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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四方宇]惡魔與天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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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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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30: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惡魔與天使  作者:四方宇

   文森,一個最狠的君王從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即使對待自己所愛的女人亦同。雷穎,宛如亂世精靈般最美最邪惡的光之天使,忍受文森時冷時熱的態度,只因一點點愛慕……
    可,他無情地嘲諷、摧折,又將她推入無底深淵,為什麼?難道是他需要她但卻不愛她?在她一無所有時,他又突地現身帶她走出封閉的黑暗,這…好強好勝的兩個人,究竟要將彼此相纏到何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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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30:3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記憶在往事的歲月裡,恍若海之彼岸,幾許幽邈與蒼茫,有些隨時間淡去,有些卻深的永烙此生……
  「將來如果我有女兒,一定將她嫁給你,如何?」當年,東方王,藍雷,在亞薩爾國對著一個十一歲卻俊雅沈著的小男孩,有趣地道。
  「除非你女兒夠強,否則我不要!」小男孩則因自己目前的能力,奈何不了眼前的人,回應了倔強的童言稚語。
  藍雷失聲笑著。「你很狂妄,萬一我那未來的女兒不喜歡你呢?」「只要我喜歡那就是我的,誰都奪不走。」小男孩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你不要忘了,她的父親可是人人畏懼的東方王。」這小子簡直狂妄到目中無人。
  這句話讓小男孩低笑不已,他抬頭迎向眼前的東方王,傲然地道:「連你也別想奪走,因為我有無窮的潛力,將來會凌駕在你之上!」藍雷聞言縱聲大笑,因為這小子自傲的狂悖猶勝當初的他,在相惜的欣賞下,他以隨身多年的赤晶靈珠相贈。
  「今後,我或許不再涉足這塵世,我們也算有緣,這顆赤靈珠送你。這顆靈珠從我修行就帶在身邊,集結我身上的法力和帕爾斯山的靈氣。一般邪物近不了你的身,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許將來你能用得到。」說完便將靈珠放到他手中。
  「這……。」握著手中這顆罕見的靈珠,小男孩遲疑了。
  「收下吧!希望未來的你有一番屬於自己的霸業,不負我贈珠的心意。」藍雷摸摸他的頭,會意地笑道。
  當時,藍雷只知道這小男孩叫文森,是白國的皇子,未來的儲君,從不知道這段邂逅,和一句無心的承諾,開始啟動了命運的轉輪。
  白雲依依的舒捲,綠了湖水波光。
  風輕輕地吹,帶來了喃喃低語。
  從雲端灑下了晶瑩光點,拂亮了你可愛的睡容。
  輕輕柔柔的不沾世俗塵埃,一切都將是溫柔的寂靜。
  我的愛子,你睡的可安穩?
  為你——
  我願承受一切的災難!
  天上的眾神給我力量,在我的懷中我將守護你生生世世!
  一段慈母的心聲,對懷中的女兒所唱出的安眠曲,卻在一場浩劫中失聲變色!
  「幻光球呀!幾百年來你守護著皇一族,而今你聖潔的光芒將再度照耀我皇一族的遺孤,當希望之光降臨時,命運將指引著她回到神聖的銀湖,永續我皇一族百年的中地之光!」當傳言中的皇一族,為著「世記能人」的預言而慘遭埃尼爾族所亡時,女王艾蕾莎為保得倖存的女兒,便將歷代的鎮族之寶,紅光燦亮的「幻光球」,許下立誓的預言,封入女兒綠的胸口。突來的變化,令綠無法適應的放聲大哭,她心痛地抱著女兒輕哄。
  「別哭,我的女兒,母后一定會回來,你要勇敢,別哭。」她溫柔地在女兒臉上印下最後一吻,便將她放入由刺籐圍起的保護圈中,哀傷的不捨令她深深地凝視著愛女最後一眼,才轉身離去。
  當時她以為這是暫別,以為還能再將愛女擁入懷中,從沒想到這一幕,竟會成為往後的歲月中,對女兒最後的追思。因為這一別,她從此失落今生唯一的愛女,綠!
  當時的艾蕾莎是人人聞之喪膽的帕爾斯山之主,東方王之妻!
  震怒已極的東方王,因愛女的失蹤再加上心神俱神的妻子,他大怒地舉兵殲滅了埃尼爾族。
  然而,令他們傷心的是這唯一的女兒,綠,無論用盡何種方法,始終毫無訊息,她像永遠消失在這天地裡!
  哀傷欲絕的艾蕾莎,那雙湛亮的紫瞳從此抹上憂鬱的淡綠,失女的心碎,永成她心中揮之不去的悲慟!
  此後,無論旭日東昇,明月高掛,她總是對著朝陽,對著皓月,撫著心口輕喃著這份母親的思念,朝朝暮暮,日復一日,不曾間斷。
  艾蕾莎明白,皇一族的人擁有精靈血統,嬰孩從滿月就能憑感覺而有記憶,尤其母子間更擁有先天的感應能力,也因此,她清楚地知道女兒還活著,因為血緣的天性,斷斷續續地傳來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然而,在感應到這份牽繫的同時,她也發現有一道很強的桎梏,阻斷她對女兒的追尋,有人在綠的身上鎖下封印,且施下封印的主人,那份堅持與她思女的心同樣強烈!
  是誰?究竟是誰?想阻止她對女兒的追尋,為何這般狠心,活活生離她們母女,對方究竟懷著什麼樣的意圖呢?
  「綠……」每當思及此,她那雙隨著情緒變化的紫晶之瞳,總是漾起濛濛綠霧,顫然地落下淚灑的思念。
  她不會放棄的,她絕不會放棄對女兒的呼喚,就算不能在女兒的身邊照顧她成長,也要在心中伴著她成長。更何況,她相信,只要日以繼夜地呼喚著,這份深深的思念定能傳給血緣的那一方,所以,無論歲月流逝,無論再回憶的往事,是身心的一再凌遲,她都無怨無悔,只願蒼天憐她這片心,總有一天命運會將女兒再帶回她身邊,她一定,一定能將女兒再度擁入懷中!
  其後經歷了數年的更迭與變遷,幾個特殊且強大的勢力,分別各據一方,依續為:
  東邊——白國,東方王(帕爾斯山山谷之王,山中結界詭譎且種族古老,更因谷中之主力量強大,故為世人尊畏為東方王)。
  西邊——蕭氐一族(西方最強大的古老家族,其家族的經濟命脈深入且廣闊的散佈在歐泊大陸各地,故在西方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南邊——亞薩爾國,利亞斯國。
  北邊——泰坦神國,歐諾人(繼埃尼爾族滅亡之後所竄起之殘虐且暴戾的種族)。
  而世人更為當今幾位作風決絕奇特的聞人強者,列出六大名人錄——
  帕爾斯山的東方王——最冷!
  白國的文森——最狠!
  亞薩爾國的羅丹——最險!
  歐諾人的魔邪師古亭——最陰!
  泰坦神國的費席安——最殘!
  光之天使——疾風雷穎,最美,最邪!
