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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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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馬榮成]搜神篇[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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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29:38 |只看該作者
.    阿鐵聽到這裡,不禁記起自己在病得迷糊之間,曾叫雪緣不要以移天神訣救他,只
因他這一句話,她便冒雨夜行,不期然升起一股慚愧之意……
    唐大夫繼續說下去:
    「那個時候,她已為你急得淚流披面,但風大雨大,我實在不想踏出門口半步,遂
胡亂要了個診金,希望她知道而退。」
    「唐大夫,你向她要多少?」想到雪緣為他淚流披面,阿鐵的臉色已愈來愈青。
    「三兩!」唐大夫面有愧色的道。
    「三兩?」阿鐵膛目結舌。三兩銀是一個不菲數目,醫喪殮葬包辦也不用這麼多!
    唐大夫道:
    「是的!我本預期她會離去,誰知雪緣姑娘僅是一愣,跟著便重重的點了點頭,說
沒有問題,不過她手上並沒那麼多錢,她說一定會賺錢還給我……」
    「當時我見她竟毫不猶疑點頭,心中也被她對你的關懷所感動,私下有點不忍,於
是也就不由分說,與她一起來給你診症。」
    「來到你家的時候,你已全身火熱,恐怕再這樣下去若然不死,也會變成癡呆,可
是藥鋪們早已關了,縱然我開方亦無藥可配,但雪緣姑娘說不要緊,她有方法可找藥回
來,跟著她便不顧橫風橫雨,拿著那張藥方撲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她不知從何處帶藥回來了,我見她一身白衣滿是泥濘,當下也明白
是什麼回事,遂也不再多問,趕快煎藥給你服下,才險險把你救活過來。」
    阿鐵倏地感到心頭一陣絞痛,他可以想像一個白衣的少女冒著狂風暴雨,獨自在山
間苦苦尋藥,那種徬惶淒楚,只果全為了一個她心中的人!
    他突然驚覺,原來雪緣待他是這樣的好,可是他卻負了她……
    但他不是一心為她設想而要逼她難去嗎,即使知道她對自己這樣好也絕不能心軟!
    「這之後,你經過兩天眼藥與調息,終於好轉過來,而在第三天,雪緣姑娘已來找
我,給了我一些銀子。」唐大夫見阿鐵不語,又道。
    「她,何來銀子?」阿鐵本堅決硬著心腸,然而還是不禁一愕,
    唐大夫道:
    「初時我也不大知道,只管收下,心想這些銀子也足夠自己素來所收的診金,總算
沒有白醫一趟,豈料第二天,雪緣姑娘又來登們造訪,再給我一些銀子……
    「我受寵若驚,一時貪心便收下了。但第三天,也即是昨天,她又來給我銀子:算
來已有半兩,我實在受之有愧,於是便推說不想接受,只是雪緣姑娘堅決他說,這既然
是她與我議定的,我不須可憐她,她要守信,囑我照收好了……
    阿鐵一直在靜靜的聽,心中也在暗暗琢磨,雪緣到底何來銀子?這些銀子若真的是
從搜神宮分壇取回來的話,她只須把銀兩一次給唐大夫便成,何須天天前去找他?
    阿鐵有點不好的預感,遽然問:
    「唐大夫,今天既然你說受之有愧,我想,你一定已知道雪緣從何處得來銀子?」
    唐大夫垂著頭歎息道:
    「是的!昨天我已知道了,聽說……」他摹地欲言又止。
    阿鐵追問:
    「唐大夫,有活不妨直說。……
    唐大夫終於鼓起-口氣道:
    「好的!阿鐵,我想你也有權知道,雪緣姑娘為了你,據說在倚紅樓裡工作。」
    倚紅樓?天!真是晴天霹靂!阿鐵乍聞這三個字,當場站住,臉色陡地發白。
    倚紅樓是西湖一所妓院!雪緣在哪兒可以幹什麼?她為他那樣做,他怎擔戴得起?
    雪緣……
    唐大夫猶在道:
    「所以,這些銀子我真是受了也寢食難安,我連本來的診金也不要了,阿鐵,希望
你把這些交給雪緣姑娘……」說罷又把那包銀子遞給阿鐵,然而他並沒有接。
    「雪緣!」阿鐵翟地高呼一聲,再不理會那個唐大夫,發狂般衝了出去。
    只因為,一股潛藏在他心底已久對雪緣的感情速如山洪爆發,他一直假裝的鐵石心
腸終於崩潰,他很後悔會那樣苛待她!他以為這樣做是為她好,誰知其實對她更不好!
    情若要來,誰都阻擋不了!當他發覺自己其實是天下間最幸福的人時,會否太遲?
    倚紅樓,樓高三層,是西湖市集內一座甚為觸目的樓房,因為怡紅樓外,一年四季,
從早到晚,從晚到早,左右兩旁總高懸著兩排大紅燈籠。
    倚紅樓亦不冷清,相反其門如市,客似雲來,這個世上,只要有肯買的男人,便有
肯賣的女人。
    不過,倚紅樓今日卻來了一個很特別的不速之客,一個雙目茫然、不知在找些什麼
的客人!這個人正是阿鐵!
    他走進倚紅樓後,剎那間竟覺惶然失措。
    但見樓內廳堂之上偌大無比,滿是紅男綠女,熙來攘往,女人們的衣飾更是俗艷華
麗,令人眩目,阿鐵只感到眼花撩亂。
    此時一個臉懷大痞的鳩母已迎了上來,涎著臉道:
    「嘻嘻,這位官人,是來找姑娘吧?……
    阿鐵沒有答她,只一直向前行,鳩母見自討沒趣,輕啐一聲,逕直走開,又強顏歡
笑地去迎接登門而進的其他客人。
    阿鐵站在廳堂中央,翹首掃視在上兩層倚欄媚笑的姑娘,各女花技招展,爭妍鬥麗,
零沽色笑,然而眾女之中,沒有雪綠……
    雪緣在哪?難道她正在……?
    一念及此,阿鐵忽地心焦如焚,他原來如此在乎她?
    是的!他在乎她!即使她已淪為零沽色笑又如何?他絕不會計較,他只想找回她。
當在不需要她的時候,當在苛待她的時候,她仍然堅持待他好,她便是真正的好。阿鐵
又回望廳堂上的眾生,但見一片黑壓壓的頭影,盡皆面目模糊、然而……眾裡尋她千百
度,摹然回首……
    在那燈火闌珊深處,一條白影正徐徐的步出後園。
    是她?
    雪緣?
    阿鐵心頭一陣驚喜,就像如獲至實一般,乘著鳩母們不覺,也跟著步出後園去。
    倚紅樓原來像一個裡外不一的偽君子,外表雖然風光旖旎,後園卻污穢不堪。
    所有廢物、剩菜全都棄在後園,故這裡不但亢,還臭氣熏天。這些地方只適合那些
低賤的人在此工作,然而此時一條白色的影兒正把一盆滿是碗碟、酒具、剩菜的大盆子
捧至後園的空地上,旋即擰起衣袖,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幹起清洗的粗活來。
    周圍雖臭得中人欲哎,惟這個人一點也不介意,因為她所幹的,都是為了心中的那
個人,只要那人能健健康康的生活,她捱這點苦又算得什麼?
    縱使日後他把她視如陌路,她也不會怨他!
    她正是雪緣!
    她並沒有於阿鐵所想像的工作,只因如今她所幹的粗活,就連那些妓女也不屑做!
    盆中的碗碟、酒具異常多,好像雪綠無論如何努力,如何洗得渾身是汗,還是洗個
不完;不過她心中有數,她必須在黃昏來臨前把所有做好,再趕回家中煮粥,免惹起阿
鐵懷疑。她不想他知道她為他幹了什麼,免得他心理上再添額外的壓力。
    只是她一面洗,一面似是在想著一些事情,故此也渾忘了警覺,她居然沒有發覺不
遠站著一條人影,正偷偷窺視著她所幹的一切,那個人已面無血色。
    雪綠想了一會,終於停了下來,她掏出一些碎銀子,數著算著,還自言自語琢磨:
    「怎麼辦?只得這樣少,相信還要幹好些時日……」
    原來她所想的僅是如何賺錢還清阿鐵的診金?
    正自想得出神,倏地,她赫然發覺地上乍投一條人影。
    誰?她驚詫於自己的出神,竟然不知道有人到了身後,慌忙回身。
    一看之下,她的心登時差點跳了出來!
    她身後的人,竟是她朝恩暮想的一阿鐵!
    阿鐵正定定的看著她,一臉死灰;他的死灰,是因她為自己不惜如斯卑躬屈膝在這
種下流的地方幹盡粗活,他不知該如何感激!
    可是他向來都對她很冷,眼前他臉上的死灰卻令她誤會了,撤底的誤會了!
    「阿鐵……」她以為阿鐵又要再次發怒,又要再擲她的銀子,更何況她如此倒的態
已結他瞧見了,自慚形穢、無地自容之下,她淒惶緊抓手中的銀子便向廳堂的方向衝去!
    阿鐵本想好好的和她說話,役料到她會奪路而逃,連忙緊追其後;二人甫出廳堂,
阿鐵已一把捉著她緊抓銀子的手,張口正想解釋:
    「雪緣……」
    只是她以為他又要再擲她的銀子,慌忙道:
    「不!阿鐵!求求你!別要再擲……這些銀子!」
    話雖出口,惟二人這一糾纏,她一不留神手上一鬆,銀子還是「的的答答」的撒了
一地,她的心登時又如水晶般迸碎了。
    廳堂上所有客人和女人都不期然向二人望去,但見雪緣已狼狽地俯身撿拾那些銀子,
口中猶在道:
    「阿鐵,這些銀子都是我……辛辛苦苦以血汗賺回來的,求求你,別再……趕我走,
請給我……一個機會……重過新生,即使是……很短的……時……間……」
    她的聲音已漸硬咽,出奇地卻井役下淚,只因千百雙眼睛正盯著她在撿拾銀子,還
有不少人在穹穹嗤笑,幸滅樂禍,儘管他們不明白到底發生何事!
    她不要在人前流淚!她要堅強!她只想拾回自己光明正大、辛苦賺來的銀子!
    阿鐵站站的看著她一身出塵白衣滿是污漬,看著她那雙因長期干清洗粗活而泡至發
白脫皮的手,他的心深深震動!
    他一直都高估了她的美貌,低估了她的意志,也低估了她對他的感情。
    他絕不想她淪落至此,他忽地鼻子一酸,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他想上前緊緊
擁抱這個未嘗過半點人間溫暖的可憐女孩,他要以最溫柔的語調對她說一句:
    我喜歡你。
    可是,就在阿鐵正欲上前擁抱她的時候,雪綠已把銀子拾回,她不敢再宜視阿鐵,
只把頭垂得很低很低的道:
    「阿鐵,我……知道是自己……不對,若你……要責備……我的話,就待……今晚
回家……才罵吧……」
    說罷也不給機會阿鐵說話,卑微地不敢看廳中眾人,匆匆步出後園去。
    阿鐵並沒追出,他只是癡癡的看著她伶仃的背影,私下已下了一個決定。
    今日阿鐵的家,未到該弄晚飯的時候,很早的時分,已升起了縷縷炊煙。
    那是因為阿鐵已決定不再酗酒,從今以後,他要當一個好男人。
    她的男人!
    所以,這個下午,他特地買了菜和肉回來,他要為她一鍋湯。
    湯,蘊含了世間無比溫暖;若非喜歡一個人,誰願站在家中個多時辰,苦待那楊
「功成出關」。天下男女老幼,每天歸家,也只不過是希冀喝地一口湯吧?
    更何況,這些菜和肉,已花光了阿鐵向豐的錢,酒錢!
    不過他不管了,今夜,他決定要好好的待她。
    他要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他會在她回來時,首先裝作對她更為冷漠,不瞅不睬,
然後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際,他便會突如其來手緊緊擁抱著她,再說那句今日中午他在倚
紅樓欲說未說的話:
    雪緣,我喜歡你。
    是的!只說了這句話,他與她之間的情便可正式開始,只要說了這句話……
    即命名過後她的下場是死,他也會陪她一起——死!
    一切對他倆的阻撓:他都不怕了,只要這段情能夠開始,誰還關心結局?
    既知難以永,不若珍惜片時。
    地老天荒於他和她,也許會因將來重重困阻變得遙不可及,然而至少,此時此地,
此人此也,如她所願,就讓他倆不願後果地真真正正活一次吧!
    想至這裡,阿鐵臉上泛起一絲溫暖的笑意,他細心的拌著那鍋混和了他無限心意的
湯,徐徐的舀了一口,細意品嚐,感到味道還不錯。
    撲鼻的湯香,動人的心意。
    他要給她一個最意料之外的驚喜!縱使明白陰晴未定,但片時歡笑且相親……
    把一切粗活於完的時候,雪綠並沒有立即回家,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
    因為她感到害怕。
    她的事已被阿鐵知曉,她知道,回家後他一定會對她更冷,她不敢面對他!
    她不明白,為何每次看見阿鐵冷漠的表情時,便會很不開心:
    有幾次,她真的想過要放棄,回到那寂寞無比的西湖下,繼續她修練的不死生涯。
可是每一次她還是會留在他的身邊,她始終離不開他。
    夜色愈來愈濃,黃昏眨眼便已過去,晚風也愈來愈寒,雪緣以雙手緊抱著自己單薄
的身子,一身白衣在晚風飄飛,一身飄零的身世了民在晚風中輕湯……
    她抬首看天,心想:天色已晚,也許,阿鐵的氣已消了?不若現在回去……
    然而,她還沒回到家裡,便已發覺,阿鐵早已默默的坐於屋外的竹籬笆下,低下頭
一臉漠然。
    雪緣心積壓不妙,估道他定是在生氣了,每次他生氣的時候,他總是冷若寒霜。
    她步至他的身邊,歉疚地、輕聲地道:
    「阿鐵,對……不起,我……瞞著你……在倚紅樓……幹活……」
    阿鐵不聞不答,因為他要為她帶來更大的驚喜?
    雪綠見其不語,心裡更覺難受,遂輕輕搭著他的肩膊,道:
    「阿鐵,請你……原諒我……」
    她明明沒有做錯,卻反過來求他原諒,可知她如何喜歡他!
    只是,阿鐵仍沒答話,他要到何時方才肯對她說他早已預備的話?
    雪緣於是又把臉湊近他的臉一點,她癡癡的看著他,再次輕喚:
    「阿鐵……」
    他和她,此刻的距離是如此接近,只要他略為趨前,他便可緊緊的擁抱她,深深的
親……
    果然!阿鐵霍地傾前緊緊的擁抱著她,他要立即向她表明心跡?
    雪緣沒料到向來對她冷漠的阿鐵突然如此熱情,登時受寵若驚,心神一蕩,臉上一
陣緋紅,她雖不明阿鐵為何會突然一反常態,惟儘管如此,她已感到無限幸福……
    幸福,乎真的已降臨在她的身上,她也有點不敢相信,但不能不信,阿鐵的兩片唇,
已深深印在她粉頸之上……
    她只感到渾身發軟,然後,她便赫然發現了一件事。
    印在她頸上的,並不是阿鐵的吻!
    而是咬!
    野獸般的嚙咬!
    雪綠私下為之一驚,慌忙運全身內力護體,猛地把阿鐵重重震開,嚷道:
    「你不是阿鐵!你是誰?」
    眼前人並沒答話,僅是瞪著她詭異邪笑,嘴角猶滲著一道血絲。若雪緣不是有移天
神訣護體,若雪緣不及時震開他,恐怕已被咬破咽喉了!
    她也願不得頸上那個滲血的齒印,因為著著眼前人那張和阿鐵一模一樣的臉,她霍
然湧起了一個異常恐怖的想法,她無比震驚地問:
    「你……是阿黑?天!大神官給你吃了什麼?」
    阿黑依;日沒有回答,他以行動回答!
    「嗖」的一聲,他儼如一頭黑色的豹撲向雪綠,身形快如閃電,那快,已超越了人
類的快。
    「你吃了『獸丸』?」她仍是無比震驚地問,同時間身形一幌,輕易便避過阿黑的
攻勢,可見阿黑雖快,她更快,快上許多倍!
    獸九?什麼是獸丸?常人吃了之後會變成怎樣?縱然雪緣身負絕世神功,但獸丸的
可怕竟亦可令她不寒而慄?
    阿黑撲了個空,居然也不再纏鬥,順勢向前飛逸;眼見阿鐵久等的二弟經己出現,
雪綠怎會如此輕易讓他走?不由分說,閃電縱身而起,追!
    然而追至半途,她猝地湧起一個更為可怕的念頭:
    「糟!中計!阿鐵他……」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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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29:54 |只看該作者
第07章 驚逝
    阿鐵他正在廳中靜靜的等,等著雪緣回來。
    只是,天色已漸黯黑,雪緣還是未有歸來,阿鐵開始嘗到,以往雪緣每天在家裡等
他回來時是何等滋味。
    阿鐵心想,雪綠下會是因他揭破她在倚紅樓工作,而不敢回來吧?
    不會的!阿鐵安慰自己,雪緣不會這樣輕易便放棄他,他不相信她真的是那種遇上
少許困難便退縮的人。
    她一定會回來。
    阿鐵想著想著,又不由自主的步進廚內:掀開鍋蓋子,信手又舀了一口湯,放到嘴
裡輕嘗。
    摹地,他眉頭緊蹙。他發覺湯裡有一陣奇怪的異味,一種很難形容的異味。
    怎會這樣?
    他連忙定睛一看鍋內,一看之下,臉色當場慘白!
    只見鍋中除了原來的菜和肉外,不知何時,赫然多了一個腦袋爆裂、腦漿早已灼熱
的——
    人頭!
    「啊……」阿鐵低呼一聲,一邊疾退一邊己不住狂吐起來,他適才還喝了一口,他
簡直無法相信競有這種駭人聽聞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到底誰會幹這樣可怕的事?!
    就在此時,突聽一個聲音毫不帶任何感情的道:
    「灼熟了的人腦雖然沒有生的那樣新鮮,不過已足夠令你回味無窮!」
    聲音低沉而有力,可是說的簡直不應是人該說的『人話』,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誰?」阿鐵愴惶遊目四顧,廚內別無他人,聲音從何而來?
    霍地,牆上突然爆出「隆」的一聲,整堵牆赫然給人撞塌,一個人已氣定神閒的走
了進來,原來聲音是這個人由屋外以雄渾內力傳進來的!
    赫見步進來的人高達八尺,比本己魁梧偉岸的阿鐵還要高上一個頭,一頭紅黑「各
據一方」的長髮,更令他看來儼如一個弊睨蒼生的魔神!
    是的!他是魔神!
    他一身灰黑的戰甲,黑如他自己的心!
    他一蓮火紅的戰袍,烈如他自己的火;妒火!
    如今這個如魔如神卻不像人的男人,已昂然矗立在阿鐵跟前。
    「你到底是誰?」阿鐵心知事態不妙,一邊說一邊已向後退。
    來人上下打量著阿鐵,據做地道:
    「我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神將,也是你的情敵。」
    「情……敵?你……認識……雪緣?」阿鐵一愕。
    神將點頭道:
    「是的,她是我心中最完美無暇的神姬。可是,她卻喜歡了你……」
    一想及她揀他也不揀自己,神將忽又怒火中燒,一反冷漠,勃然變色的暴喝:
    「步驚雲!」情場就如戰場,你有我這樣。一個敵手可算是你的不幸,今日我一定
要吸盡你的腦漿,看看是何等滋味,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她喜歡你!」
    說著,神將大步上前,一指挺出,直戳向阿鐵的眉心!
    呵鐵惟有身形急向向後退,惟退了兩步,背門已抵在牆上,原來己是退無可退;而
此時神將的指已戳至他眉心前三尺之內,眼看他即將要被其戳破眉心,他死定了!
    就在生死存亡剎那,阿鐵心頭如電閃過無數回憶,他霍然記起雪緣為自己所幹的種
種事,她為他捱了這許多的苦,他絕對不能就這樣死去,至少,他要熬至她回來後,對
她說那句話:我喜歡你!他一定要說這句話,這已是他惟一能留給她的東西!
    「心念一決,阿鐵的血霍地棄騰起來,一股潛藏體內的力量飛快連遍全身,就在這
垂死絕望的一刻,他本能地以掌代劍打出他前身步驚雲偷學自黑衣叔叔的一招——
    「悲痛莫名!」
    頃刻之間,掌影漫天翻飛,交織為綱,密密麻麻的迎向神將食指,短兵相接,當場
發出「波」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擋住了!阿鐵也想不到自己竟可擋住了神將致命一擊!可是神將身負滅世魔身絕頂
神功,內力匪夷所思,空前強大的反震力登時把阿鐵震得破牆而出,直飛屋外。
    神將也是一站,他本預算阿鐵毫無還手之力,故適才一擊僅施一成功力戳出,卻想
不到阿鐵居然能擋,且在震飛阿鐵之餘,他自己的手指亦被震退一尺!
    縱然當年步驚雲所使的「悲痛莫名」仍未達至此招功力頂峰,惟如今可阿鐵本能使
出來也有五成威力:但神將只使一成功力也僅是指退一尺,身形未動,可想而知滅世魔
身威力之高,已是深不可測。
    然而一尺,對於自大的神將,這是一個多麼羞愧的距離!神將怒了!他怒極而笑:
    「呵呵,倒還有兩下子!瞧你還真像個登樣的男人!難怪她對你死心塌地了!而且
你敢以掌擋我,你也是一個勇者……」
    他說著定定的注視著阿鐵的腦,露出貪婪的目光,舔著舌尖道:
    「老子對於勇者最有興趣了,我最喜歡吃——」
    「勇者的腦漿!」
    語聲方歇,神將身形一幌,阿鐵還想瞧清楚他的攻勢施以還擊,但剎那之間竟失去
了神將的蹤影,啊!怎會這樣?
    那只因為神將很快,快得難以置信,快得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僅是眨眼之間,他
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阿鐵身後,雙爪暴出,阿鐵雙臂登時傳出「咯勒」之聲,兩條臂骨當
場給他捏成寸碎。
    阿鐵痛極翻滾地上,兩條臂如無骨的帶子般亂舞,但他仍不吐一聲慘叫,他絕不要
在這人眼前示弱。
    神將面上露出一絲殘酷笑意,儼如貓捉耗子後要把玩弄至死的神態,他道:
    「呵呵,許久沒有捏得如此痛快了!步驚雲,你可知道?老子殺人從來都不喜歡用
刀!我最喜歡聽那些骨頭被捏碎的聲音……」說著一步一步踏前:
    「就讓老子把你全身骨頭捏碎,再吸食你的腦漿,我要你死得很慘很慘,我要她看
見自己所愛的人的恐怖死狀,我要她比我更痛苦!」
    神將意態瘋狂,又再雙爪齊施,阿鐵的雙腿腿骨登時又給他捏個寸碎,接著,神將
粹地再一掌轟山,這一掌的目標,競是阿鐵的心!
    「死吧!步驚雲!」他終於要下殺手!他要殺給她看!
    眼看神將的掌還有半尺便拍到阿鐵心坎之際,電光火石間,突傳來一聲嬌吒:
    「住手!一條白練同時隨聲閃電而至,「嗤」的一聲擲著神將的掌,竟想硬生生把
其掌拉止,但神將這一擊本要轟穿阿鐵乙髒,如今雖被白練所纏,這一掌的去勢也僅滅
緩四成,還有六成,已足可把阿鐵當場轟斃!
    「彭」的一聲撼心巨響,神將的掌終於重重拍在阿鐵心坎之上阿鐵雖未致被轟碎心
腑,但已傳來咯勒的肋骨迸碎聲,口中鮮血狂噴,霎時一動不動。他……死了」
    「阿鐵!」一聲驚呼發自白練彼端折雪緣,她終於回來了,但會否太遲:
    不!還未太遲!只要她如今立刻慣輸真氣給阿鐵,他還可以活過來!
    可是正當她要撲前搶救之際,神將已大模斯樣的攔在她的面前!她急極而斥:
    「你這魔鬼!想不到……你竟可甦醒過來,另阻我!」
    神將冷笑:
    「神姬,你真的變了,變得愈來愈蠢!你可知道這個凡夫俗子今日縱然不死,窮其
一生也只不過能快活數十寒暑。但你去有可能活上千年萬年,以你千年萬年的生命來作
賭注,贏取他數十寒暑不變的愛情,這種產易並不划算!」他說罷開始推薦自己:
    「只有我,才可與你千年萬年的活下去,與你一起相宿相樓!」
    眼見神將如此厚顏無也許,雪緣已是忍無可忍,駁道:
    「不!」即使千年萬年的活下去,卻要如死人般修練,我不要過這樣的生涯!我要
救阿鐵,即使能得到他一句真心的說話而我便要立即死去,我也死而無憾!」
    「神將,你快讓開!別再阻我!」她急得淚也掉了下來。
    神將想不到她竟為他落淚,對他深情若此,深藏的怒火又要熊熊噴出,怒喝:
    「好!你要救他,就先得過我這關!我要看看他對你如何重要!」
    語聲方歇,神將已縱身而起,半空中催連全身功力,暴喝一聲:
    「滅!」「世!」「魔!」「身!」
    霎時之間,兩圍雄渾無匹的掌勁自其雙掌轟出,立即扭成一道血紅氣圍,猛向在下
的雪緣轟下。
    既我她不要他,他惟有毀了她!免得將來她給別人得到!
