能跑了,但仍然向前走著。

  他心情渾沌,一片迷茫,漫無目的的在曠野單走獨行,不覺黑夜消逝,紅日從東方升起。

  連他自己也不知該到什麼地方去。

  忽然他覺得口中焦渴,甚是難受。

  這種現象他一月來已經時常感覺到的,可是投有今天這麼激烈,本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百日後會死,但自從口渴現象經常發生後,他始感到體中有異,在一月多以來,他覺得自己武功增進了何止—倍。

  黃古陵口中急喘著氣,沿著驛道奔跑。

  走不多久,見著路旁有家酒肆。

  黃古陵走人酒肆,立刻喚酒解渴,過了半個時辰,他的心情方才漸漸平靜下來,酒肆四面通爽,他適才在路口奔走,反而沒有留意郊野景色。

  這時坐了下來,稍稍平靜,向外望去。

  但見一片新綠,遍野新生的嫩草中,還隱約可以見著幾朵淡黃色的小花,他心頭一震,忖道:「這是西藏嗎?」

  原來一月來漫無目的的奔走,已經由四川境內來到西藏。

  仲春二月時節,西藏的春天來得遲,有些樹枯黃的樹葉還沒有落盡。

  黃古陵百感交集,忽然他想到生氣蓬勃的草原,面自己再過五十三天便不在人世,悲從衷來,擊桌狂歌。

  他的胸中愁鬱在他口中唱出來,充滿了憤激之情,卻如狂歌當哭。

  酒保嚇了一跳,叫道:「客官,酒來啦!」

  盛酒的是一種長頸的酒樽,黃古陵看也不看,把酒樽在桌上一敲,敲斷瓶頸,張一吸,酒就像噴泉的水柱一般,被他吸到口中。

  酒保幾曾見過如此喝酒的法子,驚得呆了。

  黃古陵鯨吞狂飲一陣,忽然哈哈長笑著。

  笑聲震得酒保雙耳欲聾,好在黃古陵笑了幾聲後,頹然坐著,將半邊面孔轉注窗,葡萄美酒發了滿地,他也絲毫不睬,看樣子竟是呆了。

  酒保從未見過有如此奇怪的飲客,心中駭怕,輕聲問道:「客官,還要酒麼?」

  黃古陵呆呆的憑窗遙望,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酒保心中七上八落,生怕酒錢沒有著,但黃古陵神氣駭人,酒保給他嚇著了,不敢再問。

  黃古陵此際心中煩亂已極。

  他想起了恩師慘死的情況——之後歲月來江湖中的際遇,人物的影子一一從他心上飄過,好像他所熱悉的海上浮萍的,隨著滾滾波濤東去,永不回頭,但他對浮萍無所牽念。

  而這些人物雖然只在他的生命中個占短短的時刻,卻令他永不能忘。

  門外有腳步聲走來。

  黃古陵如醉如癡,看著窗原外的廣闊的黃野,根本就沒有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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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02:47: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怒海仙侶


  門外有腳步聲走來,黃古陵如醉如癡,看著窗外的廣闊的原野,根本就沒有留意。

  忽聽到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說道:「要三瓶馬奶酒,咱們還要趕路。」

  另一個少女的聲音撒嬌說道:「楊哥,我不要味道酸的馬奶,我要甜甜的葡萄酒。」

  黃古陵聽了這聲音,心頭一震,已知來人是誰,他更不敢抬頭向他們打量。

  只聽那清朗的聲音,道:「好!三瓶馬奶酒,再加上—瓶葡萄酒。」

  店小二急快的將四瓶酒送上,他們像似煞有急事似的,沒向黃古陵瞧一眼立刻轉出店門。

  一陣蹄聲得得。

  黃古陵猛的抬頭望去,店門外十餘匹駿騎,已經揚塵而去,西門玉蘭和楊環的背影,已在他的眼簾中消逝。

  經地這番恬靜的思索,黃古陵已經不像剛遇見她們那般刺激,他暗暗心想:「他們這般慌忙的樣子,不知有什麼要事?」

  心念未完,店門口響起一聲洪亮的「阿彌陀佛!」

  黃古陵抬頭略瞥,只見五個黃衣僧人和一位白眉僧,緩緩走了進來。他們叫了六杯香茗,各自坐定。

  突聽那白眉僧沉聲道:「達摩祖師弟子聽著,咱們少林一派,數百年來一直領袖中原武林,今日咱們去海心島,雖然明知有險,但亦不能辱沒少林威名,何況殺人指的秘密關係著千萬武林同道的命運,咱們出家人主旨捨生渡人,我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黃古陵聽到殺人指,不禁精神一振,但他心內感到一層疑雲,要知殺人指乃在殺人殿主身上,如何又在海心島?

  他本想出口相詢,但六位少林僧將茶喝完,立刻起身趕路。

  黃古陵在這時候驟聽這個消息,本已如枯木死的一顆心,立刻泛出一片新生奇念。

  他也離開了這酒店,向青海心島奔去,因這樣他也可以消磨這段殘餘的生命,面臨死亡的可怖。

  黃古陵經一月的趕路,已經到達青海境內,在遙遙的路程中,果然有難以數計的各路江湖武林中人趕赴海心島。

  這日黃昏,黃古陵在海邊獨自行走,他想雇一艘船到海心島,但一望無際的浩瀚海洋,卻不見一艘舟船。

  正當他望著洶湧起伏的海浪,觸發如潮心事的時候,一條中型舟由左側削壁間緩緩馳了過來。

  黃古陵一眼瞥見,立刻高聲叫道:「喂,梢公,我要搭船。」

  那梢公見岸上有人叫,立刻馳了過來,說道:「相公,請上船,是不是到海心島?」

  黃古陵已經輕躍上船聞言,舉眼打量一下那梢公,那知這梢公頭上戴著斗笠,遮住大半邊臉,只見他粗壯的雙臂已經把船疾馳向海心。

  黃古陵暗皺眉頭,突然他要舉步進艙,眼裡看到艙內一個美麗的人影。

  他心頭一震,說道:「梢公,你船中已搭有女眷,怎可再搭載我,快靠岸我另乘別船。」

  艙中傳出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咱們是曾經肌膚相親的人,你何必避嫌……」

  黃古陵雙目望去,艙門口婷婷玉立著一位藍衣佳人,美眸中含蘊一弘幽怨的秋水望著自己,她正是藍星。

  黃古陵臉色驟變,道:「藍姑娘,是你?」

  「你不必驚訝,我已經跟蹤你半月了。」

  黃古陵一沉臉道:「我們早巳一刀兩斷,你何必再纏我?」

  藍星冷冷道:「我為什麼要纏你,哼!這乃是你自己乘上船來的。」

  黃古陵忽然仰首輕歎一聲,道:「藍姑娘,我問你一些事,請你據實相告。」

  藍星冷冷道:「你問吧!」

  黃古陵道:「殺人殿主現在何處?」

  藍星道:「已經死了。」

  黃古陵聽得劍眉一別,道:「是誰害死他的?」

  藍星冷冷道:「當今皇上。他死了對你總是好的,難道你傷心嗎?」

  黃古陵冷聲喝道:「你說謊,他武功那麼高,怎麼會死?」

  藍星冷然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他的武功雖然很高,難道就不會死嗎?哼,一個人遲早總會死的。」

