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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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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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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07: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杜氏企業在短短數月之內迅速擴張,兼併了國內諸多電腦網路與通訊業者,更取得與美國知名網路公司合作的機會,成功引進國外成熟的B2B與B2C技術,徹底打開全球化的行銷通路,聲望與前景可說是如日中天。

  而杜少白與秦雨裳的關係也徹底回歸了上司與屬下的基本面。工作的時候,他們是超級完美的搭檔,可以拋卻一切成見,冷靜的討論,再三的修正,務求將一切達到盡善盡美的境地。

  可是,一旦出了辦公室,他們很有默契的絕不互相幹預,各過各的橋,各走各的路。曾經濃烈的一段情,最後心碎的一個夜,淡成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鑲嵌在彼此記憶中的白色的斷層地帶裡。

  說來奇怪,他一直叫不慣她「秦秘書『的。可是現在的他,不僅叫得順口,而且在聽見』秦雨裳『三個字的時候,腦中會有短暫的空白,他已經不適應她的名字了。

  人類是一種習慣的動物,沒有誰少了誰就會活不下去的。愛與被愛都只是習慣,你可以習慣愛,也可以習慣選擇寂寞,可以習慣被愛,也可以習慣擁抱孤獨,就像他已經忘了抱著她的感覺。

  杜少白一直這樣告訴自己,直到他看見辦公桌上躺著一張五十萬元的支票。

  「秦秘書,進來一下。」杜少白瞪著支票,若有所思的說。

  輕輕敲門後,秦雨裳進入杜少白的辦公室,立在桌前,「總經理。」打了招呼,她等著接下來的指令,沒想到多了好久,他卻一言不發。「總經理。」她再度提醒他。

  杜少白抬起眼眸,半是猶疑半帶肯定的指著支票。「這是……」

  那是……那是她還給他的五百萬其中的一小部分啊。「這是屬下還給總經理的。」

  「我不記得你什麼時候向我借過五十萬了。」杜少白冷冷的說。

  「不……屬下說過會把錢分期付款還給總經理的。」她不想提,不想提起五百萬,不願想起自己是個出賣靈肉的女人……

  「別說了,你什麼都不欠我。」杜少白受不了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她把他的心都弄托了。「現在就把錢給拿回去。」

  「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不能白拿總經理的錢。」秦雨裳是倔強的,她—定要澄清這筆債,她不想在他面前永遠做個沒有尊嚴的女人。

  「該死,我說你不欠我就是——」杜少白不懂她在堅持什麼。

  「總經理,屬下欠您的,您忘了嗎?半年多以前,屬下欠了您五百萬……」再怎麼不情願,秦雨裳還是提起了。

  不,他並不希望她還他錢的,在杜少白心裡,早就忘記五百萬的事了,只記得那一夜邂逅了他三十二年以來,生命中最美好的女人。

  如果說她真的欠了他什麼,那早已不是五百萬可以還得了的。

  「你出去吧,這錢我是不會要的。」他專斷的命令。

  「這錢不是屬下的,無論如何,五百萬屬下一定得還。」秦雨裳也有她的驕傲和*嚴。

  自始至終,他在乎的是她這個人,而她卻只記得那五百萬?如果真有愛,何需如此錙銖必較,何需這樣斤斤計較?杜少白覺得心灰意冷。「別忙了,那五百萬,你早還清了,忘了嗎?你陪我睡了一整夜。」

  他坐回位子上,轉頭面南,再不看她。

  秦雨裳被擊敗了。她一直以為,只要還清了五百萬,就可以買回自己的尊嚴,就可以得到愛他的權利。原來,尊嚴不值錢,愛他是奢求。「總經理,您錯了,卑微知屬下者,不值五百萬。」

  杜少白霍然回眸,怒不可抑的野火在眼裡跳動,他拿起電話。

  「喂,行銷部,我是杜少白,今天的晨報取消了。」

  秦雨裳看著他怪異的眼神和舉動,心想他是不是氣瘋了?

  杜少白接著起身,走到門回落了鎖,然後一步一步走向她。

  「總經理……您瘋了,您要幹什麼?」

  杜少白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突然攔腰抱起她,完全無視她的掙扎,逕自將她丟進辦公桌前的真皮座椅上。「告訴我,幾次才夠回本?」

  什麼?秦雨裳停住撫平身上衣物的手,不懂他的意思。

  杜少白將視線從她純真的眸子移開,投向落地窗外,眼神卻是空洞的。「一夜不值五百萬,我還可以來幾次?」

  這個混蛋,竟然這樣曲解她的話。「您瘋了,我說過要把錢還給您的!」秦雨裳大吼。

  「我做生意一向請求速戰速決,沒有耐心陪你耗上十年八年,如果你真覺得欠我什麼,今天就讓我連本帶利的要回來。」杜少白平靜而殘忍的說。

  過了今天,他要命令自己不再被她的喜怒哀樂所牽動,就讓她徹底的恨,淹沒他對她的愛吧。過了今天,他要得到完全的解脫,真正的解脫。

  「總經理,別這樣,我……給我幾天時間,我會把五百萬還給您的。」秦雨裳從來不曾這樣害怕,她不想恨他,別給她機會恨他啊。

  「怎麼,再陪另外一個男人,好把錢還給我?」半年前的那一夜,像撥雲見月的光亮,明明敞敞的兜頭照下來,衝破杜少白自以為堅固的理性牢籠。

  他的句句見血,刺得秦雨裳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環住自己,無助的縮在大椅上。

  「別麻煩了,好歹我們玩過,挺合得來。」杜少白一臉不在乎。「今天只要你一句話,幾次就幾次,我杜少白絕不多玩,過後銀貨兩訖,再無相欠。」他彎下腰,一隻手握住座椅扶手,一手挑起她的下顎,詢問道。