  這其中最為引人側目的是白國文森和光之天使雷穎!在世人傳言中,光之天使——雷穎,燦耀奇魅恍如蒙塵之仙;而逼方親生父親退位,導致父親抑鬱而終的白國君王——文森,是個魔鬼般冷狠的人!然而,天使竟為惡魔親手造就,這兩人間微妙的情結與相互對峙的立場,最為引人極想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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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3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北方,歐諾人——
  陰暗的石室是封閉的,而外面的冰天雪地,像透過厚厚的石牆傳來,在室內森然的詭異中,晃動的燭焰雖令人感到悚意,卻也是唯一明顯的目標.數點的燭光,沿著石室央的一座平台繞圍成方,週遭有十多個穿著藏青色連身服飾的人守著一具躺在台上枯朽的屍首.另有兩個體格對比極大的人,守在石台前方,一個異常高碩如巨人般,身後撼著一支劈天大斧.另一個卻矮小如侏儒,細眼闊嘴,五官佈滿肉瘤猙獰地擠壓在一塊,唯一共通的特點是那雙青芒的銳眼,都充滿殘殺的嗜血.石台上的屍首,全身的血液像被抽乾般,僅剩皺裂的皮包著骨,卻依舊看得出其他的肢節器官在,臉骨上的雙眼像是兩個挖空的洞,且經過風沙的侵襲和沙漠上一些小動物的嚙咬,整具屍首看來扭曲而駭人.「魔師,這是少主人的屍體,今早在蒼之天涯找到,應有兩日了,找到時屍體都被覆在黃沙下.」最靠近石台的男子朝前方走來的人稟告著.一個眉需皆如雪般白的老者漸漸由暗色裡走出,他大半的臉龐和眼都被覆蓋在長眉濃需下,全身散出妖異的氣息,和一股歲月洗煉的沈著,乾癟的手顯出老邁的高齡,卻踩著穩健的步伐,諱莫如深的令人看不出其實年歲.「我兒……」見到石台上那扭曲枯朽的屍首,老者伸出顫抖的手,撫著愛子那不成人形的屍首.魔邪師古亭,這個在六大名人錄中最陰之人,世人傳言他已有百歲之齡,魔法修為更已臻神化.歐諾人獨有的特色,眼珠子帶著如刀芒般的暗色青光,此刻在他那長眉濃需的籠垂下,令人更感異悚的幽詭.面對獨子的慘死,古亭充滿沈悲的慟容,嘴上那兩片死白的唇因過度哀傷而囁嚅著:「誰做的?對方死了嗎?」他發現兒子那兩個空洞的眼眶,必是在臨死前做了最後的反抗,將兩道毒光射出!
  「是疾風雷穎!少主人臨死前的最後一擊並未成功.」一旁的屬下回道.「雷穎!白國的光之天使!」魔祭師眉需深攏,射出憤懣之光.「她有碧靈護身,這是天地之石所煉化,能凝聚大自然的力量,難怪能在任何結界法都起不了作用的蒼之天涯施出法力,也因此,才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我兒.」他的愛子無異枉死,如是條件同等的環境中,就算毫無勝算,也絕對能保命而退.「魔師,雷穎不但毀了我們歐諾人在西方的兩個據點,如今還殺了少主人,這個仇不能不報!」
  「她殺了我們多少同胞,豈能再讓她逍遙下去,她是白國的人,就要白國拿出交代吧!」
  「對,朝白國開戰,血祭少主人!」
  一旁的屬下也群起鼓躁,歐諾人本是好戰的民族,此刻在高亢的情緒下,體內的暴戾因子更是流竄激昂,吶喊著喋血的衝動.古亭舉起手,石屋內瞬即肅靜.「猿冰,說話吧!」他朝石台前方的侏儒男子簡單的吐出命令,要他說出見解.猿冰肉瘤下的細眼跳著幽晃的青光,這矮鬼向來就擅謀使計,此刻更是習慣性地晃了一下他那禿頂的腦袋,闊裂的嘴講出他冷靜的分析.「這事是絕不能正面對上的,當今列國,白國的強盛之大可堪頂尖,能與之匹敵的唯有泰坦神國和亞薩爾國,以目前的情況和白國挑起戰爭是不智,硬碰硬地對上,我族的勝算是絕對難有.而且雷穎可不是一般的嘍囉小角,如果光明正大地動到她,直接對上的就是白國君王文森,這個人相當厲害,能栽培光之天使同列六大名人,其能力自當是莫測高深.」一旁撼著大斧的巨人武鬥,粗魯的噴氣聲充滿濃濃的譏哨道:「魔師修了上百年,文森這個小子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後生之輩,以魔師的能力會對付不了他嗎?
  在當今天下,就算是六大名人,唯一能與魔師一較長短的,也只有東方王,只可惜他長年隱居在帕爾斯山,不理外間俗事.」猿冰長滿肉瘤的五官扯動的是輕蔑.「那是因為沒有讓他可以涉足的俗事,但是如果你口中所謂的後生小輩有個萬一,只怕惹來的就不是只一個東方王了.」「文森這小子有這麼大的能耐嗎?」武鬥嗤聲懷疑.「世人有一段傳聞,東方王曾在亞薩爾國和當年僅十一歲的白國皇子相遇,他因極度欣賞眼前的皇子,而在事後對當時的羅丹太子說,白國皇子就如他本人一樣,將來任誰都不可阻礙到他發展雄圖霸業的野心,若有誰阻礙或者傷害他,視同挑戰東方王本人,屆時無論是誰都逃不過東方王嚴厲的制裁!」猿冰沈吟的推測.「綜合各種跡象看來,這件事應是屬實,否則帕爾斯山和白國同屬東方,無論白國如何囂張的擴大國土,也不曾見到東方王有任何不悅的反彈,可見這件傳聞正確.再加上由探子所傳回的消息得知,泰坦神國的費席安和文森之間,也有很深的淵源,如此說來,此人背後所擁有的保護力太大了,得小心才行.」「猿冰說的沒錯.」另一個老邁的聲傳來.「族長.」眾人朝拄著枴杖,身旁跟著兩名護衛走來的老族長行禮.老族長拿著枴杖敲敲地面朝眾道:「這是間接牽連的事,雷穎身後有文森,而文森身後所暗藏的勢力龐大,能確定的有帕爾斯山的東方王,泰坦神國的費席安,尤有甚者,東方王的好友亞薩爾國的羅丹,都有可能成為敵人,動一個雷穎而惹來這四個強敵,光一個費席安就難對付了,更何況另外三個能力可能在他之上,萬不可輕率行動.」「族長是要我放棄對兒子的仇!」古亭厲眸射出精光,他和老族長從以前就為了爭權而相互難容.老族長看著古亭,這個幾乎有他歲數一倍大的老魔師,從他由年壯繼承族長之位,無時不期望這個老怪物早點死,省得總是拿老祭師的身份壓他,可是到了發白鬚長,這老傢伙還活得比他還穩健,對這個老不死的,他委實厭惡已極.「魔師,這層厲害關係你明白,族人向來以你為精神指標,如果你執意要以全族人的存亡為犧牲的話,身為族長的我只怕無法認可.」古亭森冷地道:「本魔師在族中的地位,不是憑你一句無法認可就能改變,對光之天使的復仇誰都阻止不了,此仇,我定要雷穎血債血償!」
  「魔師當真自私到不管歐諾人的存亡,而執意惹來強敵.」族長嚴聲駁斥.「只要不動到光之天使,就不算直接對上白國君王吧!」古亭陰沈道.「復仇不見得是殺了對方,她讓我兒死得這麼痛苦,本魔師要她也嘗嘗親人死去,這種痛不欲生的滋味.」「魔師的意思是指……她週遭的人!」猿冰道.一旁的武鬥瞭解地露出殘忍的笑容.「聽說烈日軍團個個驍勇善戰,領隊盧貝卡佈陣的能力更無人能出其右,光是想我已經恨不得能將他們一個個給劈開了!」
  拿下身後的大斧揮舞著,冰銳的斧身映出古亭寒慄的笑臉和老族長無奈地離去.夜晚,荒郊崖下,一群彪悍高挺的護衛約有三十多人,嚴密地守護中央一座高車,三丈,車長更有四,五人手臂展開般大的車轎.偌大而精巧的車轎,四周皆繫著白紗幃幔,車身繡著特殊的徽幟,轎內寬敞而舒適,米色的地毯鋪陳於地,一旁擺設著堂皇典雅的桌几與書格,再往裡是一道簾幕隔出內寢睡室.一個光輝般的絕塵之人趴臥在一片深色床海中,一身雪似的白衣,髮色銀燦如絲絹,瀉撒在主人修長的背脊上,微側的容顏也盡掩在銀絲下,唯有那淡藍的耳墜綻出晶瑩的澤光.床上的人像在沈睡,髮絲交掩下的優美之唇,卻輕抿的微透出似睡還醒般的恍惚.這時一個少女端著托盤進來,她將盤內的湯藥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看著床上的銀髮之人時,她小心地出聲喚著,未幾,那縷縷的銀絲中,一雙碧翠的眸緩然睜開,瞳中燦射倔強之采.「穎……穎大人,奴婢小天特來伺候你,這湯藥是陛下命奴婢送上給大人的……」
  小天在那雙燦亮明耀卻帶著一絲玩味的翠眸注視下,顯得緊張無措,她捧起湯藥,雙手卻因眼前的人而開始不穩地抖著.床上的人見狀,湧出淡淡笑意,縱是難以動彈的帶傷之身,依舊咬著唇強撐坐起,一頭銀緞之絲隨之飄散瀉下,軒昂的眉宇睨著傲然,卻也顯出絕倫的聰慧,迷離的朱顏上漾著少女的清雅,卻又透出少年的煥發英氣,但見這銀髮之人掠過燦亮的髮絲,帶著幾分率性羈,屈腿而坐地斜睨一旁的小天.床旁捧著藥碗的小天,像看呆了似的,直愣愣地望著眼前這如男似女般飄忽的人.六大名人中最傳奇絕美,也是白國人民心中燦比朝日的天化之人,光之天使——疾風雷穎!