    勁未至,雪緣身邊方圓一丈的地面已給轟陷,人地五尺,雪緣赫然如置峰在一丈闊
巨柱之上,但她依然無絲毫怯意。
    因為她有絕對的信心!她心中也把持無堅不摧的愛,她要擊敗神將再救阿鐵!
    但見她不慌不忙,雙掌急翻,也是兩道掌勁暴出,迅即扭成一道白芒,硬生生迎上
滅世魔身的紅光!
    這就是移天神訣?
    兩大絕世力量霹靂硬碰,「隆」的一聲,頃刻爆出一聲轟天雷響!也迸出一道紅白
相輝的豪光!阿鐵的家頓給豪光的震盪力震至整座崩塌!好驚世的兩道力量!
    沒有人可在豪光中看出戰果如何!沒有人可以看見這兩般力量如何厲害?
    也許就連當初悟出這兩大神功的神,他也不知道這兩種由他始創的力量若互相全力
抗衡時,將會是誰勝誰負?
    當巨響過後很久很久,阿鐵終可以聽見聲音了。
    那只因為雪綠正以真氣源源輸進他的體內,勉強延長了他的生命。
    然而那也僅是延長而已,他已可感到,自己適才被神將重創的心,快將停頓。
    他緩緩張開眼睛,看著正一手扶著他,一手貫輸真氣給他的雪緣。她的嘴角有一條
長長的血絲,淚流披面,髮絲散亂,異常淒愴地看著他。他很想輕撫她的臉,為她抹去
嘴角的血絲,為她抹去眼角的淚痕,可是他的臂骨全碎,他無法可以移動。
    「雪……」他想張口說話,可惜他快要死了,他根本無力說話。
    雪綠哭成淚人,連忙道:
    「阿鐵,神將與我兩敗俱傷,已經走了!你別要妄動真氣……」她無法再說下去。
    阿鐵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得愈來愈慢,他自知這次自己所受的傷重得無法再重,這次
無論雪綠怎樣貫輸真氣給他也無濟於事,但,他還要在死前對她說一句話:
    雪緣,我喜歡你。
    是的!只是一句六個字的話!他一定要把它吐出!他虛弱地看著雪緣,再次張口:
    「雪……緣……」
    「我……」
    然而,無論他這句話曾在心中說了千遍萬遍,多可惜,到了這個生死關頭,他僅能
說出三個字,便已無力再說下去。
    阿鐵感到自己的心慢慢停頓,他慌了,他並非怕死,人只是不放心拋下她一個人獨
自去面對以後孤單的命運,他一定要給她一點人間溫暖,即使這絲溫暖僅支持一句話!
    「天,請給我氣力說出那句話,天……」阿鐵在心中吶喊著,他不要含恨而終。
    但世上實在有太多遺憾的事,上天已見慣了,變得無情,不再會為他這個深藏心底
的遺憾有半分憐惜,而給他氣力說出那句話。他甚至無法流淚來向她表明他的心跡……
    他很後悔自己曾那樣的苛待她,只是如今已無機會補救,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阿鐵!」雪緣驚叫,因為阿鐵雙目忽爾睜得老大,口也張得老大。
    他的眼神為她所流露的萬般不捨,她居然沒有看出!
    她只看他全身急速起伏,就像喘不過氣似的,她慌惶地、發狂地使盡全身真氣貫輸
給他,可是完全沒用!
    阿鐵仍是定定的看著她,無力哭笑,心中最後只是不斷的痛惜:
    對不起,雪緣,我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該好好的待你,可惜我倆已再無任何時間……
    若然沒有此事發生,我本想與你一起逃往一個沒有人找到我倆的地方:讓我倆之間
能好好開始,縱使以後的路苦而漫長,只要我倆能緊緊靠在一起,便什麼……也不怕……
    可是如今……我連一句話也無法給你留下,雪緣,對不起,來生……再……見……
吧……
    想到這裡,阿鐵突然全身劇烈抽搐,他想抓緊與她的最後一刻,但終於一動不動!
    他死了?是的!阿鐵死了!步驚雲也竟然——死了,
    「阿鐵……」天際忽然下起大雨,蓋過了雪緣一聲絕望的尖叫;雨,還不斷的打在
她的身上,也打在阿欽的屍體上。一切濃愁綺恨,似要即將化為烏有。
    她靜靜的看著他死不瞑目的臉,她雖知道他想在臨死前說一些話,但她太薄命,她
沒有福份聽見這句話!
    而阿鐵,已帶著這個永的啞謎,與一段本來可以開始的感情,沉下九泉。
    雪緣一直癡癡的看著阿鐵,忽地撫著他俊朗的臉,嗚咽著道:
    「不哭……死神?阿鐵,你……為何會喚作……死神?死神祇會……為人帶來死亡,
自己卻是……不死的,阿鐵,為……什麼……為何會喚作……死神。死神祇會……為人
帶來死亡,自己卻是……不死的;阿鐵,為……什麼……你只是……不哭,卻……不可
以……不……死……?」
    「阿……」她萬念俱灰地跪在阿鐵身畔,雙手撐地,苦苦的低下頭,不知是在悲痛,
還是在沉思。過了半晌,她方才知夢囈般低語:
    「心……停了,氣息……斷了,人……就……真的……死了?」
    她瘋了?她竟然這樣想,但見她霍地抬起頭來,就像發現了一絲希望似的:
    「不!神……說壺,一個人的心……若己停頓,僅是屬於……半死,倘若死了不久,
體溫尚暖,只要有方法……可令他的心……回復跳動,便有……機會……可再活……過
來……」
    不錯!自古以來皆有氣息斷了尚可活過來的例子,但,怎樣才可令心再度跳動?
    只有一個方法!而雪綠知道這個方法。那就是移天神訣中的那個「移」字!
    只見她猝然在阿鐵身旁盤膝坐下,一邊催連全身功力聚於丹田,一邊悲涼的道:
    「阿鐵,你……是我一生惟一喜歡的男人,無論你喜不喜歡我,我亦願為你付出一
切代價,即使過後你把我棄如草芥,我亦不會怨你……」
    她真可憐!到了此時此刻仍不知阿鐵心意,她還以為阿鐵並不喜歡自己。
    然而無論如何,為了他,縱然上窮蒼下黃泉,她也——義無反顧!
    過了良久,雪綠渾身俱在散發鳩鳩白,她忽地張嘴一吐,一團如彈丸般大小的白色
氣團自其嘴中而出,她伸掌一接,跟著便把阿鐵的嘴張開,道。
    「阿鐵,這就是我十四年修練移天神訣的全部真元,如今我已把它融匯吐出,身上
再無半點真氣……」
    「只要我把自己這點真元移在你的身上,真無便會在你的體內遊走,更會不斷刺激
你的心再度跳動,甚至把你全身碎骨再度癒合一起,你,將要——重生!」
    原來移天神訣除了能令人長生不死,還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曾經擁有移天神訣的
她猝地蓋失所有,她的下場將會如何?
    這點,「神」從來沒有向她提過,只說那是一個很可怕的下場:而這個下場,也只
有以超武器「盂缽」才可解救!
    故她亦不知自己命運將會如何!她只知道,也許在阿鐵猶未醒過來時,便已經死了,
甚至全身灰飛煙滅,她甚至再沒機會看見阿鐵重生!
    惟是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她寧願代他死!
    但見移天神快驟然離體的她已開始衰弱、喘息,惟她仍依依的鼓盡一口氣說下去:
    「阿鐵,你知道嗎,我背叛了神,其實已自知必死無疑,只是,我仍希望在這段短
短的日子內,與你過一些平凡的生活,只是實現……這麼微未的心願已心滿意足,可是,
我與你相處的日子實在太短了……」
    「當你再次重生之時,我想我早已離開了這個人世,不能再默默守在你的身邊,不
過你不用恐懼,因為你將會擁有我本來移天神訣的力量,加上你從前的武功,你絕對有
機會可以勝過神將,你將會成為這個世上一個真正名副其實、長生不死的強者——」
    「不哭死神!」雪緣說罷已毫不猶豫地把真元逼進阿鐵嘴內,她,至死無悔!
    「隆」的一聲!霎時驚雷暴響,彷彿蒼天也知道了她對他的苦心,為她發出一聲舉
世皆聞的悲鳴!
    就像弱女此情此心,那怕日月滄桑,那怕世道無常,始終生死不渝,天地共證!
    就在驚雷乍響同時,一條高大的身影已出現在西湖其中一條小村市集上那些趕著回
家吃飯的人當中。
    兩還是不停的下,這個人把雨傘拿得很低,很低,低得遮掩了他上半的臉,令人瞧
不清他是誰,也看不見他那張俊秀的臉。
    他終於來了!雖然他並不喜歡前來西湖,但為了五年前對其師雄霸的一個承諾,他
將會為他完成任保任務。
    而這次的任務,就是尋找——
    超級武器「孟缽」!
    可是,也許他做夢也沒想過,他將會在寧靜的西湖,重遇一個他絕對無法相信會遇
上的人。
    一個完全不認得他而又長生不死的人——
    步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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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0:08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死神再生  
    西湖似在哭泣。
    它已寂寞的哭了兩天。
    漫天雨絲如淚滴下;在第三天的雨夜,當北山的靈隱寺響起了晚鐘之時,當綿綿黑
夜籠罩了煙雨中的西湖之時……
    她人回到她該回到的地方——
    西湖之底!
    當神母剛剛回到西湖底下的搜神宮分壇,猶未步進分壇中自己的寢室,就在寢室門
外,遇上了黑夜。
    黑夜本應在外面的世界沉沉籠罩著,神母又怎會在分壇內瞧見黑夜?
    只因為,就在分壇一個角落:正有一個人低著頭,靜靜的坐著。
    他整個人嚴如黑夜,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放光,就像外面的黑夜也給他帶了進來。
    「步驚雲?」
    神母極度詫異的低呼一聲。
    她從沒想過他會突然在此出現,更沒想過守在分壇出口的那條白蛇「小白」竟會讓
他進來,難道自他上回在此昏迷數天後,它已認得他了?
    「你,就是神母?」
    但見阿鐵緩緩抬首,一張赫然流露一片冰冷,一種絕對不應是那個向來待人以誠的
阿鐵所該有的冷。
    這種冷,甚至比阿黑的冷面還要冷上千倍萬倍;這種冷,已到達了死亡的邊緣,世
間只有一個人方才配有這樣的冷——
    不哭死神!
    是的!在神母快瞥之下,眼前的阿鐵,彷彿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徐媽的的兒子阿鐵;
莫名的忿恨已深入他的骨髓,勾起了他深藏體內早已忘懷了五年的冰冷!
    死神的冷,漸漸在他的心底復甦!
    是為了什麼原因?
    神母並沒有正面回答阿鐵問她是否神母的問題,她只是反問:
    「你,怎會知道世上有『神母』這個人?你怎會知道跑來這裡等?」
    一連串的問題,阿鐵卻沒有即時回答,他僅是定定的盯著神母臉上那張花斑斑的面
具,盯了半響,方才徐徐的道:
    「是她告訴我的。」
    不錯雪緣曾告訴阿鐵,她是給搜神官內一個永恆罩著面具的長老「神母」帶到這個
西湖底下的分壇,細心撫養成人;雪緣還告訴阿鐵,神母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回來這裡;
只是如今,這個曾將一切向他傾囊相告的紅顏,在哪?
    「她……還告訴你些什麼?」神母似乎愈來愈是擔憂。
    阿鐵木然的答:
    「她還告訴我關於『神』的真相,我,什麼也知道了。」
    神母一怔,她雖知雪緣喜歡他,卻不虞她會把關於神的一切也告訴阿鐵,想不到她
對他如斯愛慕,不期然輕歎道:
    「既然你已由不知變為知了,那也沒有辦法;只是,她,如今在哪?
    她有股不祥的預感。
    是的。一個是與她情如母女的神母,一個是她一直喜歡的男人;兩個與她深有淵源
的人此時此地碰頭,她這個處於夾縫中的人如今在哪?
    阿鐵沒有立即以口回答這個問題,他,以拳頭來答!
    只見他一言不發,猝地一拳重重擊在身畔的石牆上,「隆」的一聲:整堵牆並不僅
給他擊穿一個大洞如斯簡單,整堵兩丈見方的牆赫然給他一拳擊個進碎,頃刻化作飛灰,
片磚不留!
    他居然會有這樣強的力量?這種力量,比五年前他的前身步驚雲所擁有的力量更為
可怕十倍!
    神母猶未及為阿鐵擁有這種力量而訝異,便已聽見阿鐵平靜的道:
    「她,就在這裡。」
    神母如言一看,一看之下,饒是不為甚高的她,一顆心也差點跳了出來。
    因為在那堵給阿鐵轟至灰飛煙滅的牆後,曾是雪緣的寢室;如今在這寢室內的炕床
上,正靜靜躺著一個薄命的人,一個也許是神母在此世上惟一關心的人——
    雪緣!
    但見雪緣正緊緊閉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一動不動,彷彿連呼吸也沒有了。
    她死了?
    「啊!」神母陡地驚呼一聲,身隨聲起撲向雪緣,忙不迭察看她的臉,可知她如何
關心她!
    雪緣的粉頰上此刻卻泛著一絲離奇的笑意,既是滿足又是苦澀;神母一探她的鼻,
發覺她已氣絕;然後再按了按她的心坎,竟又發覺她的心猶在跳動……
    只是,雪緣對一切事物己毫無反應,她如今宛如一個真正的花。
    美麗、柔靜,卻無法動,欠缺了生命。
    怎會這樣?神母問。
    阿鐵咬著牙根吐出一句話:
    「是因為——神將。」
    「神將?」神母聞言一樣:
    「他……居然已甦醒了?」
    「不錯!而且他還殺了我!」阿鐵沉痛的答,接著回望床上的雪緣。
    神母開始有點明白了,沉吟道:
    「所以,你本應是一個死了的人,卻居然又活過來;而她,反而像死人般一睡不醒,
再也不能張開眼睛了,唉……」
    阿鐵默默的點頭,繼續說下去:
    「當我從死亡中活過來後,我就發覺……她己毫無生命的躺在我的身邊,一雙手猶
緊緊的擁抱著我,還怕我再會受到傷害……」說到這裡,阿鐵看來有點感觸:
    「我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活過來,也不明白為何她會變成這樣;然後,當我在她身畔
默默守了一日一夜,當我欲哭無淚,發狂地打地面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你明白……什麼事?」
    阿鐵又定定的注視著神母,高舉緊握的拳頭,一字一字的道:
    「我竟然一拳便轟裂了方圓二十丈的地面,我開始明白自己能夠重生,是因為——」
    「我擁有了雪緣原本那股移天神訣的力量!」
    神母一直耐心的聽,這次她並沒感到意外。只因當知道阿鐵從死重生,而雪緣又變
成這樣半死不生的時候,她已瞭然如胸,雪緣定是為救活他而不惜犧牲自己渾身移天神
訣的真元。
    想不到她對他,已情深至此……
    可是,他對她呢?他對她可有相等的份量?抑或始終,她愛他,比他愛她更深?
    神母忽爾記起,雪緣曾幽幽的投進她的懷中,含著淚訴說他待她很冷,如今,他仍
依然故我?抑或已經……?
    一念及此,神母摹地升起一個念頭,她故意要試探他:
    「既然她已為你犧牲,而你亦成為一個不死強者,那你還來這裡找我幹什麼?」
    呵鐵瞪著神母的眼睛,徐徐道:
    「因為,我並不需要我成為一個強者,而且她曾說,是你把一手撫養成人;我想,
無論搜神宮內其他人對她怎樣,至少,你也會對她有些微感情……」
    神母苦笑,她何止對她有些微感情?由始至今,她部視她如自己親生女兒般愛護。
    就在神母苦笑之間,阿鐵突然「噗」的一聲跪在神母跟前,爽快的道:
    「神母,我曾嘗試把移天神訣輸回給她,但並不成功。我在這裡已等了兩天,終於
等到了你,我只希望,你能願念對雪緣的些微感情,教我如何可以把她救活過來。」
    事出突然,神母心頭陡地深深一陣震動,也不知該如何應付,惟有道: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居然為救她而不惜向女流卑躬屈膝,她真的如此值得?」
    阿鐵一張冷面夾雜著無限沉痛,表情異常複雜,他緩緩點頭:
    「級使再次失去生命我亦不計較,我,已經不能失去她!」
    他說罷回望躺在床上的雪緣。
    花死了!花曾對他的種種關懷、戀慕、犧牲,隨著一縷花魂,即將埋進那冰冷污葬
的黃土地下,那管他如今戀戀依依?
    想不到直至他失去她的時候,方才驚覺,他不能失去她……
    神母默默瞥著他那張沉痛的臉,終於明白,為何他適才竟會一反阿鐵平素的溫熱,
變得如死神般冷,因為,人,總會在悲傷中突變……
    有時候,太過度悲傷的心,帶來的,只會是太過度的冷,對人世的心灰意冷!
    阿鐵的冷,都是為了失去她……
    不過神母已活了一段冗長歲月,對於悲傷,她太有經驗應付,她只是理智的道:
    「你雖說不能失去她,但也許僅是你的一時衝動,才會求我救她而已……」
    她的話猶未完,阿鐵霍地收斂了自己的沉痛表情,再次冷淡一如死神,道:
    「我,像是一時衝動?」
    「我不像,然而男人,大都是一種容易食言反悔的動物……」
    可不是?自古以來的絕色紅顏,全都曾為她們的男人對愛反而哀傷。
    白素貞的男人,令她身死心死,含恨於雷峰塔下。
    楊貴妃的男人,雖曾寵她愛她,惟在馬嵬坡因六軍不發,竟賜她一條白練自盡,以
謝天下。
    魚玄機的男人,更信她最後不得不無奈嗟歎一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寶物易得,情義難求,真是千古人間悲哀事……
    可是阿鐵卻無比堅定地道:
    「我對她,絕不言悔!」
    簡單的七個字說得鏗鏘有力,惟神母仍繼續試探下去。
    「了!難得你出言絕不反悔!只是若要我違背神而教你救她。也許還不足夠,我需
要證明!」
    「怎樣證明?」
    「你既然號稱不哭死神,倘若你能為她滴下一滴淚,就是最佳明證!」
    此語一出,阿鐵的瞳孔陡地收縮,雙唇緊閉,只因這正是他的難題!
    不哭的死神既名不哭,何來有淚?他的語調冷而平淡,問:
    「可有其他辦法?」
    「能夠給取代的辦法,就不是最好的朋證。」神母說著回望阿鐵,歎道:
    「能夠隨時給取代的愛:也不是真正的愛,難道你還不明白?」
    「我明白。」阿鐵也極為凝重的看著神母,再問一次:
    「若我能夠流淚,你真的有辦法可以救她?」
    神母默默不答,僅是微微點頭。阿鐵於是很放心的道:
    「很好。可惜,我是一個沒有眼淚的人……
    「既然如此,我就以——」
    「我的血來代替我的淚,哭吧!」
    此語一出,阿鐵倏地挺起雙指向自己咽喉直插!
    他真的要以自己的血來代替眼淚!
    變生時腋,神母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他居然為救雪緣以死明志,慌惶一爪疾出,
緊扣他的手腕,免致他雙指真的插進咽喉;可是神母修為雖高,阿鐵此時已盡得移天神
訣,功力蓋世無匹;她雖一爪緊扣其腕,卻始終未能阻止他雙指插前之勢,僅堪拉歪了
雙指方向……
    「噗」的一聲,阿鐵雙指插在他自己的胸膛上,神母再拚命使勁急扯,兩根指頭才
不致全插進胸內,卻已劃破了阿鐵的衣襟,更在其胸膛上劃下了兩條深刻指痕,鮮血當
場從指痕中濺出,血滴如注……
    恍如兩道淚,真正的血淚!
    不哭的死神,終於為她流下了淚……
    神母依舊緊緊抓著他的手,歎息:
    「阿欽,你……這樣做又是……何苦?」
    阿鐵面無畏色的道:
    「這條命是她給我的,我再死一次又如何?」
    神母道:
    「為了她,你真的不怕死?」
    阿鐵道:
    「我本想親自把她救活過來,再對她說一句我未說的話。」
    「什麼話?」
    「一句天下女子最喜歡聽的話。」
    什麼是天下女子最喜歡聽的話?神母並不蠢,一聽便心領神會。
    她愣愣的注視著阿鐵那雙「矢志不渝」的眼睛,他這雙眼睛雖有一股冷意,然而冷
意背後卻像藏著熊熊烈火!
    她忽爾放開了他的手,又再回望床上的雪緣,幽幽的對她歎了口氣:
    「原來……他還未對你說出那句話?唉,真是可惜!不過……你的眼光看來不錯,
你真的在芸芸眾生裡,選中了一個能為你幹任何事的男人……」
    說罷頓了半晌,接著回頭一瞄阿鐵,道:
    「阿鐵,若要救她,你這就去吧!」
    「去哪?」
    「西湖,雷峰塔底,白素貞埋屍的地方。」
    「為了什麼?」
    「為了找出盂缽救你的女人。」
    阿鐵眉頭輕蹩,問:
    「盂缽本是一件超級武器,既是殺人武器,如何救人?」
    神母從容的答:
    「當你找到盂缽的時候,你便會明白一切了。」
    「記著!本來修練移天神訣的人一旦神功離體,倘若找不到盂缽,絕對捱不了一個
月,全身便會融為泡沫而死……」
    阿鐵一怔,問;
    「那即是……」
    「那即是說,雪緣所餘下的時日己無多,只剩下二十七天……」
    阿鐵的臉色益發鐵青,神母又道:
    「我本亦應與你聯袂同去,只是白素貞的墓向來是搜神宮門下的禁地,故我並不便
與你一起出現;口果可能的話,我或許在適當的時候現身幫你……」
    她說著一瞄床上的雪緣,續道:
    「而且我深信,要救你的女人必須靠你自己的一心一意,倘若她此刻有知,也會為
你能一人獨力救她而高興。即使最後救不了她,她想必也心甘情願……」
    阿鐵道:
    「這決不會發生,她絕對死不了!」
    神母苦笑:
    「凡事別要空言色對,白素貞的暮機關重重,凶險非常;縱然是我,入得了也未必
可以活著出來,你如今要走的路,也許是一條不歸的死路……」
    阿鐵道:
    「即使是一條死路,我也非闖不可!」
    「假若有更強的高手將會出現來阻撓你呢」
    「那我就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此刻,阿鐵的臉上又再度浮起那絲冷意,他突然步至雪緣身畔,一把抱起她,舉步
便要離開。
    情就有這點可怕!情若要來的時候,它甚至會撤撤底底的改變一個人!
    粗暴的人會因情而變得溫柔,善良的人亦會因情生恨而變得殘酷!
    而向來溫純的阿鐵,從地獄步回來後,此刻為情為她,也變得異常冰冷,冷得就像
五年前他的那個前身——不哭死神「步驚雲!」
    因為只有冷,才能克制他心中對她的痛惜與思念,才能令他勇往向前,不懼一切!