  塵封的記憶,一旦被撕開,就再也鎖不住,再也關不了。杜少白以為自己再也無慾無求,可是他想起來了,想起她美麗的身體,誘人的呻吟,想起他緊緊擁住她,進入她,與她緊緊接合,融為一體的感覺。那種幾度要逼瘋他的渴望在他體內甦醒了,並且全面攻陷了他的理智。

  「總經理……求求您,別這樣。」秦雨裳本想撥開他的手,沒想到雙手卻被反剪在身後,再也掙脫不了。如此的消瘦,如此的疲憊。

  不要,她不要選擇,她一定要還清五百萬,一定要帶清,她努力了這麼久,她不要半途而廢。儘管他不再愛她,至少讓她買回自己的尊嚴,秦雨裳咬著牙,不肯說話。

  「不說話?」杜少白慢慢將手從她臉上抽離,鬆開自己的領帶。

  秦雨裳的目光逐漸渙散,腦子一片混飩,直到被反剪在身後的手腕被他用領帶一圈一圈的綁住。「總經理,強暴是要坐牢的……」

  「夠了……我說過會把錢還給您的……住手……」衣扣已完全被解開,秦雨裳羞憤的吶喊。

  「答非所問。」野火燎原,燒紅了杜少白的眼睛,他想放過她的,他不要她的五百萬,可是這女人該死的固執,而她的身體要命的惹火,他真的想要……慾望顛覆了理智。

  他一把將她的村杉褪到她身後,摸索著她背部的線條,解開胸罩的環扣,然後迅速鬆開她腕上的領帶,將襯衫和胸罩完全拉出,施以迅雷之速重新縛住她的雙手。

  杜少白鬆開秦雨裳腕上的領帶後,喘著氣踱到窗邊,試著冷卻下體的腫脹。他並不想真的在這裡佔有她,他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令她恨他。

  回過頭,他看見秦雨裳攤在黑色的皮椅上,無力的嬌喘,雪艷的身體與神秘的純黑,建構成一副勾魂攝魄的情色畫面,教杜少白額上青筋暴起,血脈賁張。「最後一次問,你是要還五百萬,還是要繼續下去?」

  他沒有勇氣再看她的裸體一眼只要再一眼,只怕再也停不下來了。

  終於,秦雨裳明白,五百萬對杜少白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她對他而言更是什麼都不算。是她太傻太執著,他說過不要那五百萬的,就像他早已不要她,不愛她了。像她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孩,只是個麻煩的累贅。

  「不還了……再也不還了。」她的卑下早已成既定的事實,再毋需努力證明些什麼。他不要錢,不正表示他不想與她再有牽連嗎?就像他稍早前講的『銀貸兩訖,再無相欠』。說得真好……真好……

  「第一次為了五百萬,之後的呢?」杜少白離得她遠遠的。痛苦的感覺回來了,往日的甜蜜,由遠而近,—一重現,震盪著他的心神。

  「屬下說過,您是我的恩人。」秦雨裳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麻木的穿戴整齊,挺著最後一絲尊嚴走向大門口。

  該死的該死的,那些纏綿悸動的夜,竟然是為了報恩。杜少白從來不知道,他和她的肉體,可以無限接近,他和她的心靈,卻是如此遙遠。

  「等一下。」杜少白再度叫住了她。他不要她的錢,如果可以,他要她還他的情,還他的心,讓他變回從前那個風流灑脫,不懂愛不懂心痛不懂壓抑掙扎的男人。

  秦雨裳回眸,心靜如水,。

  「這個……」杜少白指著五十萬元的支票,「順便帶走吧。」

  秦雨裳虛弱的轉回,拾起薄薄的一張紙,刷一聲撕裂了它。

  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她木然坐在位子上,滴滴答答的敲起離職信。

  這裡再也沒有她留下的理由,沒有該負責的,沒有要交代的。

  既然這樣……她停住了手,又何需離職信?她輕輕笑了起來,為自己的多此一舉。

  起身,舉步,開門,離開,就是這樣簡單。

  再見。關上大門的那一刻,她在心裡喃喃告別。

  杜少白震動了一下,他聽見……聽見了她的道別。那樣輕輕的,無聲的,可是他聽見了。他沒有起身,眼角有一滴淚滑落,消失在衣襟裡,他想起她甜蜜的自我介紹——我叫秦雨裳……秦朝的秦,下雨的雨,衣裳的裳,媽媽說我是一件用雨絲織成的衣裳。