  雷穎光輝的外表,離經叛道的言行,傲視群雄的事跡,樁樁件件無一不是世人所津津樂道的,至今小天還不敢置信,傳言中的光之天使真的就在眼前.在白國,她雖是皇室宮女,卻因職責劃屬外圍宮女,而以難以進宮內深處,親睹到白國傳言中的兩大王者,文森陛下和雷穎大人.平時,多半只能從世人和內宮下人的口中得知這兩人的事跡,或者,當有對外公開場合時,他們被各自擁戴的人馬保護著,雙方如王不見王般的各據一方,每次都只能遠遠地見到這神話般的兩人.今次若非奉命,隨著宮中護衛和幾個宮女駐守在這荒郊,候著即將返國的文森陛下和雷穎大人,只怕一輩子都未能得幸的接近眼前的人.「喂!」見小天那顫抖的雙手所捧的藥不停地灑出,雷穎慵懶地叫著.「你確定那碗藥是給我喝的,不是給地毯喝的.」「啊……是……是給穎大人喝的.」小天回過神似地,慌忙將藥奉上.接過藥後,她眸光低垂,聲調平然地問道:「陛下呢?」
  「陛下正和拉德將軍在外邊商討事情.」小天連忙恭敬地回道.「哦.」雷穎凝著莫測的光芒,拿起手中的藥正欲就口,卻又發現什麼似的皺著眉放下,側首望向窗外的夜色,風依稀送來馬鳴聲,她無言地閉著眼,像正感受著此刻而來的清風,唯有那隨風拂動的銀絲,散出了主人異樣的情緒波動.「穎大人……」一旁的小天不解地望著她.片刻後,邃亮的綠瞳緩緩睜開,卻閃爍著犀利之芒,直逼眼前的人問道:「告訴我,烈日軍團和芝蘭,貝卡到那兒去了?」
  「這……」小天眨著訝異的眼,記得烈日軍團下午離開時,雷穎尚在昏睡中,至今方醒,怎可能知這件事.「『流星』不會無故嘶鳴,唯有想告訴我事情才會有這樣斷續的叫聲,而且無論發生任何事,芝蘭都會伺候在我身邊,現既換成你,可見我的人馬全離開了,說,我身邊的人全到哪兒去了?」她目光一凜,看著眼前已經慌了的人.「奴……奴婢不知道!」小天驚惶地搖著頭.「不知道!」雷穎撇撇唇角,浮出了往常那慣有的輕狂嘲意.「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奉命不知道!」
  「奴婢……穎大人,你還不能下床呀.」小天看到眼前的人想移下床來,慌忙地想過去服侍,卻在雷穎冷峻的目光下止步.「你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慍惱地掠過散垂的銀髮.「可是……陛下命你務必得將藥喝掉,否則……」
  「住口,不用開口閉口就拿陛下來壓我,本大人——」向來,她是絕不會將情緒遷怒下人,但,如今動彈不得的無奈,尚未痊癒的帶傷之身,再加上週遭情勢的演變,煩躁令她失去往常的鎮定.卻在她尚未說完時,一個沈穩的男聲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傳來.「如果你不喜歡下人的服侍,那就朕親自服侍你吧!我的天使.」聽到這聲音雷穎神色一變,手指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揭開簾幕進來的人,一身黑色勁裝,纏繫在腰上的白緞綴飾著象微身份的寶石流蘇,襯出主人頎長的身軀,敞開的前襟是一片古銅的結實.在月色與燭光的淡和中,他俊雅的面龐幾近邪美,黑髮映夜空,烏瞳深幽邃亮,宛如星辰又見詭譎.「陛下.」小天趕緊朝進來的人行禮.文森舉手示意她退下,逕自看向床上的人,對方炯炯的綠瞳桀驚不馴地迎視他.「拿下人出氣,向來不是你的行事風格,看來,我的天使此刻相當憤怒呀!」他朝她走來,步履沈得不帶任何聲息,卻是強烈地攪亂四周的空氣,令人感到一窒的屏息.「明天一早就到白國了,既然不願意讓我為你療傷,就乖乖地將藥喝了吧!」他坐到床邊,端起一旁的湯藥道.雷穎沈默地與他相視片刻,才緩緩地接過,卻不就口,只是凝著那抹慍色問:「我的人馬全到哪去了?」
  他一笑,犀利地看著她.「聰慧如你應該心中有數吧!」
  果真如她所想.「你以為要他們先回白國,我就會心甘情願地隨你回去嗎?」
  「至少能牽制你,不是嗎?」淡笑的回答,卻是一語切中要害,因為身邊的部屬對她而言,比生命還重要.看著她面色一沈,文森只是泰然地撩起一綹那銀燦的發,送至唇邊,輕吻似的低喃:
  「別倔了,將藥喝了吧!現在的你連站的力氣都沒有,或者,明天你願意讓朕抱著你進宮,相信……有很多人會樂意看這一幕.」不馴的怒意掠過她的面龐.見此,他握住她的下巴,令她與之正視,扯開了唇邊一抹未明的笑容.「你知道嗎,每當你出現這樣的神情,我總是控制不了一個由心中升起的想法……」他蘊涵柔情地湊向她,貪戀地深凝著她,恍若看著至愛的戀人,卻吐出令人膽戰的話.「我恨不得將你這層高傲的聖潔狠狠撕碎,一層一層地凌遲你的尊嚴,看著你哭泣的臣服,那應該是……最能取悅朕的事,你說是嗎?」
  綠眸一凜,猛一揚手,將揚藥潑向眼前的人,嘲謔地道:「陛下,臣向來卑微,受不起君主親侍的大禮.」褐色湯藥濺灑的沿著他的面龐淌下,雷穎挑釁地看著,但見他舌頭輕舔地舐過唇邊的藥汁,低聲冷笑,倏地攫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由床上扯下,令她重重地摔落於地.「如此不堪的身軀也敢反抗!」他看著摔落腳邊的她,無溫的聲音帶著冷笑.突來的撞擊,雷穎痛得緊抓著胸口,卻硬咬著牙一聲不吭!
  文森在她眼前蹲下,握住她的下巴,逼視著那雙怒焰高熾的綠瞳,他淡抿的唇彎出輕睨邪意地道:「難受嗎?永遠冷靜自持,高高在上的天使,也會有凡人的感覺嘛.」那握在他手中銀髮之人,只是揚起冷笑,忽地一股氣流在他們之中激出,風的聲音疾掃而來,瞬間劃過他的臉,一絲血痕滲出鮮紅的血,雷穎回唇反譏:「你也會流血呀,我還以為你體內流的是冰呢!原來你也是人嘛!」
  夜空之瞳迸出烈焰,以幾乎捏肩骨的力道猛地將她提起,兩人一起倒落深色的床海中,他重重地覆住她,而至床榻下陷,十根如鐵烙的手指緊扣住她的臉,危險的氣息在她唇上摩挲.「為何總是這麼叛逆?」
  雖是孱弱的帶傷之身,雖是毫無掙扎的餘地,他失控的怒氣卻令她失聲冷笑.「陛下言重了,臣的一切不都是你一手調教的嗎?軍技,武略,朝政應對,甚至連造反叛變,我都學的一分不差呀,唯一的差別是師父成功了,而徒弟失敗了,就敗在學不到狠,畢竟我是人,無法跟禽獸學!」
  他重重地吻住她,毫不留情地探索吸吮,帶著懲罰,帶著折磨,狠狠地嚙咬她的唇瓣.逃不開他霸道的蠻橫,不屈的綠瞳焚出狂野的怒芒,當殷紅的鮮血淌下他們緊烈糾纏的唇時,他緩緩地抬起頭,陰惻地笑道:「看來,朕得另外再教你什麼是溫馴.」「只怕這是我們兩人都缺乏的.」雷穎冷笑地探出舌,掃過唇邊的血跡,他的血,令她美麗的紅唇胭赤如血玫瑰,襯得她容顏如火般絕艷!