  說到「死」字,黃古陵不禁觸發起自己還有數日有限的生命,唉!他輕輕淒歎一聲,又向道:「藍姑娘,你在清朝皇庭是什麼身份?」

  藍星冷冷道:「鎮南大元帥。」

  黃古陵怔了一怔,道:「怎麼?你是鎮南大元帥,那麼殺人殿主是你屬下?」

  藍星道:「這個你當然想不到,連那機智蓋代的殺人殿主也在臨死前才知曉。」

  黃古陵雙目放光,道:「那麼你到海心島,是又有圖謀了?」

  藍星道:「這一戰成功,天下太平,我也要立刻退出武林。」

  黃古陵聞言,突然感到這位美艷蓋代,心狠手辣至極的魔女,又要展開一場血腥的屠殺,他好像看到海心島血流入海,屍首遍島似的。

  黃古陵突然欺身過去,藍星身軀一閃淡淡道:「你看後面是什麼對準你。」

  但聽耳際響起那梢公洪亮的聲音,道:「這是外國運來的手槍,威力不可料想,百發百中,我看你好好坐在船中,方能到達海心島看一番熱鬧。」

  黃古陵轉頭後望,只見他那梢公,右手握著一根黑黝黝的手槍對準自己背心。

  黃古陵冷森森的一笑,道:「你就永遠以那東西對住我。」

  藍星突然幽聲歎道:「黃古陵,你難道已對我無情嗎?」

  黃古陵聞言心頭微震,道:「昔日我對你之愛,實是勝過天下任何一位女子,但今日我對你只有痛恨與厭惡,殺你除害以慰死去的忠魂。」

  藍星黛眉微蹙,幽幽的道:「我不管你的心內怎樣?但我心靈中只愛你一人,你坐下吧!要死咱們都死在海心島。」

  黃古陵這時心中已萬念俱灰,亦是感情最脆弱的時候,他聽了藍星這幾句話後,輕歎一聲,身不由主,緩緩進艙坐下。

  那梢公重去把舵,他穩穩的掌著舵柄,穿波越浪,順風疾馳。

  二個多時辰之後,上湧的潮水反退出海,順風順水船行更速。

  船行一整夜,破曉後已近海心島。

  海心島是青海一個荒涼的小島,山石嶙嶙,向無人居。

  這艘船舟駛近島南,相距尚有數里,只聽得島上號角之聲鳴鳴吹起,兩個人各舉一面大黃旗,揮舞示意。

  座船漸漸駛近,兩面大黃旗之間,站著一個老者,他朗聲說道:「老朽白正奇恭迎鎮南大元帥。」

  聲音漫長,綿綿密密,雖不響亮,卻是氣韻醇厚之極,片刻間,坐船靠岸,那老者親自鋪上跳板。

  藍星向那老者引見黃古陵,二人謙遜了幾句。

  那老者白正奇恭聲說道:「稟告主帥,紅十字幫、太極門、少林派、青城派、崑崙派、崆峒派的人早就到啦,還有江湖七省黑白二道,有名望的人皆已到達,請主帥即刻移駕主持大事。」

  黃古陵聽得暗暗心驚,果然天下江湖武林中人,已經聚集在此,他想:「居然有這麼多高手在此,縱然她要一舉殘害這些高手,大概不容易。」

  老者在前引路,緩緩向山谷中走去。

  進得谷口,只見一片青草地上擺著三十六張大方桌,除了東面七張大桌沒有人外,其餘每張桌旁都已坐了人。

  這時站在東面桌旁的四十餘位大漢,老頭,少年,紛紛迎走出來,在谷口一站,並列兩旁,躬身相迎。

  黃古陵心內暗驚,沒想到這位美麗少女,竟有如此能力,統率這群不可一世的江湖武林高手,看來這四十餘人,便是藍星的人了。

  突聽一聲呵呵朗笑聲傳來,道:「黃兄,久違了,沒想到你也來到海心島。」

  只見西方桌席,走出三個人來,當首卻是鼎鼎大名的紅十字幫主莫摘星,後面是楊環與西門玉蘭。

  黃古陵見他們迎了過來,趕上幾步,笑道:「莫大俠,楊兄,西門姑娘,你們好,沒想到我們會有今日相會。」

  西門玉蘭目見黃古陵,她芳心中有著一股難以訴出的神傷,但她仍然強自控制心情。

  那白正奇哈哈大笑,道:「莫幫主,請過來這邊就坐。」

  劍聖其摘星微一抱拳,道:「不必了,咱們居客席便了。」

  說著,對黃古陵笑說道:「黃兄,你知道今日她對海心島群雄的陰謀嗎?」

  黃古陵搖搖頭,莫摘星又低聲道:「萬一有什麼變故,你要為這樣多人的性命著想。」

  說完,莫摘星,楊環,西門玉蘭又回到西面桌席。

  這時藍星在白正奇的引示下走到東首第一席上,這一張桌旁只擺著一張椅子,乃是各桌之中最尊貴的首席。

  藍星清聲道:「再添—張椅子,請黃少俠就坐。」

  黃古陵朗聲辭道:「在下末學後進,不敢居此首席,黃某能添列末座已覺榮幸了。」

  突然北面有兩個怪人,忽地提起自己的坐椅,凌空擲了過來,他們席位和東面首席相隔十餘張桌子,但二人這一擲勁力其強,只聽呼的一聲響,那二張椅子飛越在坐各人的頭頂,恰在藍星面前落了下來,端端正正的擺好,與藍星的一張椅子相距尺丈。

  這一手巧勁,確是有獨到的造詣。

  那位身著紅衣的怪人大聲說道:「嘿嘿!這小子不敢坐在美人身畔,咱們江南二鬼卻是生性喜歡陪伴美人。」

  兩人身法如風,槍到椅旁。

  原來這一紅一綠的兩位,乃是名聞江南七省的二鬼,生性浪漫狂妄,他們見了藍星那般美麗姿容,早已垂涎欲滴,這時目睹藍星對黃古陵情意綿綿,心中妒火中燒,更想趁此時一展武技,讓群豪見識見識。

  黃古陵見兩人坐在此席說道:「兩位坐此一席,最是合適不過。」

  說著舉步往下首行去,突然一雙白玉的素手伸了過來,拉住他的手腕,說道:「黃哥,到這裡來。」

  黃古陵被藍星拉得身如電觸,他萬料不到她竟會如此脫落形跡,在群豪注目之下頗覺躊躇。

  藍星低聲道:「我還有話跟你說呢!」

  黃古陵見她臉上露出懇求之色,不忍推辭,但在她身畔椅上坐了下來,藍星心花怒放,笑吟吟給他斟了杯酒。

  那江南二鬼見了這等情景,惱怒陡增。

  白正奇揮動衣袖,在椅子上拂了幾拂,掃去灰塵,說道:「這兩位大俠要坐在此首席,倒也不錯啊,請坐請坐!」

  說著白正奇和四十位位老頭,分別在主人席位就坐。

  江南二鬼對望一眼,大刺刺的坐下。

  只聽得喀喇,喀,喇兩聲。

  椅腳斷折,兩人一齊向後摔跌。

  總算二人武功不弱,不待背心著在,伸手在地下一撐,已自躍起,但饒是如此,神情已是異常狼狽,各個席上的豪客都哈哈大笑起來。

  江南二鬼心知是白正奇適才用衣袖拂椅,暗中作了手腳,暗想這份陰勁實是厲害,自己還沒有這份功力。

  他們來海心島飛揚拔扈,全沒將眼下群豪在跟內,這時見到白正奇衣袖輕拂之下,顯示了如此絕高功力,不由得銳氣大挫。

  笑聲中,只見兩位彪形大漢各抱了一塊巨石,走到第一席之旁,伸足踢去破椅,說道:「木椅單薄,無力承當兩位貴體,請坐在這石頭上吧!」

  原來這兩位乃是孔武有力的大力士,武功平平,但身軀粗壯,天生神力,每個人所抱的巨石都有七百來斤,托起巨石便遞給江南二鬼,要他們接住。

  江南二鬼自問無法接住巨石,一時呆在當地。

  兩名大力士聲齊「嘿」的一聲猛喝,雙手挺直,將巨石高舉過頂,說道:「接住吧!」

  這麼一來,逼得二鬼只有縮身退開,恐怕兩個大力士中有一個力氣不繼,稍有失閃,那七百餘斤的大石壓將下來,豈不被他壓得粉身碎骨?