  一件用雨絲織成的衣裳……是誰說過雨絲是老天爺的眼淚,而他把老天爺的眼淚流在心上,他的心,因她的離開,濕濕的哭泣著,哭泣著。

  有些事情終究是無可追回了,作過的夢,說過的話,愛過的人,心痛的感覺,流過的眼淚,隨著五百萬而來的一切,又在五百萬之中落幕了。

  杜少白變成一個徹底的工作狂,工作之餘最大的嗜好就是交女友,一個換過一個,一個比一個有名,一個比一個美麗。報章雜誌稱他是商場大亨、情場浪子,是美麗女人的頭號殺手。豪宅贈佳人,香車送美人的種種消息,三不五時就會成為八卦頭條。

  國內知名傳播公司的大老闆更相中他俊俏的賣相與不斷曝光的風流韻事,打算為他量身訂作八點檔連續劇,這個提議最後雖然遭到杜少白嚴詞拒絕,不過其中的風波過程,著實教國內媒體炒作了好一陣子,也成為尋常百娃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頭條八卦。

  「總經理……」在秦雨裳求去後,暫時回公司幫忙的邱秘書著實忍無可忍了。「你不覺得鬧得過火了嗎?看見自己的名字成天和那些胸大無腦的女明星連在一起,你覺得很神氣嗎?」

  杜少白從成堆的公文中慢慢抬起領來,看邱秘書氣得發抖的模樣,他知道與昨天的電影圈知名艷星喝下午茶的新聞一定見報了。「邱秘書,你以為有多少人可以和電影明星喝下午茶呢?」他頓了頓,接著邪惡的補充一句:「你相不相信,那個火辣小妞還主動邀我開房間呢!」

  邱秘書被杜少白吊兒郎當的模樣給氣暈了,「給我閉嘴,你這個超級沒品的大色狼。」

  「喂,好歹我是你的上司,注意一下你的言詞。」杜少白半開玩笑。

  「我才不怕你,良禽擇木而棲,大不了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可還有個巴不得我回家當少奶奶的好老公。」邱秘書頑皮的對杜少白扮了扮鬼臉。

  「是嗎?」杜少白的聲音微弱了點,臉色灰暗了點。「連你也要離開了嗎?」

  邱秘書被他語氣中淡淡的悲哀震懾住了,「學長……別這樣,我是跟你鬧著玩的。」

  「小丫頭,我也是跟你鬧著玩的,怎麼樣,嚇著你了吧?」杜少白哈哈笑了起來。

  邱秘書很想跟他一起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她看得出來,學長的笑容太誇張了,誇張得讓她……想哭。邱秘書鼻頭一酸,真的就這樣哭得浠瀝嘩啦,一發不可收拾。

  杜少白停住了笑,僵硬的看著邱秘書,有種秘密被人戳破的尷尬,「小邱學妹,我不是說了嗎?我真的沒有生氣,你……別哭了好不好?」

  他害怕倔強女子的眼淚,真的怕……

  「你別管我……」邱秘書含糊不清的說:「我不是怕學長生氣,我是在氣我自己……」

  氣自己?杜少白挑起眉,被這個稀奇古怪的小學妹搞得一頭露水。

  「對不起,我明明知道學長已經夠難過了,還在這裡胡言亂語……」邱秘書仍然沒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她看見他的刻骨,他的逞強,他的失落,她害怕這個一旦動情的學長,會無止境的自我懲罰……至死方休。

  難過?他為什麼要難過,這麼多女人愛他,他還有什麼值得難過?

  他不難過的,他不是笑了嗎?

  「傻丫頭,我看你是眼花了……」他對著她笑了笑,笑了又笑。

  「哇……對不起,對不起……」邱秘書看了他一眼後,哭得更厲害了。

  杜少白覺得嘴角都要笑僵了,邱秘書還一逕的哭,於是他放棄了逞強,頹然倒在大椅上,怔怔的著著邱秘書,看著她臉上的淚,任她淚水嘩啦啦的流。

  我叫秦雨裳……秦朝的秦,下雨的雨,衣裳的裳,媽媽說我是一件用雨絲織成的衣裳。

  杜少白閉上眼,任那如雨的淚,一滴一滴,滴進自己日漸乾涸的心靈裡。

  幾天之後,杜少白質掀起的桃色旋風依然佔據著各大報的影劇版至財經頭條。然而在社會版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個小小的方塊標題是「賭窟濺血,老夫妻命喪黃泉」,文中報導昨日晚間,五十八歲的賭客因不甘賭場詐賭,憤而拒付積欠的一百八十餘萬賭金,遭賭場保鏢圍毆致死。秦母赴賭場勸說,不幸遭到波及,在混亂之中亦被亂棒打死。目前全案正由警方積極偵辦中。

  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的社會新聞,卻抓住杜少白全副的注意力他將這則社會新聞一字不漏的看完,然後丟下繁忙的公務,瘋了似的趕到秦家。然而秦家門外已停著一部熟悉的車,杜少白認得,那是rigger的跑車。那車,還是他們倆一起看上,一起選的。

  杜少白突然覺得心慌,他不敢按門鈴,但是秦家大們虛掩著。透過半闔的門縫,他看見Rigger高瘦的背影,看見Rigger的腰背上掛著一雙纖纖玉手,那手緊緊的環住Rigger,也殘忍的把他推進了地獄裡。

  杜少白並不意外,早就應該是這樣了,不是嗎?可是他忽然覺得胃疼了起來,是因為上午吃壞了肚子,還是因為沒吃早餐餓得發酸,一時之間他竟然想不起之前所做的一切。身體裡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讓他連舉步的力量都失去了。