    一切都是為了她。
    神母見阿鐵說走便走,訝然道:
    「你為何要帶她一起去?把她留在這裡吧!讓我好好的照顧她!」
    神母雖是一番好意,阿鐵卻重重搖頭,答:
    「不!若此行不能找到盂缽,也即是說我已死在雷峰塔下,那她也救不活了;即使
死,多也要與她死在一起,我對她,至死——」
    「不離不棄!」
    他的語調如此斬釘截鐵,神母似乎深深感動,故也不再阻撓,只道:
    「記著!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阿鐵聞言一頓,回首看著神母,似在咀嚼著她這句話的含意,最後似懂非懂的道:
    「神母,多謝你背叛神給我這句提示,有命的便再見吧!」
    阿鐵說罷毫不留變地轉身而去,決絕而堅定。
    他似乎正逐步逐步的回復他不哭死神的真面目;死神,看來將要在他體內重生……
    神母看著阿鐵冉冉遠去,看著他手中抱著的雪緣,不禁又再歎息道:
    「孩子,你比白素貞直的幸運了,你找到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即使此行你倆死在一起,也是死而無憾的吧?唉……」
    當阿鐵抱著雪緣踏至用道盡頭之時,那條白蛇「小白」仍是守在分壇出口。
    阿鐵無言的與它擦身而過,但……倏地,只感到一些東西從後拉扯著他。
    阿鐵回首一望,原來小白正以嘴咬著雪緣的白衣,似甚依依不捨。
    阿鐵苦澀的道:
    「你也想去?」
    小白當然不懂點頭,然而阿鐵是知道的,畢竟,雪緣在這裡已住了十數年,人與蛇
也相聚了十數年;只有某些人才會因利忘義,蛇,反而專心。
    阿鐵無奈地輕輕撫了撫小白的頭,道:
    「對不起。此行是生死之行,只怕我不便帶你同去,不過,請相信我,我一定會帶
雪緣回來見你。」
    小白靜靜的盯著阿鐵,並沒吐信,良久良久,似乎已明白了阿鐵的意思,終於像是
十分懂事似的又再蜷伏著,她對他,看來也有信心。
    阿鐵幽幽轉身,繼續向前走,不忍再回頭看他。
    北山的靈隱寺遽地又再響起晚鐘。
    也不知是否在為這雙生死與共的男女,響起一聲斷魂的——
    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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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0:24 |只看該作者
第09章 石中之神
    古老相傳,在那太初之始,這個世間本來一片混沌不明,不分上下左右。
    後來,「盤古」開天關地,於是這個混沌的空間便出現了天和地。
    天在上,地在下。
    可惜過了不久,天際竟爾出現了一個破洞,導致天滅頻盈,生靈飽受塗炭。
    盤古之妹「女媧」心懷神的慈悲,眼見蒼生受劫,心中不忍,為澤蒼生,遂不惜耗
盡心思,想出一個補救的方法。
    她決意一一
    煉石補青天!
    女媧於是窮畢生精力千錘百煉,煉得三萬六千五百零四顆形形色色的頑石,一顆一
顆的嵌在天空的破洞上,總算有志者事竟成,最後,青天無缺。
    可是,卻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問題……
    一個不很嚴重、但必須解決的問題。
    原來,女媧今回估計錯誤了,她補天之後,居然還餘下四顆不同的石。
    四顆奇石!
    這四顆奇石,是所有補天的頑石中最出類拔萃的石;各具神奇力量,可惜它們空負
「一身卓爾不凡」,卻無緣可以補天。
    女媧只感到非常可惜。這四顆奇石同是她一手艱苦煉成,如今無法「石盡其用」,
若四顆奇石有知,想必也會慨歎一句——「懷才不遇」!
    為免辜負了這四顆石的「鶴立雞群」.女媧又再度陷於沉思當中,她要想出一個處
置四大奇石的解決辦法。
    想呀想,想了半晌又是一會,想了一會又是片刻,想了良久,她遽地想通了!
    這四大奇石既各具神奇力量:何不把它們扔下凡間不同角落,就讓它們各自隨因隨
緣,造福與它們深有緣分的人?
    心念一決,女媧亦不猶豫。她決定為這四顆奇石鄭重的送別。
    第一顆要破扔下凡間的奇石:名為一一
    「冰魄。」
    「冰魄」是一顆完全透明的水晶石,晶瑩剔透,眩目非常:女媧依依不捨的拿著冰
魄,柔聲為它的前程祝禱:
    「冰魄,你是四顆奇石中最美麗悅目的一顆,而且你石性清涼。若把你置於死人口
內,可保屍身不會腐爛,永遠不變……」
    「冰魄,就讓我為你的前程祝福,但願你最終能遇上一雙有情人;倘苦這雙情人其
中之一先死,你便把他或她的遺體永恆保存,好讓仍偷生在世上的其餘那個可憐孤獨的
人,終重生尚有半點微未的安慰和思憶吧。」
    說到這裡,女媧儘管千般不願,還是把冰魄擲下人間,可是同時亦情不自禁地流下
了一滴眼淚,也不知是為不捨冰魄此去?
    抑是為了將會發生在冰魄之上,那段可歌可泣、痛苦纏綿的愛情?
    第三顆要落人凡間的奇石,喚作——
    「白露」。
    嚴格來說,「白露」並不完全算是一顆石,因為在白露蛋白色的石質中混雜了不少
閃閃生光的白色寒鐵。
    女媧輕輕的捧起白露,又再祝禱:
    「石中之鐵,鐵中之石,白露啊!你是天地間至寒之物其中之一,你的寒氣足可化
氣為冰,冰封三尺;而且你還含可以傳造絕世神鋒的白色寒鐵,即使你無緣補天,又何
須自嗟自歎:落入凡間,將更能發揮你的長處……」
    女媧說著猝地手裡一揚,便把白露擲向凡間,一邊猶道:
    「去吧!就去人間尋找!但願你石中之鐵能被鑄成一柄絕世神鋒,但願你最終能落
在一個心地善良、願為眾生幸福而甘於作出犧牲的主人手上,把千千萬萬活在水深火熱
的人從苦難中拯救出來……」
    一語至此,女媧已哽咽失聲,默默的目送下墮著的白露,衷心盼望它能找到一個合
適的歸宿。
    第三顆要落下凡間的奇石,是——
    「黑寒」。
    如果說白露是天地間至寒之物中之一,那這顆「黑寒」,喚作天地至寒之物其中之
二亦當之無愧!因為女媧甫把它端在掌中,便立覺這塊黑得閃閃發亮的黑色石塊,石中
正有一股無底深潭般的寒氣正在源源吸納女媧體內的力量,令她亦不期然打了一個寒顫,
然而女蝸仍沒有放手的意思,她只是幽幽的瞧著黑寒,道:
    「黑寒啊!你雖也是至寒之物,你雖也像白露般蘊含石中之鐵,但你當中那黑色的
寒饒恍如一顆黑色的心,與白露那種向石外散發、發化氣為冰的寒氣截然不同,你的黑,
你的寒,只會把世間所有的力量吸進:化為己用,而且我如今己有預感,你將來必定會
被鑄成一柄——絕世好劍,與白露所鑄的神鋒不相伯仲……」
    「可惜,你卻是一柄殺孽奇重的絕世好劍,你極有可能為世間帶來無數死亡……」
    「我本不想你這樣的凶物落入人間,不過因你與白露同樣具有足夠的實力可以拯救
人間,才讓你去碰一碰你的運氣,所以你必須等,縱使等上千秋萬載……」
    「你也要等至一個與你同樣淒於黑暗的真正劍手,只有他,才配當你的主人……」
    女媧說到這裡,不禁唏噓一聲:
    「只有曾長久苟活在黑暗與冰冷中的人,方會知道黑暗與冰冷的可怕。得到絕世好
劍後,才會懂得利用此劍來把眾生救離黑暗,最後才會把他自己與黑寒天生悲哀的命運
扭轉過來……」
    不錯!人有人的命運,石也有石的命運,只不知黑寒此去的命運,可否等到一個和
它一樣屬於黑暗的——他?
    「因此,若你最終還是等不到他的話,儘管要淪為黑暗中的銹鐵,也不要苟全在這
個混濁人間!」
    寧為玉碎,不作瓦全。這就是女媧對黑寒的惟一寄望,她雖百般忐忑,最後還是把
黑寒拋下人間,接著,她又捧起了另一顆奇石。
    也是最後的一顆奇石——
    「神石。」
    「神石」,多麼至高無上的一個名字!神石也是四石之中,最為神奇、威力最大的
一顆石!
    女媧端視著這顆神石,徐徐道:
    「神之石,石中之神,你的命運比黑寒也好不了多少,因為以你石質之威力,你大
可成為一件天地間最利害無匹的——超級武器!」
    「幸而,你有一點較黑寒優勝的地方,就是你同時也可成為一件盡快救人脫離死亡
的聖物……」
    「殺與救,害與益,正邪善惡,就要看你的一場造化了。神石啊,好自為之吧!」
    女媧歎息一聲,也把神石脫手擲出,她終於彌補了自己的疏忽,也補償了四大奇石
空負獨特不凡的遺憾。
    四大奇石,亦各自隨著本身不同的石實,隨著不同的命運與機緣,分別下於世間四
個不同地方。
    姑且勿論這古老相傳的故事孰假,因凡塵眾生總喜歡把一些無法解釋的事,賦以哀
艷的神話傳說,以圖自圓其說。
    然而世上真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石,從使有此四大奇石亦不足為怪。
    而且,據說這世上真的有些匪夷所思的一一四大奇石!
    石的命連,看來亦與女媧所說的有些微相似之處。
    譬如「冰魄」……
    「冰魄」聽說已落在一武林世家手中,而且還以之來保存其先祖遺骸,供後人上香
參拜。也許,這僅是「冰魄」暫時的宿命而已。總有一天,總有一個癡情的人,會把冰
魄從這屍身中取出,再放到自己死去的愛侶嘴裡,即使不擇手段……
    只怪情之為物,誤盡蒼生。
    至於第二顆奇石「白露」,則是四石之中最幸運的一顆。據聞它早已落在某用刀世
家手上,且經過千錘百練之後,已被鑄成一柄天下第一寶刀一一
    「雪飲!」
    這柄雪飲,刀出必能把用者內力化為冰箔,寒氣驚人,與女媧所說的不謀而合!
    而另一顆寒石」黑寒」,似乎比「白露」命途多難,至今依然下落不明。也許它正
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仍舊靜靜的等待著與它相同命運的主人出現,把它帶離永恆的黑暗,
即使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最後的一顆奇石「神石」,據說在距今百多年前,曾被一神秘門派所得,井以之煉
成一件天地間最利害的超級武器,這件超級武器:正是一一
    「盂缽!」
    他終於把這卷探子寫下的女媧事跡一口氣閱畢,跟著便緊閉雙目沉思。
    這裡是一間位於西湖市集內的客棧廂房,看來不算美倫美奐;對於他這個地位尊貴
的人而言,其實並不十分相親;
    不過他的地位雖然尊貴,卻有一顆不貪圖名利的心;生活於他,只求簡樸、整潔便
已心滿意足,他並不是那種窮奢極侈的人,縱然他極有資格這樣做。
    惟是,可悲的宿命卻一直把他牽涉於江湖喘不過氣的鬥爭中。五年了,五年來他沒
有一刻不想可以停下來歇一歇,然而為了堅守五年前與其師的一宗交易,他不得不繼續
為其師奔走、效命。
    而他與其師的交易,也是為了五年前曾救了他與一群孩子的「他」、也是為了當年
樂山的無數滅民……
    為守諾言,數不清的任務、他均全力以赴,未嘗敗績,也許包括,他如今將要去執
行的任務一一
    尋找孟缽!
    他正是被江湖人公認為地位比其大師兄秦霜更重要的一一
    「聶風」!
    聶風已經十六歲了,個子較之五年前的他已高出不少,可以說已是一個昂藏七尺的
青年,而且當年他臉上的童稚之氣早亦一掃而空,換上的,反而是一臉的英挺俊拔,和
一股處變不驚的冷靜。
    惟一不變的,是他那頭烏黑的長髮,依舊如童年時般,不受世間任何束縛,脫地在
江湖中飄蕩,在江湖人的眼中心中飄蕩……
    灑脫的他,始終仍是灑脫的他。
    溫熱的心,始終仍是溫熱的心,或許會終生不移。
    聶風沉思半響,又再緩緩張目,他從客廂中的窗子望出窗外,便瞥見雷峰塔正遠遠
傲立於半里之外,傲立於正午的烈陽之下。
    這正是他揀選這間客棧的另一原因,除了因他喜愛這裡的房子樸實無華,還因為他
喜愛這裡的窗子;從這裡的窗子,可以看見雷峰塔附近的形勢。
    據天下會探子所提供的資料,雷峰塔正是當年白素貞被埋的地方;而盂缽,也極有
可能會埋於雷峰塔下,故聶風雖已來了西湖三天,一直皆在附近觀察。
    其實聶風早把探子所寫的那卷女媧事跡先後閱了無數遍,惟適才還是再謹慎的重閱
一遍;一來是為了加深對此事的認識,以防不時之需,二來,也因為當中提及的四大奇
石,有一顆,是他異常熟悉的——
    「白露!」
    只因為「白露」石中之寒鐵,最終鑄成的,正是他門聶家世代相傳的神鋒——
    「雪飲!」
    由於聶風當年與聶人王死別時年紀尚小,聶人王根本不及告訴聶風,究竟雪飲是由
甚麼奇鐵所鑄,故聶風一直也感惑然。直至閱畢女媧的事跡後,才得知寒氣凜冽、令人
不寒而慄的雪飲,森寒的刀背後,也有這樣一段哀艷的故事……
    縱然這段故事只屬世人穿鑒附會,不過聶風倒寧願這段故事是真的。他十分希望雪
飲真的背負把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拯救出來的神聖宿命……
    這個曾遠在千千萬萬年前,女媧對雪飲的寄望……
    正如盂缽,既然它是以「神石」所造,那它就不僅是一件天地間最利害的超級武器;
極有可能,它更會成為一悠揚救人的聖物。
    故聶風此行雖為履行對雄霸的諾言而來尋找盂缽,其實心裡也暗自有一個盼望,他
希望他找著的盂缽,並不是一件超級武器,反而是可以用來救人的聖物。
    聶風一面想一面看出窗外,倏地,平素冷靜的面湧起了一股疑惑之色。
    他忽然發覺在市集的大街上,有兩個——
    人!
    市集向來是村和鎮最熱鬧的地方,由早到晚行人都摩肩接唾,怎會僅得兩個人?
    那只因為,當聶風的目光自遠方的雷峰塔,移向客棧外的市集時,他第一眼便從面
目模糊的群眾當中,看見了這兩個人,紫衣人!
    因為他們的身上,有——
    不尋常的高手殺氣!
    這兩個人均頭戴草帽,低低的垂著頭,並沒有露出他倆的面目,故而大半張臉皆藏
於帽子下。聶風僅勉強可以瞥見他們的嘴,再者二人闊袍大袖,令人一時間也難辨其是
男是女。
    二人背著一些輕便行妝,看來也是剛剛抵達西湖,行色匆匆。神秘兮兮似的;聶風
但見二人一邊前行一邊說話,於是不由分說,立時平定心神,欲以家傳「冰心訣」把市
集內的鼎沸人聲摒諸耳外,凝神冰心靜聽這二人到底在說些甚麼。
    詎料一聽之下,結果大大出乎意料!
    這兩個人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們原來並不是在說話!
    他們僅是在干動著嘴巴而已!
    若以兩個尋常路人,怎會無緣無故在布集內不斷動著嘴巴,而不是在說話?
    這二人分明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故也不欲過於張揚。聶風猝地恍然大悟,
他倆只動嘴巴而不發出任何聲音,其實是惟恐會有一流高手可以遠遠窺聽他們的秘密,
再者若瞧真一點,二人所動的嘴形亦並非平素說話所動的嘴形,顯見二人早有默契,雙
方用的是一種有異於常人的溝通方法。
    二人一直向前行,終於步進另一間客棧,似是投宿。
    聶風私下一陣忐忑,本來中原滿是高手,在西湖出現兩個高手根本不足為奇。只是
就在他前來西湖尋找盂缽的此刻,同時亦出現兩個不知面目、神秘莫測的高手,不免令
他警戒之心更為強烈。
    聶風心想,為免夜長夢多,看來此事已不能再拖。
    戲是如此,那深入雷峰塔尋找孟缽的任務,不若——
    就在今夜!
    西湖很有內涵。
    這樣形容西湖,只因它不單水天一色,而且永恆都似籠罩著一份濃厚的神話色彩。
    西湖更不像黃河。
    黃河雖是神州千古文化的發源地,惟它太霸道!它太驕橫!經常波濤洶湧,巨浪滔
天,范濫成災,令蒼生對它愛了又恨,恨了又愛,愛愛恨恨,無所適從。
    故而對比黃河的忽冷忽熱,西湖,簡直寧逸如一個深具內涵的處子。
    然而,太具內涵的君子,許多時候一旦給揭穿了,也許只不過是一個偽君子。
    太寧靜太漂亮的地方,也許,亦是最危險的地方。
    就像西湖。
    就像西湖的雷峰塔……
    雷峰塔,想傳始建於吳越。
    據聞,當年「吳越王錢叔」因為其寵妃「黃氏」得子,遂計劃興建一座十三層高的
磚塔,以八萬四千卷佛經,為「黃氏」祈保平安之用。
    故,雷峰塔;又名「黃妃塔」。
    其實一個男人;若非對一個女人存有極深極深的愛,怎會不惜斥用巨資為她建塔祈
保她平安長命,安享天年?也許還巴不得她早死早著,好讓他快些續絃再娶!
    故而,雷峰塔,也是一個癡情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作出的承諾!
    諷刺的是,傳說這座雷峰塔下,卻埋著一個慘遭最愛出賣的可憐女子——白素貞,
她與「黃妃」的際遇,直如天淵之別,相距甚遠
    雷峰塔自建成至今,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也經歷了數度修葺。
    據說,最後一次修葺雷峰塔的時間,約在百多年前,大概是在法海和尚把白素貞收
在雷峰塔底的前後……
    這次修葺,傳聞是由一個不明來歷的神秘團體斥資,究竟這個不明來歷的神秘團體,
會否也和白素貞有所牽連?
    經過這次神秘的修葺後,雷峰塔,又會否仍是原來的雷峰塔,
    抑或,它己變為一個為保盂缽而滿佈殺機的——
    陷阱?
    殘陽如血。
    當黃昏的殘陽映照在雷峰的塔的時候,當雷峰塔浴在一片血紅裡的時候……
    一陣溫柔的晚風輕輕拂過塔頂,一個人已如風中的鴻毛般出現在塔頂之上。
    是聶風!
    其實在過去數天以來,他一直皆曾以遊人的身份走進雷峰塔內細心觀察,發覺這座
十三層的高塔,除了每一層四壁都釘著放滿佛經的桃木書架外,內裡並無其餘器具,一
片寂寥空洞;聶風甚至找不出任何半點機關的蛛絲馬跡。這座塔,看來真的僅是一座名
勝古跡,只供遊人遊覽,塔內也無人看守、管理。
    不過既然傳說白素貞埋於塔底,所以聶風也曾仔細視察最低的一層,得出的結果極
是一樣;這一層亦無異樣,而且,地面的石質甚為堅固,地下並不似是空的,也不像埋
著什麼東西。
    既是如此,那,難道關於白素貞與盂缽的傳言均是假的?
    聶風並沒有否定這個可能,也沒有肯定這個可能;他對事物的見解向來十分獨特,
在這三日之內,他斗地升起一個這樣的想法:
    「最寧靜的地方大都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或許只因它欲分散人們
對某個重要地方地注意才會引人注目;故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未必是關鍵所在。」
    不錯!一直傳言白素貞是埋於塔底,極有可能是想分散人們的注意力。可能,真正
關鍵所以,會在與塔完全相反的——塔頂。
    而聶風這三天以來——從沒到過塔頂!
    因此,到了今日黃昏,待得遊人盡散之後,聶風第一個出現的地方,居然是雷峰塔
上最高的塔頂,那個以四面三角瓦頂斜斜砌成功塔頂!
    他猜對了!甫上塔頂,他便發現了一些東西,一些他想不到的東西!
    但見在塔頂其中一塊瓦片上,深深刻著十六個草而蒼勁的字:
    西湖水干,
    江湖不起,
    雷峰塔倒,
    白蛇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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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0:38 |只看該作者
聶風隨即喜上眉梢,這十六個字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新發現;既然然曾有在這個尋常
遊人難到的塔頂刻下這些字,那即是說,刻字的人並不想這十六個字給群眾知道,刻字
人的用意,是想給一些具有掠上塔頂能力的人知道。
    再者,所刻的十六個字並無遭受歲月侵蝕的痕跡,明顯是最近才刻上去的,極有可
能,僅是這數天的事而已……
    故聶風心頭乍喜之餘,同時不由一陣惑然。
    究竟是誰知道他已來了西湖?究竟誰在暗裡幫他?
    這人,或這般人,到底是敵是友?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聶風並沒多想,只因他此來既是為了盂缽,如今又已得到提示,前路儘管是血河火
海,也必須先找出盂缽再算。
    他於是反覆嘴嚼著這十六個字:
    「西湖水干,江潮不起?西湖如此壯闊,如何可以水干?這為首八個字絕不可能發
生,看來沒有什麼特別意義。至於『雷峰塔倒』雖然可能,但雷峰塔倒下後,白蛇真的
會……重視人間?」
    聶風愈想愈覺這十六個字荒誕無稽,霎時茫無頭緒。此時晚風已愈刮愈猛,他一頭
長髮在風中飄飛,那個極為傾斜的塔頂似亦給晚風刮得輕微顫動;聶風馬步縱穩,惟亦
感到有點搖搖欲墜似的,不期然一手捉著那個粉雕玉琢的柱形塔尖,赫地,他又發現了
另一件怪事一一
    這根塔尖似乎可以施動!
    他陡地一愣,莫非……
    聶風不由分說以雙手緊握塔尖,嘗試向左一扭,頃刻之間「軋」的一聲……
    開動了!雷峰塔內遽地傳出沉沉的「軋軋」聲,整座雷峰塔儼如一座機關,機關終
於啟動!
    聶風猶來不及訝異四塊三角的瓦頂突如四道活門,全向內傾,塔頂的支架與塔尖則
仍維持原位;聶風腳下迅即一空,再無依藉,身形逼不得己向下直墮。
    滿以為跌至下一層便會有立足之地,但,聶風估計錯誤了!
    塔內每一層的地面,原來早已如兩扇活門般向下翻倒,這些地面,爾全部可以活動,
而那個塔尖,正是機關樞紐!
    如是這樣,聶風這一跌,居然由塔頂一直墮向最低一層,通行無阻;這段距離少說
也有二十丈,不過以聶風目前的輕功底子,已較五年前精進何止一倍?這二十丈的高度
還不足以令他受傷。
    然而就在他身形墮至距地面五丈之示,赫見塔底的地面竟然向左右兩邊緩緩張開,
中間露出一條丈闊的石隙;原來塔底堅實的地面,亦可以移動?
    這一變非同小可!因不知塔底下還有多深,若然是萬丈深淵便處境堪虞。可是聶風
於半空苦無著力之地,縱使輕功妙絕,要提氣向上回躍亦絕不可能,「嗖」的一聲!身
形已如疾電般跌進地底!
    就在聶風沒進塔底地面下的黑暗深淵時,兩條紫衣人影忽地從雷峰塔正門閃進雷峰
塔內,也毫不考虞便一起跳進地上那條丈闊的石隙,直追聶風!
    這兩條紫衣人影看來正是聶風在客棧憑窗眺見的神秘人,他們為何要跟著聶風?要
殺他?還是要救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正當這兩個不知是螳螂還是朋友的紫衣人躍進地底後,真正的黃雀,終於出現了。
    而且,還是兩雙!
    但見兩條人影已徐徐步進雷峰塔,定定的盯著地面上的丈闊石隙,二人不自禁地獰
笑一聲。
    其中一人身披血紅的戰袍,另外一人臉上則塗滿花斑斑的油彩。不錯!是他和他!
是神將與大神官!他們來此幹啥,
    只聽大神官道:
    想不到,應來的人仍未前來,不應來的人卻統統來了。
    神將淡然道:
    「這亦難怪。傳聞,孟缽乃天地間最利害的武器,江湖人欲染實不足為奇。」
    大神官道:
    「可惜,我本算準了步驚雲會來的,他卻遲遲未有現身。」
    神將道:
    「也許他根本便不會來了。我倆雖對神姬個性如指掌,算準了我把步驚雲活括打死
後,她必會犧牲自己移天神訣的真元來救他:可是,我們對步驚雲的認識似乎仍未夠深,
他未必如我們所料般愛惜神姬,也未必會去找神母求助,他極已可能把她埋掉,逃之夭
夭……」神將說此話時,有一種幸樂禍的暢快感。
    「那,我在塔頂所留的十六個字,豈非白費了?」大神官心有不甘。
    「依我看,即使你沒留下那大六個字還是一樣。若步驚雲真的往尋神母,而神母亦
願助他的話,可能早已把那十六個字告訴他了。你如今所留的十六個字,也僅是喚起他
對塔尖這機關樞紐的注意吧了。」不愧是神將,果然料事如神!
    大神官問:
    「若然他不來的話,我倆豈非前功盡廢?」
    前功盡廢?他倆有何前功?