  「這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我的天使……」他一笑,唇再刷上了她,這一次卻是極其輕柔的,沿著那唇瓣的輪廓慢慢舔舐著那腥紅的血,親密地在她唇瓣上低喃.「兩年了,對你的思念幾乎逼瘋了我,每當我想起就萬分後悔放你離去,現在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穎……」
  他的聲音隨著他的舌緩緩探入,腥甜的苦澀也隨著他侵略的唇舌而在她口內擴散,血的味道,這一次那幽翠的明眸一黯,掠過一絲痛苦與無奈.這該是他們彼此最為熟悉的,不是嗎?身心的折磨,相互的猜忌,卻又都擁有過度偏執的驕傲,這樣的情,這樣的欲,總在他強硬而獨佔的擁占裡,一再糾纏傷害,他們之間何曾有過平衡的共存.他烙印的唇正在她頸脈邊輕嚙,尚未恢復的能力和帶傷之身,令雷穎不想做徒勞的掙扎.只是閉上眼,沉靜或許是最好的抗拒,卻引發他更熾的征服欲,愈發深切地纏吻著,幾至予取予求的放任.「看著我!」對她逃避的無言,他終是無法漠視.當那雙亮如焰火的綠眸高傲地迎視時,他凝鎖的像想直探她魂中深處,道:「無論如何對你,這雙美得攝人心魄的眼,一直有的就是桀驁與敵視,情慾好像從不會出現在你這雙雙眼裡.」「情慾?」她冷笑.「那得由心感受才行呀,只可惜臣的身體和心向來是分開的,更何況,我可非慾求不滿的禽獸!」
  文森對她的嘲諷只是淡然一笑,清邃的黑眸卻轉為一種詭然的深沈.「那朕倒要仔細看看在你衣服下的身體,是否真的和心分開!」
  她一愕,尚未意識到他話中之意,雙手已被他猛然攫蘋,倏然拉起的箝制在頭頂.「住手——」見他伸手開始解開她胸前的衣襟,她怒聲大叫.一反方才倨傲的冷靜,奮力掙扎,奈何那鐵箍似的手指緊扣著她.他笑得輕柔,卻是高明的狩獵者,正開始凌割獵物,低啞的氣息再次吹拂在她耳邊.「從你十三歲起,就開始長年身著長衫,從不在人前顯露自己,尤其在我眼前,更是層層地裡住自己,好像這是對我最好的防禦,可是對我的擁抱親吻甚至愛撫,你卻不曾在乎,哪怕我真的在衣服下佔有你,你也是淡漠無衷的樣子吧!然而只要想解下你的衣服,你就激動的反抗,為何呢?你既非怕我佔有你,又對衣服有如此重的心結,告訴我,在你心裡,對我,你究意想戒備什麼?」
  面對他咄咄的逼問,雷穎竟瞳眸一顫,然而,她是是撇過頭去,算是回答.「看來,」他神情冷峻,淡雅的聲音在那蘊涵魔性的黑眸中,吐出的溫柔殘意.「這個問題,唯有親自在你身上找答案了,我倒要看看朕親手栽培的這塊瑰寶,剝下那一層層的防禦後,會是一個怎麼樣的光之天使!」
  「不要碰我——」雷穎叱吼,見他已扯開她的衣帶,曾有的往事襲來,刺激著她已漸失控的情緒,一股強大的氣流也隨之湧起,形成飛竄的風刃,凌亂地劃破他的手和衣服,阻止他的再進一步.然而,她目前的能力對他而言,就像看著一個愛鬧的小孩似的,他只是搖頭一歎道:
  「動彈不得的身軀,還一再發出靈力來反抗,又有何用呢?你只會讓自己更加消耗而已,於我無傷呀!」
  「是嗎?」雷穎突地撇過冷笑,眉宇神情充滿傲慢的頑抗,但見她緊咬著唇,耳上的碧靈驀然綻出藍光,一道強勁的風刃以雷厲之勢破空劃來,卻是朝她而來!
  文森眉目一凜,想也不想的以手擋下這道將往她頸上劃去的風刃,看著鮮血從他掌上淚灑而下,那銀髮下的綠瞳燦起冷然的狡黠道:「這還能說於你無傷嗎?」
  「就為了我一句話,若有任何萬一,又該如何?」
  「那就是我死.」她決絕地回道.斥怒從他瞬攏的眉峰迸出,猛然擒住她的衣襟一把提起,雷穎整個人被他迫人的身軀重壓到一旁的牆上,力道之遽,令她連呼吸都像顫斷般痛不可言,卻死命地咬著下唇才沒叫出.「總有一天,朕會將你的衣服一件一件剝下,看著剝下防禦後的你,毫無遮掩地,赤裸裸地臣服在我腳下.」他厲聲道,她竟寧死也不願他的碰觸.雷穎顫笑,那一道力勁和他身軀緊迫釘來的重壓下,過度的震盪雖令她連聲音都抖著,卻依舊倔強地迎視,咬牙吐出切齒的話.「只怕……到我死……都不會有那一天,總有一天……我也一定會讓你嘗嘗……一敗塗地的滋味,看看我是否真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呀,陛下!」
  他們恨恨地瞪著彼此,好一會兒,文森才緩緩放下她.於是,在床上,各據一邊的兩人,目光都未離開過對方,怒焰在他們視線中交纏,雷穎捂著傷重的胸口,文森舔著掌上的血,每一個人都在心中發誓,要將自己的威脅徹底實行.回到白國的前一夜,這兩人之間的挑戰,非常精彩的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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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窗外林木飛逝而過,陽光映耀蒼鬱,翻騰的光影,風織的春濃,蔓延了一野舞景風情。
  車驕內的雷穎坐在窗台上,手肘擱在屈膝而起的腿上,窗邊的白紗幔隨風拂著,及腰散垂的銀髮幾縷翩飄,她一如往常的洒然,莫測,神情卻出現了少見的複雜。瞳底映著這一幕幕的景色,那沈思的面龐,此刻也如徐送的風般,低掠,無痕,充滿了無言的淡郁。
  「穎……。大人。」一個怯怯的聲音傳來。
  「小天,」她看著躊躇地站在門簾邊的女孩,神情充滿小心的害怕,不禁柔聲道:「你進來吧!對不起,我昨晚心情不好罵了你,別放在心上好嗎?」小天對她的道歉顯然一愣,隨即慌了道:「不,是小天不懂禮數,小天在皇宮這麼久,還是第一之服侍到像穎大人你這麼身份尊貴的人,還不懂怎麼做才是。」
  平時她在宮廷外圍做的都是一些雜役服侍的也是一些總管及外來的使者,這些人身份地位不高,姿態卻擺得比天還高,接受吆喝怒罵更如家常,因此她一直以為所謂的皇親貴族就是如此,從沒想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光之天使,竟會對她這樣一個小宮女道歉。
  「身份尊貴!」雷穎像對這句話感到喟然,她扒過額前的發,歎道:「身份尊貴會比較快樂嗎?不過也是平凡人,同樣有生老痛死,喜怒哀樂,同樣有生命,尊嚴,脾氣,如此說來,低下與尊貴差別又在哪兒?不過就是名利,虛榮而已。」
  「穎大人……。」小天見她又像昨日一樣幽幽地閉上了眼,心中再次感到不安。
  「我沒事,只是一時感歎。」她睜開眼一笑道。「其實我喜歡你這份清新,沒沾到宮內那些人奢華逢迎的氣息,千萬別變了。」
  竟能得到讚美,小天羞澀又竊喜地點頭,隨即又想起進來的目的。「穎大人,已經進到白國境內,等一下就到皇宮城了,你已經一天一夜沒進食了,是否要吃點東西,維持體力?」雷穎搖著頭,婉謝她的好意。
  「可是……可是……」她欲言又止。
  「怎麼,又是陛下說的?」雷穎好玩地支著面頰,覺得這小丫頭真是老實的可愛。
  「不是的,」小天急忙道。「奴婢……只是想,等一下進了皇宮城,會有很多朝政大臣,到時穎大人若沒體力起身走下車轎,在大家眼前,你應該不會高興由……由陛下抱……扶……扶你下車轎。」她說到最後已低下頭,萬分怕眼前的人生氣。卻是很婉轉地告訴雷穎,以她那驕傲的個性,應該是不願在眾人眼前,對文森有任何示弱的舉動。
  事實上,小天對這傳言中的兩人,感到萬分的好奇。照理他們該是極為針鋒相對不和的,尤其昨晚,當她再將晚膳送進時,更感到兩人間的氣氛簡直波濤洶湧,會一觸即發。然而,當她一大早準備進去服侍時卻發現,在那深色的床海中,銀絲纏著黑髮,雷穎枕在文森的臂彎中,他則習慣性地將那銀燦的發纏繞指間,兩人的身軀自然地地躺靠對方,像對彼此極為熟悉。為此,曾讓小天費上好半天的猜疑不解,他們之間這種微炒的相處氣氛,究竟是怎麼的一種關係?敵人?仇人?情人?