  杜少白咬著牙扶持住自己,一步一步的遠離秦家,他吃力的打開車門,倒在駕駛座上,一動也動不了。許久之後,他木然抬起頭,一眼看見停在他前方的Rigger的車……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們看上的,不只是同一輛車。

  父母親死後,秦雨裳辭去了咖啡廳的工作,她要離開杜氏遠遠的,再也不願靠近那個讓人心痛的地方。沈世鋒和吳正方倒是常有消息來,而且都是好消息,沈世鋒被拔攫為最年輕的業務經理,吳正方則接下主任一職,兩人嚷著要重金禮聘秦雨裳為業務經理特助,她笑笑的拒絕了,也婉拒兩人飯局的邀約,下定決心徹底斬斷與杜氏有關的一切。

  她在離家不遠的幼稚園找到英文老師的工作。幼稚園裡的工作十分單純,每天面對的都是小朋友天真的笑臉。其實她並不是帶班老師,因為她並沒有專業的幼教資格,不過她外文系高材生的學歷加上在知名企業的實戰經驗,使她成為幼稚園裡最搶手的外語老師。在這個處處講究竟爭的年代理,學英文已經是一種不可避免的趨勢,和電腦一樣。

  秦雨裳原本以為幼稚園裡的單純平靜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最近幼稚園裡新來了一個煮飯的歐巴桑。

  「秦老師你看看,不是我在說啦,現在的年輕人其是不像話,你看這個什麼杜老闆,整天換女朋友,現在又用一個什麼女艷星在一起,報紙還說什麼他是什麼風流大亨,女星殺手……」歐巴桑氣呼呼的說:「我看簡直是下流,玩弄別人感情的騙子。」

  秦雨裳沒有回應,低下頭耐心的幫小朋友擦去臉上的菜漬污垢,好讓他們可以乾淨安穩的睡個午覺。歐巴桑則在做出了結論之後,心滿意足的抬著起餐具回到廚房去了。

  下了課,秦雨裳總會在幼稚園門口遇見Rigger的身影,剛開始他總是說因為路過,所以順便來自接她,而後自然而然的,這『順便』變成了習慣。

  在父母親驟逝的那段時間裡,Rigger幾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每天來陪她,甚至在她口中喃喃呼喚著別人的時候,仍然執迷不悔的守護住她。是他把瀕臨死亡邊緣的秦雨裳拉回了現實世界,幫助她重新站了起來,也許因為如此,她始終狠不下心來趕他走。

  面對Rigger的慇勤,她是感動又抱歉的,但Rigger總是一臉釋懷的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確定你好不好。」

  每次聽見這樣的話,秦雨裳的心就忍不住要發酸。她知道她欠他太多了,她不忍心拒絕他,不忍心讓他痛苦。她開始試著接受他,不只讓他送她回家,有時候也陪他看電影,上餐廳,只是她再也不肯吃水餃。

  「我最怕略煮過頭的水餃,又黏又爛的。」她避開Rigger疑惑的臉,不具說服力的說。

  一天回家,RIGGER在門口輕輕問:「我可以……吻你嗎?」

  秦雨裳突然覺得心虛起來,她沒有碰過這種問題,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記憶中,有個人不顧一切就掠奪了她的全部,不只佔領她的身體,也淪陷了她的心。她不這這種事也要這樣問的。

  她不知所措的閉上眼睛,然後感覺到中Rigger輕柔的啄著她的唇。

  沒有激動,沒有忘我,她感到自己的心平靜無波,像是一面結了冰的湖水,像是一塊又冷又硬的牛油,一如往常。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她在心裡細數三秒鐘之後,Rigger鬆開了她的唇,目光炯炯的望著她。

  「怎麼了?」秦雨裳因他奇異的注視而明顯不安。

  Rigger沒有說話,只是攏了攏她的長髮。「晚安。」他好聲好氣的說完,平平靜靜的離去。

  她看著他的背影,恨起自己來,她還是傷害了他,她騙不了他,更騙不了自己,她終究沒有辦法愛上他。

  第二天下班,秦雨裳走出幼稚園,看見Rigger一如往常的站在老地方等她,只是他的臉看起來不一樣了,感覺好像分外的輕鬆。

  「上車,帶你去一個地方。」Rigger笑瞇瞇的說。

  秦雨裳心上的石頭落了地。「去哪兒?」她故做輕鬆的問。

  Rigger看了她一眼,眸光裡有深意,卻笑笑的沒有說話。

  秦雨裳不再追問,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看著車窗外飛逝而去的景物,心頭卻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有人……生病了嗎?」當Rigger把車倒入醫院停車場時,秦雨裳顫抖的問。

  「是一個好朋友。」Rigger下了車,繞過來替秦雨裳打開了車門。

  「我……我在這裡等你好了。」他的朋友,她一個也不認識的……

  秦雨裳慌亂的說,如石像般端坐著不肯下車。

  「別緊張,這個朋友你也認識的。」Rigger輕輕捉住她的手臂,不容拒絕的將她帶下車。

  不不不,他的朋友,她一個也不認識的。她要回家,她要回家,秦雨裳扯回手臂,轉身想離去。

  可是Rigger不肯放過她,他堅定的執起她的手,不顧她的掙扎把她帶進醫院裡。

  特等病房裡,只開了一盞昏黃的燈,照出邱秘書眼中晶瑩的淚。

  Rigger皺起了眉,略帶譴責的說:「搞什麼,怎麼不開燈……」

  然後,他就要按下牆上的開關,邱秘書一個箭步衝過來制止了他。

  「別開燈,學長不習慣強光……」她低低的喊。

  秦雨裳走近床邊,看見上面躺著一個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男人。

  男人緊閉著眼,即使在睡夢中,他的臉看起來仍是痛苦的,深鎖的眉頭似乎藏著無盡的憂鬱。

  這張臉,在她還來不及忘記他的時候,竟然變得如此憔悴?