    神將冷笑他的愚蠢:道:
    「那也未必!別忘了移天神決,本分為『正體』與『移體』。」
    「哦?」
    「正體,就是原本修練移天神訣的人,也即是神姬;移體,卻是從來沒有修練移天
神訣卻又給移進移天神訣的人,亦即是步驚雲……」神將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續道:
    「以我滅世魔身的威力,正如上次一戰,也僅堪與移天神快的『正體』神姬鬥個兩
敗俱傷;不過,若以我的功力去對付剛剛被移進移天神訣的『移體』步驚雲,相信便不
會有太大的難題……」神將說著邪笑一下。
    「上次我對步驚雲所使的致命一擊,其實早已預計他縱使被神姬以移天神訣救活過
來,亦極可能會設法尋找盂缽救她,若他真的那樣做的話,就正好中了我的圈套……」
    大神官陡然插咀:
    「因為你要一舉三得,你要:殘殺步驚雲,重奪神姬,還有,要把盂缽弄到手。」
    神將道:
    「不錯。搜神宮的門下盡皆知道盂缽就在雷峰塔下,可是礙於此處是禁地,更知道
這裡滿佈奪命機關,故迄今皆不敢妄動。以我滅世魔身的威力,當然未必須要俱怕這些
機關,不過既然可以有人為我代勞,當然最好不過……」
    大神官亦道:
    「嗯,所以理想的計劃本應是這樣的,就由步驚雲先去破這些機關,我們才去坐收
漁人之利,從他這個未必足以與你抗衡的移體手中把盂缽搶過來……」
    神將嘿嘿答道:
    「只要我盂缽到手,不單可以一擊殺掉步驚雲,更可把她救活過來再佔有她,而且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此後都不須要再聽從神的命令,滅世魔身加上超級武器盂缽,可
能已比神的實力過之而無不及……」
    大神官忽然又道:
    「可惜,步驚雲似乎並不是一個多情種子,他仍未前來……」
    神將笑,邪笑:
    「但這又何干?他本是我想安排進去破壞塔下機關的棋子,然而如今不是已有三個
人代替他先去了?相信他們已開始在爭逐……」
    「你真的有把握適才那三人能夠破壞雷峰塔的機關?」大神官狐疑地問。
    神將道:
    「在後的兩個紫衣人我不敢肯定;不過那個長髮的小子身手非凡,況且適才我遠遠
窺視他,已不期然感到他有一股像步驚雲那樣獨特不凡的潛能,我的眼光絕不會錯,這
長髮小子一定可破下面所有機關……」
    大神官道:
    「他當然和步驚雲一樣獨特不凡了,因為據我探知,他正是當年步驚雲的三師弟,
也是當今天下會雄霸的第三弟子——聶風!五年來他每次出動,從未有一次失手!」
    「嘿嘿,原來天下會也有奪盂缽之心?想不到已為一代梟雄的雄霸,還如此有野心?」
神將訕笑。
    「大神官道:
    「人,得了一又會想二,得了嬌妻又想名利,得了名利又要權勢,得了權勢更想稱
王一世,野心是沒有止境的……」
    神將又反常地狂笑:
    「嘿嘿!正如我如今的野心,就是要奪得盂缽擊殺步驚雲,再行橫刀奪愛;最後,
我要擊敗神,成為真正無敵的——神!」
    他說著斜腺大神官一眼,叮囑:
    「聶風那小子想必已開始破關了,我如今也跟著下去監視,好像他一發現盂缽便即
橫手搶奪。大神官,你就好好守在這裡,若步驚雲真的出現的話,你便想辦法給我攔阻
他,免得他也一起下來阻我大事,節外生枝,知道沒有?」
    神將說話時儼如主人向僕人下令,大神官其實極不服氣,惟早知與此狂人一起無異
與虎謀皮;而且他命其在這兒看守,分明是不想他下來分一杯羹,這種心態大神官怎會
不明?不過礙於神將比他強上不知多少倍,只好被逼點頭。
    神將矚咐一切後,立即從身躍下地底,一面窮追而去,一面狂笑道:
    「聶風啊!我神將跟著你來了!多謝你給我為尋找盂缽開路,也多謝你將要給老子
的——」
    「腦漿!哈哈……」
    帶著恐怖而殘忍的笑聲,神將終於在大神官的眼前冉冉消失,消失在地底無邊的幽
暗中。
    可是,神將囑咐大神官於必要時引開步驚雲,也實在太高估大神官這傢伙了。
    就在神將剛剛消失,大神官轉身欲遊目四顧雷峰塔內形勢之際,他赫然發覺,不知
何時一個人已站在雷峰塔的正門,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
    那是一雙很冷很冷的眼睛,那是一個很冷很冷的——他!
    大從沒想過,曾經擁有一副熱腸的他,居然會變得如斯冰冷。那種冰冷,是一種因
失去至愛而萬念俱灰的冷;那種冰冷,是為至愛復仇而誓把仇人推向死亡的冷!
    「是……你?」大神官這一問並非多此一問,因為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竟會是他。
    而就在他怔忡之間,那雙冰冷的眼睛又已不知於何時逼至他眼前咫尺,他只感到一
陣勁風擦身而過,還聽見那人冷冷的道:
    「算你走運!我稍後還要問你關於阿黑下落,而且我如今也沒有殺你的時間……」
    聲音在彈指之間已經遠去,大神官遠想轉身一瞥那人是否也跳進黑暗的地底時,方
才赫然發覺,自己渾身三十六個主要大穴已全部受制,整個人動彈不得。
    太可怕了,想不到移天神決的力量,竟可令他迅速能夠懂得使用過去所學的武藝?
    好可怕的實力!好可怕的快!
    好可怕的冷!
    大神官不自禁地渾身毛骨驚然,打著牙顫斷續驚歎:
    「死……神……」
    「好可怕的……死神……」
    「啊!原來……他真的是……死……神……」
    跌!
    聶風一直的向下跌,似要跌進無盡地獄。
    到了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雷峰塔倒」這四字的含意了。「雷峰塔倒」並非真的
會令雷峰塔整座塌倒,而是指塔內十三層的地面會向下翻倒。
    如今既已雷峰塔倒,那,已經跌進地底的聶風又會否看見「白蛇出世」?
    她不知道,他只發現一件事,原來雷峰塔最低一層的地面竟是由兩塊厚達五丈的萬
斤巨石井成,難怪無論怎樣也難以發現地底下原來是空的。
    而當他再下跌六、七丈時,忽然發覺已踏著少許著力之處,不禁鬆一口氣,滿以為
這已是雷峰塔的最低之處,豈料「嗤」的一聲,黑暗中他只覺腳下所踏之地一片濕滑,
身形竟又復向下急墮。
    這次,聶風感到自己是滑進一條向下遷回延伸的地道,地道內更滿是桐油的氣味,
因此他也無法在地道內穩站,只是身不由己的一值沿著地道向下再滑,愈滑愈深……
    也不知向下滑了多少時候,聶風估計至少也向下滑了約有數柱香的時間,也至少向
下滑了數里,霍地「伏」的一聲,他感到自己雙腿終於踏在真正堅實的土地上。
    想不到雷峰塔底竟有一條如此漫長、向下傾斜的地道,地道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地方?
    四周異常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聶風連忙取出火摺子一擦,就在火花迸發間,他已
憑藉這微弱的光亮,瞥見不遠的牆上有一根火把。
    聶風第一時間撲近牆邊,摸黑握著火把,再以火摺子把它點燃,當火光一亮之際,
週遭的環境赫然令聶風呆住了!
    但見這條地道所通的盡頭,居然是一個約為二十丈見方、高約五丈的巨大地洞,地
洞之頂還清晰可見適才聶風滑下的那條地道出口。
    然而最令聶風訝異的並非此洞的巨大,而是洞內其中一壁還有一道石几這道石門後
想必又是另一條通道;聶風徐徐步近,使勁推開石門,只見道門內一片深不見底,門口
旁邊還刻著一些小字:
    「我很後悔,可惜已無法補救,惟有在此門內的世界。
    這道門所通之處是一條絕對難以回頭的死路,若非有神所給予的地圖,請即懸崖勤
馬從原路而回。
    這些石刻小字分明是一句忠告,不過聶風向來出生入死,對這些早已麻木,此時他
的腦海只是不停的想:
    「什麼?法海和尚,原來世上真有法海其人?他到底後悔些什麼?難怪師父曾說,
白素貞極可能並不是什麼妖精,而是百多年前一個神秘宗派的超級高手,難道……他所
說的話是真的?世上,真的有白素貞這個人?」
    一念及此,聶風的好奇心登時大起;既然已經來了,好歹也必須找出真相。於是也
不再細想,正欲踏進這深不見底而又傾斜的門內,然而就在此時……
    「伏伏」兩聲!兩條紫衣人影霍地從洞頂那條地道出口雙雙躍下,乍見聶風,不由
分說如電向其一縱,攻!
    這一變令聶風為之一怔!眼前兩個紫衣人明顯是他曾在市集發現的神秘人,實不他
倆會尾隨而至,更不料他倆是敵非友;眼看二人一人使拳,一人使掌向自己合擊,當下
刻不容緩,反攻!
    「噗噗」兩聲清脆俐落!聶風閃電連出兩腿,及時把二人的快絕的攻勢瓦解!腿速
之快,簡直令人懷疑他究竟有沒有腿,只因根本便無法瞧清他的腿影!
    兩名紫衣人攻勢被格,隨即翻身後躍,其中一人甫著地即邪笑道:
    「心如清風,腿如清風!這樣快的腿法,即使連你師雄霸亦未必可及,不愧名動江
湖的風神腿聶風!」
    聶風一愣,惟仍保持冷靜的問:
    「你們認識我?你們到底是誰?」
    兩名紫衣人自現身後始終以草帽蓋著上半張,令人瞧不見他們容貌;其中一名紫衣
人喝道:
    「你不用知道!你只須知道我們也是來奪盂缽便已足夠,接招吧!」
    喝聲剛歇,二人身形又復縱起,分左右向聶風夾攻。
    二人今回卻不再以拳掌招呼聶風,卻改以爪向聶風疾年攫,顯見二人所習武藝甚為
淵博,是一流高手!
    到底二人是什麼人?聶風根本無暇細想,他手中還握著火把,惟有又再以腿迎格,
然而這一格,他卻使出風神腿法之——
    「風中勁草!」
    「風中勁草」一出,聶風一腿嚴如閃電劃了一個半弧,先擋在右的紫衣人,再擋在
左的紫衣人,二人逼於急退,其中一名紫衣人道:
    「好利害!好!我們就以腿會腿!」
    說罷二人立時移身走位,迅改戰略,各自勁腿掃出,一攻聶風下盤,一取聶風咽喉。
    聶風一直皆在採取守勢,但二人咄咄相逼,當下亦不緊守,暴腿一出,赫然便是風
神腿法之——
    「風擲樓殘!」
    「風擲樓殘」一出,頓如牽動一股旋風般的腿勁,挾起無數砂石向二人,二人一驚
之下抽身急退,然而在急退之間,聶風腿影又到!
    「彭彭」兩聲!二人顧得了砂石,顧不了中路大空,胸腹之間雙雙中腿:苦難中一
人身上更跌下了一塊碧綠的令牌,令牌上雕著三個斗大的字——
    無!雙!城!
    急瞄之下,聶風不由大吃一驚,問:
    「什麼?你們是無雙城的人?是獨孤一方派你們來的?」
    兩名紫衣人見身份敗露,不禁互望一眼,二人突然從懷中取出一些物事,猛地擲向
聶風!
    是兩顆碧綠的珠子!以聶風快絕的身手,稍一借身便已全部避過,然而,這兩顆珠
子的目標並非聶風……
    而是聶風身後的牆!
    「噗」的一聲!兩顆珠子撞牆即破,登時散出兩團綠色迷霧,迅速向洞中四周擴散。
這些迷霧還有一股飄香,聶風一嗅之下頃刻面色一變,低呼:
    「魅影迷心法?你倆是無雙城座下兩大護法——魅影、心靈?」
    沒有回答!只因兩名紫衣人已在迷霧中消失,倏地,滿洞的迷霧中赫然出現了十條
龐大的黑影,重重的把聶風圍在正中!
    這十條黑影,竟然是——
    十頭張牙無爪的獅子!
    山洞內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十頭獅子?可是聶風未及細想,十頭獅子已張開血盆大口
紛紛向聶風撲上!
    然而聶風居然不閃不避,他瘋了?
    天!他竟然任得十頭獅子撲在自己身上!
    眼看聶風快要被獅子們噬咬之,奇事發生了!
    十頭獅子甫觸聶風身軀,當場全都如煙消雲散,消失於滿洞迷霧中。
    聶風仍是冷靜卓立,迷霧中又依稀傳來了獰笑聲:
    「呵呵,不愧是天丁會從未失手的風神腿!竟然早已知道那些獅子是我們魅影迷心
法的幻霧所成,不過我魅影心法窮妙之處,正是真亦假時假亦真,時真時假,只要你心
神稍懈,勢必被我們幻象困心而死……」
    話聲至此,迷霧中突又閃起百道寒光,聶風斜眼急瞥,但見一百柄精光四射的匕首
正分別射向自己身上一百個不同方位,令快絕的他也無法可閃避那麼多的匕首!這一百
柄匕首真的也是幻象?抑或全都是真的?
    不!這一百柄匕首當中,只有兩柄是真的!聶風早以「冰心訣」聽出來了,他連隨
拗腰一閃,險險避過兩柄分別射向他咽喉與心臟的匕首。
    同一時間,聶風已瞧見迷霧中一個較為黯沉的角落,那裡極可能是適才那條通向死
路的門,他知道若自己長久陷於魅影迷心法中,一定會被迷霧折磨至心枯力竭而死,於
是不假思索,縱身一躍,便向那迷霧深處奔去!
    衝過迷霧,但見霧後果真是那道石門,他毫不考慮便衝進門後那條傾斜而又深不見
底的死路中,身形頓再向下滑,那管這條死路凶險重重!
    可是他那會想到,他除了要面對眼前這條死路的凶險,除了要面對可能仍會向他窮
追不捨的兩個紫衣人,還會有一個超級可怕的敵人——神將?
    神將,
    才是他真正的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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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0:55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驚遇  
    怎樣才配稱一條死路?
    世上有許多林林總總的死路,相信沒有一條,能像聶風如今滑進的路更配稱一條死
路!
    因為這條路,除了會有令人致死的凶險,還有兩個已死的人——白素貞與法海,會
在這條路的盡頭等待著進來尋死的人!
    試問,這條路是否真的名副其實?
    是一條死路?
    聶風又在這條死亡甬道內向下滑行了三炷香的時間,久久猶未至盡頭,看業這條死
路,比適才那條地道還要深長許多許多。
    聶風愈向下滑愈是懷疑,這樣的一直向下滑,似乎真的漫無止境,難道真的要滑至
「地心?」
    傳說「地心」是地之心肺,滿佈火熱岩漿,這些岩漿奇熱無比,遇物即焚,世上無
一物能不給焚至灰飛煙滅;地心,也許正是傳說中的阿鼻地獄。
    而聶風愈向下滑便感到愈來愈熱,腳下似乎有騰騰熱氣而上,他只要把手中那早已
熄滅的火把向甬道中的石壁一插,便能頓止役身形退走;然而聶風並沒有回頭的意思。
    既然已經到了此時此地,他堅決尋個水落石出,更何況如今尋找盂缽已非他一人之
事,還有其餘兩名紫衣人覬覦這件寶物;若他抽身而退,盂缽勢必落人此兩人手中,這
時給他們擁有此超級武器,也不知武林會如何大亂,也許甚至比雄霸得到盂缽更亂!一
想起適才那兩個紫衣人,他雖然從沒見過他們,惟聶風肯定他們一定是無雙城麾下其中
兩大護法——魅影、心魔!
    聞說無雙城有三大護法,大護法「釋武尊」,說一手佛門絕學「如來神掌」已使得
出神人化,等閒不會出動,只負責協助無雙城主「獨孤一方」處理會務,地位尊貴。
    而其餘兩名護法則分別是「魅影心魔」這兩名漢子,他們亦可說是大護法釋武尊的
左右手,二人除了精於「拳掌腿爪」四種武藝外,還深諳一套「魅影迷心法」,可以迷
霧擾敵心志,直至殺敵方止!
    然而二人為何會來雷峰塔爭奪孟缽?難道是奉無雙城主獨孤一方之命前來?
    那,無雙城又怎會知道雷峰塔底會有孟缽?他們又怎會知道聶風前來?
    聶風心念陡地一動。
    難道天下會內有……
    內奸?
    怎會?這次他前來尋找孟缽,縱使是那些替天下會搜羅情報的探子亦不知曉。此事
除他自己最是清楚外,便只有命他前來的雄霸知道,當然還有秦霜、文醜醜與……
    就在聶鳳想到這裡的時候,他陡然已滑至雨道盡頭,更滑出雨道之外。
    他只感到自己已滑進一個更為廣空間,正當他在這廣闊空間向下直墮的剎那,他已
同時再以火氣魄燃點手上人把,於是這個廣闊的空間登時一亮。
    他還未墮至這空間的底部,已於半空把這裡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這裡是一個比上面那個洞更廣闊逾倍的龐大地洞,他更同時瞥見在這地洞的四
壁有七十二個洞口,而離他腳下三丈的地面正刻著一個一丈闊的圓圈;若以他此時下墮
之勢,勢必會跌到圓圈之上。
    然而就在此刻,聶風摹地有所懷疑,為何此洞的地面竟會無故刻著一個圓圈這圓圈,
會否有什麼特定意義?
    他忽然想到,若雷峰塔底真的設有機關,那麼,現在該是機關啟動禦敵的最佳時候
了。
    最接近真相的地方,也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
    既然若順勢下墮必會落在圓圈之內,聽風心忖,這圓圈極有可能是一個啟動機關的
中樞,於是刻不容緩,鼓動全力於半空中逕自扭身,身形一歪,「噗」的一聲,他已落
在圓圈之外!
    聶風安全了?
    不!剛好相反!他錯了!大錯特錯!
    他太聰明,反應和心思也實在過於敏捷,然而雷峰塔底的機關,正是用來對付他這
類敏捷的人物!
    能夠滑至這裡而不死,絕非泛泛之輩,設計塔下機關的人想必早已料到,故設計得
亦異常聰明,他設下了一個很有趣味的佈局!
    如果來人安安份份的落在圓圈之內,也許一切將會沒事,他大可在圓圈之內享受片
刻歇息,再細觀那七十二個洞口,到底那個會是通向真相之路。
    可是,若來人絕頂聰明,敏捷地選擇落在圓圈之外時,那……
    「轟隆」一聲撼天巨響!偌大的山洞遽然發生一陣地動山搖,宛如即將崩塌似的!
    不!不是崩塌!聶風可以聽見,這陣「轟隆」之聲連綿不絕,他以「冰心訣」聽真
一點,那並不是一聲「轟隆」之聲,而是——
    七十一聲「轟隆」之聲!
    「這是……」聶風很詫異,他遊目四顧七十二個洞口,只有一個洞口沒有傳出「轟
隆」之聲,而這個洞口之上,正刻著「白素貞之墓」五個小字!
    白素貞之墓?
    聶風見之不禁為之喜上心頭,可是與此同時,其餘七十一個洞口的「轟隆」聲已愈
來愈響,愈來愈近,聶風還不及展身縱向「白素貞之墓」那個洞口,霍地,其餘七十一
個洞口閃電滾出七十一顆巨石!
    七十一顆徑闊一丈的千斤巨石,從四面八方向困於核心的聶風滾去,眼看勢必把他
輾成肉醬;同一時間,偌大的洞頂赫然亦射下無數森寒短劍,劍密如雨,縱然聶風能及
時躍身這所有巨石之壓,也勢難避過無數迎頭刺下的短劍,這一回他當真上天無路,落
地無門!這果然是一個必殺的——機關!
    他惟一的結局,一是變為肉醬,一是變為刺胃!
    然而,設計這個機關的人雖已相當聰明,但好像還不及聽風聰明!因為設計這機關
的人似乎沒有想過,這世上會有一招腿招,用在一個善於輕功腿功的聶風腿上,那種威
力是一般人無法想像得到的,縱然是授他風神腿法的雄霸亦無法想像得到!
    那一腿,正是風神腿法最利害凌厲的一式——
    「雷厲風行!」
    危機一觸即發,面對大難臨頭,聶鳳依舊神色自若,他仍很冷靜!
    這一個必殺機關,即使強如神將亦未必有把握可破,他頂多以滅世魔身震碎三十六
顆千斤巨石,然而餘下的石,他亦無能為力!不過聶風看來即絕對的信心!
    就在七址一顆巨石已滾至他身畔方圓五尺之內時,就在鋪天劍雨刺至他頂上五尺之
上時,電光火石間,聶風居然凌空蹬出雙腿,身形亦閃電急旋,所使的正是——
    「雷厲風行!」
    這陣急旋之快之勁,已融合了聶風過往學自鬼虎與聶人王的身法,故這招「雷厲風
行」在聶風腿上使來,威力又與雄霸所使的異不同;頃刻之間,聶風愈轉愈快,人已身
化一陣旋風,腳更加同一根巨贊……
    「刷」的一聲!聶風整個人已閃電贊進其中一顆滾近的巨石之內,同一時間,「隆」
然一場震耳欲聾的巨響!
    七十一顆巨石終於全部撞在一起,所發出的震撼力與巨響把山洞亦激盪簌簌搖動,
而此時「叮叮噹噹」的鐵石碰擊聲也響個不絕,中機凶所有利劍已如雨插下。
    好一個聶風!他居然在這危急存發間,想出這樣一個脫身的方法!
    不錯!只要能贊進其中一顆巨石之內,那這顆巨石就會變為他的護甲,為他擋去從
上刺下、無法可避的利劍,更會為他解去被其餘巨石壓成肉醬之險!
    好一個比佈局者更聰明的方法!看來;聶風在這五年朵內已經成長了,他的心思,
他的武藝,已經躍進何止數借?
    為免機關迭出,聶風在巨石內待了良久,終於再次贊出石外。他手中的火把又已熄
滅,洞內充斥著一片無邊黑暗,他遂再以火摺子點燃火把……
    當火光一亮之際,他了瞥見地上佈滿利刃,和那七十一顆巨石已如被堆成迷宮般靜
止不動外,他還看見一股綠色的迷煙復再於洞內瀰漫……
    「什麼?是魅影迷心法?他倆又已追來了?」
    是的!就在聶風於石中避過一切危機之時,他倆又如冤魂不息般追來了!
    聶風不想再與他倆糾纏下去,然而就在他遊目掃視,想找回適才那個「白素貞之墓」
的洞口時,霍地,十條人影自迷霧中撲出!
    是十條紫色的人影!
    十條紫衣人影如狼似虎向聶風疾撲過來,聶風知道這一定是「魅影迷心法」的傑作,
但他霎時間不敢肯定到底十人全是明,還是當中真有那兩名紫衣人——魅影心魔?
    他惟有縱身急拔而起,避開了十人聯手一擊,可是就在他身形著地之際,十人又再
回身向其疾攻。這一次,聶風感到再不能長久避下去了,就在此彈指之間,他純熟地以
「冰心訣」平定心神,靜心一聽,立聽出來襲的只有其中兩道勁風。
    他絕對不想與他們久纏下去,這只會不斷消耗他的時間與精力,故此他這次再不留
情,鼓足七分功力緊於雙腿,忽地凌空一踢,踢出他的雷霆一擊!
    「彭彭」兩聲!其中兩條紫衣人影胸膛當場中個正著,二人也沒料到聶風居然能在
彈指之間已辨出其真身所在,故亦沒有全力防衛。這兩腿委實中得不輕,二人胸膛傳出
「功勒」的肋骨爆碎聲,頓時口噴鮮血,抽身而退,消失於迷霧中!
    聶風不禁吁了口氣,他心知二人這一中腿必定受傷不輕,縱使不立即知難而退,至
少也需一個時辰方能回氣再來。
    一個時辰,已足夠他走進白素貞之墓尋出真相!
    然而正當他在綠色的迷霧中尋找那個墓穴洞口的剎那,他斗地又聽到一陣異聲,一
陣令人聽來毛骨悚然的聲音……
    那種聲音,就像是野獸在吸吮著漿液的聲音!
    聽風愈聽愈覺詭異,不期然朝著聲凌晨出處步去。
    聲音,是在其中一塊巨石之後。
    聶風一面走近一面全身崩緊,凝神戒備,因為他的心不知為何猝地跳個不停,好像
在告訴心的主人,這顆巨石之後,有真正的危險!
    真正令人死亡的危險!
    然而聶風還是不由自主地向石後步去,他似乎要看個水落石出。
    他終於看見了一些他本來想看的東西,在看了後卻又知道不該看的東西!
    赫見巨石之後,竟然有一個頭髮半紅半黑的古怪男人,正把魅影心魔其中之一硬生
生提起,那血紅的咀唇,正印在他眉心之間,吸吮著他的腦漿!
    而魅影心魔另外一人則早已倒斃地上,眉心之內早被吸個精光,慘已遇害,一雙眼
睛還睜得老大,也許他根本從設想過,世上竟有一個如此恐怖的惡魔!