  二鬼心中雖氣,但卻又不敢出手襲擊這兩個大力士,巨石橫空,誰也不敢走近前去自履險地。

  白正奇朗聲道:「兩位大俠退席啦,還是請黃少俠吧!」

  黃古陵微微一笑,當即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那兩位大力士待黃古陵走近,齊聲喝道:「黃相公小心,請接住!」

  喝聲一停,兩人身子一矮,雙臂下縮,隨即長身展臂,大叫聲中,兩塊巨石一齊向黃古陵頭頂壓了下去。

  群豪見了這等聲勢,情不自禁的一齊站起身來。

  白正奇本意只要試—試黃古陵的武功到底如何,絕無惡意,萬沒想到兩個大力士莽莽撞撞的將巨石擲了過去,心下登時好生後悔,暗叫:「糟糕,糟糕!」心想黃古陵當然不致為巨石所傷,但縱躍閃避之際,情景也必狼狽,主帥定要大事發怒。

  藍星芳心也是—震,她本來以為兩位大力士,只是要將巨石讓黃古陵接過而已,哪知是二石齊飛。

  但當她一眼看到黃古陵鎮靜從容的神色,心內暗訝。

  只見黃古陵雙掌平托,竟然硬接兩塊巨石。

  那兩塊巨石本身已有七百來斤,再加上凌空一擲之勢,每一塊都有千斤以上的力道。

  黃古陵雙掌一接到兩塊巨石,竟然手不動,腳不移,氣定神閒,巍然而立,他這種驚人駭聞的神力,看得眾人連喝采也都忘了。

  突然黃古陵手腕微動,兩塊巨石如電飛起二丈多高,而他輕飄飄的縱身而起,盤膝坐在較高的那塊石上。

  但聽騰的一響,地面震動,一塊巨石落了下來,一大半深陷土中。

  第二塊落下,平平穩穩的在第一塊巨石之上,兩石相碰,火花四濺,只震得每一席上的碗碟叮叮噹噹的亂響。

  黃古陵不動聲色的坐在石上,笑道:「兩位神力驚人,佩服佩服!」

  那兩位大力士卻驚得目瞪口呆,呆呆的站在當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片刻之間,山谷中寂靜無聲。

  隔了片刻,才暴出轟雷價一聲采來。

  藍星欺身到黃古陵肩側道:「黃哥,沒想到你功力精進何止一倍。」

  黃古陵聞言心內暗悲,他知道自己之能夠將功力精進如此神速,完全是「日月冰魄丹」的作弄,自己功力愈高,但離死更近了。

  劍聖莫摘星也為黃古陵的功力,感到驚異萬分,他不知道黃古陵負有這般絕高的功力。

  白正奇突然站了起來,朗聲說道:「今日極感榮幸,承蒙諸位不棄應允咱們主帥之請,齊集此地,雖然眼下只有三百餘人,但海心島的人,大概已經是天下江胡武林群英盡聚於此了。」

  他說到這裡,頓一頓,晶亮閃爍的眼光縱左到右,掃視全場一周。他身形並不魁梧,但語聲響亮,目光銳利,威嚴之氣懾人。

  白正奇輕咳一聲,又道:「咱們主帥柬請天下各路英雄,在會海心島,目的在展示瘋狂武林人心的殺人指,以及和諸位相商幾件大事。」

  他的語音剛畢,忽然遠處傳來喀喇喀喇的聲音,似乎有人在斬截大樹。

  群豪循聲望去——

  只見聳立著的船上桅桿一根根的倒了下去。

  那些桅桿上都懸有旗號,群豪目睹自己坐船的桅桿倒落,均是大為震怒,各遣手下前去查問。

  但聽得砰彭之聲不絕。

  頃刻之間,眾船桅桿或倒或斜,無一得免,似乎停在港灣中的船雙突然遇到風暴,還是海怪,一艘艘的破碎沉沒。

  聚在草坪上的群豪突遭此變,一時說不出話來,初時還疑心是藍星等人佈置的陰謀。

  但見他們的船雙也同時遭劫,看來卻又不是。

  第二批人跟著奔去查問,但那草坪和港灣相距不遠,奔去的十餘人竟是無一人回轉。

  眾人面面相觀,驚疑不定。

  白正奇向身側一位大漢道:「你去瞧瞧。」

  那位大漢應命而去。

  白正奇強作鎮定,笑道:「想是海中有甚變故,各位也不必在意,就是船隻盡數毀了,難道咱們不能坐木筏回去嗎?」他自我解嘲的笑道:「來來來,大家乾一杯!」

  群豪心中雖然嘀咕,可不能在人前示弱,於是一齊舉杯,剛沾到口唇,忽聽得港灣旁一聲大呼。

  其聲慘厲,劃過空中,以乎有人胸上被人刺了一刀。

  群豪霍地站起,膽大較小的酒杯落地,乒乒乓乓的連響。

  本來這些人殺個把人,誰都不在意下,只是這叫聲,實在太過恐怖。

  藍星和白正奇等人,聽出這慘叫,是適才去查問的大漢所發。

  一怔之間——

  只聽得騰騰的腳步聲落地甚重,漸奔漸近。

  跟著一個血人出現在眾人之前,正是那個中年大漢。

  他雙手按住臉孔,從手指縫中流出血來,頂門上去了一塊頭皮,自胸口直至小腹,大腿,衣衫盡裂,一條極長的傷口也不知多深,血肉模糊,便似被什麼窮兇惡極的猛獸抓了一把的模樣。

  白正奇疾搶地去伸手欲扶,那大漢慘聲中道:「怪猴,怪猴。」

  白正奇道:「是隻猴子?」

  他聽到是雙猛獸,反而寬心了。

  那中年大漢道:「不,不,是個人猴。人都抓死啦,船都打沉啦!」

  說到這裡,已是支持不住,俯身摔倒,就此氣絕而死。

  白正奇道:「我去瞧瞧。」

  突然主人席上站起一個瘦枯老頭道:『師兄,我和你同去。」

  白正奇道:「殷鉉師弟,你保護主帥。」

  他知那死去的大漢武功甚強,但一轉眼聞,被人猿傷得這般厲害,對手自是非同小可。

  驀地,忽聽得有人咳嗽一聲,說道:「金毛神猴早在這裡,你也不用去了。」

  眾人吃了一驚,四下裡一望,卻不見半個人影?這聲音分明是從近處發出,卻不知他躲在那裡。

  只聽那人道:「蠢才,蠢才。」

  突然間呼的一聲,一塊巨石飛起,一個人從石頭低下鑽了出來。

  原來他早巳隱身在大樹之後,掘地鑽到巨石下面,因之雖在肘腋之間,眾人卻無一得知。

  眾人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藍星「啊」的一聲叫,情不自禁的奔到黃古陵身旁。

  只見那身才魁梧異常,滿面金髮,散拔肩頭,眼睛綠油油的發光,手中拿著一雙二丈長的狼牙棒,他臉若一隻猴子。

  這時場中群豪都暗自推忖:「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猜出這人是什麼來歷?』

  白正奇鼓著勇氣,上前數步,說道:「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那怪人道:「不敢,在下姓齊,單名聖字。」