  秦雨裳閉上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等到她再度睜開眼,卻發現床上的男人醒過來了,消瘦的臉上,兩隻眼睛裡得異常清醒而明亮。

  杜少白看著她良久,然後想起什麼似的望向床尾,嘴角在見到Rigger的時候,牽動了一下。「啊……你們來了。」他的聲音是啞啞的。

  「是啊,我們帶來了兩串蕉。」Rigger抬起兩隻手,舞動著手指。

  床上的杜少白沉聲笑起來,看看Rigger又看看秦雨裳,然後沙啞的說:「看到你們,真高興。」

  幾個人在光影裡相視微笑,相對沉默,氣氛有些尷尬。

  終於,Rigger打破沉默。「看來你老兄死不了,不過我可是餓壞了,我到外頭轉轉,看有什麼好吃的。」

  邱秘書趕緊接著說:「我跟你去吧,這裡我比較熟。」

  秦雨裳跟著他們走到門口,邱秘書突然握住她的手,低低的說:「謝謝你,我把他交給你了。」

  秦雨裳愣住了,「我不是醫生,無能為力的。」

  邱秘書緊緊握住她,固執的說:「你可以的,學長不是帶你來喝我的喜酒嗎?他心裡早已經認定你了。」

  秦雨裳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突然覺得口乾舌燥,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Rigger面向秦雨裳,本來想問她想吃什麼的,卻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於是他什麼也沒問,默默跟著邱秘書走出了病房。

  「好久不見了。」秦雨裳淡淡的說。

  「半年了吧。」沙啞的嗓音從虛弱的身體中發出,聽來異常的滄桑。

  月光從窗外跑了進來,將白牆染得透涼透涼,杜少白卻覺得微微燥熱,不安的動了動。

  「總經理,是不是不舒服?」秦雨裳立在床邊,一臉憂愁。「要不要叫護土?」

  聽見這樣疏離而久違的稱呼,杜少白心頭激起一陣漣漪。他之於她,連總經理都不再是了。

  她就快要當新娘子了吧?成為RIGGER的太太之後,她會不會叫他一聲少白呢?強抑胸中的乾澀,他搖搖頭,沙啞的開口:「我想喝杯水。」『秦雨裳走到床後,找到病床的調整桿,抬高他的背。然後在微弱的光線中搜索,找到玻璃杯,調了一杯溫開水,注給他。

  杜少日接過水杯。溫暖的杯上有她的溫度,他小心翼翼的撫摸著水杯。

  「怎麼會這樣?」秦雨裳坐在床邊,謹守著一道模糊的界線,壓抑著自己,不要露出太多的關心。

  杜少白苦笑。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自從那天看見她哭倒在Rigger懷裡後,他更加沒日沒夜的工作,空閒的時候便周旋在一個又一個女人之間,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才回家,回了家卻又只能無止境的想她想她。然後有一天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陪著他的是善良的小邱學妹。

  「我沒事的,大概是最近壓力太大,加上縱慾過度了。」他故意把自己說得不堪,他不敢告訴她,他只是……太想念她了。

  秦雨裳怔了一下,想起那些漫天飛舞的緋聞,臉色突然變得暗淡,呼吸卻急迫起來,她必須把感情抽得好遠好遠,才能忘記疼痛,才能面對他。

  「多愛自己一點,找個好女人,安定下來。」這是肺腑之言,無論如何,她希望他幸福。

  杜少白轉開視線,彷彿沒有聽見她的活,只是傻傻的盯著天花板。

  「如果我說那些女人對我沒有一點兒意義,我跟她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你願意相信嗎?」

  秦雨裳如遭雷殛一般,僵住了身子。相信或不相信,都改變不了什麼,挽回不了什麼了吧?

  杜少白將焦距重新投射在她臉上,那小臉蒼白又震驚,他知道她並不相信他,是他弄巧成拙了。

  「我每天上報,搞得滿城風雨,只是害怕你忘了我,怕你忘了我……」他虛弱的喃喃自語,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他沒打算為難她的,他只是說給自己聽,自始至終,他為難的只有自己。