    聶風能以七成功力將魅影心魔踢傷已是異常不凡,但此人居然可無聲無息的一舉殘
殺二人,二人卻連「哼」一聲的機會也沒有,可想而知,此人功力之高已匪夷所恩。
    是的!他是惡魔!妖魔!狂魔!
    他有一個世人千秋萬代者應記著,卻又害怕得很想撤底忘記的名字,他叫——
    神將!
    聶風怔怔的瞪著神將,他在凜然之餘,心中更閃過一個念頭:眼前如此恐怖的景象,
會否又是魅影心魔迷心法的另一條作?會否又是一個令人迷惑的騙局?
    神將終於把第二個紫衣人的腦漿吮個精光,橫手一揮,把他的屍體如廢物般丟在地
上。
    他的嘴角仍在滲著腦漿,一身邪艷的血紅戰袍,把他的臉映照得更為邪惡,他的一
雙眼睛冷酷的盯著聶風的眉心,異常貪婪的道:
    「白素貞的墓經己在望,尋寶遊戲即將結束了……」
    聶風心知不妙,他逐漸感到眼前的並不是幻覺,因為他可以感到一股絕世高手的殺
氣正在重重籠罩著自己,魅影迷心法只可衍生幻象,卻不能無中生有一股超級殺氣。
    神將的殺氣漸漸把聶風壓得透不過氣來,惟聶風始終處變不驚,他冷靜的問:
    「你到底是誰?」
    神將邪邪一笑,道:
    「嘿嘿,聶小子,念在你替我破了這個我亦無把可破的機關,我姑且就在你死前讓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
    「神將!」
    「將」字一出,神將已身聲動,指隨身動,一指向聶風眉心戳去。可是神將雖快,
聶風亦不慢!此時也顧不得手中火把,立把火把丟到地上再飛出一腿!一指一腿硬碰,
神將指頭頓被聶風掃開,然而聶風反被神將強蠻指力震退半丈,霎時一陣!
    「啊!適才一腿我已使了五成功力,雖已把他的指掃開,但他僅是輕輕一指己具有
如此強橫的反震力,功力看來非同小可!」
    火把猶在地上燃燒,映照得神將的臉倍添猙獰!
    心知罕見的強敵當前、聶風不禁更凝神戒備,面容更為冷靜,注意著神將每一動作,
因此心知對手內力之強恐怕比自己勝出許多,故他必須於對手出招前展身攻擊!
    不過神將反而一派悠然自得,一邊以手指把溢出咀角的腦漿揩抹,再以舌尖輕舔指
尖的腦漿,恐怖而妖異的道:
    「多可惜!在本神將的眼光看來,以你這樣的資質,相信不出五年一定可晉身五大
絕世高手之列,可惜,即使我想放你一馬,我的肚子卻不允許……」
    他說著緊緊盯著聶風,一字字道:
    「適才那兩個紫衣膿包的腦根本毫不美味,我最喜歡吃的,是你這種既聰明而又冷
靜的人的腦漿……」
    神將語聲未歇,倏地復再縱身一閃,他赫然消失了!
    聶風一點也沒有咋大,因他向來以快見稱,他早知若一個人的速度快得超過了肉眼
所能捕捉的極限,便會像神將一般消失!
    可是肉眼所難捕捉的,我的心卻可捕捉!他早以「冰心訣」靜心細聽,他已聽出神
將已繞到了他的身後,正挺指向其腦後襲擊!
    神將快,但快畢竟非他專長,他的專長是強橫的滅世魔身內力,而快卻是聶風最大
的專長,所以,他比神將更快!
    「伏」的一聲,聶風身形向前一俯,神將的指已然落空,更重重插在聶風面前一顆
石之上。
    「轟」然一聲刺耳響聲,巨石在神將一指之下頓被插爆,迸碎當場!
    眼見神將這一指非同小可,聶風不由分說縱身撲進猶在洞內飄漾不散的綠色迷霧中,
頃刻消失影蹤。
    神將一雙殘酷的眼睛在迷霧中一面左右掃視,一面涎著臉道:
    「聶小子,我真是人小覷你了。想不到你比我更快,但若你能主動出來給我一飽口
祖國的話,我保證,一定會給你死得舒舒服服的,哈哈……」
    今日,不單盂缽即將到手,而且一想到聶風那看來異常美味的腦袋,神將口中的涎
沫已不禁流了出來,一一滴的落到地上,發出了「滴答滴答」的恐怖聲音!
    步步驚心!
    然而就在神將想得眉飛色舞的剎那,一條人影赫然從他眼前的迷霧中閃電凌空飛身
撲出,像是鼓足了十成功力,向他胸膛作出最全力、最致命的一擊一一一
    「雷厲風行!」
    「噹」的一聲震耳欲聾的絕響!聶風這催連十成功力的一腿已結結實實的蹬在神將
的胸膛上,他終於踢中了他的要害!
    這一腿,聶風已預計能把神將胸前的戰甲踢碎,再重傷他的心肺!這一腿,即使神
將不重傷亦會五臟六腑血氣急湧,氣衰失調而昏倒。
    然而可怕的是,一切聶風預期會得的成果全都沒有發生,神將只是給踢飛一丈,跟
著便沉馬站穩,胸前黯黑的戰甲非但沒有半絲損毀,就連半分凹陷亦沒有,也不知他身
上的戰甲到底是何種奇異金屬所鑄!
    到了此刻,聶風驀然後悔自己為何一直都沒再回凌雲窟尋回他踢進大佛壁內的雪飲,
若然他此刻寶刀在手,加上他偷學自其父聶人王的刀法與他非比尋常的快,即使神將如
何內力強橫,也必須對自己避忌三分。
    赤手空拳的拳腳比鬥,除了快,最重要的還是雄渾的內力,聶風此時的內力雖已今
非昔比,但比諸神將,還是對他極度不利。
    拼盡全力的一腿不能一舉得手,聶風真氣一滯,身形已自半空急墮而下,反應亦因
內力不繼而有彈指間的緩慢,但,神將正神元氣足!
    他就乘著聶風這稍瞬即逝的遲緩中,身如疾電急射上前,一爪緊扣聶風咽喉,一指
已高高挺起,獰笑道:
    「哈哈!聶小於!你始終還是要當老子的晚餐!認命吧!」
    「吧」字甫一出口,神將食指又雷霆萬鈞般向聶風眉心直戳,聶風咽喉被其緊扣,
根本無法掙脫,眼看他勢必被戳破眉心,他死定了!
    但就在此毫髮之間,他霍地又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
    「妖孽」。
    多麼直接簡單的斥罵!聲音由遠至近只是電光火石間的事,而這個聲音更蘊含一股
冰冷,一股聶風似曾相識的冰冷……
    可是神將的食指已如雷電般戳至他眼前半尺,這樣短的距離,他根本逃不了,也沒
有人可救得了他!
    不!還有一個人可以救得了他!
    而且這個人亦是一個應該救他的人!
    因為,聶風與他早已注定不能在此刻死去,他倆的命運早已被一句「風雲際會淺水
游」的說話所注定,他們在以後的日子還要一起井肩作戰,對付他們須要對付的人!
    「波」的一聲!一雙粗壯的掌斗地擋在聶風眉心之前,神將的食指登時遭硬生生震
開;同時之間,聶風又聽「功勒」一聲,側乎來人又以掌劈在神將臂骨之上,神將緊扣
聶風咽喉的手頓亦鬆開,聶風當場脫險,隨即後撤!
    因為他要瞧個清楚,到底是誰有如此強橫的內力,可以在臨危間以掌擋住了神將的
食指,更能擊脫神將緊扣聶風咽喉的手?
    可是就在聶風撤至半丈之外時,他依舊無法瞧見此人是誰,只因這個男人正背向聶
風,面對神將,而且此人背上還背著一個以竹搭成的竹架,竹架上更牢牢緊著一個頭上
蒙上白中、全身白衣的人,也不知是死屍抑是活人?
    只知道那個白衣人所穿的是女性衣飾,顯然是個女子。
    而神將乍見那個男人出手相救聶風,看來亦甚驚訝於他的力量,愕然間:
    「是……你?你終於也來了?」
    但聽那男子又再冷冷道:
    「神將,今日,我一定要你受到
    應得的懲罰!」
    神將聞言意態更狂,聶風發覺這狂魔眼中競嶄現一絲莫名妒火,如瘋如癡的笑道:
    「好!敢為她來雷峰塔送死,你總算沒辜負她對你一番傳功之情,我神將即使與你
勢不兩立,也為有你這一個情敵而驕傲!」
    情敵?聶風陡地一怔,原來……這個男子與神將是情敵?那,在這男子背上的白衣
女子想必是二人所喜歡的人了。她,為何至今不發一言?
    那個男子驟聞神將此語,卻依舊了無反應。聶風只覺此人的冷異常熟悉,可是,這
種熟悉的冷,絕不該仍在世上……
    神將見那男子毫無反應,卻不怒反笑,他盯著男子背上的白衣女,一字字道:
    「想不到你今日把她也上下場帶來了,好一對至死不離不棄的同命鴛鴦!可惜你們
今生根本無法達成這個心願,因為今日……」
    「我一定會殺了你!再把她佔為己有!你們之間的一切即將到此為止!」
    神將說著立時逞運雙掌,猝地暴喝一聲:
    「滅!」「世!」「魔!」「身!」
    驟然間兩道雄渾掌勁自其雙掌射出,迅即扭結成一道赤紅氣芒,氣勢磅礡,直向那
男子重重轟去!
    「小心!」聶風大叫,那男子卻不慌不忙,也依樣運舞雙掌,暴喝。
    「移!」「天!」「神!」「訣!」
    頃刻兩道掌勁亦自其左右掌心迸射而出,隨即也扭結成一刺眼的白色光團,猛向迎
面襲來的紅色氣芒湧了過去!
    「彭」的一聲足以開天闢地的巨響!紅白兩股氣團硬碰,登時爆發出一道奪目的紅
白強光,光芒向洞內每個角落迸射,頃刻便把洞中餘下的七十一顆巨石悉數轟至爆碎,
整個地洞更被震至危危欲塌!幸而聶風一直站在那男子身後半丈之內,在其氣勁掩護之
下,才得以安然無事!
    激擠過後,滿洞砂石翻飛,還夾雜著魅影迷心法所餘的綠色迷煙在冷寂的空間飄蕩,
氣氫頓呈一片蒼涼肅殺!
    就在那砂石綠煙冉冉瀰漫之時,聶風猶可瞥見神將嘴角竟爾滲出一道血絲;這道血
絲,看來井非腦漿,而是神將自身流出來的鮮血!
    這個中魔如狂的強者神將居然也受傷了!而令他受傷的人。競是那一直背向聶風的
男子!他居然具有和神將匹敵的力量?
    神將與那男子猶在屹立對峙,氣氛一片緊張欲裂,良久,神將終於先張口道。
    「你身為移天神訣的『移體』,功力本不應及身為移大神訣『正體』的她,可是你
居然能與我打成平手,到底……是為了什麼緣故?」
    但聽那男子鼓足一口氣道:
    「那只因為……我有一個不能失敗……的願望,我一定要奪得盂缽救她!」
    他說得如此堅定不渝,神將一陣慘笑:
    「很好,那縱使我與你戰至兩敗俱亡,也不負此戰了……」
    二人經歷適才一拼,雙方均各自衡量著對手尚存的實力,然而聶風乍聞那男子的話
聲,卻立時感到他話中氣力有點不繼,似乎也像神將般受了內傷,不禁上前欲以掌助其
療傷,豈料他一動,那男子居然已聽見他微不可聞的腳步聲,但聽他語調平靜的道:
    「若你想替我療傷的話我十分感激,但這裡異常危險,你還是盡快走吧!」
    那男子說著也回過頭來一看聶風。
    他終於回頭!
    一看之下,向來冷靜的聶風當場如遭雷殮,一顆冷靜的心差點跳了出來!
    天!
    是他?
    是他?
    是他?
    不!絕不可能!
    眼前人怎麼可能是……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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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1:31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摩訶無量
    聶風簡直無法相信,眼前這名男子的容貌竟是那樣和步驚雲相似!
    雖然他的樣子是一個十多歲的青年,然而聶風在這張臉上,清楚看見五年前步驚雲
那張冷面在這張面上演變而成的痕跡,和他那又獨特的、驕矜的眼睛!
    這個男人,真的像極了十九歲的步驚雲!他,嚴如步驚雲的再生!
    但步驚雲己絕不可能生於世上,他早應含恨於樂山那場水滅之下。
    饒是如此,聶風還是不由自主的低呼一聲:
    「雲……師兄……」
    若此人是步驚雲,聽聞這三個字後一定會大有反應;惟這男子卻茫無反應,宛如從
沒聽過這三個字,也好像從沒見過聶風,從沒認識聶風這個帥弟一樣……
    而就在暴風怔仲之間:有一件令聶風更吃驚事發生了!
    他瞥見神將乘著那男子回首之際,霍地縱身上前偷襲!
    「雲師兄:小心!」聶風忘形地高呼一聲,但,太遲了!
    「彭」的一聲;神將已重拳轟在那男子後腦之上,當場把他與那臼衣少女一起舉飛:
達到丈外。
    那男子實力本可與神將相比,然而此拳實在出其不意,吃得不輕,也設想過神將居
然會卑鄙偷襲,當下給轟得頭昏腦脹,一時間竟沒再站起來,似乎已給擊昏了!
    「卑鄙!」聶風大駭之個,連忙撿起地上火把運氣一吹,洞內登時再度投進漆黑之
中;同一時間,聶風已憑記憶辦位,豁盡所能以最快速度向那男子倒下的位置撲上,應
變能力之快簡直已大大超乎神將意料!
    神將於黑暗中原亦想展身撲上,可惜已線給聶風搶了先機,聶風一把抽起那個像極
步驚雲的男子與其背上的白衣少女,飛快地躍進其中一個洞口消失。
    漆黑之中,神將剎那間無法辨見聶風躍進七十二個洞口中的那一個,但他似乎並不
著急,他反而狂笑道:
    「聶小子,你這次真的救對人了!你可知道,你所救的確是你的師兄步驚雲?可惜
他失去了所有記憶,已完全不再認得你了!」
    「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倆今日絕對跑不了的……」
    「就在黃泉路上冉相認吧!」
    聶風一直的向前飛馳,一直的沒有回頭,因為他無法肯定神將是否真的瞧不見他閃
進那個洞口,他惟恐自己甫一回頭,神將己在他身後遽施殺手!
    惟就在他向前飛馳之際,他還是可以聽見神將恐怖的笑聲,也把適才他所說的話聽
得清清楚楚!
    「你所救的人確是你的師兄步驚雲」這句話,宛如一道霹靂劈進聶風耳內,霎時間
令他的心更呈紊亂起來:
    難道……這個與步驚雲長得異常相像的男子,真的便是雲師兄?
    正如適才那個神將所說,他已經失去了所有記憶,那……他彷彿完全不認得我,也
是必然的事了……
    想到這裡、聶風愈來愈相信這男子真的便是步驚雲!
    而就在此時,那男子於聶風馳騁間已逐漸甦醒,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好快的復原能力!適才神將那一拳,若是換了別人,早己被轟得整個頭顱爆碎了,
但他卻出奇地僅是昏厥一會,可見功力非凡!
    黑暗中,那男人甫醒轉便本能地掙開聶風的緊兵,聶風惟有止往身形,關切的問;
    「你醒過來了?」
    那男人似乎也認得聶風的聲音,像是寬心不少,惟依然有少許防範,道:
    「嗯,是……你?你……到底是誰?」
    聶風答:
    「我叫聶風。」一語至此,聶風陡然決定要問清楚眼前人的身世,不禁又以試探的
口唇道:
    「請問……你是否——步驚雲?」
    那男子聞言為之一愕,頃刻無語,隔了半晌,方才徐徐的答:
    「不錯,我確曾是那個……步驚雲……」
    是的!他確曾是步驚雲,因為這出手救聶風的男子正是阿鐵!如今重提自己五年前
的名字,阿鐵只覺十分陌生,但聶風乍聞他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喜極低呼:
    「你……真的是雲師兄?那實在是地太好了!雲師兄,你……可認得我?我是你師
弟一一聶風……」
    「你是天下會的人?」阿鐵有點意外,聲音頓變得極為冷漠。
    聶風卻由衷感到高興:
    「不錯!雲師兄,這次能夠找回你,相信大家……一定會感到高興!」
    「別太高興!」黑暗中阿鐵漠然地吐出這句話,聶風登時站住,嚴如給一盆冷水迎
頭潑下,阿鐵續道:
    「由現在這刻開始,請你立即忘記曾遇見我。」
    「為什麼要這樣?」聶風一怔。
    「因為,那個步驚雲,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阿鐵有點唏噓:
    「我已經不再是他,如今我的名字,是——阿鐵。」
    「阿鐵?」
    「嗯!所以,若你一意孤行要喚我作步驚雲的話,我門就在此各行各路!」
    聶風只感到一顆心直向下沉;狹路重逢,他雖知道步驚雲已失去記憶,然而卻更不
明白如今這個阿鐵為何會不想當回過去的自己,而且如此決絕。
    他那會想到,阿鐵因為步驚雲這三個字,已失去了一個娘親「徐媽」,也失去了一
個好妹子「小情」,他的二弟「阿黑」更不知所蹤,還有,如今在他背上的那個薄命紅
顏「雪緣」,也因為要救活步驚雲這個死神而犧牲了自己……
    一切的不幸,都只因步驚雲此三字而起!今生今世,他都不想再當回這個可怕的不
哭死神!他眼前的惟一心願,就是把雪緣救活過來,再聽她喚他一聲「阿鐵」……
    漆黑的空間內似蘊含著一片無邊沉默,何鐵已開始一步一步向深處步雲,且還一邊
淡然問聶風道:
    「雷峰塔極度凶險,你決不會無故潛進此地吧?」他很聰明!自從活過來後,他除
了反常地愈來愈冷,也愈來愈有慧黠,再非當初那個不識江湖險詐的敦厚青年。
    聶風一邊跟在他身後,一邊道:
    「我……是為了替師父尋找盂缽,才會潛進雷峰塔……」
    說來真是慚愧,他這次往尋盂缽,僅為滿足雄霸稱霸武林的私慾,而他適才聽阿鐵
對神將說,他要找盂缽救他的女人;他倆一個為利,一個為情,動機相去甚遠。
    然而歸根究底,聶風又為何要替雄霸辦事?無非是為了五年前因為步驚雲而對雄霸
所作的承諾……
    阿鐵對聶風尋找盂缽的目的似乎沒甚反應,只是猝然問: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是了!剛才聶風只管向前飛馳,這裡到底又是什麼地方?會否有更大的危險?
    聶風隨即加倍警惕,道:
    「對不起,適才我情急之下,一把抽起你倆便胡亂躍進其中一個洞口,我也不知我
們如今在哪?」
    一語至此,聶風像是在黑暗中斗地摸著什麼似的,道:
    「這裡的壁上原來有根火把。」於是忙從懷中取出火氣魄點燃壁上火把,二人登時
眼前一亮!
    這裡原來是……
    二人第一眼便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偌大的石洞內;第二眼,便發現這個洞的所有洞
壁,皆被人刻上無數密密麻麻的字。
    瞧真一點,這些密密麻麻的字,原來僅是反反覆覆的四個字
    我!很!後!悔!
    「我很後悔?」聶風雙眉一皺,只因他已察覺這些字的刻痕深而且粗,絕非以利器
刻上,而是極可能以一種不應用來在石上刻字的工具一一
    指!
    若這些字真的是以指刻上的話,那麼,刻字人的功力,想必已深不可測……
    聶風陡地又記起適才在那道石門旁邊所看見的那句話:
    「我很後悔,可惜已無法補救,惟有在此門後的世界自殺……」
    那句話的署名是法海和尚,難道……世上真的有法海和尚?這裡更是法海自殺的地
方?他為何自殺?他的屍體如今在哪?
    聶風隨即一望身畔的阿鐵,阿鐵也默默看他一眼,看來,雙方此刻想法完全一樣。
    二人的目光在昏黯的光線下四周流轉,似是在搜索著法海的屍體,終於不約而同地
落在此偌大的地洞內其中一個光線無法照及的角落。這個角落雖是一片漆黑,惟隱隱約
有些東西。
    二人又相視一眼,聶風連隨取下壁上的火把,與阿鐵一起步近。當火把所發出的光
亮,逐漸移向這個黑暗的角落時,冷靜的聶風與冰冷的阿鐵一同陡地變色!
    因為他們首先瞥見了五個石刻的字,五個觸目驚心的字——
    白素貞之墓!
    接著,他們便發現這五個字原來刻在一副石棺之上。
    然後,他們更發現一副枯骨頹然坐在石棺之旁,枯骨所披的是一襲僧侶袈裟,袈裟
上掛著一塊色澤潤白的玉珮,玉珮之上,赫然刻著兩個斗大的字一一
    「法海」!
    這一發現確實令人振奮,聶風不禁忘形道:
    「原來世上真的有自素貞與法海?那即是說,亦必定有盂缽?」
    是的!盂缽的謎底即將要揭盅了!聶風連忙趨近欲再看清楚,正當火光映遍整個角
落時,他與阿鐵又再發現了一件事!
    就在這個角落的那片洞壁之上,竟然刻著一段冗長的壁文,這段壁文明顯也是以指
刻成,分明亦是法海的筆跡……
    而且這段壁文,也記載了一個謎底,盂缽的謎底!
    謎底,原來是這樣的……
    「貧僧法海,本潛修於鎮江金山寺,以證悟菩提為終身目標,更以贊研上乘武學為
己任。
    一日,一個自稱為『神』的漢子往寺中求見貧惜,並欲招攬貧僧為其門下,貧僧向
來與世無爭,遂婉言推拒,豈料這位施主一言不發,便向貧僧攻擊,為了自衛,貧僧遂
與之比試,想不到此一比試,竟試了一日一夜方才罷休……
    貧僧最後終於落敗,實在不得不佩服這位施主武藝蓋世無敵,惟縱然慘敗,貧僧亦
寧死不屈,決不會屈居於其門下,諜料這位施主並不殺我,反冷冷吐出一句:
    『法海和尚,你們出家人向以濟世助人為己任,但你們終年躲於深山,如何濟世?
如何助人?』
    貧僧聞之一時啞口無言,這位施主又道:
    『你知否如今天子駕崩,群王爭位,烽煙四起,民不聊主?你們這些蠢禿驅只懂躲
在龜殼內做人,有否想過廢去這個混亂皇朝?廢去帝制?就讓百姓此後各自為主,自供
自足,大家平等待遇,絕無帝民之別,豈不快哉?』
    貧僧聽得目瞪口呆,皆因這位施主所言實是一個理想的人間,然而廢去帝制談何容
易?惟就在貧僧躊躇之際,這位施主又道:
    『廢帝讓萬民自立,這個重任必須委於良材。冷眼橫顧蒼生,除了我『神』五人外,
試問誰可擔此重任?我保證,他日若能廢除帝制,必會悄然引退,讓庶民自主!
    不錯!這位自稱為神的施主不但武功蓋世,才智與見解亦是超卓不凡,貧僧終於心
服口服,甘心臣服於其麾下,成為其『搜神官』的最高執法長老。
    可是加入搜神宮後,貧僧才逐漸感到不妥,神當初的一番說話,似乎言不由衷,他
的野心其實比尋常君皇更恐怖千倍;他有一個令人不敢置信的理想,他要成為統治中土、
統治五湖四海、統治天上、地下、人間的一一神!
    同時貧僧更發覺另一個可怕的事實;神竟然悟得兩種上乘武學一一移天神訣與滅世
魔身,可以長生不死:他將永無休止地擴張他的野心與統治!
    可惜此時貧僧已無法脫離搜神宮,因為神以我金山寺一千僧侶的生命為協,若我違
抗他的命令,金山寺將被夷為平地,一僧不留!
    貧僧惟有繼續這無奈的生涯;終於有一天……
    神與我一起遍游四海,原欲為搜神宮找一個合適的分壇,最後,我倆在雷峰塔下發
現不少巨大的天然地洞,這確是一個喜訊!
    然而與此同時,我倆又發現最低一個地洞,有兩道自然形成的天險,這兩道自然天
險在這洞中互不相容,只要一觸即發,西湖必會水干,半個神州亦必大難臨頭!
    幸而在兩道天險之間,不知何故,竟然又放置著一顆奇異的石;這顆奇石晶瑩生光,
阻隔若兩道天險相碰,因此神州大地才一直得亨太平。
    我和神苦苦的在洞中觀察了半天,終於明白,這顆奇異的石,極有可能就是古老相
傳女媧丟下凡間的最後一顆石——神石!