  白正奇聽他言語有禮,稍去怯意,說道:「原來是齊先生。尊駕跟咱們素不相識,何以一至島上,便即毀船殺人?」

  齊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金閃閃的牙齒,說道:「各位聚會此處,所為何來?」

  白正奇道:「咱們主帥得了十雙殺人指,邀集江湖上的朋友,來此監賞一番。」

  那齊聖微笑道:「你們主帥,是那美麗的少女?」

  他說著話,大踏布向藍星走了過來。

  旁邊那個枯瘦老頭殷鉉,嗆啷啷一響,從腰間解下西瓜流星錘,喝道:「齊朋友,你站住,請勿再逼近咱們主帥一步。」

  他言語中似是警告,其實聲到錘到,左手的鑌鐵西瓜流星錘,向他後心直撞過去。

  那齊聖並不回頭,只是將狼牙棒向後斜掃一下,噹一聲巨響,那流星錘撞在狼牙棒上,登時碎作十餘片,四散飛擲。

  但見枯唐老頭殷鉉身子一晃,突然間狂噴鮮血,倒地斃命。

  原來齊聖的內力縱狼牙棒傳到他西瓜錘上,以巨力抵抗巨力,卻禁不起狼牙棒的一撞,而將殷鉉震斃。

  另外二個老頭,一齊圍了過去,及三位大漢拔出兵刃,不顧厲害的向齊聖攻去。

  那齊聖冷笑一聲,狼牙棒攔腰掃,幾聲慘叫,五人齊斃命在他一掃之下。

  眾人見了一舉手投足之間,連斃五名江湖上的好手,這般超人的神力武功,場中群豪沒一人敢說是他敵手。

  齊聖向白正奇望了一眼,道:「殺人指是否在她身上?」

  白正奇朗聲道:「你猜錯了,在我身上。」

  齊聖緩緩說道:「殺人指我要由你們手中搶去,你快拿過來。」

  白正奇呵呵一陣大笑,道:「你要殺便殺,我姓白的豈是貪生畏死,欺善怕惡的小人?」

  齊聖微微—笑,道:「硬漢子,硬漢子!」

  他說著話,手中狼牙棒伸出一搭一勾,嘶!的—聲碎響,白正奇由腰至頸的衣衫全部破裂,但卻未傷到皮肉。

  這一下碎衣手法之奇,準頭之巧,實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齊聖撕破了白正奇衣衫之後,緩緩轉身望著藍星。

  藍星心頭一震,她真怕他照樣一棒碎衫尋物,於是由懷中取出一個小盒子,嬌聲笑道:「十枚瘋狂人心的殺人指,便在此盒中,你要拿去吧!」

  齊聖微微點點頭,突然將目光自左至右,向群豪掃了一遍,說道:「在下要取十枚殺人指,各位有何異議?」

  他連問兩聲,誰都不敢答話。

  忽然江南二怪站起來,說道:「齊前輩得高望重,名揚四海,此殺人指正該歸齊前輩所有,咱們大夥兒非常贊成。」

  齊聖道:「閣下是江南二色鬼吧?」

  江南二鬼乾笑幾聲,道:「過獎了,色鬼二字到敢不當,不過……不過喜妞兒就是。」話語—落,現出一種謅媚的曬笑。

  齊聖道:「你們二人知道我師父是誰?是何門何派?我做過什麼好事?」

  江南二鬼聞言囁囁著道:「這個……齊前輩……」

  齊聖冷冷的道:「我的事你二人什麼也不知,怎說我德高望重,名揚四海?你們二人謅媚趨奉,滿口胡言,我生平最瞧不起的,便是這種無恥小人,給我站出來。」

  最後這幾個字,儼似打—個轟雷。

  江南二鬼為他威勢所懾,竟是不敢違抗,低著頭走到他的面前,身子不由自主的不停打戰。狀若判去死刑的囚徒。

  齊聖冷笑—聲道:「江南二鬼,專姦淫人家婦女,罪該萬死!」

  說著話,他左手劈出,二聲慘叫,江南二鬼七孔流血而死。

  齊聖那雙綠油油的眼睛,突然轉到一個身穿白衣的文土身上,問道:「你是崆峒秀士謝傑子是吧!」

  那白衣秀士點頭道:「在下正是謝傑子,不知有何貴幹?」

  齊聖說道:「謝秀士,你今年元月奉崆峒掌門之命,清除貴派一個叛徒,可有此事?」

  那崆峒秀士傑子聞聽此言,不知如何,臉如死灰道:「不錯!」

  齊聖又道:「閣下清除貴派叛徒,我也不來怪你,但你們將七名少女,輪姦至死,江湖上英雄人物,能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麼?」

  崆峒秀士謝傑子道:「這……這……這是本派中弟子們幹的,我……我可沒有。」

  齊聖道:「你們弟子這般丟盡武林中人物的臉面,你不加約束、懲罰,與你自己所幹何異?是哪幾個人幹的?」

  謝傑子拔出長劍,道:「蔡雄、田壯山、胡海、那天的事,你們三人誰是罪首。」

  唰唰唰三劍,將三人刺死劍下。這三劍出手真是利落快捷,三位崆峒弟子絕無反抗余地。

  齊聖道:「好!只是未免太遲,又非你的本願。倘若你當時殺了這三人,我今日不會要你比武。」

  謝傑子道:「比武,我不是齊前輩的對手,我認輸就是。」

  齊聖道:「噫,那倒省事,你既認輸,這就橫劍自殺吧。」

  謝傑子心中轟然大震,慌不迭的,道:「這個……比試武藝,勝負原是常事,也用不著自殺。」

  齊聖喝道:「胡說八道,諒你也不配跟我比試武藝?今日我是索債討命來的,凡是作過傷天害理之事,殺過無辜人命的,一個也不放過。」

  話剛說完,他左手抓起一雙椅子打去。

  謝傑子橫劍一擋,椅子被他劍劈為兩段,但餘勢勁力卻打中他身上,一聲沒哼,謝傑子已倒地不起。

  這人像似替天行道,凜然正氣,而其手段卻也太殘酷了。

  齊聖殺了崆峒秀士後,走到青城派的席前,斜目向著掌門人枯木拳瞪視。

  枯木拳何道法給他看得心中發毛,站起身來抱拳道:「齊前輩,在正是枯木拳何道塵。」

  齊聖淡淡說道:「飛煙霞。」

  枯木拳何道塵聽了這名字,登時臉如死灰,現出極度恐怖之色,宛似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見到凶神惡鬼一般。