  秦雨裳聽見他低低的呢喃,混亂而破碎的,可是她聽得清清楚楚。

  她慌了起來,渾身忍不住的戰慄,他這樣傷害自己,只是為了……為了教她記住他?秦雨裳傻在床邊,再也不能言語。

  「我累了,」杜少白死心的說,抬起手把水杯還給她,他真的累了。

  如果沒有辦法忘了她,他只好勉強自己放了她。

  秦雨裳伸手捏住水杯,手指因為碰到他的,不可遏抑的顫抖著。

  她艱難的離開他的手,將水杯放在床頭,然後慢慢的搖動調整桿,輕輕將他放平。

  他看起來如此脆弱,必須有個親人在這種照顧他的。

  「家人知道嗎?」話一出口,她才發現,她對他的家庭幾乎一無所知。

  杜少白緊閉著雙眼,搖了搖頭,有點無奈的說:「我爸媽一年到頭都在環遊世界,他們愛了一輩子,眼中只有彼此,早把我這個兒子忘了。」

  他一直羨慕父母,他以為他們的愛情是個神話,他以為自己是個神話絕緣體……

  聽見這樣的回答,秦雨裳更焦急了。總還有誰吧,他的那些女朋友們,他的那些好同學們……

  夠了,能夠得到她片刻的關心,他已經死而無憾了。杜少白瀟灑的說:「別擔心。是我叫邱秘書別張揚的,如果被別人看見我這種半死不活的狼狽像,那我才真的是沒臉見人了。」

  病奄奄的一個人,竟然還有心情說笑。秦雨裳勉強捧揚乾笑了幾聲,她早知這是他刻意封鎖了住院的消息,否則這樣的大新聞老早見報了。

  可是,他病得這樣重,總該讓親人知道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她想起在畢業典禮上遇見他時,他說有個妹妹的。「那麼,告訴妹妹一聲吧。」

  躺在床上的杜少白突然悶聲不吭,閉著眼睛假寐起來。秦雨裳看著他顫動的眼皮,知道他根本是醒著的。這人,怎麼這樣牛脾氣,分明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打算見?他妹妹要是知進了,不知道要多傷心呢?

  漸漸的,杜少白的呼吸平穩了,眼皮不再急速跳動了,秦雨裳以為他真的睡著了。Rigger和邱秘書還沒回來,她抬起腕表,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

  她輕手輕腳的起身,打開房門,茫然發現有一張紙片從門縫中飄下來。

  遇他比我早痛他比我深愛他已得到他的懷抱有你深情的依靠紙片上沒有署名,但她認得這龍飛鳳舞的筆跡是用Rigger的。

  秦雨裳將紙片放回衣袋,然後看看門把,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走出去,還是留下來。她不知過自己還能夠得到什麼,還能失去什麼?

  「別走。」

  朦朧中,她似乎聽見一聲低吟,她加深了握在門把上的力道,握得小手又疼又痛。

  「別走。」低低沙啞的呼喚裡,有不確定的恐懼。

  秦雨裳轉過身子,在幽暗的光線中,準確找到他的眼睛。她看見他的喘著,唇一開一合,機械的一再重複著:「別走……」

  無論如何,她是走不了了,她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黑暗裡。她輕輕關上門,走回床邊坐在他面前,像個母親哄著孩子。「我不走……」

  她柔軟的保證,是最好的催眠曲,一聲聲將杜少白搖進夢鄉。然後,她聽見他喃喃的囈語,聽見他說:「我沒有妹妹……沒有妹妹……」

  秦雨裳抬起顫抖的手,摸索著他臉上的線條,她想這麼做已經想了一整個晚上。她溫柔的愛撫著他的臉,一遍又一遍的,直到他不再囈語,直到他反射性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冰涼的小手貼在自己還發著燒的頰邊……

  第二天,黃昏時分,杜少白昏沉沉醒來的時候,發現緊閉的窗簾不知何時拉開了,淡淡的斜陽射進病室金黃光華。秦雨裳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專心寧靜的削著大蘋果,杜少白幾乎要嫉妒起這滿室的斜陽,可以肆無忌憚親吻著她全身的肌膚。他沒有出聲喚她,只是靜靜注視著她。

  秦雨裳細心的把蘋果切成小片,浸泡在鹽水中。抬起頭來,接觸到他用黑黝的眸子,那樣赤裸裸,沒有防備的眼神讓她的心兒砰砰跳起來。

  「你醒了……會不會太亮了?」秦雨裳起身,「要不要把窗簾拉起來?」她記得邱秘書說過他還不能適應強光。

  杜少白搖搖頭,他喜歡這樣,可以把她看得清清楚楚。「來很久了?」

  一天沒說句話,他一開口聲音仍是沙啞的。

  秦雨裳搖搖頭。「我們……剛到。」

  我們?杜少白皺起眉頭,環顧四周,這才看見Riggert坐在門邊的沙發上看來志。Rigger聽見杜少白的聲音,起身走到床邊,立在秦雨裳身旁。

  杜少白看著床邊的一對金色儷人,這才覺得夕陽的餘暉依然刺眼,亮晃晃的光束讓他眼前發白。他眨了眨眼,客客氣氣的說:「謝謝。」

  「要不要吃蘋果?」秦雨裳叉起一片蘋果,遞給他。「這是rigger的姐姐從梨山上帶回來的,很甜喔。」

  「真的很甜。」杜少白強打起精神。「只有我一個人吃怪不好意思的,你們一起來吧。」

  秦雨裳搖搖頭,「別擔心,我們倆剛剛已經大快朵頤過了。」

  我們倆?杜少白心中湧起一陣酸澀,明明是好甜的蘋果,吃在他嘴裡卻完全走味了。他看著他們相視而笑的模樣,覺得他正往地獄墜,而他們往天堂飛昇,彼此的距離愈來愈遠。「你們看起來很相配。」他突然說。