    也許,若冥冥中真有女媧的話,那女媧把這顆石丟在這裡,她的目的,也本為阻止
神州會發生一場嚴重的天滅而已。
    傳聞這顆神石更可煉成一件超級武器:神本來見寶心起,但若拿去此物便會殃及神
州,一時間亦不欲過於妄為,再者因為發覺雷峰塔:「有這兩道自然天險,此地亦不宜
再闢作分壇,神遂與我無功而回。
    此事以後。一直皆相安無事,直至……
    神的女兒白素貞戀上美少年許仙,神絕對不容流著神之血的女兒,愛上這樣一個凡
夫俗子,於是使命我速去把她召回,貧僧雖覺情愛本屬私人之事,而且白素貞也是一個
長久欠缺人間溫暖的女孩,可是最後還是逼不得己,奉命去了。
    只是事情並不如想像中的順利。白素貞的武藝已出奇地非同小可,即使向來被公認
為在搜神宮內,武功僅次於神的貧僧亦猶有不及,大敗而回。
    神遂賜我一件他自稱是天地間最利害的超級武器『盂缽』,要貧僧一舉殘殺白素貞。
    我不虞神居然會喪心病狂至此,竟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亦要殺,惟礙於其威,最後還
是俯首從命。
    可是,正當我接過盂缽之際,我登時給嚇呆了!但見手中所接的盂缽晶瑩生光,這
光似曾相識,貧僧立時記起,這盂缽就是神石!
    神直認不諱,並說毋庸慌張,因為他曾再細心觀察那兩道天塹,縱然取走神石,縱
然讓兩道天險正面硬碰,只要能在一個月內將神石放回原位,一切又會回復原狀!
    斯時他把神石煉成這件超級武器已有五天,神於是叮囑我快帶孟缽往殺白素貞,再
把它帶回來給他放回雷峰塔下的原位,我心知事態不妙,為免蒼生受懲,惟有日以繼夜
趕路往殺白素貞。
    惟是,要貧僧親手殘殺這樣一個立志走自己愛走的路、至情至性的女孩,真足無法
下手。於是在百籌莫展下,我終於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法。
    我把許仙擄口鎮江金山寺,並威逼利誘,給他兩條路!
    一,就是死!為堅守對白素貞的愛而死。若他真的選擇這條路的話,我會敬他是一
條漢子!
    二,就是白素貞死!我給許仙那件天地間最利害、即使握在平凡人千中也能發揮威
力的盂缽,若許仙不想死,那他就必須依我計劃偷襲白素貞,把她——殺!
    這兩條路雖然都是很決絕的路,但,其實貧僧這樣做,是間接給許仙一個逃生的機
會,只要他假言接受殺死白素貞那條路,再與其會合後把盂缽交給她,這時,她便可以
盂缽和神交換一條生路,而貧僧亦有藉口可以不殺她!
    這才是一石二鳥的方法!
    許仙果然如我所料般選擇了盂缽,我滿以為他一定會把它交給白素貞,那一切便好
辦了!
    但,隨後的事,全都事與願違……
    他居然真的害怕若不順從我的說話去做,你會殺了他,所以,他真的以盂缽偷襲素
貞!
    天!這天殺的許仙!我錯看了他!素貞也錯看了他!
    我本來一直在暗中窺視,當我發覺許仙真的如言要偷襲素貞。真的要以盂缽從後砸
向素貞的腦後時,我連忙欲撲出阻止,因為這本非貧僧所願!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隆」的一聲!盂缽已結結實實的砸在素貞後腦之上,那
聲巨響,足以證明盂缽是天地間最利害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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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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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0-12-3 20:31:46 |只看該作者
.    素貞並沒有即時死去,她只是幽幽的回頭,定定的看著仍站站持著盂缽的許仙,目
光中竟然沒有詫異、責怪,只有一種萬念俱灰的心死眼神,對許仙說了一句最後的話:
    「為你,我甘願……粉身碎骨!」
    此語方歇,她終於倒地死了!死狀更異常恐怖!
    我看著地上素貞這個離奇異常的死狀,亦不禁豈在當場。我的腦海,也在反覆地思
索著適才素貞那絲萬念俱灰的眼神,我猝地恍然大悟,以她這樣一個絕世高手,她其實
早應聽見許仙在她身後偷襲。
    她是早知道的!但,她為何不立即轉身阻止他?她為何任得他向自己砸下去?
    我想,她的心一定也和貧僧一樣,很想知道許仙會不會真的砸下去,所以,她以性
命來賭一賭!
    若他真的寧死不屈,那她今生便贏取了一段真正的愛情!
    若他真的砸下去的話……
    那,她更無法接受這個真相,她寧願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上,寧願『血本無歸』,
一了百了,也不願千年萬年的抱憾下去!
    可惜賭注實在是太大了,她終於賠上了自己本來長生不死的生命……
    許仙並沒再看素貞在地上的恐怖死狀,不知是因為她的死狀實在過於恐怖,他不忍
卒賭?還是他慚愧得無法再看?
    他涎著臉,恭敬地向我奉上染血的孟缽,那盂缽,染滿了素貞癡情的熱血……
    我瞪著許仙,瞪著這個俊美的、虛有其表的人間玩偶,我真想一掌殺了他!
    但我最後井沒有這樣做!我想,白素貞雖然已知道了許仙的心,不過她必定不想自
己深愛的人被殺,我,何妨成全她?
    我放過了許仙。
    我總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並執拾了素貞的屍首,再安然拿著盂缽回去:只是當神
接過孟缽之後,我開始發覺,神原來井沒有把盂缽放回雷峰塔下的意思。
    已是無敵的他,居然還想把盂缽一一據為己有!
    貧僧當下大急,慌惶進諫:
    『這怎麼可以?盂缽只應天上有,它本來並不屬於我們搜神宮,我們好應在用後把
它放回原來的雷峰塔底,否則如你所言不出一月,西湖必將水干,整個神州大地恐怕有
大半地方會被殃及,生靈勢必遭受塗炭……』
    神卻道:
    『這與我何干?神州若真的天翻地覆,更有助我統治它,而且得到盂缽,我更是如
虎添翼!』
    他瘋了!我早該想到,連親生女兒也可殺的人,怎會顧慮蒼不得生安危?
    我無法可以說服神,椎有趕回金山寺,向全寺逾千僧侶說明始未,並乞求他們急赴
搜神宮;終於,金山寺所有僧侶為救蒼生,與我一起守在搜神宮大殿之上,向神誦經,
希望能感動他放棄盂缽。
    然而神不啻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神,我們不眠不食吟了三天,他依舊無動於衷,我們
別無他法,惟有堅持與他對峙下去。
    惟貧僧身懷絕世武功尚可久持,其他僧眾武藝平凡,在不眠不休不食地吟了十日十
夜之後,眾僧終於同時吐出一口鮮血,一同氣盡而亡!
    千名僧侶,千口鮮血,霎時流通搜神宮偌大的殿堂,似要化為兩個「慈悲」的血字。
這下子,神看著千僧為救世人所豁出的生命和血,似乎有些微感動。其實他即使沒有盂
缽,也有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根本已可蓋世無敵,他終於答應讓已氣息衰竭的我把盂
缽放回雷峰塔下,並立下重誓,絕不會再向盂缽沾手。
    只是,神有一個條件……
    他說,既然他得不到的超級武器,他也不能讓任何人得到,他命我設計一個必殺機
關,以防任何人等闖進雷峰塔下奪取盂缽,並要我在機關大成之日,與機關一起殉葬,
以洩他因我違逆他旨意之恨!
    為澤蒼生,其時我己不及細思,連連頭唯唯稱是,於是立提盂缽趕回雷峰塔,把它
放回原處,跟著便開始設計機關。
    這道機關,終在一年之後完成,而我的生命,亦應如言在此結束……
    貧僧遂央求神讓我把白素貞的遺體也移葬於雷峰塔下,只因我一直對她有一種莫名
的歉疚之情,即使貧僧死後生生世世不能成佛,也要永遠守護她的遺骸,以作補償……
    神答應了,我遂在臨別之前,向其他搜神宮門眾留下一句說佰:
    「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這句話說其實是一句忠告,貧僧之意是忠告他們千萬別要貪圖雷峰塔下的盂缽,若
他們真的要闖雷峰塔而又成功的話,那,當雷峰塔內的機關全向下倒之時候,當他們發
現白蛇的屍首之時,當盂缽將成為他們囊中之物之時,西湖亦勢必水干,而且再沒江潮,
神州即將大難臨頭……
    我不知道他們會台聽我的忠告,我只是盡了自己的本分去制止一場浩難。接著貧僧
便前來此雷峰塔下最底之處,把素貞的屍骨安放任先備好的石棺內,這個石棺之內,有
一條通向盂缽所在的惟一通道,然後我便坐下反覆思索,這次思索……
    是貧僧一生最後的一次,也是最悔恨的爪!
    我很後,只因我的一生,比平凡人的一生干了更多錯事……
    當初,我實在不應誤信神的說話而加入搜神宮,妄想迅速改變人間的帝制;更不應
與神一起找出盂缽這個禍端,更不應往殺白素貞……
    我撤底的錯了,可惜已無法補救,惟有自殺於此,以彌補我的罪過。
    書此壁文,只因百年千年之後,若有能人豪傑能破此機關進至這裡,那盂缽已非其
莫屬,只望他能高抬貴手,放棄盂缽,那蒼生與貧僧生生世世亦不勝銘感。
    別矣,苦難人間,我佛慈悲……法海絕筆」
    阿鐵與聶風終於默默的把整篇文閱畢,二人又再遊目四顧整個地洞,但見洞壁盡被
「我很後悔」四字填得密密麻麻,可想而知,百多年前的法海後悔之深。
    聶風此行本為找盂缽,如今已知道世上有一個長生不死的神,也知悉真相,他是否
仍一意孤行,讓盂缽這件可怕的武器重現人間?讓一場可怕的浩難降臨?
    也許、他此時已心中有數……
    他猝地向法海的遺骸深深一揖,神色異常恭敬,啼噓的道:
    「法海大師,你其實並沒有錯,你當初希望人人能夠平等,只為一顆不忍百姓再受
強權欺壓的慈悲之心,只是,你誤信非人吧了……」
    「而且,你最後為救蒼生不惜與盂缽同埋塔下,這種精神,晚輩……實在心悅誠服,
請再受晚輩一禮。」聶風說著又再向法海的屍骨深深一揖。
    阿鐵一直沒有作聲,倏地,他竟然欲揭開白素貞的靈樞。
    聶風一怔,問:
    「雲師……不!阿鐵!你……幹什麼?」
    阿鐵冷冷的道。
    「法海說,盂缽所在的通道就在棺內!」是的,他要找盂體!
    聶風道:
    「但……既然孟缽一旦離開雷峰塔下。便會帶來很大的滅難,你何苦還……」
    阿鐵未侍他把話說完,一雙冷目籌然向他一瞥,罕有地忿忿反問:
    「何苦?你可知道,我背上的是誰?」
    聶風為之一驚,是了!他一直也沒問阿鐵背上的究竟是誰?
    阿鐵道:
    「我背上的是一個與白素貞命同樣悲哀的女了,她為救我不惜犧牲自己,我卻連一
句喜歡她的話也沒說,便眼睜睜讓她半死不生,我怎可棄她不顧?」
    「我一定要找出盂缽救她!」
    聶風言不禁一瞥呵鐵背上的臼衣女子,她依舊一動不動,面上還給罩著一條白中、
面目成謎,阿鐵因何為她蓋上白巾?難道她的臉有不能難看見的可怕?
    聶風雖是這樣的想,但在阿鐵忿然之餘,他也不欲相問,只是一片沉默。
    阿鐵道:
    「放心!我亦明白孟缽的重要!我決不會把它帶這裡,我就在這裡把她救活過來再
走!」
    既然阿鐵如此堅決,聶鳳也不欲再行阻撓,僅道:
    「那……好吧!我如今也決定不會拿盂缽回去給師父了,但願……盂缽真的可以把
她救括過來……」
    不錯!天下至情男女已是買少見少,能夠救活一個,相信也不會辜負了當初女媧煉
成神石的目的!
    心意既決,聶風立時助阿鐵把白素貞的石棺一起揭開,當石棺揭開剎那,他們當場
驚住了!
    石棺之內所放著的,是……
    石棺之內所放著的,怎算是一具屍骨?
    但見石棺末端有一個三尺丁方的洞口,這個洞口,相信便是法海所說的,能往盂缽
所在的入口。
    然而,白素貞的屍骸在哪?
    白素貞的屍骸,原來在石棺前半端,那個透明的水晶盒子內。
    阿鐵與聶風清楚可見,那就是所謂白素貞的屍骸!
    但那怎能算是屍骸?枯骨?難怪法海說白素貞的死狀如何恐怖了,因為,眼前的水
晶盒子內,只有無數一塊塊寸許大小的枯骨!
    原來,白素貞真的為了許仙,被盂缽擊至——粉身!碎身!
    這亦正是「雷峰塔倒,白蛇出世」的話中含意,白蛇的枯骨終於再次面世了!
    好可怕的盂缽!好可怕的超級武器!能夠一擊便把白素貞這樣一個超級高手轟至粉
身碎骨,力量之巨當真非同小可!
    阿鐵看著這自己曾神往的傳說主角,最後為情落得粉身碎骨的卜場,冷冷的他亦不
由一愕,聶風更湧起一陣惋惜,為白素貞一生忠於愛情卻又得不到愛情而惋惜……
    隔了良久,阿鐵遽然向白素貞的「粉身碎骨」深深一揖,道:
    「對不起,前輩,打擾清靈,但我只為救回自己所愛……」
    「即使最後像前輩一樣粉身碎骨,我亦義無反顧!」
    是的!為了她!他甘願粉身碎骨,他已不顧一切地跳進棺中的洞口!
    聶風雖不知道他在這五年內曾遭遇過些什麼,但至少知道,阿鐵曾在這段期間遇上
一個為愛他不惜犧牲自己的紅顏,感動之餘,聶風也不由分說,一起跟他跳了下去!
    到底盂缽是一件如何利害的超級武器,它為何又是續命聖物?
    為何盂缽一旦離開雷峰塔底,便會西湖水干,江潮不起,
    一切的答案,即將揭曉!
    一切的秘密,即將顯現在阿鐵與聶風的眼前!
    當二人滑過一條約為百丈長的通道後,「唆」的一聲!二人已雙雙落在最底的一個
地洞內。
    足尖甫一著地,阿鐵與聶風還未及定住身形,已給眼前的景象懾得站住了!
    因為眼前正出現一幕令人無法相信的——奇觀!
    二人赫見洞中深處的地上,朦朦朧朧有一片火紅的光,紅光雖亮,卻始終不及紅光
之上那團燦爛眩目的白光!這團白光,把洞中深處的角落映照得猶如白晝……
    二人不由得屏息靜氣定神細看,一看之下,阿鐵臉色陡地一陣鐵青,聶風雙目的驚
愕神色更是無法形容,但聽他不由自主地忘形高呼:
    「這就是……女媧的神石?」
    「這就是超級武器——盂缽?」
    「天!原來盂缽竟然是這樣的!」
    就在二人站住剎那,翟地又聽身後傳來一陣恐怖的聲音:
    「哈哈,我謝你們領我找到盂缽,孟缽老子是要定了!」
    語聲方歇,一條人影已在二人身畔飛快掠過,是一一神將!
    他竟然已尾隨他們來了!
    眼見神將向光芒深處馳去,阿鐵這一驚非同小可,當下閃電展動身形,追!
    他絕不能給神將搶先得到盂缽,否則雪緣便沒救了,他絕不能再辜負她!
    而一旁的聶風亦已地同一時間縱身,因他知道,盂缽落在神將手上將會如何可怖?
    將會為世間帶來多麼可怖的死亡?
    三條身影各懷絕世輕功,各懷不同目的,一同擠盡全力向盂缽疾撲,到底——
    誰的腿最快?誰的手最快?
    不!一切都不用再猜了,因為彈指之間已有結果!
    最快的是……
    「嗤」的一聲!一雙手已猛地伸進那團強光內要奪盂缽!
    瞧真一點,這雙手的主人……
    竟然是——
    「他!」
    啊!
    當人間的悠長歲月,一分一刻地如江水充去;這裡的日子,卻彷彿從未動過半分。
    只因這裡是——他的殿,神的殿!
    神殿恍如冰雕玉砌,卻長久飄漾著一片迷幻的寒氣,冷清的地上跪著無數木無表情
的人,他們盡向神殿盡頭那道帷帳的方向跪拜,拜的,是帳帳的那條人影!
    這裡的每一顆石,寒如一顆冰;這裡跪著的每一個人,靜如互古已跪在這裡的冰雕
一般;他們的眼睛全是一片茫然,他們像是已經把自己的靈魂完全給了帷帳後的人影,
他們像已沒有了思想,沒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們把靈魂交給了神?抑或妖魔?
    而正穩終於帷帳後的那條人影,也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移動過。
    據說,自百多年前他的女兒死後,他已沒再步出帷帳半步,他為何要躲在帷帳後?
百年歲月,他的面目到底變成怎樣?這個疑問,已成為一個無人能知的謎語!
    他正是這個搜神宮大殿的主人——神!
    自有這座大殿開始,便有那道遮掩神真正面目的帷帳;那道帷帳,彷彿才是神真正
的伴侶,彷彿直至千年萬年後,彷彿直至這世界滅亡之後:這道帷帳仍會守在神的面前,
忠心不二,「地老天荒」
    神在帷帳之後很久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了,不過,他今天似乎有點雅興,他平素甚
少張開的眼睛菲驀地一睜,帷帳內彷彿會射出兩道白光把殿內所有的人射殺!
    他有一雙魔幻迷離的眼睛!他的眼睛裡躲著「妖魔!」
    「時候……到了。」他徐徐發出一聲不像是人的聲音,聲音裡也躲著「妖魔。」
    甫聞他的聲音,其中一個跪在地上的男人慌忙站了起來,跑到帷帳前,恭敬的道:
    「屬下……不才,不明白神所說: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意思?望……神……
賜教!」
    聲音中還帶著萬分囁嚅,原來這個男人和其他跪在地上的人不同,他還有可以害怕
的靈魂,瞧真一,這個男人,竟是——「許伯!」
    許伯既然在此,那,假徐媽呢?她為何不在?
    「法智,你是最高執法長老,也是法海第三代傳人,怎麼變得和法海一般嘮叨?」
    啊!法智?原來許伯是法海的第三代傳人?這個法智聞言已滿臉通紅,覬腆垂首。
    「不過,念在你多年忠心,我,姑且回答你的問題……」神接著道:
    「時候到了的意思,就是如今,你已可把步驚雲引回來見我了……」
    「神……要我把步驚雲引回來,是否……要開始履行你對他的計劃?」法智問。
    不錯,五年來他一直與假徐媽監視步驚雲,都是為了神在步驚雲身上早有一個計劃,
一個連他倆也不知道是什麼的計劃!
    「晤」。神淡然沉應,聲音中散發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儀:
    「我窮盡百年心思,終於練成了一股比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更為利害逾倍的力量,
如今已時機成熟,可以把這股力量傳給步驚雲了……」
    此語一出,法智當場為之咋舌,他簡直無法相信!神居然又已或是更強力量?而且
他深謀五年的計劃,真的就是把自己所悟的新力量傳給步驚雲那樣簡?
    不!這一定不是神的真正目的!他每做一件事,一定還有另外一更可怕的目的!
    「法智,你為何突然如此沉默?你不信我會那樣做?」神在帷帳內徐徐問。
    「屬下……不敢不信,只是神要傳給步驚雲的新力量,到底會是甚麼樣的力量?」
    帷帳後的神聞言遽然一笑,他今天終於第一次笑了:
    「呵呵,好!那我便告訴你吧,反正也是你該知道的時候了。」
    「我要傳給步驚雲的那股力量,喚作——」神說到這裡又頓了頓,再一字一字道:
    「摩!」「訶!」「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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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2:02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他比聲音更快  
    那是一個十分慘厲的——
    神魔故事。
    傳聞,遠在很久很久以前,「神」、「魔」、「人」本是和平共處。
    後來,人的文化愈來愈是進步,人也愈來愈有智慧,生活環境也因智慧激增而漸呈
富庶,庶的後果是容易導致某部分人窮奢淫逸,窮奢淫逸的後果,則是必須擴展自己的
疆土,以圖爭取更多的物質及快樂。
    於是這部分人的貪念不僅禍延人間,也開始侵入地底下的魔境,那屬於魔的地方。
悉數制服,而且為杜絕那些人伉念所賓後患,索性一人不做二不休,反過來入人間,原
是一片和諧的世界,一旦起了紛爭,天上本來喜好和平的眾神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他們
惟有急赴人間剷除群魔,終於,雙方昔戰百年,群神大勝。
    眾神天性仁慈,因然不會殺絕群魔,僅命他們居於更深一層的地底,要他們不見天
日便作罷。
    但歸根究底,禍端本由部分人的野心而起,群魔縱敗亦不甘心,故在臨下更深一層
地底前,為數逾萬的魔忍不住同聲一哭,且紛紛咬破指頭,灑下萬滴血,忿然詛咒:
    「是那些人先萌伉念在先,欲厚顏無恥倚伏群神之力狐假虎威在後,我們雖敗猶憾,
就讓我們的血,化為腐蝕人身的火,就讓我們的淚,化為禍延人間的淚……」
    為洩不平,群魔說著把淌著的淚拭下,他們的血淚登時在地底下形成的兩道天險。
    萬滴因,化為一潭——「地獄之火!」
    萬顆魔淚,凝成一道——「黃泉之淚」!
    為免兩道天險立即相碰,群魔更在兩者中間放置了女媧擲下人間的神石,並道:
    「神石是罕世奇珍,擁有它便可雄踞天下;若今後有人再萌貪念,取走這顆神石,
令地獄之火與黃泉之淚碰,屆時人間便會大禍臨頭……」不錯!這是一項死亡試控!
    「但此事也怪不得我們,只怪你們部分人的貪念再度——累及無辜!哈哈……」
    帶著報復性的笑聲,群魔終愜意地躍進更深的地底,他們在等,等待著那一天……
    這個故事到底孰真孰假?那逾萬的魔真的在地底深處苦候著人類自取滅亡的一天?
    然而無論此事真假與否,就在「吳越王鐵叔」遣人與建雷峰塔時,確會發生悲劇!
    因為當時負責與建的逾千工匠,在建塔時,也會發現了此帶地底有若干大大小小的
地洞。
    而在最低的一個地洞之內,他們更發現地洞深處,半空中有一個圍異常的豪光在浮
湯,豪光下的尋地面,且泛著一片迷迷濛濛地血紅。
    逾千工拓盡被這幕奇景吸引,好奇心在起下,眾人紛紛步摟,欲瞧清楚這圍豪光與
地上那片迷膝血紅到底是何方奇物。
    只是,就在他們再向前走了十步時,他們還是未能瞧個清楚明白。不過,欲又發現
了另外一個幕奇景。
    這幕奇景,更叫他們吃驚。
    因為這幕奇景,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
    就在一眾工驚異之間,翟地……
    走在前頭的百多名工匠,赫然齊齊發出非常滲厲的尖叫聲!
    在後的九百多名工匠聞聲當場止步,眾人定睛一看,盡皆嘩然!
    但見在前那百多名工匠,居然不慎墮進前方那片血紅當中,那片血紅,更儼如一個
深不見底的血池。
    頃刻之間,血紅中驚起突變,冒起一股腥臭的紅煙,紅煙過後,眼前情景更教餘下
那九百多名工匠心膽俱裂!
    觸目所見,為首那百名工匠已給那片血紅蝕至皮開肉爛,屍骨不全,有些工人的人
頭還給蝕去了半邊臉肉,餘下半邊,只是一些亦快將要燭爛的——
    白骨!
    天!這裡到底是甚麼地洞?難道,這裡就是傳說中的——
    黃泉?
    百多名工匠僅在慘叫一聲後便已屍骨無全,其餘工匠驚睹這幕人間地獄,也不及再
瞧清楚究竟這片血紅是些甚麼,已盡給嚇得愴惶拔腿急逃!
    回到地面後,劫後餘生的九百多名工匠,也不敢把此事張揚,甚至亦沒有把此事告
知命他們建塔的「吳越錢叔」,只因為他們心中不約而同認為——
    他們在地底深處所見的,是天機!
    天機不能一洩再洩,融將會有更多人殞命。
    他們更深信,那片血紅,一定就是——
    地獄之火!而那道半空凝止的水柱,更一定是傳說中的——
    黃泉之淚……這個世上,到底是什麼東西最快。
    有人說:
    是聲音。
    說這話的人的理由是,假如阿甲向著十丈外的阿乙一邊跑一邊叫,那麼,即使阿甲
未跑至阿乙身旁,阿乙還是遠遠便可聽見阿甲的叫聲;那即是說,阿甲聲音比阿甲本人
更快到達目標。
    故此,這些人認為聲音是最快的。
    聚聽之下,這個答案聽來為無道理。
    不過想深一層,這話其實不對。何解?