  場中群豪,茫然不解,心想:「飛煙霞」,大概是一個女人名字,但不知青城掌門聽了此名如何這般害怕?」

  枯木拳何道塵,突然怔了怔神色,道:「齊前輩盛氣凌人,我願領教閣下幾招。」

  他不待齊聖有猶豫的餘地,呼的一拳向小腹擊出。

  他一拳既出,第二拳跟著遞了出去。

  何道塵外號枯木拳,其拳勁陰柔凌厲已極。

  他兩拳擊出,齊聖隨手化解。

  何道塵只覺對方的勁力頗為軟弱,和剛才殺死幾人的神威大不相同,大叫一聲道:「再接拳!」

  他這一拳名叫「橫掃千軍」直摧萬馬,乃是他生平所學之中最厲害的一招。

  在這一招拳法之下,傷過不少江湖上成名的英雄好漢。

  這一拳出手,勢如奔雷,拳力未到,已是極為威猛,何道塵料想齊聖不敢伸手硬接硬架,定須閃避。

  但不論避右避左,竄高縮後,他都預伏下異常厲害的後著。

  豈知齊聖身子竟是不動,青城掌門大喜,這一拳端端正正的擊中他的小腹。

  人體的小腹本來極是柔軟,但他著拳之處,如中鐵石,只感拳上劇痛,心知不妙,急忙縮拳。

  那知這—縮竟是收不回來,一個拳頭被齊聖小腹吸住。

  齊聖的左手倏出,往他腰間摸去。

  青城派兩名弟子見掌門被困,分從左右向齊聖撲了過去。

  齊聖橫眼一瞪,兩名弟子竟被他眼中威勢所懾,停住腳步。

  齊聖抓過青城何道塵的腰帶,輕輕一扯,拉了下來,在他頭頸上繞了兩圈,跟著繞了個空圈,打個死結。

  他小腹吸力一鬆,何道塵的右拳縮回,但後領已被齊聖一把抓住,身子便如騰雲駕霧飛起。

  跟著頸項一緊,原來那腰事結成的圈子已被齊聖一株大樹之上。

  那圈子在他頭頸中越收越緊,青城掌門何道塵手足亂舞,想要伸手去解頸中的腰帶竟不是能。

  登時之間,他眼前出現了飛煙霞的影子,似乎見到她自縊而死的痛苦慘狀。

  他又是害怕,又是懊悔,耳中只是響著,「天網恢恢,惡有惡報!天網恢恢,惡有惡報?」

  齊聖突然仰天長笑,說道:「你何道塵生平做錯一件事,到今日遭受報應,已是遲了。」

  陡然間,雙目如電,又向場中群豪掃了幾眼。

  黃古陵見他斃十餘人,武功之高,當真是從所未見,眼見他此刻目中露出凶光,心頭微驚,站起來說道:「齊前輩,據你所云,適才所殺的數人,都是死有餘辜罪有應得。但若你不分青紅皂白的濫施殺戮,與這些人又有什麼分別?」

  齊聖冷笑道:「有什麼分別?我武功高他們武功低,強者勝而弱者敗,那便是分別了。」

  黃古陵呆了一呆,道:「人之異於禽獸,便是要分辨是非,若是一味恃強欺弱,卻與禽獸何異?」

  齊聖哈哈大笑,道:「難道世上當真有分辨是非之事?當今清朝愛殺多少漢人便殺多少,他們又分辨了什麼是非的嗎?」

  黃古陵默然半晌,說道:「清人暴虐殘惡,行如禽獸,凡是有志之士,無不切齒痛恨,日夜盼望逐出滿清韃子,還我河山。」

  齊聖冷笑一聲,道:「是啊!但你卻和那滿清韃子爪牙在一起為何?」

  他手指著黃古陵身畔的藍星。

  黃古陵面紅耳赤的呆愕當地。

  藍星突然格格一陣輕笑說道:「齊前輩!殺人指已落入你之手中,人人也都佩服你的武功高強,你還待怎地?」

  齊聖道:「關於之十枚瘋狂武林人心的殺人指,相傳的秘密,你總出知道吧?」

  藍星道:「聽人說過一點,齊前輩無事不知,晚輩正想請教。」

  齊聖道:「我也不太清楚。故我取此十枚殺人指,要找個清靜之地,好好想出它的正確秘密。」

  藍星道:「嗯!那妙得緊啊,齊前輩才識過人,如果你想不通,旁人是更加不能了。』

  齊聖道:「嘿嘿,我姓齊的還不是自大狂妄之輩。說到武學,舉今之世,只有一人可和我比擬,至於聰明智慧,卻有三人勝過我。」

  藍星笑道:「武功與智慧,不知天下間是哪四人能和你比擬?」

  齊聖哈哈一笑道:「談武功,只有雪山天女一人,智慧,則是你及殺人殿主和毒聖南殘天。」

  這四人黃古陵都極為熟悉,確實天下間只有這幾人能夠和他一較長短,雪山天女長居雪山,不知他何以知曉?

  藍星站了起來,說道:「多謝前輩稱譽。」

  齊聖道:「我想得殺人指秘密後,旁人自然是一般的眼紅。今日海心島,無一是我敵手,這一著是你的失算。」

  藍星道:「還沒有,若是咱們聯合起來對付你,不知你能有絕對勝利的把握否?」

  齊聖突然長長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我不願大開殺戒,毀滅這些武林精英,但今日聽你說來,形格勢禁,卻又不得不殺。」

  黃古陵吃驚道:「為什麼?」

  齊聖道:「我取此殺人指而去,若是在這島上留下活口,不幾日天下皆知,殺人指在我手裡,這個來尋,那個來找,雖不能保定會給人再由我手中搶去,但終是給我很大的麻煩。」

  黃古陵冷冷道:「原來你是殺人滅口。」

  齊聖道:「不錯!」

  藍星道:「那你又要指摘我們每一人的罪惡?」

  齊聖哈哈大笑,道:「我叫他們死而無怨,臨死時心中舒服些,其實殺人又何必要借口?」

  黃古陵冷冷道:「你倒很有慈悲心。」

  齊聖道:「世人誰無死,早死幾年和遲死幾年也無太大分別,你和她正當妙齡,今日喪身固是可惜,但在百年後看來,還不是一般,所以,只須死的時候心安理得,並無特殊痛苦,也就是了。

  因此我和你們比試武功,誰輸誰死,再也公平不過,你們武功弱於我,就讓你們佔一個便宜,兵刃、拳腳、內功、暗器、輕功、水功,隨便你那一樁,由你們自己挑,我都奉陪。」

  藍星道:「你口氣倒很大,比什麼功夫都成,是不是?」

  齊聖一怔,他是個機智絕佗之人,心想她若是跟我比賽縫衣刺繡,梳頭抹粉,那可糟糕,於是朗聲道:「當然以武功為限,難道還跟你比吃飯喝酒嗎?」

  藍星秀眉微蹙,說道:「若是比試輸了你也自殺麼?」

  齊聖道:「我怎麼會輸?」

  藍星道:「比試便有輸贏,這位黃少俠,自出道武林還沒有一個人能夠勝他,就是雪山天女也沒勝過他。」

  齊聖聽得眼眼大睜,道:「你們見過雪山天女?」

  黃古陵知道今日之局,勢難倖免一場浩劫,自己生命將盡,若能以自己武功勉強牽制他,我死亦何憾?」

  他靈機一動,說道:「齊前輩,你既逼我動手,不獻醜是不成了。」

  他略微頓了一頓,又道:「如果我輸了,自當伏劍自盡,若是僥倖鬥成個平手,那便如何?」

  齊聖搖頭道:「沒有平手,第一項平手,再比第二項,總須分出勝敗為止。」

  黃古陵道:「好,倘若晚輩勝得一招半式,自也不敢要前輩如何如何,只是晚輩要前輩答允—件事。」

  齊聖道:「一言為定,你劃出道來吧!」

  藍星關懷的向黃古陵低聲道:「你跟他比試什麼?有把握麼?」

  黃古陵低聲道:「說不定,只有盡力而為。」

  藍星低聲道:「若是不行,咱們見機逃走,總勝於束手待斃。」

  黃古陵整了整衣帶走了出來,他腦海裡迅快的推忖道:「看他內功極深,自己雖然內功已進至飽和之點,但也不能勝過他。此人身材高大,笨重,縱然他輕功有獨到之處,但自己身體以巧,只要內功有他八成,輕功便可以和他平手。」