  似乎沒一種稱呼適合用在他們身上。
  聽完小天暗示的話,雷穎只是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擔心我,放心吧!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接著她突然專注地端詳小天問道:「在皇宮你的職責劃分於哪?」「奴婢是外圍宮女,不屬內宮的。」她回道。
  「外圍,難怪能有這麼真的性情。你可願到西皇殿來,到我身邊服侍我。」在白國皇宮內,文森,雷穎各擁有東西兩大殿,東皇屬文森,西皇殿則為雷穎所有。
  小天聞言大喜。「到西皇殿,那我就可以跟哥哥在一起了。」
  「哥哥?」「我哥哥也在穎大人身邊,他……是烈日軍團的人,叫麥金。」小天這會兒才害羞地道。
  「阿金!你是阿金的妹妹!」雷穎顯然很驚訝衝口就道。「阿金那副長相能有這種妹妹!」隨即看到小天一怔的表情,她趕緊虛咳幾聲道:「喔,我是說,阿金那如牛……般壯碩的傢伙,居然有個像綿……羊似的妹妹,真是奇跡,喔,不,是難得,難得!」知道是屬下的妹妹,她小心的用詞,也因為是屬下的妹妹,她那愛調侃的個性不禁又浮起。
  「我知道阿金有個妹妹,一直要他帶進宮來安頓,你既在宮裡他為何不告訴我呢?」烈日軍團從雷穎十歲起就陸續跟隨在身邊,個個都是戰火遺孤,幾乎都已沒有親人,在他們之中,芝蘭,貝卡是年齡較大的,其他人大多和雷穎一般的年齡。
  「哥哥一直不想讓穎大多操這份心,況且我是兩年前才進宮的……」小天囁嚅地降低了聲音。
  雷穎已瞭解地苦笑,兩年前,正是她出事離開白國時,自身難保,怎還有餘力顧及他人。看著小天,她心中明白,這是文森特意安排的,否則再怎麼輪派,也不可能要一個外圍宮女隨侍在皇室要人身邊。
  她望向窗外,風吹拂而來,觸動了窗旁勾系的紗幔,霧白的紗帳刷然散下,掩覆了坐在窗台上的她,也遮蔽了她此時的神情。白紗後的人顯然對此並不想改變,只是隔著這層紗幔幽幽地問:「告訴我,目前宮內的情況如何?和我離開時的改變大嗎?」對於重返白國,再回到那成長與心傷的地方,萬般的情緒在她心中醞釀,總是複雜與無奈。
  小天猶豫了一下才道:「其實宮裡目前出了一件大事!」聽她那凝重的口吻,白紗後的雷穎也不禁蹙眉。
  「當初為救穎大人而犧牲的三位長老,原本其他老臣擔心陛下會追究他們的族人,但是穎大人離開白國後,陛下像也無心再深究這件事,只是低調處理,但是,長老的兒弓卻為父親的死而對陛下充滿怨恨,所以在數月前他們意圖殺害文森陛下!」「弒君!」雷穎身形一震,這是大死之罪呀!「他們怎麼樣了?」「說弒君也未免太抬舉這幾個無知的小子了,會做這種愚行,依白國的律法自當難有活路。」文森那淡然卻蘊涵威嚴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聲音的小天嚇了一跳,慌張行禮,深怕自己的多嘴會招來一頓責罰。
  「小天,你先退下吧!我和文森陛下有事商量。」雷穎出聲解了她的困窘,小天連忙地告退。
  「你是故意的吧!藉她的口來告訴我。令我回白國的牽掛再加一項,至此你已成功了力成。」白紗幕後所傳來的聲音無憂無怒,只是泰然。
  「另外的一成呢?」他為她的解析一笑。
  「看我是否會接受這個挑戰,跟你回去。」
  「你會嗎?」他來到那道隔著紗幕的窗前,拉過白紗幔,與她那雙冷靜莫測的眼相迎,這是平時泰然自若的光之天使,每當運謀時神情總是特別奇魅。
  「以一博九我毫無勝算,不是嗎?看來,我只有屈服了。」她聳肩。
  「屈服!」像為這兩個字竟會在她身上出現般,他感到好笑,手指梳理著她的發,懶洋洋的聲幾多柔和。「你將這視為挑戰,難不成你覺得回到白國會更有勝算?」「逆境中找致勝之道,這不是你教我的嗎,陛下。」雷穎綠眸炯亮,紅唇抿起那抹戲謔之笑。
  文森也綻開了那縱容的笑意,聲音卻隱含了一股異樣的悸動。「記住,他們三人是風少君現場逮住的,還揚言要替父報仇,為你討回公道呢!」聽到風少君的名字,令她面色一沈。「難不成他現在手握宮中大權!」「不錯!」他的手撫著她的面頰,口吻依舊是往常的輕懶,眉宇間卻閃過一絲冷厲。「這是做為揭發你造反的代價!」莫測的沈默在他們莫測的視線裡打量,此時車轎停下了,對峙的兩人都感覺到了,雷穎凝出那輕狂的冷笑道:「我會讓他知道由雲端重重摔下是何滋味!」「可別小看少君,他允文允武,腦中的智慧更不你之下,而且相當重律法,這次的事只怕你……。難有勝算。」
  「那我們只好走著瞧了。」
  她剛說完,文森已俯下身,那男性的唇吻上了她,既無蠻橫的探索,也無霸道的需求,只是印上了那美麗抿緊的唇,四片相疊的唇感受到了彼此的氣息與溫度,雷穎眼簾低垂,既無言也不動,他描繪著她的唇,低的聲音很微妙,似笑非笑,卻充滿親暱的獨斷。「其實只要你開口,我會為你特赦他們,哪怕重寫白國的律法與眾臣和祭師為敵,我都在所不惜;你該知道,為了得到你,我什麼都會做,你心中也明白,只要你一句話,就算是這片江山給你都成,卻為何從不願對我開口要求,難不成,你一相信我做得到?」雷穎回應一笑,虛渺的聲音顯得空靈而冰涼。「我相信,相信到令我無以復加的恐懼,我是你一手造就,思考模式,應對之道,無一不受你之調教影響,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更為我們共同的行事法則,我們雖沒真正的肉體之合,卻對彼此熟悉的有如相對的分身一般;我想,在這世上,沒有人比我們更加知己知彼了,因此,我更明白,當我開口求你時,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文森魔性般的俊顏釋出刀芒的鋒銳,犀利的器宇凝滯,等著她的答案。
  雷穎低聲一笑,格開他撫著唇瓣的手,沈穩地站起,走過他身邊,聲音定然地傳來。「看看你的眼吧!你可知那雙眼像什麼?」她半側過首,眼角餘光斜睨到他始終面對著窗外,未轉過身。她冷然道:「那是一雙猛禽的眼,隨時準備以利爪撕開獵物,卻絕不置獵物於死地,因為他要看的是獵物垂死的掙扎,尊嚴跟驕傲被一層層剖開;而你則樂於享受這種征服的慾望。我的一句話,將是身心的沈淪,陛下,這通往陷阱的代價未免太大了!」當她說完正欲舉步離開時,文森那嚴厲而充滿警告的威脅傳來,硬生生地將她定在原處。
  「聽著,別再任意傷害自己,我說過你是我的,小至一根毛髮都屬於我,誰都不能傷害我的東西,包括你自己,如果昨夜的情形再發生,我不會放過你!」雷穎猛然轉身,那已面對著她倚在窗邊之人,同樣環胸迎視她,她那倨傲的眼瞳再次燃起叛逆的火苗!※※※
  雄壯巍偉的皇宮城外,中央一條偌大的通道直往皇宮城,兩旁佈滿著朝政大臣和皇家護衛,開啟的城門前,則是盧貝卡和芝蘭為首的烈日軍團。
  眾人皆敬畏而振奮地歡迎著他們和光之天使的返國。
  對白國而言,雷穎光輝的外表,和那戰爭女神般的戰績,就像白國的驕傲之光更為人民的精神領袖。她的離去,對舉國上下造成不小的衝擊,在民間更籠罩著一片低迷的氣氛,如今她的再度返國,猶如將失去已久的光帶回來般,眾人心中的期待是鼓舞的歡騰。
  當一行浩浩蕩蕩的車轎停下時,宰相依禮領人來至轎前候著,大家的目光和心情皆屏息以待,升到最高點,白國的武將,也是文森身前的護衛統領拉德翻身下馬後,正想登上車驕掀開轎簾請候時,突地一陣銳長的哨音傳出,車轎後一匹悍的黑神駒「流星」應聲高嗚,昂甩著頭踏蹄奔來。
  就在眾人一片愕然不解時,另一陣高尖銳的聲音傳出。「我只屬於我自己,永遠都不會是那乖乖被宰割的獵物!」接著一道疾速的白色身形猛然從轎簾裡縱身而出。
  一身白衣翩飄之人立在陽光下,她銀髮散揚,凌人的神采在怒騰的眸光下,如激燒灼灼的赤火!