  Rigger看著杜少白,臉上充滿玩味的表情。「謝謝。」他大方的接受,順勢摟住秦雨裳的腰。

  杜少白看著秦雨裳嬌美猶勝紅蘋果的臉,再看問Rigger放在她腰間的手,痛苦凌遲著他的心,他就要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了。「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他丟出足以殺死自己的問號。

  秦雨棠的臉色變了,她吸口氣,握住Rigger纏在她腰上的手,她需要力量,否則就要崩潰了。Rigger用力拉回握住她,用著演舞台劇般誇張的口吻宣示:「我當然是想愈快愈好大概年底吧,雨裳會是最漂亮的世紀新娘。」

  是嗎?真好真好。

  「我想,我可能等不及喝你們的喜酒了。」冷汗沿著他消瘦的頰畔滑下。「最近美國分公司的業務量成長很快,出院後,我計劃到美國親自坐鎮指揮,全力開闢國際市場。不過,即使我身在美國,心裡還是會為你們祝福的。」

  這個決定是現在才下的,只要她能過得好,即使會完全忘了他,他也欣然接受。

  他打算離開這裡,不再回來了?秦雨裳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他覺得好冷,好像被推入一個滿是冰雪風霜的世界,舉目只見大地茫茫,沒有前路,沒有退路,只有白茫茫的焦慮。

  杜少白沒有看出她的異樣,因為他甚至不敢縱容自己看她,怕自己愈看她愈後悔,愈貪圖愈失落。「rigger是我所認識的朋友中,最至情至性的一個,你很有眼光。」

  Rigger揚了揚眉,杜少白所說的,他自認當之無愧,他不僅至情至性,還是個稱職的演員,他在不屬於他的愛情故事裡,扮演了最重要的局外人,他一直知道,可是卻……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下了課,幼稚園外Rigger每天等她的地方,換了一個人等著她。

  「Rigger告訴我你在這裡。」等著她的,是回復了神采,丰神俊逸的杜少白。「我是來說再見的,明天飛美國。」

  「嗯。」秦雨裳低著頭看著足尖,只怕再多說一個字,她就要崩潰了。

  杜少白見她低頭不語,以為她不高興地貿貿然來找她。「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親自跟你說再見。」

  秦雨裳仍然低著頭,咬住自己的唇。

  「別不理人,至少給我幾句話,隨便什麼都行。」杜少白盯著她的頭顱,幾近哀求的說。

  秦雨裳搖搖頭,再搖搖頭,她想告訴他:別走,留下來。這是她唯一想到的話,可是她說不出來,眼淚哽在喉嚨裡,塞住了她的聲帶。

  杜少白死心了。他都要走了,她還不肯原諒他?他多麼希望能夠聽她喚他一聲「少白」,他一直以為他等得到的,也以為自己會一直等下去,可是……算了,就這樣算了吧。

  杜少白不再勉強她開口,他不想她最後記住的,仍是他蠻橫無禮的模樣。「到了美國,我想我會很忙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回來喝你的喜酒。」

  他吸口氣,緩和自己濃重的鼻音,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瘦瘦長長、包裝精美的禮物企。「這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

  他輕輕執起她的手,攤開她柔軟的掌心,把禮物交給她,然後合起纖纖小手,鬆開她。

  秦雨裳緊緊捏著手中的禮物,那禮物,輕盈得好像沒有一點重量,輕盈得好像隨時可以飛上天,離開她,就像他一樣……

  「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杜少白幽幽的說:「要送給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這是他最後一次的告白,最後一次的剖心。

  秦雨裳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淚,她多想告訴他,沒有婚禮,沒有Rigger,什麼都沒有,那只是一場可笑的戲。可是她還是說不出口,她想起有一個夜,他狂情的吻著她,在她耳邊低嘯著——我只是不知道……怎樣才能留住你?

  是啊,誰來告訴她,怎樣才能留住他……而她,值得他留下嗎?

  秦雨裳終於抬起頭的時候,只見到杜少白開車離去的煙塵,飛揚在火紅的天際。而她的心,正隨著西天的落日,一寸一寸的沉下去。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想起什麼似的,小心翼翼的拆解手上的禮物包。脫去美麗的包裝,裡面是一個透明的壓克力長方盒,她不可置信的盯著它,然後用力閉上眼睛,晶瑩的淚水滲出眼角。

  長方盒裡,躺著一把紅牙刷,刷毛疏疏鬆松的,沒有新牙刷的乾硬。她將牙刷從盤裡輕輕拿起,睜開淚眼細細端詳,發現把柄上刻了幾行銀亮的字真愛值幾何千金無從數目與你相逢你是唯一你是全部二OOO紅色情深她心神一震,心頭巨大的枷鎖突然迸裂,解放了她禁錮已久的靈魂。她終於相信了,那些早該相信卻被刻意遺忘的事……

  艷陽天,中午時分,公司屋頂,他找到她,失而復得的放心:「沒事,只是以為你……不見了。」

  畢業典禮的相遇,他騙她:「我妹妹……也讀這裡,不過和你不同系。」

  她笨手笨腳耽誤下班時間,他卻淡淡的說:「不是特地等你的,我晚下班慣了。」

  遇見他和女人在辦公室纏綿那天,她打碎咖啡杯扎傷自己的手,他瘋狂得將發紅的煙頭往自己掌上戳,喊著:「我們現在扯平了……」

  他「一人赴宴,兩人離開」的習慣,為她而打破了。第二天他大吼:「你是第一個登堂入室,還上了我的床的女人。」

  他在她小小的房間裡,告訴她他愛她,而且激動的表白:「我不是個好上司,每天看著你,我就要發狂了。」

  他虛弱的病床上喃喃自語:「我每天上報,搞得滿城風雨,只是害怕你忘了我,怕你忘了我……」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就要瘋了……扯不平的,還不完的,忘不了的,原來不只五百萬,不只五百萬。

  如果沒有最初的五百萬她又怎能遇見他,怎能遇見他?