  突然黃古陵抬眼看到前面一堵大石壁,腦海裡靈光一閃。

  他想,自己如能以輕功躍上,以自己肩上寶劍之鋒利,在電光石火一剎那間,劃上一個字……

  想罷,他一吸丹田氣,猛地裡雙腳一撐,提身而起。

  只見黃古陵身輕如燕電般飛起七丈餘高,這份輕功著實令群豪相顧駭然。

  藍星驟閃,電光石火一剎那間,石壁粉屑灑落,恍恍如聞鬼神驚,時時只見龍蛇走,一個斗大「鋒」字,刻在壁間。

  黃古陵寶劍回鞘,人已翻身落地,輕輕巧巧的站在藍星身旁。

  齊聖凝視石壁上「鋒」字良久,終於歎口氣,道:「我寫不出,是我輸了。」

  齊聖一生自負,他沒想到黃古陵有那柄劍能夠躍到七丈高空,以劍寫出那「鋒」字,但筆劃之深,卻無法蓋過於那寶劍之鋒利,要知那鋒字,一橫一直,一點一挑,皆深入壁間三寸。

  藍星拍掌大喜,叫道:「是你輸了,可不許賴。」

  齊聖道:「你有什麼吩咐,請快說吧?」

  他一生之中,只有吩咐旁人,從來沒有聽命於人一次,這時迫於諾言,心下大是沮喪。

  黃古陵道:「晚輩末學後進,僥倖差有薄技,得蒙前輩美飾,怎敢說『吩咐』兩字?只是斗膽求一事。」

  齊聖道:」求我甚麼事?」

  黃古陵道:「前輩持去殺人指,可要饒了這島上一干人的性命,但可勒令眾人發下重誓,不許洩秘密。」

  齊聖道:「我才沒這麼傻,相信人家發甚麼誓。」

  藍星道:「原來你說過的話不算話,說過比試輸了,便得聽人家吩咐,怎麼卻又反悔了?」

  齊聖道:「我要反悔便反悔,你又奈得我何?」

  轉念—想,終覺理屈,說道:「你們兩個的性命我便饒了,旁人卻饒不得。」

  黃古陵道:「紅十字幫、少林、崑崙等都是俠義中人,生平素無惡行……」

  齊聖截住他話頭,說道:「什麼惡行善行,在我瞧來毫無分別。你們快撕下衣襟,緊緊塞在耳中,不可一點聲音進去,再用雙手牢牢按住耳朵,如要性命,不可自誤。」

  他這幾句話說得聲音極低,似乎生怕給旁人聽見了。」

  黃古陵和藍星對望一眼,不知他是何用意,但聽他說得鄭重,想來其中必有緣故,於是依言撕下衣襟,塞入耳中,再以雙手按耳,同時他對紅十幫眾叫道:「快照我之法以衣襟塞耳。」

  齊聖哈哈—笑道:「能來得及者,便讓他們活命。」

  突見齊聖張聞尖嘴,似乎縱聲長嘯。

  兩人雖然聽不見聲音,但不約而同的身子一震,又似乎腳底下站立著的土地也跟著顫動一般。

  但見各人—個個張口結舌,臉現錯愕之色。

  跟著,那錯愕的神色變成痛苦難當,宛似全身正遭受苦刑。

  又過了片刻,一個個的倒了下去,在地下扭曲滾動。

  十餘位武林較強的高手一驚之下,當即盤膝閉目而坐,運用內力和齊聖的嘯聲機抗。

  雖然聽不見嘯聲,但他們頭額上黃豆般的汗珠滾滾而下,臉面和手足上的肌肉都在不住抽動。

  終於,一個個倒了下去。

  齊聖閉口停嘯,打個手勢,令黃、藍二人取出耳中的布片,說道:「這些人經我一嘯,盡數暈去,性命是可以保住,但醒過來後神經錯亂,成了瘋子。」

  黃古陵望著地面三百餘人的身軀,想到他一嘯之中,竟有如斯雷霆萬鈞的神威,心下也是不勝駭異。

  黃古陵看到地面上的人,全部昏暈在地,滿臉焦黃,神情極是淒慘,心想:「難道以劍聖莫摘星的功力也抗不住麼?」

  齊聖不動聲色,淡淡道:「咱們走吧!」

  黃古陵道:「到哪兒去?」

  齊聖道:「回去啊!此地事已了,留在這裡幹什麼?」

  黃古陵和藍星對望—眼,三人緩緩而去。

  他們去後,海心島緩緩跟出五人,他們是劍聖英摘星與楊環、西門玉蘭和兩位壇主,他們五人聽黃古陵的話,迅快的塞住耳朵,始免於難。

  狂風呼嘯,海水怒吼。

  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白浪滔天,海水翻天覆地的奔騰著。一艘三桅的帆船,在這驚濤浪駭浪之中,像似無主的遊魂,隨風飄蕩!

  海浪怒濤聲中,船艙裡傳出一聲怒喝,道:「齊聖,你要把我們帶到何處?」

  這聲音,充滿著憤怒。

  船艙中一絲淡黃色的燈光,照耀到艙中每一處角落。

  只見艙中坐著二男一女,他們便是齊聖、黃古陵、藍星。

  一陣如午夜海嘯的呵呵大笑響起,齊聖說道:「如果你們兩人—回中原,我的行藏豈不就此洩不漏?」

  「哈哈……我帶你們到一處人跡罕至的荒島,待我滲透那殺人指秘密後,咱們三人才一起回中原。」黃古陵劍眉雙剔,星目暴光電射,暴聲喝道:「齊聖,如你十年八年也想不出秘密呢?」

  齊聖鼻孔中輕哼了幾聲,道:「那就在島上陪我十年八年,我一輩子想不出,那就陪我一輩子,你兩個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便在島上成了夫妻,生兒育女,豈不美哉?」