  「穎大人——」拉德和眾人皆為她突然的現身一愣!
  「全部退下!」雷穎怒聲一喝,疾掃了眼前的情況後,在眾人的訝異聲中,她撥身躍起,凌空越過這片人潮,俐落地翻身跨到「流星」背上,甩過銀燦的發,看向身後,文森已從車驕內出來,站在車首。
  綠眸閃動奔騰的狂野,她挑釁地揚聲道:「陛下,你既導了這場開頭戲,臣定不負上意,讓它有個完美的結局收尾!」說罷,如一道遠飆的光,往城門前烈日軍團的方向馳騁而去。
  乍來的演變當場令眾人一陣錯愕!「陛下,這——」拉德看向他的君王。
  文森看向她遠去的身形,輕笑地搖頭道:「隨她去吧!此刻就算拿刀架著她,她也不會離開白國,只要是她認定的事和想救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穎大人——」城門前烈日軍團揮舞著手,芝蘭高興地迎上去。
  「還是可愛的屬下迷人!」雷穎跳下馬快樂地擁住奔來的她。
  「穎大人,一路行來可還安好?」貝卡領著屬下朝她行禮,看著她身後被一群朝臣圍繞的文森,別有所指地問道。
  雷穎自嘲一笑。「總算沒有被剝皮蝕骨!」「你都沒事了?傷好了?能走了?」一見到她,芝蘭那老媽子的關心都湧出來了,不停地打量她週身。其它人也關切地圍了上來。
  「當然,你看我這樣像有事嗎?那種傷哪能對我造成傷害,休息個一,兩天毒就退了。」在屬下面前她絕對是驕傲的死要面子,也只有在屬下面前,她才能完全地隨興灑脫。
  「還嘴硬,明明就一副昏睡死過去的樣子,教人看了嚇死了。」芝蘭邊說邊將手上一襲白色披風交給她。
  「拜託有點默契,那個叫閉目養神,不叫昏睡死過去,不懂造詞就別亂講嘛!」
  雷穎受不了的一揮手,才接過披風。
  這時芝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拉著她道:「你知道嗎,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了,三位長老他們的兒——」雷穎卻舉手示意她噤聲,但見其他人面色也充滿警示,看著前方城門走出的一位修長挺逸的男子。
  來人眉目清揚,身背長劍,氣質淡柔,舉止間頗具瀟灑俠情,更像是一位撥俗塵世的化外修行者,而跟隨身後的精壯漢子,副高不可攀的表情,卻充滿魯莽之氣,和前方的人是極不協調的對比,兩人一同朝雷穎的方向走來。
  「穎大人,歡迎回國!」風少君領著身後的人朝她行禮。
  面對這個當初造成她慘敗的關鍵人物,雷穎的表情淡得難窺其意,揚起手中的披風覆往身上,銀燦的發瀉落在織著皇家之徽的白緞披風,更襯出她聖麗不可方物的尊貴。
  風少君的目光閃過一陣眩惑的迷思,繼而再次介紹著身後的人。「穎大人,這是新任的皇家侍衛梅力剛,他是去年武技競賽之冠!」梅力剛朝眼前的人行禮,心中對這個少見的絕塵麗人,竟然會是那個手握軍權慣戰沙場的光之天使感到不可置信;一個看來靈雕細刻恍若一碰即碎似的少年,能有什麼真材實料,八成世人傳聞的誇大,至少能和他這個以真本事技壓全場的武將比嗎?也因而他在口吻中流露出了傲慢之態。
  「看來,」雷穎搭著芝蘭的肩,懶洋洋地道。「皇宮這幾年可真是越來越喜歡養狗了。」
  「狗?有嗎?」芝蘭不解。
  「怎麼沒有,一堆走狗!」她的目光看著眼前的人。
  芝蘭噗哧掩嘴一笑。「的確很像。」一旁的盧貝卡和屬下也竊笑著。
  「你——」梅力剛氣得脖子粗脹,剛踏出一步,卻被一口抵到脖上的長劍給逼在原位。
  「閣下,穎大人可是擁有白國第二殿下身份的皇室貴人,憑你的身份還沒資格靠近。」貝卡冷聲警告。
  對這無聲無息就架到頸上的劍,梅力剛震愕地愣在原地;風少君則始終無言在旁,神情充滿沈思的玩味。
  「芝蘭,與其看這些無聊的狗,還不如回西皇殿看看你美麗的臉養眼多了。」
  雷穎摟著芝蘭的肩,像個玩世不恭的浪子般,捏捏她的鼻子,接著在烈日軍團的擁護下往城內走去。
  「穎大人,」風少君喚住她。「你心中是否還為當年的事生氣,我奉陛下的命令接近你,在你看來我或許是背叛者;可是,對我而言,我只是忠於我的君王文森陛下,對他有任何危害的事,我必須加以剷除。」
  「你心中既認為如此,又何須對我解釋。」雷穎並未轉身,只是冷冷地道。
  風少君沈默片刻,才幽幽地道:「的確是不須再解釋什麼,少君只想讓你明白,雖是各為其主,但,當年做下這樣的決定,對我而言是相當大的痛苦,請你相信,在我心裡從來就不想讓你受到傷害!」雷穎回過頭來,絕倫的容顏是一片凜然。「本大人一點都不想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風少君!」她輕睨地掃過了他瞬然一變的面孔,轉身邁開步伐。
  「陛下應該告訴你宮中發生的事了吧!」風少君的話令雷穎再次停下腳步,卻依舊背對他。
  他的聲音繼續道:「穎大人,你向來自詡天下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救不出的人,如今你想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呢?他們的罪是確定的,當初你來不及挽救為你而犧牲的長老們,如今是絕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兒子死亡;如果劫牢,他們將永遠背上叛臣賊子的罪名,最快的方法就是換得陛下的特赦,但是要狂傲尊貴如你的穎大人朝陛下低頭,只怕殺了你都不願吧!」雷穎驀然轉身甩過披風,看著他,恍如冰亦如火的燦翠之瞳,充滿凝視的逼人。「你知道我最不能原諒你的是什麼嗎?不是你揭發了我,也不是你讓我敗得一無所有;在這場政變中,我不過就是輸了,輸得很慘,摔得很重,我雖不敢說無怨,卻十分明白這是失敗者該承受的結果。但是,你那擅於洞悉解剖人性,繼而殘忍地玩弄人心與情理的手段,是我最為不恥的;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永遠一副情操高貴地扮演著令人心與情理的仲裁者,以真誠的友情為盾,卻殘忍的以背叛為劍,在我心中,你的角色就是虛偽,而且是相當令我作嘔的偽君子。比起來,你後面那個傢伙要比你真實多了,因為他表現出來的就和他臉上的愚蠢無知是一樣的!」風少君全身一震怔在原處,眼睜睜地看著在烈日軍團簇擁下再次轉身離去的雷穎,他堅定地朗聲道:「穎大人,當年我曾發下誓言,我將忠誠獻予陛下,定將生命獻給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少君對你句句是真!」風將他的話送往前方已漸行漸遠的人,那銀髮之人卻未再回頭。其實風少君心中該明白的,此刻誓言是真或假,真君子或偽君子,對雷穎而言都不重要了,畢竟當她心中已認定此人不值得一顧時,那麼,永遠都別想她會再流連一眼。
  曾有一段時間,他跟隨在她身邊,跟隨在這個奇詭撥塵,無人不受吸引的光之天使身邊。
  她獨魅天下的中性風采——燦耀開朗卻同時帶著沈思憂鬱的神秘性格,她對屬下之愛護幾與生命同重,也因此,她的堅持可堪環境的歷練,卻不堪人心的傷害;所以這個平時熱情幽默的銀髮天使,在某些方面,是個相當嚴厲而薄情的人,對逝去的不再追回,已不屬於自己的更絕不回頭留戀,最不能容許的是背叛者,她的處也重情更重義,卻也因兩極的劃分,造成兩敗俱傷的痛苦!