    因為如果能仔細留意自然氣象便會發現端,最顯著的例子,莫如——
    「雷電」!
    「雷」是雷聲,「電」是電光;究竟人們常見的「雷電」,是先響霄後閃電,抑是
先閃電後響雷?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惟是不難解答,答案是——
    每次人們總瞥見天上劃過閃電後,才驀然聽見雷聲。
    由此可知,光,確比聲音快!
    不單如此,光更是世是最快的!
    既是這樣,那貴為萬物之靈的人,有沒有可能、有沒有辦法可比光更快?
    沒有!絕對沒有!
    據說,江湖中最快的二十人,始終還是無法比光快,他們豁盡全力,達至畢生極限,
也僅是——
    比聲音快上少許而已!
    這些人聽來有點不齊,只是試想一想,假若一個人在那邊說話,他的聲音還未至,
他的人已閃至眼前,接著才聽見他適才所說的那句話,這是一件多麼使人駭異的事情!
    能夠具備這種驚世駭谷輕功的二十人當中,聽說——
    有一個是「他」!
    不錯!是「他」
    就在此雷峰塔下最低的一個地洞內,此刻最快的颶,是「他」的腿!
    最快的手,也是「他」的手!
    神將的世魔身固是強橫無匹,然而他功力縱深,若論輕功,比諸「他」,猶慢了百
份之一「剎那」!
    而阿鐵的移天神訣雖和神將的滅世魔身旗鼓相當,輕功更不弱;可惜他背著「雪緣」,
身形太重,他比神將已慢了百份之一「剎那」,比諸「他」,更慢了百份之二「剎那」!
    因此,此刻洞中最快的人,只有「他」一個。
    是聶風!
    一直以來,聶風所習的輕功有三!
    一是偷學自其父聶人王的「聶家步法」,二是當年鬼虎所傳的「急轉步法」,三自
然便是雄霸所授的「風神腿」步法——「捕風捉影」。
    而「捕風捉影」更是「風神腿法」入門的第一式,快絕無倫;聶風能一身習得三種
步法已是輕功高絕,可是他素來好學不倦,五年間來不斷思苦研,加上天資聰明,終於
給他揉合了「聶家步法」與「急轉步法」的精要,再將兩種絕世步法配合「捕風捉影」
一同使用,居然悟出了一種集三家所長於一身、僅屬於他自己的絕世輕功——
    「步風足影」!
    步如風,足如影……
    既然步履已快得如風如影,本身已是風影,又何須再豁盡全力捕風、捉影?
    聶風的進境由「捕風捉影」至「步鳳足影」,其中之奧妙變化自是不能言喻;然而
其自創之「步風足影」比「捕風捉影」快上不止一倍,欲是有目共睹!
    相信就如傳他「捕風捉影」的雄霸,也不聶風的輕功能在短短五年便己青出於藍,
卓然成家!
    也許,就連雄霸如今的輕功,亦未必能如聶風般快!
    快!是聶風的「拿手好戲」!也是他此刻取勝和捷足先登的最佳本錢!
    「颼」的一聲猶未傳至前方,聶風已比其身形所發出的聲音更快掠至前方那片血紅
之上,掠至那圈浮在半空的豪光之旁!
    他真的是三人中最快的一個!
    不單腿快,手也快,他猶未及瞧清楚下面那片血究竟是什麼東西,手便已閃電伸進
豪光中要奪超級武器「孟缽」!
    連串動作一氣呵成,可是他雖比神將快了百分之一「剎那」,但這百分之一「剎那」
實在是很短暫的事,還未及眨眼,這「剎那」,便已閃逝,故正當聶風把手伸進豪光中
的時候……
    神將已至!
    「噗」的一聲!神將鼓起滅世魔身一成功力,及時抓著聶風要奪孟缽的手,自己則
悄伸左手進光中搶奪孟缽,惟是與此同時,阿鐵亦至……
    阿鐵刻不容緩,一把將神將左手硬生生以移天神訣的內力扯回;三人在此剎那間,
身形竟在那片血紅之上飄浮:神將制著聶風右手,阿鐵又制著神將左手,一時間互相僵
持著。
    三人身在半空,足下並不其他依籍,為何三人居然能在那片血紅之上飄浮?
    那只因為,在血紅之上的那團豪光中,竟似在散發著一堵無形氣牆把三人籠罩。
    若換了是不懂輕功的常人,只怕縱然有這堵氣牆,還是會跌進下面的血紅中;但聶
風神將各懷絕世輕功,他們只人有些微憑借之力已可以自身輕功浮於半空。
    然而,為何豪光內竟會自行發出這堵無形氣牆。
    這堵氣牆到底是什麼?
    是力量!是豪光內盂缽所發出的無形力量!
    好利害的盂缽!居然能隔空透發這無形氣牆,可想而知盂缽的威力如何舉世無匹!
    聶風、神將當然明白如今自身能浮於半空是盂缽所賜,大家對盂缽威力心中有數,
而且就在三人於半空僵持之間,聶風已瞧汪楚週遭形勢!
    第一眼,他倆已發覺豪光之下五尺之處泛著一片血紅,這片血紅熱如火,瞧真二點,
這片血紅赫然是——
    一個盛滿火熱岩漿的天然大池,池內更熱氣蒸騰,火舌亂舞,如一池——
    「地獄之火」!
    聶風暗暗倒抽一口涼氣,幸而三人各懷驚人輕功,尚可借助無形氣牆浮於半空;否
則早已跌進池內焚為灰燼,不!也許連灰燼也沒有!
    聶風與他不約而同心付,這就是法海壁文中的其中一道自然天險?那,第二道天險
是……
    第二道天險就在豪光之上,聶風與阿鐵也同時瞥見了;一看之下,二人不由一怔!
    這……可能嗎?
    這怎麼可能?二人但見豪光之上竟是一道長逾五丈、粗逾半丈的水往由洞頂後沖而
下,欲硬生生在豪光之上五尺凝頓。那些水,就像一行至半途、無法再沿的眼淚……
    黃泉之淚……
    就在聶風與怔仲這間,神將陡然冷笑道;
    「驚奇吧?我是搜神宮的人,早已聽神提及此處有這兩道奇觀了……」
    「它倆正是民間相傳的『地獄之火』與『黃泉之淚』,地獄之火是通往地心火巖的
第一站;而黃泉之淚則是因為西湖底出現一個半丈大的缺口,致使湖水不斷自此缺口注
進地下……」
    「湖水經過地下一條狹長坑道後再直抵此洞頂另一缺口,湖水由大湖往進小道,水
力已不是重逾萬斤如斯簡單,即使以巨石在洞頂堵塞,很快便會被水力衝破……」
    神將一口氣說至這裡,聶風與阿鐵互望一眼;雙方均逐漸明白法海留言「西湖水干,
江潮不起」究竟是什麼意思。
    既然雷峰塔底有這道因西湖缺口而成的水柱,那麼,若頂上這道水柱真的向在下的
巖池衝擊而下,也許一時三刻之間,池內的火熱岩漿還能把水蒸發;只是西湖如此廣闊,
水深更是莫測,若湖水不斷向地底流失的話……
    一口或許無礙,甚至數目也無礙!
    但不出一個月,西湖的湖水必會流乾!既已沒有湖水,當多「江潮不起」!
    聶風與阿鐵終於領悟法海所言之意,然而西湖的湖水干了還屬次要問題,最重要的
是,湖水去了何處?
    湖水當然會全向這洞中的巖池注去,這個巖池既是通往地心岩漿的第一站,以其無
匹熱力,要蒸發部分湖水固亦不成問題,可是若持續都有湖水注進巖池的話……
    那相信又是不出一月,縱使湖水最終終不能抵達地心,這個巖池以下較深一層的巖
漿亦必遭大量湖水逐漸冷卻。
    冷縮熱脹是自然定律;本來炙熱無比的地底驟然冷卻下來,地底的岩石便會收縮;
在地底急劇收縮下,地殼表面必會因而發生異動;屆時候,相信大半神州定然會發生場
牽連范周極廣的空前強大地震……
    聶風與阿鐵想至這裡,不期然捏了一把汗;難怪法海說這兩道自然天險相碰,神州
必會發生一場空前絕後的浩劫,原來底蘊竟然是這樣的!
    幸而在此兩道天險之間,不知於何時居然又有一顆神石置於其中,以神石所發出的
特殊威力把兩道天險硬生生隔空阻擋著,遏止了這場天然災難……
    尋根溯始,千千萬萬年前,這顆神石為何又會置於兩道天險之間,難道……冥冥中
真有天意?或冥冥中有女媧,早為人間的災難作出預防?
    也許全都不是!大自然往往有一些人們無法解釋的秘密現象,大自然往往亦會自生
一些方法去解決它本身的難題;這顆神石,或許本來就是大自然自行形成,以制衡災難
的秘密方法!
    卻沒料到這顆神石於百多年前已給神取出,再以之煉成盂缽;雖然最後還是物歸原
位,但大自然這個神秘秘密已給洩漏,致使百多年後的今天仍有人不顧蒼生安危,一心
來奪盂缽,只求無敵於天下……
    不錯!孟缽既能把西湖所有的水力硬生生抵住,又能抵受岩漿的熱力而不被燒燬,
那它敢情是一種驚人的超級武器,世上鮮有人不起貪念……
    正如雄霸!正如眼前的神將!
    三人在半空中僵持片刻,神將倏地又改變戰略!
    她本以右手扣著聶風的手,左手則被阿鐵扣著,然而此時他霍地甩開聶風,把騰出
的右手閃電伸進豪光中搶奪盂缽!
    阿鐵一驚,惟有一即時以閒著的左掌阻截神將。
    「啪」的一聲,神將右掌登時遭阿鐵格開,但神將真是貪念可嘉,豈甘放棄?復再
挺掌而上,二人就這樣以掌互碰,彈指間短兵硬拚數掌,一時間鬥個旗鼓相當。
    聶風當然也不會在半空愣著,就在神將與阿鐵對掌之間,他已乘隙先伸手欲奪盂缽,
眼看快要將得手剎那……
    神將竟然不擋阿鐵攻來之掌,硬生生以胸膛接他一掌,自己則騰出另一手鼓勁向聶
風胸膛轟去!
    「砰膨;兩聲!聶風與神將胸膛同時中招!
    聶風中的是神將的掌!神將中的是阿鐵的掌!
    神將真的瘋了!他寧願中阿鐵一掌也要把正想奪盂缽的聶風轟開!他是真的非要奪
得孟缽不可!
    神將中了阿鐵一掌,雖然阿鐵僅用三成功力,剎那間神將的反應亦給其轟得略呈遲
緩;這些微的遲緩,實是阿鐵奪取盂缽的千載良機,因為神將已來不及阻止他!
    然而別忘了聶風,他也是中了神將一掌!
    神將身負滅世魔身,而阿鐵三成功力的一家,反應也僅是片刻遲緩,便聶風……
    他並無任何滅世魔身及移天神訣護體,他的內力雖己不弱,惟以其內力,中了神將
一掌……
    這一掌不單把聶風轟開,更把他轟至吐血,轟出孟缽所以的無形氣牆之外;他足下
遂再無依籍,而且中掌後體內一陣血氣翻湧。真氣不繼,渾身一軟,整個人便向在下的
那片血紅巖直墮……
    這一變當真非同小呆!阿鐵縱有剎那間的機會可用自己空出的左手奪取盂缽,惟眼
看聶風同時間亦會墮進巖池內焚至烏有,他應該怎麼辦?
    在這毫髮之間,他那雙騰出的左手,該矢志奪取孟缽求雪緣?
    還是先救聶風?
    這個世上,究意什麼才是「愛」?
    有人說,「愛」必須專心,必須一心一意為對方設想,這句話本來不錯。
    然而,若一個人只為自己所愛的人設想,而忽略了週遭所有的人;甚至只為救自己
所愛的人而不顧其他人的死活……
    那這個人的愛是否跡近瘋狂?這種瘋狂的愛又是否「真愛」?
    而這個愛得瘋狂、只顧自己所愛而不顧其他人生死的人,又是否值得他所愛的人去
愛?
    「嗤」的一聲,一條微徽發黃的白練嘎地如箭射出,一把捲著聶風的手,及時把他
正急速下墮的身形拉止!
    這條白練,正是阿鐵五年來一直珍之重之的白練,就在聶風生死存亡的一刻,他終
於忍不住出手救了他!
    聶鳳本自忖必死無疑,卻怎樣也設想到阿鐵竟會放棄了一個搶奪盂缽的良機出手相
救,霎時一陣驚愣,私下閃過千念萬念: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如此?他本已可盂缽到手!」
    一連串的問題根本便無答案,也許連出手救聶風的阿鐵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出手!
    阿鐵既然為聶風放棄了這難得的機會,神將於是便在剎那之間,反應頃刻回復敏捷;
他,並不是一個會別人放棄任何機會的人!
    更何況,此刻阿扶的右手緊扣神將左手,左手卻緊握著捲著聶風的那條白練,他根
本騰不出任何手去和神將搶奪孟缽!
    「噗」的一聲!阿鐵與聶風已翟地聽見神將右手碰著盂缽邊緣的聲音,那種微不可
聞卻令他倆驚心動魄的聲音!
    接著,他倆便看見神將已把那團豪光高舉!
    盂缽,終於已落在神將手上!
    天!
    阿鐵簡直無法面對事實,惟眼前神將將右手上的那團豪光已令他不能不信!
    而且與此同時,盂缽由於已給神將挪開,頂上那道水再無阻衛,「匐」然一聲巨響,
已伊如一條巨龍般衝進下面那池岩漿內。
    水和火,兩大自然無險在百多年後的今天,終於又再硬碰,當場「沙」聲不絕,激
起無數濃烈蒸氣,瞬間便已充滿整個地洞,令洞中三人立時陷於一片煙霧之中。
    阿鐵卻依舊緊扣神將左手,死命不放,因為他絕不能就這樣給神將得手,他一定要
設法搶過他手中的盂缽來救雪緣!
    他剛才以移天神訣也僅能與神將的滅世魔身打過平手;目下神將盂缽在握,有了這
件超級武器,更是如虎添翼,即使百多年前身負兩大神功的白素貞重生,也未必可抵擋
得了,更何況是僅得移天神訣的阿鐵?
    故他目前境況實是相當堪虞:他雖緊扣神將一掌,惟蒸氣迅速充斥二人之間,他根
本已瞧不見神將面目,僅可依稀見他高舉的盂缽所發出的眩目豪光,和聽見神將一句冷
冷的嘲諷:
    「好不自量力!步驚雲!你這就給我粉身碎——」
    神將的「骨」字猶未出口,他手中的盂缽猶未朝阿鐵砸下去,倏地,阿鐵拚命緊扣
神將的手赫然同時給人以掌一切,當場鬆開!
    這雙使勁切開阿鐵的手,並不是神將的手,也不是聶風的手。
    這是一雙一一
    女人的手!
    阿鐵此刻背上的雪緣依然半死不生,這雙女人的手,當然並不會是雪緣的手。
    而是一一「她」的手!
    「神母」的手!
    在此極度危險的一刻,神母竟爾也捨命來了!
    「走!」神母閃電吐出一個字,同時運勁一拉,「唆」的一聲!阿鐵與雪緣已雙雙
給她拉飛,還有阿鐵以白練末端牽著的聶風,也一同被捲飛!
    神母、阿鐵、聶風甫一著地,已是巖池五丈之外,阿鐵在滿洞霧氣中猶依稀可辨神
母那張花斑斑的面具,他道:
    「是你?神母?你也來了?」他並沒有大大的驚訝,似乎也早預知她會來了。
    他對她的心有極大信心。
    神母並沒直接回答他,只是勃然反問:
    「你不要命?難道你不知道神將如今孟缽在手,你根本鬥不過他?」
    阿鐵聞言面色一陣鐵青,卻還冷冷搖頭:
    「盂缽既已在他手上,我更要鬥!否則雪緣活不過來,我還留著這條命幹什麼?」
    說罷立時又欲展身再向濃霧中神將的方向撲去,但神母一把拉著他,道:
    「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阿鐵,別要衝動!」
    神母這一拉已是豁盡九牛二虎之力,可是阿鐵身懷移天神訣,去意又如此堅決,神
母功力雖非同小可,卻仍無法制止他,「刷刷」兩聲,拉著阿鐵的手已給他使勁甩脫!
    然而就在阿鐵正欲展身剎那,迷霧中又猝地迎面飛來一腿!
    好!勁!準!
    好快好勁好準的腿!
    此刻在這洞內踢出如此快腿的人,只有一個人的腿才可達至這個境界!
    是聶風的腿!
    「彭」的一聲!阿鐵不虞迷霧中會陡地飛來一腿,腦門大穴當場中招,眼前一黑,
登時昏了過去!
    「這一腿阿鐵委實吃得不輕,只因聶風目的就是要踢昏他,故此腿實鼓足全身內力,
兼且集中踢向其腦門最脆弱的穴位,阿鐵想不昏過去也不行了!
    神母怔怔的看著聶風,聶風也看著她,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我只知道你是來救阿鐵的;我和你一樣,都是一個不希望
他死的人,所以惟有出此下策……」
    「我明白。」神母依然定定的瞄著聶風那張誠懇的臉,道:
    「那我倆立即帶他和她離開這裡吧!否則來不及了!」
    「好!」聶風微應,一把扶起阿鐵,神母也一手托著阿鐵脅下,二人就這樣一左一
右挾著阿鐵,跟著各展絕世輕功向洞頂那條通道人口一縱,全力向回路急撤!
    阿鐵、聶風、神母、雪緣四人走後,在滿洞邊霧中,又冉冉傳來一陣殘酷而恐怖的
笑聲:
    「呵呵!走了?你們已經走了?」
    是神將的聲音!他似乎因視野受蒸氣所阻而未能及時找阿鐵等人,不過他並不擔心:
    「走了也不要緊!盂缽已落在本神將手上,半個神州在一個月內亦即將發生浩劫,
你們還可走往哪?」
    「你們美味的腦漿一定逃不過老子的嘴巴的,哈哈,你們儘管逃吧!這個貓捉耗子
的遊戲,本神將最是喜愛了,哈哈,哈哈……」
    可怕而冷酷的笑聲,登時在洞中來回激盪,震得洞壁也籟簌搖動,只是……
    這些還不是最可怕的聲音,最可怕的聲音是……
    神將垂涎三尺,涎沫滴在地上的聲音。
    天際終於嶄露一大片魚肚白的慘白曙光,已是破曉時分。
    不知是沉睡抑或是昏迷的萬物,也逐漸呈現生氣,朝陽也緩緩升了起來,又是新一
天。
    雷峰塔在晨曦當中,格外顯得宏偉,不過此際在雷峰塔內站著的那個人,卻異常頹
萎。
    因為這個人已一動不動的站了整整一夜,他,正是給阿鐵封了全身三十六大穴的—
—「大神官」!
    已經過了一夜,阿鐵、聶風、雪緣、神將及兩名紫衣人依舊沒有從地底縱上來,他
們在雷峰塔下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他們不會是全部葬身在雷峰塔下的機關吧?
    再者,大神官還感到,昨夜子時左右,在他開始感到睏倦之際,好像還有一個「後
來者」如疾矢般躍進雷峰塔下;那條人影確實太快,他又太倦,他不敢肯定自己那雙睡
眼曾否真的看見一個人躍進去?
    然而憂疑了一夜,如今似乎已是揭曉答案的時候,因為他猝地聞見雷峰塔下隱約傳
來的風聲!
    展動身形的風聲!
    「颯」的一聲!四條人影已如電從地底射上,大神官今回大可清楚瞥見,當中一人
是背著雪緣、早已昏迷不醒的阿鐵,還有在其左右挾著他一起而上的聶風與——
    神母!
    是的!大神官此際終於明白,昨夜子時的「後來者」,是神母!他翟地心中一沉,
既然四人活著出來,那麼……神將豈非已……
    大神官並非為神將安危擔心,他只為現下自己的安危擔心!
    果然!四人甫地一落地,神母已冷眼向大神官一橫,切齒斥道:
    「畜生!神州要滅了!大家都要死了!一切都是你攪出來的!」
    神母說著爪影暴伸,正要向大神官狠下殺手,就在此時,地底下又傳來風聲,神母
身畔的聶風連忙勸道:
    「來不及了!神母,我們快走!」
    來不及了?為甚麼會來不及?
    驟聞此語,神母亦自知不能久留、惟有微微點頭,身形遽動,再與聶風一起挾著阿
鐵與雪緣絕塵逸去!
    大神官猶不知究竟發生何事,霍地,一條人影驀又從地底躍了上來,那條人影還咧
著血盆大口,開懷笑道:
    「呵呵!大神官,許久不見了!」
    大神官連忙定睛一看,但見那條人影已卓然矗立於其跟前,正是一一神將!
    乍見神將,大神官當場如釋重負,推他仍是無法直視神將,只因神將手上正緊握著
一件東西!
    一件能綻放耀目豪光的東西——
    盂缽!
    大神官開始明白,為何神母等人會撤得這樣快,盂缽既已落在神將手上,他們不撤,
就得死!
    儘管無法直視豪光中的盂體,大神官依然忍不住要睜目瞧清楚它到底是甚麼樣的超
級武器,一看之下不禁大為錯愕,他做夢也沒想到眼前的盂缽,赫然並不是一個——
    缽!
    盂缽既名孟缽,何以不是缽?大神官不由得愣愣問神將道:
    「這……就是盂缽了?」
    神將興高采烈地大笑,笑容充滿勝利者的優越感,朗聲答:
    「不錯,這就是盂缽!」
    大神官更為詫異:
    「但……盂缽……為何不是缽?竟然是……一柄……『劍』?」
    劍?原來神將此刻手執的並非盂缽,而是一柄發光的——劍?
    這到底是甚麼回事?
    神將瞄著大神官一臉的疑惑,更覺痛快極了,這足以證明他比大神官更有智慧,他
笑著回答:
    「盂缽,當然並不是一個缽,不過,它也不是一柄劍……」
    經神將如此一說,大神官益發糊塗,然而就在同一時間,神將斗地手影一抖,豪光
中的那柄劍赫然消失了!
    啊!怎會這樣的?大神官適才還分明看見一柄劍,為何劍會突然消失?是劍真的消
失了嗎?是他眼花?還是……
    他慌忙定神再看清楚,這一看,簡直令他瞠目結舌!豪光中的竟是……
    神將嘿嘿而道:
    「看見了吧?如今你應該明白,盂缽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存在著
    「它根本甚麼都不是!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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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3 20:32:17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神母的面具  
    「雪緣!」
    阿鐵低呼一聲,翟地一坐而起,他終於從昏迷中驚醒。
    然而經歷適才的一場驚夢,夢醒後的他,可還知道如今自己身在問處?
    橫眼一掃週遭,儘是四面黯紅的磚牆,每堵磚牆皆有一個小窗,這裡是……
    最可怕的是,他背上的雪緣早已不知所蹤。
    阿鐵飛快步至空旁,望出窗外,憑窗外似曾相識的景物,他立時知道這裡是甚麼地
方了。
    這裡是……雷峰塔頂?」阿鐵沉吟著,接著他便聽到一個回答:
    「不錯,這裡確是雷峰塔頂。」
    答他的人,聲音冷靜而平和,是一個他認得的聲音。
    他驀然回首,只見一個人正站於門邊,一頭長髮恍如在半空頓止了的清風。
    這個人本是一個阿鐵熟悉的人,可惜如今已是一個他不復記得的人一聶風。
    「是你?」乍見聶風,阿鐵看來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問:
    「你為何把我帶來這裡?」
    「因我相信,神將為要殺你,現已於西湖各處搜索,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鐵道:「也許是的,不過神將並不蠢,他可能早已想到雷峰塔是我們最佳藏身之
處。」
    聶風笑了笑,那是一種與人鬥智後獲勝的笑,他道:
    「他真的不蠢,他第一個搜的正是雷峰塔,我是乘他離去很久後,才把你帶來塔頂
的。」
    阿鐵微微一愣,沒料到這個曾是他師弟的俊逸少年聶風,心思竟爾如斯繽密、周祥;
俗話有云:好看的人大多中看不中用,腦袋空白,這句話在其身上似乎並不合用。
    「既然是你把我帶來這裡,」阿鐵道:
    「那最後把我踢昏的一腿,也出自——你?」
    聶風聞言臉上泛起一陣靦腆之色,惟直認不諱:
    「不錯,那一腿是我踢的,但那一腿,是逼不得已的一腿……」
    阿鐵牢牢的凝視聶風,冷然不語,良久良久,方才吐出三個字:
    「我明白。」
    是的,他明白!若是換了是他,他也會那樣做……
    只是,為何此刻他聲音中卻隱隱透著一絲哀傷?