  黃古陵大怒,拍桌喝道:「你快別胡說八道。」

  只見藍星含羞低頭,暈紅雙頰。

  黃古陵心下一驚,突然齊聖艙壁上取下瑤琴,一調弦音,便彈了起來。

  只覺琴音甚悲,充滿著蒼涼抑鬱之情,越聽越是入神,到後來忍不住淒然下淚,原來他觸發自己臨死的生命。

  齊聖五指一劃,錚的一下,琴聲斷絕,笑道:「本欲以圖歡娛,豈知反惹起黃相公的愁思,罰我一杯。」

  說著,他由桌上舉杯一飲而盡。

  藍星道:「齊前輩雅奏,是何曲名,要請指教。」

  齊聖道:「晉朝嵇康殺頭之時,所彈的便是這首曲子。」

  藍星驚疑道:「這是『廣陵散』麼?」

  齊聖道:「正是。」

  藍星道:「自古相傳,嵇康死後,廣陵散從此絕響,卻不知齊前輩從何處得此曲調?」

  齊聖道:「我是掘到蔡邕的墓中覓到的。」

  說罷,呵呵大笑,甚是得意。

  黃古陵突然求聲道:「齊前輩,在下言而有信,決不洩漏前輩行蹤,我此刻可立下重誓,對任誰也不吐露今日所見所聞。」

  黃古陵以為自己將死,其實到哪裡都是—樣,但因他心懸著海心島劍聖莫摘星等人生死之謎。

  齊聖道:「你言出如山,我自是相信,但我姓齊的在二十五歲時,立過一個重誓,你瞧瞧我的手指。」

  說著,伸出左手,黃古陵和藍星一看,只見他左掌上小指和無名指齊根斬斷,只剩下三根手指。

  齊聖臉上毫無激動之色,說道:「在那一年,我生平最祟仰,最敬愛的一個人欺騙了我,害得我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母親妻兒,一夕之間,盡數死去……

  因此我斷指立誓,我姓齊的有生之日,決不相信任何一個人,今年我五十四歲,三十年來,我只和禽獸為伍,我相信禽獸不相信人,三十年我來不殺禽獸只殺人,茹素食齋,不食禽獸之肉,但人肉卻吃得津津有味。」

  黃古陵和藍星打了個寒戰,心想怪不得他彈這曲「廣陵散」時,琴韻中充滿了如此淒涼的心聲。

  又怪不得他身負絕世武功,江湖上卻默默無聞,絕少聽人說起,想是他二十五歲上所遭之事,定是慘絕人寰,所以他憤世嫉俗,離群索居,將天下所有的人都恨了。

  他本來對齊聖的殘忍暴虐,痛恨無比,這時聽了這幾句話,不由得起了一些同情之意。

  黃古陵沉吟片刻,說道:「齊前輩,你的深仇大恨,想來已經報了。」

  齊聖道:「沒有,害我的人武功極高,我打不過。」

  黃古陵和藍星不約而同「咦」了一聲,說道:「比你還要厲害?這人是誰?」

  齊聖道:「我幹麼要說他的名字,自取其辱,倘若不是為了這一場深仇大恨,我何必要這殺人指?何必苦苦的去想殺人指真正秘密?黃古陵,我一見你,便跟你投緣,照我平日的脾氣,決不容你活到此刻,我讓你二人多活幾年……」

  藍星道:「什麼多活幾年?」

  齊聖淡淡的道:「等我想通了殺人指的秘密後,離島之時再將你二人殺死,我遲一天想出來,你們便多活一天。」

  藍星道:「哼!殺人指的秘密,你永遠也想不出來。」

  齊聖歎道:「若是如此,咱三個就在荒島上守一輩子吧。」

  突然間,他臉色慘然,心情沮喪,覺得藍星的話是實情,那麼報仇之舉,看來是終生無望了。

  黃古陵見了他的神色,忍不住想說幾句安慰的話,那知齊聖噗的一聲,吹熄了臘燭,說道:「睡吧!」

  跟著,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歎聲之中,充滿著無窮無盡的痛苦,無邊無際的絕望,他這歎息聲,便像一雙受了重傷的罷獸,臨死時的悲嗥一般。

  這聲音混在船外的波濤聲中,黃古陵和藍星聽來,都是暗晴心驚。

  海風一陣陣的從艙口中吹了進來,藍星衣衫單薄,過了一會,漸漸的抵受不住,身子輕輕顫抖。

  黃古陵低聲道:「你冷麼?」

  藍星道:「還好。」

  黃古陵脫下長袍,道:「你披在身上。」

  藍星道:「不用,你自己也冷。」

  黃古陵道:「我不怕冷的。」

  將長袍遞在她的手上。

  藍星接了過來披在肩頭,她暗中感激上天的安排,殺出這位齊聖來,促使自己和他結合。

  在洶湧澎湃的浪濤聲中,聽得齊聖鼻息凝重。

  黃古陵心中暗想:「若不是殺了他,絕無法脫身。」

  於是輕輕移到藍星身旁,此時藍星移過臉來,兩個人心下裡一淒,黃古陵的嘴唇正好在她右頰上吻了一下。

  藍星滿心喜歡,將頭斜靠在他的肩上。

  霎時之間,心中充滿了柔情蜜意,但願這船在汪洋大誨中無止無盡的前駛,此情此景,永保百年如斯。

  忽覺黃古陵的嘴,又湊在自己耳旁,低聲道:「我不是有意,你別見怪!」

  藍星道:「我們早該和好如初了。」

  黃古陵心中一動,他血氣方剛,雖然以己自持,究也不能無動於衷,何況她曾經是他心愛的人。

  只覺得她身子軟軟的倚在自己肩上,淡淡幽香,一陣陣的送進鼻管中來,唉!他暗自輕歎,道:「咱們和好如初,但也要先殺了這人。」

  藍星心中正在迷迷糊糊地,忽然聽他如此說法,忙應道:「怎麼?」

  突然齊聖坐在後艙中,哈哈一笑,道:「你要殺我,是自尋快死!」

  語畢,身子一晃,已欺到黃古陵身前,快若鬼魅,輕輕飄飄的一掌,拍向黃古陵的前胸。

  黃古陵當他說話之時,早已凝聚真氣,暗運功力,他一掌拍到,當即伸出右掌,以吸力封住他的掌勢。

  雙掌相交,只是嗤的一聲輕響,但覺胸口一震,對方掌力已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

  黃古陵的手臂被震得向後縮了幾寸,卻抵住他的掌力。

  齊聖心中咦了一聲,不論他如何運勁推拿,一時卻推不開黃古陵的手掌,他連催幾次掌力,說也奇怪,黃古陵的掌力弱而不衰,微而不竭。

  只聽得腳下船板格格而響。

  在這兩人內力比拚之下,船板卻抵受不住了。

  只須兩人再運力一催,船艙底非破裂不可。

  齊聖左掌一起,往黃古陵頭頂壓落。

  黃古陵左臂稍曲,以一招,「橫架金梁」擋住。

  只覺前胸襲來的陰柔之力綿綿不絕,頭頂的壓力,卻是陰剛之勁,雷霆萬鈞,一個人雙掌之中竟能同時發出兩種截然相反的勁力,同時威猛無倫,這等功夫生平確是生年縱所未聞。

  好在黃古陵功力大進,齊聖一時之間,也真奈何他不得。

  片刻後,兩人功力已見強弱,黃古陵仍然稍差一著。

  突然,齊聖叫道:「藍星,你還是別動手動腳的手,你金針一發,我掌力加重,你的心上人活不到一時三刻。」

  藍星道:「齊前輩,咱們跟著你便是,你撤了掌力。」

  齊聖道:「黃古陵,你以為怎樣?」

  黃古陵冷哼—聲,道:「快發金針,不要失去這稍縱即逝的良機。」

  藍星聽黃古陵牽強的語氣,急道:「齊前輩快撤掌力,小心我跟你拚命?」

  齊聖其實也忌憚藍星出手,因為黃古陵的內力出乎他意料之外,並不比自己弱多少,於是道:「我本來就沒起異心殺他,你代他立個誓吧!」

  藍星怕黃古陵被他震斃掌下,急道:「我和黃古陵決意隨齊前輩居住荒島,直至發現殺人指秘密為止,若起異心,死於刀劍之下。」

  齊聖笑道:「咱們學武之人,死於刀劍有什麼希奇?」

  藍星一咬牙,道:「好,教我活不到二十一歲,你總心滿意足了吧?」

  齊聖哈哈—笑,撤了掌力。

  黃古陵暴喝一聲,道:「星妹,發金針。」

  突然間,他身子—側,滾了幾個轉身。

  但聽得齊聖,藍星同時高聲大叫——

  呼喝聲中,又夾著疾風呼嘯,波浪轟擊之聲,似乎千百個巨浪同時襲到。

  黃古陵只感全身一涼,口中鼻中全是鹽水,他本來昏昏沉沉,給冰水一沖,反而清醒了,第一個念頭便是:「難道船沉了?」

  他站了起來腳底下艙板陡然間向左側去,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瀉,但聽得狂風呼嘯,大海翻天覆地的沸騰起來。