  風少君緩然合上眼,當年的事,他們對彼此的看法,顯然各執一詞,卻無真正的對錯;或許,就如自己所說,這一切都是各為其主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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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3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穎大人,就算你不喜歡這種大會,臉上可不可以多少帶點敷衍的笑容,坐相有點望族涵養,看你這樣子根本是一團肉癱在椅子上。」芝蘭看著一旁坐在大椅上的雷穎,一臉意興闌珊的神情,懶散地幾乎滑坐掛在椅子上,背上的骨更是一根根都快跟椅墊做最好的接觸。
  而身後的烈日軍團,一反主人這副懶病上身似的樣子,個個雄偉地昂立在她身後,芝蘭,貝卡則向來是隨侍坐在她兩側。
  「芝蘭,如果你知道『無聊』兩字怎麼寫,就不會對我這麼說。」她懶洋洋地將目光移向眼前人潮洶湧的圓形大廣場上。
  白國一年一度的武技大賽,四周看臺上搭起各種棚子,最靠近君王身邊的皆是皇親貴族,權臣依階級劃分而坐,而如往常慣例,在這種公開場合,定能見到一金一銀兩座遙望相對棚子,金色是文森,銀色是雷穎,這兩大王者的位置,就如他們之間的對峙,永遠各據一方,從不相連並排。
  「那幹麼還非來這種大會不可?」還一副乏味要死的模樣,芝蘭沒好氣地問。
  「面子呀!」簡單明瞭的答案。
  芝蘭撇撇唇,頗受不了雷穎這副頭可斷,血可流,面子打死不能丟的驕傲。這個大會重點不在武技競賽,而在文森陛下領著他的人馬列席,重返白國的雷穎一舉一動幾乎都是外界矚目的焦點,對這種如果不出席將可能落人口實,說是畏縮的話柄,她是絕不干的。
  縱使如此,光瞧她那副氣虛力脫的樣子,芝蘭是怎麼也看不下去。「你至少做個樣子出來吧!看看貝卡沈穩自若的樣子,都比你有領袖氣質。」她的目光抬了抬雷穎左手邊的貝卡。
  「聽到沒,聽到沒,芝蘭讚美你喔,充滿領袖氣質耶!」雷穎詭笑地朝一旁正襟危坐的貝卡,擠眉弄眼地揮了揮手指。
  一聽到芝蘭的讚美,貝卡那原本嚴肅自持的面孔瞬間脹紅,再聽到雷穎的調侃,那一派正經的聲音更是開始打結走調。「是……是……芝……。芝……蘭……蘭蘭……。小姐……」他暗戀芝蘭暗戀到人盡皆知,平時只要一遇上芝蘭,他那嚴謹刻守分寸的形像就顛覆了,舌頭大到講不全完整的話是常有的。
  而原本癱在座位上的雷穎,向來也是不用等到他講完就捧腹大笑,身後的屬下多半可憐他們的隊長,只要遇到芝蘭就威風全無,再遇上他們那整人不落人後的主人,大家就真的只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很給面子地忍住不發出任何笑聲,也很明哲保身地不介入這種情況中,因為每個人都怕雷穎關愛的眼神會落在他們身上。
  光之天使最美,最邪,名號可不是憑空得來,雷穎整人的手段就和她絕塵的風采一樣,無人可比。所以,身為雷穎的近身護衛,烈日軍團每個人都有一個共識,就是寧願戰死沙場,也絕不要讓主人那帶笑的狡獪眼神盯上!
  「你明知道他會這樣,還老故意戲弄他。」芝蘭生氣朝雷穎發難了。
  雷穎的反應是趕緊又頂頂在旁的貝卡。「看到沒,看到沒,芝蘭為你說話了,你有希望,很有希望喔。」
  貝卡已經完全垂下頭,雙腳與雙手開始抖著,很努力地繼續接方纔的話,舌頭卻結巴到不聽他的指揮。
  雷穎笑到岔氣猛拍椅把,直到一股突來的氣勢衝到眼前,芝蘭幾乎撲到她身上用力揪起她的領子,杏眼大怒地罵道:「你想被掐死是不是,明明跟你說別戲弄他,還故意一再整他,什麼意思?」對著那張氣勢迫人,懸在眼前乍然逼來的面龐,雷穎的反應是伸出一根指頭用力搖頭著道:「注意,芝蘭,千萬注意,雖然你長得很漂亮,但是你絕對不適合突然放大在眼前,猛然一看嚇死我了,還以為鬼婆姥姥出來了!」「還在開玩笑——」芝蘭怒火從七孔衝出,揪領的舉動已成扼頸,一旁的貝卡盡力回復平常的樣子,清著喉嚨提醒道:「穎大人,芝蘭小姐,這是公眾場合,你們的……舉動已成為焦點了。」
  芝蘭這才瞥視週遭,兩旁棚子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連身後的烈日軍團也不自然地咳著聲示意,她只好改為掄起拳頭小聲地警告雷穎。「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你給我正經一點,還有回西皇殿我一定替貝卡修理你。」
  「芝蘭,聽說我是主人耶!」話雖如此,面對眼前之人那向來的潑辣勁,她總是反射地涎著一張陪笑的臉。
  「主人!」芝蘭嗤聲。「你是講笑話給自己聽還是給我聽呀。」她橫了雷穎一眼後才起身,繼續優雅地坐到一旁,彷彿沒剛才的事般。
  雷穎端坐起來,拉拉衣領,滿心埋怨自己當年幹麼找個悍婦當貼身侍女。
  這時場中的號角響起,競技大賽開始,各路人馬陸續進場。依白國傳統在武技大賽中,可不限用何種武器,且除了原定的比賽外,已受封為武將之戰士,可持劍指向在場想挑戰的對象,喚出對方的名字,被挑名者無拒絕的權利,但為避免成為弱者的受害之地,受指定之人必須與其實力相當,或在其之上的人。
  比賽一開始,銀色棚子裡的雷穎就伸個懶腰,換個姿勢坐。對她而言,這一年一度的武技大賽,雖是挑選武將人才的地方,但是端看日前的梅力剛,憑那種身手能得武技之冠,由此可知這幾年的素質有多低落,是以她一點勁也提不起來。
  小天在此時將茶端上。自從雷穎回到白國後,就將小天調到西皇殿,專門協助芝蘭打理事情,她乖乖巧巧的清新樣,很得大家的喜愛。
  還記得當時雷穎拍著麥金的肩,很有主僕之義地道:「阿金,雖然你長得不夠誠懇,一看就像個壞人,但是你妹妹弭補了這個遺憾,不用太感激我讓你妹妹到西皇殿來,你知道,你的主人生平最愛的就是幫助人。」
  麥金向來就是憨厚型的老實人,只要主人說什麼,他多半就惶恐地點頭跟感激就對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心中不敢講的是:就是深怕妹妹被雷穎影響成鬼靈精怪的模樣,才不敢讓她接近西皇殿。現下可好,妹妹自投羅網,他這個哥哥只好求上天保佑,千萬別讓妹妹那乖巧的特質被雷穎大人給改變了。
  「穎大人,請。」小天將茶奉上。
  看著小天那恭恭敬敬的樣子,聽著小天那柔柔怯怯的聲音,雷穎才有一種當主人的自傲感,真是跟芝蘭差太多了。
  她開始悔不當初被芝蘭那看來像個溫柔姊姊似的樣子給騙了,害得她向來威風八面的主人,都被身旁氣焰高漲的侍女給壓下,唉!雷穎自怨自艾地想,她就是太善良太樂於助人,才會有這樣的結果,看來,以後善事要斟酌地做才行。
  「對了,七天後解救長老他們的兒子弒君的事,你心中有何良策嗎?」芝蘭突然問道。雷穎剛回國就和風少君為了三位長老的兒子對上,七天後將是這三人的定罪大審,弒君是唯一死罪,雷穎將如何挽救,已成為宮裡和百姓間最大的關注話題。
  「沒有!」想都不想地回答後,雷穎繼續慵懶地喝著手中的茶。
  「那該怎麼辦?」芝蘭擔心了。
  「只有一個辦法了。」她將茶杯放到一旁,撫著面頰看似憔悴的樣子歎口氣。
  「是什麼?」芝蘭急切地問,連身後的烈日軍團和一旁的貝卡也豎耳。
  「我……我……只好……」她恍若悲劇女主角,不勝愁容地掩著唇道:「只好賣身給陛下,換取特赦了,誰教我長得這麼嬌媚可人,小鳥依人,楚楚動人,傾倒萬人,別人連項優點都沒有,我就偏偏有這麼多項,自古紅顏命不長,更何況是有才華的紅顏,我鐵定會是那最短命的,只怨上蒼,何苦將我生得這麼獨一無二,真是——」她還沒講完,芝蘭已將手中的茶往她頭上倒下!