    是因為雪緣終於無法可救?抑或因為他深感慚愧?
    他連一個盡心盡力為自己犧牲的紅顏也無法救活過來?
    惟縱有哀傷,他還有一個問題不能不問,阿鐵道:
    「我背上的人如今在哪?」
    聶風剛欲張口回答,背後卻遽地有一個人代他回答:
    「她,在我這兒。」
    阿鐵順著聲音出處一望,但見神母已抱著雪緣緩緩步進門內;雪緣臉上,依然裹著
白巾;這條白巾,似乎一直未曾揭下過。
    神母徐徐的步至阿鐵跟前,輕輕把雪緣交至阿鐵手上,道:
    「阿鐵,你已昏迷一夜;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會為雪緣裹著白中,但未經你同意,
我與你師弟聶風始終未有把白巾揭下……」
    「只是!這五年來發生在你身上的種種經歷,還有二神官、阿黑、徐媽和雪緣等人
與你一切,我已經全給聶風說過了……
    神母言畢斜眼一瞟聶風,聶風也道:
    「不錯。雲師……不!阿鐵,我已經甚麼也知道了。想不到,世上真有這樣一個癡
情女人;無論如何,我定會盡所能幫你……」
    阿鐵聽後似乎木無反應,也沒有掀開雪緣頭上白巾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瞧著自己抱
在懷中的雪緣。
    過了片刻,他霍地抱著雪緣,舉步欲踏出門外。
    聶風一愣,連隨一手搭著他的肩,道:
    「阿鐵,你要去哪?」
    阿鐵的態度又回復一片冷淡,也沒有回看聶風一眼,僅是漠然的道:
    「找神將。」
    此語一出,不獨聶風怔住,就連一旁的神母也忍不住道:
    「但你此際根本敵不過手持孟缽的神將,你只有送死!」
    阿鐵依然沒有回頭,只道:
    「我,就是要去——」
    「送死。」
    明知送死還是要去,神母不由得愕然問:
    「阿鐵,你為何要去送死?」
    「因為,神將恨我。」阿欽始終背著二人,未讓他們看見他此刻的表情:
    「相信在此世上,神將最想吸的腦漿,是我的腦漿……」
    可不是?世上有甚麼事,能比親口吸掉自己情敵的腦漿更為痛快?
    若阿鐵自動獻腦,神將怎會客套、抗拒?
    阿鐵道:
    「我曾以自己腦漿宋交換雪緣一條命,希望神將在洩憤後以孟缽把她救活過來。」
    「但,」聶風道:
    「神將凶殘成性,他未必會如你所願……」
    神母卻打斷他的話說:
    「不,我相信神將亦非食言反悔的人,只要阿鐵鐵肯獻上性命,他一定會如言救活
雪緣,只是——」
    神母說時一瞄阿鐵的背影,道:
    「阿鐵,你根本不必這樣做。」
    阿鐵沒有說話,他在等神母說下去。
    「因為你這樣做縱能救活雪緣,但屆時你又再度死去,如此的生生死死,到頭來她
儘管可再獲長生,卻失去了你,她更生不如死……」
    神母所言並非虛,不過阿鐵卻又有他自己一番見解:
    「神母,你好像忘了一點。」
    「那一點?……
    「你忘了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哀傷;即使雪緣活過來後會很痛苦,但她既可長生不死,
也許痛苦了一百年後,她便會漸漸把我淡忘,不會那樣痛苦……」
    這真是一個驚人見解!一旁的聶風聞言亦不禁暗暗泛起一陣感觸,他突然記起其父
聶人王因其娘親拋夫棄子他去,而痛苦得半瘋半癡;這種因與至愛別離的痛苦,有些人
終其一生也不易忘記,但經過一百年,甚至一千年後,這些痛苦真的會被淡忘?
    沒有人敢肯定!因此神母仍是道:
    「時間確能沖淡一切的哀傷,惟僅止於沖淡,卻不能撤底抹去一切的哀傷。除非你
認為雪緣對你的情淺薄易變、否則若是情真,縱使過盡百年千年萬年,她或許仍在悼念
著你,仍在渺無止境地痛苦……」
    這句才是真正符合情理的話!不過阿鐵猶在堅持:
    「無論如何,我非去不可!」
    神母輕斥:
    「阿鐵,別冥頑不靈!」
    冥頑不靈?阿鐵終於勃然回首,冷冷的盯著神母,反問:
    「神母,你可知道,我為何為雪緣蒙上白巾?」
    神母不語,聶風也不語,因他倆均知阿鐵有話待說。
    阿鐵果然道:
    「就在我求你教我救她的那一夜,雪緣她……」
    「突然變成這樣!」
    語聲未歇,阿鐵已驀地一把扯下雪緣的白巾,神母與聶風立時朝她瞥去,一瞥之下,
二人當場為之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怎會這樣的?
    難怪阿鐵會如斯急著救她了!
    原來……雪緣竟已變成這樣?
    觸目所見,雪緣一頭本來烏亮的如雲秀髮,赫然已變得如冰雪般白:一張白王般的
美靨雖然看來年齡依舊,惟卻蒼白如霜;最可怕的還是,她兩隻本來纖細柔滑的手,如
今居然一片拓干,宛如是一雙一一
    老人的手!
    神母怎看下不由得極度震驚的低呼一聲:
    「這……這是……」
    「死相!」
    死相?驟聞這兩個不祥的字,阿鐵隨即一望神母,聶風更連忙追問:
    「神母,究竟甚麼是……死相?」
    神母解釋:
    「我刻,神曾經說過,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這兩種曠世武學,本各自分為原本修煉
神功的『正體』,與被移神功的『移體』……」
    「而那些被移神功的移體,更能再把神功移給別人,皆因這兩種神功本非其自身修
練所得,既然不是其生命必須,故縱使神功離體,仍沒有危險;惟一的規限,就是不知
何故,移體無論如何努力亦無法把神功移回正體身上……」
    「至於正體卻比移體不幸多了,因為神功本是其一生修練所得,儼如其生命一般;
故一旦神功離體,也即是說生命離體,且又無法再接受移體移回神功,數日之後,便會
出現像如今雪緣頭上掌上的『死相』;再者死相一現,正體的全身更會漸呈衰老、枯乾,
直至無法再幹下去的時候,整個身體反而會融為一灘泡沫而死……」
    真是一種非常恐怖而又罕見的死法!神母一口氣把個中底蘊道出,聶風逾聽逾覺心
寒;然而阿鐵卻看似無甚震慄,是因他早知若無法得到孟缽,一個月內雪緣必會這樣恐
怖地死去?還是他在想著當日雪緣無懼這種死法,那份為其捨己的愛?
    「神母,既是如此,你應明白,我絕不會白白看著雪緣這樣慘死。」
    神母不語。
    阿鐵又道:
    「直至如今,值得我生存下的人,只餘下雪緣與阿黑……」
    是的!可是阿黑已落在大神宮手上,本性盡失;而雪緣又半死不生,若阿鐵此去以
命與神將交易,一來可救阿黑,二來可救雪緣。這買賣,可說十分化算……
    然而阿鐵這句話說得不無唏噓,為了兩個一直令他有堅強意志生存下去的人,他如
今又要急往尋死,豈不諷刺?
    只是,神母陡然道:
    阿鐵,在這世上,並不獨是他倆值得你生存下去,還有一個人,你更應為這個人好
好的生存下去。」
    這一說,當真令阿鐵與聶風也同感驚訝,阿鐵更雙眉一皺。神母深深吸了一口氣,
似是為阿鐵下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終於一字一字的道:
    「這個人就是我!還有我,值得你生存下去,也希望你生存下去!」
    此言一出,聶風固然吃驚,阿鐵亦然,不過他依舊冷靜:
    「神母,你雖與雪緣情如母女,且還叛神相助,但,但白說,還未到值得我為你生
存下去的地步。」
    「是嗎?」神母詭異地一睨阿鐵,霍然又再吐一句話,一句令他異常震驚的話:
    「阿鐵,你不記得我了?」
    多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驟聽之下,這句話實令人莫名其妙,不明白何以神母會在
此時此他說出此話;然而此八字一出,聶風不由一怔,而阿鐵,臉容更登時變得鐵青!
    這八個字對阿鐵而言,儼如一句——
    死人的話!
    是的!這確是一句死人的話!
    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本應早已死了!
    聶風為之一怔,是因為他猝地聽見神母竟然換了另一個聲音說出此話;而阿鐵一臉
鐵青力固為神母換了的聲音,赫然是一個他異常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原屬於一個為救他而死的人……
    「娘……親?」阿鐵不敢置信地、試探地問,他驀然發覺,過去一切都是騙局!
    神母凝眸看著阿鐵,雙目遽然泛起一片淚光,她繼續以這個新的聲音幽幽道:
    「阿鐵,我的孩子,對不起,娘親……一直都瞞著你……」
    天!聶風乍聞二人對話,不禁呆在當場!難道……迄今身份神秘的神母,竟就是五
年來與阿鐵兄弟同甘共苦的娘親——徐媽?
    這件事簡直令人難以相信,但卻不能不信!神母此刻的聲音,真的與徐媽的聲音無
異;不單聲音無異,而且說話的語氣也如出一轍,縱使神母能模仿徐媽的聲音,也未必
能把其語氣學得這樣神似。
    阿鐵猶是無法置信,問:
    「你……真的是娘親?」
    神母突從袖中取出一張人皮面具,遞給阿鐵,還一邊歎道:
    「徐媽的面,僅是我『天衣無縫』裡的其中一張面;徐媽的聲音,也僅是我所習眾
多聲音裡的其中一個聲音;我真正的面孔和聲音,並非是這樣的……」
    阿鐵細意察看所接的那張人皮面具,的確,這張面具確是徐媽的容貌;臉具之上,
猶依稀留著昔日徐媽為他兄弟倆展示的慈和笑意……
    神母又以徐媽的聲音道:
    「阿鐵,你如今……總該相信了吧?」
    阿鐵怔怔的瞧著神母那張花斑斑的面具,瞧著那雙已是濡濕又滿是暖意的眼睛,一
時間心中紊亂非常,忍不住問:
    「你……為何一直瞞著我?」
    神母嗟歎:
    「只因當初神挑揀了你,並預算在你身上實行一個計劃;而我,便奉命以徐媽的身
份守護你,故我一直不敢向你兄弟倆洩矚半點風聲……」
    「計劃?神為何會挑揀阿鐵?神母,那是一個怎樣的計劃?」一旁的聶風修地問。
    神母搖了搖頭,答:
    「我只是一個替神執行任務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詳綱知道他計劃;更何況神確實是
一個絕頂聰明的智者,未到最後一步,我也不知道會是甚麼……」
    聶風續問:
    「既然你為實行神的計劃而絕不能洩露自己身份,那如今又為何會……」
    他這句話還未說完,神母已道:
    「那只因為,自從雪緣為阿鐵而叛神,一切的安排全皆超出意料之外.還有大神官
與神將的叛逆,而我亦因雪緣而違背神,大膽給了阿鐵那句雷塔的提示,既已叛的一次,
如今……一切也豁出動去了,何須再顧慮身份?」
    這真的是神母自揭身份的原因?也許未必。
    眼見一個女兒已半死不生,一個兒子被擒,連最後一個兒子也忙著趕去送死,為人
母者用盡千方百計也會阻止的,即使豁出一切,即使身份敗露……
    這點,旁觀者清的聶風最是明白不過,然而,當局者迷的阿鐵又何嘗不明?
    縱然一切都是騙局,但神母五年來對他的萬般關懷,他也無話可說了,而且……
    適才在她眼眶內所泛起的淚光,也是真的;儘管她有千般虛假,至少……情真。
    也許,阿鐵此刻只是不知如何去處理這段本應早已失去、卻又再度重現、本應是騙
局、卻又似假還真的——親情……
    漫長的五年,他一直活在騙局中;真真假假,情情義義,如今騙局揭盅,真相大白,
但真相確實令人震驚不堪,震驚得令塔內三人忽爾陷進一片死寂的沉默。
    良久,為了打破沉默,聶風終於率先道:
    「神母,既然徐媽也僅是你的同具,你真正的面目、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誰?」
    問對了!
    神母雖有數不表的臉,她總有一張臉是真的,她總有一個真正的身份,她的身份到
底是誰?
    神母面具之下斗地傳出一陣無奈的苦笑聲,她道:
    「你們……真的想知道我真正的面目?真正的身份?」
    聶風微徽點頭,阿鐵深深看著神母,也重重的點了點頭。
    神母又苦笑一下:
    「那好吧」你們要留心瞧清楚了!別要後悔!」她邊說邊已開始動手脫下長久罩在
其臉上的面具,阿鐵與聶風頓屏息靜氣,均在等待著神秘莫測的神母自揭廬山真貌……
    「我真正的身份是……」神母說到這裡語音稍遏,再吐出兩個聳人聽聞的字:
    「小青。」
    此語一出,阿鐵與聶風陡地身心一震!
    一來是驚聞神母身份,竟是百多年前與白素貞情如姊妹的小青;二來,是因為神母
己脫下面具!
    啊!
    這……便是神母真正面目?
    但見神母面具背後藏著的臉孔,赫然是一個比雪緣還要年輕、年約十六一一
    俏麗無雙的少女!
    眼前所見極盡匪夷所思,阿鐵與聶風固然神為之奪,惟相信最震駭的人還是阿鐵,
因他做夢也設想過,這個與他兄弟倆同甘共苦的娘親,真正的面目,居然是一個年約十
七的美麗少女。
    室內頃刻又是一片緘默,隔了許久,總算聶風的震駭並不如阿鐵那樣深,方纔如夢
初醒,問神母道:
    「神……母,你真的是……小青?這真的是你的……本來面目?」
    神母又苦苦的笑了笑:
    「我何須再騙你們?我的確是小青!我能活至今天,緣於當年素貞私自把移天神決
與滅世魔身當中一些口訣傳給我,故此我也能夠長生不死……」
    說到這裡,她又不自禁的唏噓起來:
    「想不到這一活,竟己活了百多年,我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多少歲了……」
    聽其語聲,神母所說的依舊是徐媽的聲音;惟觀其面目,卻又是一張年輕貌美的少
女容貌,霎時間使人感到歲月倒移,紊亂非常。
    她那張百年不變的俏臉,莫非正是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所蘊含的魔力所致?
    神母似乎也發覺自己年齡、聲音與容貌的不相稱,遂匆匆掛回面具,道:
    「很混亂,是不是,所以何必一定要看呢?自百多年前素貞那次事後,神為要處罰
我與她一起叛逆之罪,便下令不准我再以本來面目示人,故從百多年前開始,我已不復
在人前脫下面具,也差點遺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生命對我而言實在過於漫長,何不留下一個始終成謎的真正面目給自己?總較真
相大白之後,生活更平淡乏味……」言畢,神母不免泛起一陣悵然。
    一直沉默的阿鐵,此時卻斗地張口道:
    「娘親,既然你便是得傳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的小青,那合我二人之力,未必不能
戰勝孟缽……」他始終死心不息,始終在想著如何可打敗神將救活雪緣,神母遂道:
    「合你我二人之力來來不成問題,可惜,當年素貞雖然也想我習得移天神訣與滅世
魔身後與她一起成為一對永世姊妹,惟礙於神的嚴厲規條。她在戰戰兢兢下也僅是先傳
兩種神功當中一半的口訣給我,待我領悟後才再傳餘下一半……」
    只是,在我還沒把前半的口訣融會貫通前,素貞她……已慘死於盂缽之下……」
    阿鐵道:
    「儘管你僅得兩種神功的一半功力,難道還不足以與我聯手對付盂缽?」
    神母搖首答:
    「我習得這兩種神功的一半口訣,極其量也僅可長生而已。至於功力方面,雖然較
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已高出不知多少,惟若與僅習了移天神訣十四年的雪緣相比,猶有一
段距離,更何況……」
    「即使我習齊所有口訣與你合力,也未必可與盂缽一拼,因為……」
    一語至此,神母又欲言又止。
    阿鐵瞧她臉有難色,不禁問:
    「因為甚麼?」
    「因為,」神母尤心耿耿地答:
    「當年許仙以盂缽偷襲素貞時,只有我與法海親眼目睹盂缽的無敵威力,它,真的
是一件震古爍的——必殺武器!」
    神母說到這裡似乎猶有餘悸,可想而知,當年她見的孟缽如何可怕!
    是了!自阿鐵與聶風進入雷峰塔下最低的那個地洞後,他們看見的,也僅是一團奪
目豪光橫置於兩道天險之間,他們根本未有足夠機會、也無法細看清楚豪光內的盂缽究
竟是何模樣;孟缽,曾是一件怎樣利害無匹的武器?
    阿鐵與聶風二人互望一眼,正欲相問,神母卻猝然道:
    「阿鐵,雖然合你我之力猶不能勝過盂缽,不過你不用擔尤,會有人為我們把孟缽
奪過來的……」
    真是峰迴路轉!阿鐵本以為經已絕望,豈料神母又口出此言。況且其語氣聽來極具
信心,阿鐵不由問:
    「誰?還有誰會為我們把孟缽奪過來?」
    神母笑了笑,答:
    「一個你也認識的人,也是一個會令你更為震驚的人。」
    她說著向門邊一指,竟有一個人正緩緩步進門內。
    阿鐵與聶風齊齊回首一望,二人不禁呆在當場。
    特別是阿鐵,當他看見這個人時,他面上的震愕之色,絕不比他得悉神母便是徐媽
的真相為少。因為眼前,同樣是一個他不敢相信也牽涉於其中的人!
    「原來是……你?」阿鐵愣愣的道。
    那人面上嶄露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惜,是我……」
    「難道你已忘了我?」
    人,在三千大千世界之中,本來就很渺小。
    人的疑問,反而出奇的多。
    可惜,人迄今可以自行解答的問題,卻是少之又少。
    就像以下這個問題,便是其中一個:
    究竟,一件武器要怎樣利害,方能配稱為必殺的超級武器?
    若世上有一種武器,縱使操在凡人手上,也能不費吹灰之力,擊殺絕世高手於股掌
之間;那這件武器,是否能配稱為一件超級武器?
    若還有一種武器,它包含了劍的靈逸、刀的剛烈、槍的無情、戟的狠辣,與及所有
武器的殺敵專長於一身,那這件武器,又會是一件怎樣利害無比的——
    必殺武器?
    三日後,已是五月初五,端陽佳節。
    這日,也是盂缽重見天目的第四日。
    雷峰塔下最低的那個地洞內,自地獄之火與黃泉之淚激碰後,到底已變為一個怎樣
的世界?
    根本便沒有人關心!眾生猶是憎然不知,大家還興高采烈,一起慶賀端陽。
    然而,距離神州大難臨頭的日子……
    還只得——
    二十七天!
    五月五的午時三刻,陽光至烈。
    太陽是那樣的熱和毒,儼如一個火爐不斷把地上的水氣蒸發,大地於是更熱。
    那種普熱,簡直把人折磨得五內俱焚,惴惴難安。
    甚至比惱煞人的相思……
    更難熬。
    時仍值正午,烈陽當空,長日烈列,西湖一帶的村民,早已不約而同的跑至湖邊。
大家在湖邊樹蔭下享受片刻清涼之餘,也把早已裹好的棕子拋到湖中。據說,這是一個
民間風俗;人們把粽子投到湖內,其實是希望水裡的大魚小魚,不要吃掉——屈原。
    相傳屈原是中國古時的一位忠臣,因為諫君不遂,遂投湖以死相諫,其忠可嘉;後
人遂為免其屍遭魚吃掉,便投粽宋代替屈原給魚裹腹,作為對此一代忠臣的一份尊敬和
悼念。
    只可惜,屈原之後,中國還是時出庸君,還是有許多諫君不遂,甚或被坑被害的忠
臣。各人的下場也不比屈原好上多少,若每人也趕去投湖自盡,只怕神州的五湖四海,
早已屍積如山。
    中國,實在有大多屈原,也難怪,中國向來盛產屈原!
    因此,端陽節本是一個悼屈原悼神州的時節,不知何故,人們反而大事慶祝起來。
    正如此刻的西湖,雖然有人投粽悼念屈原,然而在那湖面之上,在邵煙波蕩漾之處,
卻有五條龍舟在競逐,看誰的舟最快,看誰的健兒最壯最強!
    湖邊的村民也因這場精彩的競技,已忘形地拍掌高呼,一片熱鬧。
    五龍爭雄,每條舟上均有二十名健兒,健兒們連槳如飛,戰意旺盛,非勝不可;每
一名健兒,都有鐵一般的身軀臂膀;每一名健兒,都有雄赳赳的男兒精神!
    正因為那雄赳赳的戰意與精神,於是這次競逐,吸引了——
    他!
    就在五舟一百健兒在全神劃前衝刺之際,遽地,有一些事情令他們統統在同一時間
分神!
    因為,他們突然同時瞥見在他們所劃的五條龍舟之間,不知何時,還有第六條舟!
    不!這不是龍舟!這僅是一道浮在水面向前疾進的狹長豪光!
    而在這道狹長豪光之上,正穩穩站著一個身披血紅戰袍的人,他那頭半紅半黑的長
發,猶在隨風飄揚。
    「你……你是……」就在一眾健兒惶惑剎那,那個穩站在豪光上的人已獰笑道:
    「你們雄赳赳的腦漿,到頭來還不是要變成本神將的——」
    「午餐!哈哈……」
    是的!他正是神將!他是被這班健兒戰意熾盛的腦袋吸引而來的!
    只是,神將如今腳下踏著那道狹長豪光,到底是甚麼東西?
    狂笑聲中,神將倏地足尖一挑,腳下那道豪光立被挑飛,飛快超越五條龍舟之前,
與此同時,神將亦借水一彈!
    「颼」的一聲,他的人已如奔雷彈前,氣定神閒地接著那道豪光,與此同時,那五
條龍舟已划至他身一丈之位……
    「霍霍」兩聲,神將手影輕抖手執的那道豪光嘎地不斷暴長,瞬間竟像已變成一把
巨大的、發光的一一鐮刀!
    鐮刀?
    這把薄而眩目的鐮刀少說長途兩丈,神將只是冷酷無情地笑了一了下:
    「是預備午餐的時候了!」
    言罷手中巨大鐮刀頓向三條龍舟輕削,接著「噗噗噗噗噗」的五聲!
    五個龍頭於彈指之間已被砍下,然後緊接而來的一一
    是一百聲極急速極慘絕人寰極令人心膽俱裂的叫聲!
    頃刻血幕滔天,一百顆圓滾滾的東西朝天飛射!
    這一百顆圓滾滾的東西,赫然是那百名壯碩健兒血淋淋的
    人頭!
    變生肘腋,湖心霎時血浪翻湧,人頭亂舞,在湖畔忘形觀賽的群眾見此情景登時毛
骨驚然,面無血色,當中更有不少人在高聲尖叫:
    「啊!怎會這樣的?到底發生甚麼事啊?」
    驚呼聲中,眾人又見一條血紅人影如天將下凡般飄至湖邊,這條人影魁梧異常的身
軀背著奪目豪光、長逾一丈的長矛,長矛之長,更赫然串五名健兒們的——
    頭顱!
    「哇!殺人啊!妖怪啊!救命啊!」
    眾人一看之下,盡皆嘩然,紛紛雞飛狗走!婦孺邊走邊叫,不單婦孺,縱是七尺昂
藏、孔武有力的村夫,也給嚇得沒命奔逃!
    是的!這條人影是妖怪!他真的是吸食人間腦漿的妖怪!
    不消一盞茶的時間,湖畔所有的村民已走個清光,不過神將似乎並沒有追的意思。
    因為他扛著的長矛之上,早已有五份他的午餐,五名健兒血流披面的人頭!
    只見神將貪婪地瞪著五個死不瞑目的人頭,殘忍而變態的笑道:
    「嘿嘿,瞧你們五個倒還戰意旺盛,總算勉強可充當本神將的午餐,總算沒有白費
我下殺光百人的工夫了,哈哈……」
    殺了百人也僅為在其中挑選五個合其口味的腦袋,神將的嗜殺行徑已跡近瘋狂;看
來自其得到盂缽之後,他已不須忌憚神,更不須再聽從神的教誨,命他不得妄自擾亂人
間,令搜神官打草驚蛇……
    如此下去,人間似已不用待至兩道天險帶來的浩劫出現,已經大禍臨頭……
    然而,神將奪得的盂缽如今又在何處?
    是在他適才所踏的狹長豪光中?
    還是在他輕抖出來的那柄巨大鐮刀之內?
    抑或,孟缽已在他如今用以串著五個人頭的長矛之上?
    也許全都不是:正如神將之前所說,盂缽——
    根本甚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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