  猛聽得齊聖喝道:「黃古陵,快到後梢去掌住舵!」

  這一聲喝如電霆,雖在狂風巨浪之中,仍是充滿著說不出的威嚴。

  黃古陵不加思索,縱到後梢。

  只見黑影一晃,一名舟子被白浪沖出了船外,迅即沉沒在波濤之中。

  黃古陵還沒走到舵邊,又是一個浪頭撲了上來,這巨浪猶似一堵結實的水牆,砰的一聲大響,打得船上斷木橫飛。

  黃古陵雙腳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鐵釘釘住一般,紋絲不動,待那巨浪過去,一個箭步,伸手穩穩拿住舵。

  但聽得咯喇喇,咯喇喇,幾聲猛響——

  卻是齊聖橫著狼牙棒,將主桅和前桅一一擊斷。

  兩條桅桿帶著白帆,跌入海中。

  但風勢實在太大,這時雖只後帆吃風,那船還是歪斜傾側,宛若醉酒之翁,狂舞亂跳一般。

  齊聖竭力想收下後帆,饒是他一身武功,碰到天地間自然的威力,卻也變得束手無策。

  那後桅向左直垂,帆邊已碰到水面,齊聖破口大罵道:「賊老天,發這般鳥風。」

  眼見稍一猶豫,座船便要翻覆,只得提起一棒,將後桅也打斷了。

  三桅齊斷,這船在驚浪駭濤之中成了無主遊魂,只有隨風飄蕩。

  黃古陵大叫道:「星妹,你在哪裡?」

  他連數聲,不聽到答應,叫到後來,喊聲中竟帶了哭音。

  突然間,一雙手攀上他的膝頭。

  跟著一個大浪,滅頂而過,在海水之中,一個人緊緊的抱住他的腰。

  待那浪頭掠過艙面,他懷中那人伸手摟住了他頭頸,柔聲道:「陵哥,你竟是這般的想念我麼?」

  這正是藍星的聲音。

  黃古陵大喜,右手把住了舵,伸左手反抱著她,說道:「謝天謝地!」

  在每一刻都可被大浪波濤吞沒的生死邊緣之下,黃古陵忽地發覺,自己對藍星的關懷,遠勝往昔。

  是的,他仍然深愛著她,他愛的便是這魔女。

  藍星道:「陵哥,咱倆死在一塊。」

  黃古陵道:「是的,星妹,咱倆死在一塊。」

  若是在尋常的境遇之下,黃古陵雖然忘不了她的情,但是,也決不能霎時間兩心如一。

  這時候兩人相抱一起,眼看四周圍漆黑一團,船身格格響個不停,隨時都能破碎,心中卻感到說不出的甜蜜喜樂。

  船上的舟子,已盡數被沖人海中。

  這場狂風暴雨說來便來,事先竟無絲毫徵兆。

  原來是海底突然地震,帶同海嘯,氣流一加激盪,更惹起一場龍捲風來。

  這時船上的艙蓋,甲板被打得破碎不堪。

  頭頂烏雲滿天,大雨如注,四下裡波濤山立。

  這當兒,那兒還分得出東西南北?

  即或算分得出方向,桅桿盡折,船隻已無法駕駛。

  齊聖走到後梢,說道:「黃兄弟,讓我掌舵吧。你兩個到艙裡歇歇去。」

  黃古陵站起身來,將舵交給了他,攜住藍星的手,剛要舉步,驀地裡一個大浪飛到,將他兩人衝出船舷之外。

  黃古陵方待驚覺,已是身子凌空,這—落下去,腳底便是萬丈洪濤,百忙中左手一勾,抓住了藍星的手腕。

  當時心中唯有一念:「和她一齊死在大海之中,不可分離。」

  他左手剛抓住藍星手腕,右臂已被一根繩索套住,只覺身子忽地向後飛躍,隨波衝浪冒水而出,忽的倒退回來。

  原來齊聖及時發覺,抬起腳下的一根帆索,套住他二人回船。

  這下死裡逃生,藍星倚在黃古陵懷中,湊在他耳邊說道:「陵哥,我倆若能不死,我要永遠跟著你在一起?」

  黃古陵心情激盪,道:「我也正要跟你說這一句話,天上地下,人間海底,我倆都要在 —起。」

  藍星重複了一句:「天上地下,人間海底,我倆都要在一起。」兩人想偎相倚,心中都反而暗暗感激這場海嘯。

  驀地,傳來齊聖一聲驚叫。

  前面—堵如山的濤浪,如同萬馬奔騰,忽又疾湧而來。

  轟!一聲大響。

  船身破碎,立刻被海浪淹沒了。

  一塊破碎的船板上,只睡著一男一女,他們衣衫破裂,形容憔悴,像似精疲力盡。

  是的,他們已經精枯力盡聞,十餘日的海上飄泊,已將他們折磨得夠了。

  忽然那女的一翻身,眼前一亮,北方映出一片奇異莫可名狀的彩光,她柔聲叫道:「陵哥,你看,這天邊的光彩如何美麗。」

  黃古陵順著她手指瞧去!

  但見北邊黑暗之中,射出無數奇麗絕倫的光色,忽伸忽縮,大片橙黃之中挾著絲絲淡紫。

  忽而紫色愈深愈長,紫之中,迸射出一條金光。

  這片變幻的光彩,綺麗至極了。

  黃古陵笑道:「若說天無絕人之路,但願那是一座海外島嶼。」

  藍星道:「如那不是一座島嶼,我們便死在這破板上,也要永久不分離了。」

  黃古陵道:「星妹,我倆此刻便結為夫婦。」

  當下兩人一齊在破船板上跪下,黃古陵道:「皇天在上,弟子黃古陵今日和藍星結為夫婦,禍福與共,始終不負。」

  藍星虔心禱祝,道:「老天爺保佑,願我二人生生世世,永為夫婦。」

  她頓了一頓,又道:「日後若得重回中原,弟子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隨我夫君行善,決不敢再殺一人,若違此誓,天人共棄。」

  黃古陵大喜,沒想到她竟會發此重誓,當即伸臂抱住她的嬌軀。

  她和他的心中暖烘烘地,如沐春風。

  黃古陵大約是洪福齊天,他竟沒有血脈暴裂慘死,他們終於在隔日尋到一座荒島。

  一對小夫妻恩愛的廝守荒島,過著神仙般的生活。每隔三年,他們重入中原一次,遊俠天下,救濟眾生,一年後再回來島上。

  這對神仙似的眷侶,後來就被譽為天下江湖武林的「怒海仙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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