  錢債能償,情債難量。天,她不能讓他走,不能讓他走……

  杜少白的手機關閉不通,杜少白的門鈴沒人回應,杜少白的朋友無處可尋。她我不到他,她就要失去他了,秦雨棠瘋了似的在大街小巷穿梭,他帶她去過的餐廳、電影院、俱樂部,她到處奔波,盲目尋找,一無所獲。

  她的眼神渙散、六神無主、神志不清,於是逢人就問:「你知道杜少白在哪裡嗎?」

  沒有人,這熙來攘往的人群裡沒有人知道杜少日到哪裡去了。人們閃避她,打量她,像是看一出免費的好戲似的。

  「嘖……可惜了。」有人發出歎息聲,他們把她當成了瘋子,一個美麗的瘋子。

  忽然,她的視線被對街的人影吸引。她看見了,看見了人民的保母,他會知道的,警察先生一定幫得上忙的。她從人潮中突圍,拔足狂奔追上去。她跑得那樣急,急得沒有著見倏然轉紅的燈號,沒有看見高速洶湧的車潮。

  然後她聽見尖銳的煞車聲、碰撞聲。劇烈的疼痛向她襲來,撲倒了她,她閉上眼睛,失去了一切。

  昏迷了三天,秦雨裳終於幽幽轉醒,睜開眸子第一眼便看見床邊有個穿著白衣服的天使。原來,天使是男的,而且長得好像杜少白。

  上帝真好,特別派了一個長得像他的人來接她嗎?她開心得咯咯笑出聲。

  「乖,告訴找,哪裡不舒服?」杜少白被她怪異的反應嚇出一身冷汗,醫生說她有腦震盪的傾向,她會不會不認得他了呢?

  秦雨裳停住了笑聲。天使也說人話嗎?他連聲音聽起來都和杜少白一模一樣呢。她用力地盯著他。看清他臉上憔悴的胡碴,他還真是個不修邊幅的天使呢,看著看著,她又笑了起來。

  杜少白痛苦的蹙起眉頭。「求求你,別再折磨我,別說你忘了我。」

  秦雨裳緩緩斂起笑顏,難道……她沒死?

  「我找到你了?」她猶豫的伸出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敢碰觸他。

  她怕……怕一碰他就會消失。

  杜少白跑在床邊,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身邊。「乖,不怕不怕,你找到我了。」他不能原諒自己,他差點兒害死她了。

  秦雨裳感覺到他的眼淚爬上她的手腕,她伸出另一隻手,梳攏著他濃密的黑髮,「你是我見過最愛哭的男人。」

  杜少白一時啼笑皆非。她沒事,還會調侃他呢。他吸了吸鼻子。

  「警察先生告訴我,很多目擊證人都說你瘋了似的在街上找杜少白……」他深深看著她的小臉。「為什麼?」

  秦雨裳吸了吸氣,回頭想想、無限委屈的說:「你忘了一件重要的行李,很重要的……」

  杜少白的心臟就要負荷不了過激的跳躍,他舔舔乾燥的唇,顫抖的問:「是什麼?」

  他低下頭,等著她的回答。可是她一直不說話,這無盡的沉默恰似無盡的拆磨,他終於忍不住抬起眼。

  秦雨裳像是在等他抬頭似的,用火熱的眼神點亮他的黑眸。

  「我不會讓你走,除非你答應,天捱海角都帶著我。」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可是,她真的知道這個「你」是誰嗎?

  他擔心她真的暈了,他擔心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總經理……」他聽見她叫總經理。

  「大恩人……」他聽見她叫大恩人。

  原來,一切都沒改變,他依然只是她報恩的對象,他的肩膀垮了下來,他放開了她的手。

  「總經理、大恩人,你都不是……」秦雨裳慢慢的說,「你是全部,你是唯一,杜少白,我愛你。」她緩緩坐起身,把他的頭攬在自己胸前。

  杜少白緊緊擁住她。她說對了,他可能是全天下最愛哭的男人。

  「你知道……秦媽媽出事的第二天,我去了……」他突然說。他一直以為他去很太晚了,太遲了,他以為自己永遠失去她了。

  秦雨裳一點兒也不驚訝,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的,即使不在她身邊,也陪在她心裡,她一直都能感受到,所以才能活下去。

  她沒有解釋真愛是一把最好的篩子,自然會去除一切的誤解。

  她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她落後他太多了,現在開始她要急起直追,迎頭趕上他的愛情進度。她輕輕吻住他的唇,這是二OOO年的紅色情深,千金不換的真情相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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