  「幹什麼——」雷穎跳了起來,用力拂開頭上淋上的茶水。
  「什麼事都要開玩,你就不能嚴肅一點嗎?」芝蘭大叫。
  「嚴,肅!」雷穎用力說出這兩字後,馬上朝一旁的人叫著:「小天,馬上給我拿酒來,我喝酒最嚴肅了。」
  她這一說,旁邊的人全部臉色大變!
  「小天,不要拿。」芝蘭阻止。
  「喂,太過分了,明明是你叫我嚴肅的。」雷穎也火了。
  「你喝醉的樣子能叫嚴肅嗎?」「不然要怎樣才叫嚴肅!」兩人開始針鋒相對。
  「穎大人喝醉酒會怎麼樣呀?」一旁的小天不解地問著兄長,她心想喝醉也頂多胡鬧而已,何以大家都一副嚇到的表情。
  小天這一問,其他烈日軍團的人馬上靠過來,竊竊私語地告訴她第一手資料。
  「別人喝醉酒會胡鬧,可是穎大人一喝醉酒就會變得相當——正經。」
  「正經不好嗎?」小天不解。
  「穎大人一正經就要死好幾口人了!」烈日軍團透露驚人的消息。
  「呃,穎大人喝醉酒會殺人呀!」若真如此,小天可嚇到了!
  「她喝醉酒,很多人會自殺!」這句話是在旁聽到的芝蘭叫的,隨即再度衝著雷穎道:「你別忘了,上次你喝醉酒要貝卡穿女裝,扮女人跳舞,不願的話就是背叛主人,害得貝卡被你羞辱的男性尊嚴盡失!」「喂,芝蘭小姐,聽說他臉上的妝還是你畫的,還敢說我,我看八成是你妝畫得差,傷到貝卡的男性尊嚴!」雷穎也頂回去。
  「明明是你拉我起哄的,還——」「穎大人,芝蘭小姐——」更大的聲音喝斷她們的對罵,芝蘭嚇一大跳地抱住雷穎的手臂!
  只見貝卡緊握著膝上的拳,神色尷尬到無地自容地吼道:「要我說幾次,這是公眾場合,你們的舉動己經比會場還吸引人了,兩個都給我坐下!」「是!」雷穎連忙用力點頭地拉著芝蘭,兩人很乖巧地學貝卡將雙手放到膝蓋上,目視前方,正襟危坐!
  貝卡是甚少發飆的,在眾中他年齡最大,一旦動怒,就像個嚴格的兄長怒聲訓人,連雷穎都不敢不聽從。
  「看吧!他生氣,誰教你抖出來。」
  「誰教你說要喝酒嘛……。」芝蘭委屈又啜泣地講,貝卡從不對她大聲的,雷穎趕緊摟著她的肩輕聲安慰,這下兩人又很有情誼地靠在一起。
  身後的烈日軍團看習慣了,小天可看呆了。
  而對面的金色棚子,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文森,唇角始終揚著趣味,每每也總是笑著搖搖頭,這時他的眼中充滿縱容的疼愛。
  「看來,穎大人還是和兩年前一樣,總是喜歡和屬下鬧成一團。」拉德笑道,每年對面棚子的動靜,似乎要比競技場上的熱鬧。
  「穎大人向來如此。」想著曾經跟在她身邊的那段日子,風少君也不禁漾滿笑容。
  武技競賽進行至一半時,梅力剛的身形突然來到銀色棚子前,眾人尚沒料到他想做什麼,但見他己抽出劍來指向貝卡,挑戰之意相當明顯,瞬間一陣驚愕聲傳偏會場。
  烈日軍團之名幾與雷穎劃上等號,他們隨雷穎征戰沙場,個個皆為一時之選,領隊貝卡其領力更為高深,卻向來鋒芒內斂,白國的武技場對他們慣戰沙場的人而言,就像小孩子的遊戲,因而他們從不三與,更無人敢隨意挑戰烈日軍團。
  對梅力剛而言,不能忘記當天在城門口被雷穎和盧貝卡當眾嘲笑,既然對方是身份尊貴的皇室之人,他動不得,那就利用武競場教訓她身邊的人,報復當日的恥辱!
  「貝卡,既然有人不知死活,就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武將。」雷穎好整以暇地朝貝卡道。
  貝卡一笑頷首,接過屬下遞來的劍,起身步下棚子,進入廣場中,場外的人也都因這突來的轉變而充滿喧嗶。
  「梅力剛想做什麼?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打得過盧貝卡!太不自量力了吧!」金色棚子裡的拉德皺著眉,對梅力剛那種仗勢的狐假虎威他向來就沒什麼好感。
  「陛下,你看是否要阻止這場決鬥?」風少君問著一旁的文森。
  文森手指托著淡漠的俊顏,眸子一逕的清冷,他一笑地搖頭,目光直視對面的銀色棚子。
  雷穎環胸文疊著雙腳,怡然自得地望著場中央已開戰的兩人。
  「貝卡應該沒問題吧?」芝蘭卻不安地問。
  「可是……我總覺得梅力剛眼神不對,就怕他使詐。」芝蘭說出她的憂慮。
  「嗯。」雷穎聞言神色一正,凝肅地靜觀場人的打鬥。
  對貝卡而言,以他的能力應付梅力剛是游刃有餘的,心中卻十分明白梅力剛是為了報復日前在城門遭雷穎奚落之恥,再加上基於同為武將之心理,貝卡並不想讓他敗得太難堪,只是一再回身閃避他的攻勢,始終未曾真正出手還擊!
  「貝卡,」雷穎的聲音威凜的傳來。「不准再耗了,直接解決他!」主人一命令,貝卡手中的劍馬上出鞘,銀光一閃,劍流如電匹練,乘舞在持劍者的氣勁迴旋中。
  恍若第一次見到如此高超的劍術般,梅力剛震愕得毫無招架之力,綿密如兩的劍光逼退了他,在他四肢,胸口,臉上,皆劃上血痕,卻僅只給他警告,既未真正刺傷他,也未打落他手中的長矛,當場內場外都失神在這片劍影交錯時,貝上已回氣收劍入鞘,昂立在場中,看了前方那跪倒在地的人一眼後,轉身朝主人走去,場外的人暴起了讚歎的掌聲!
  「盧貝卡——」身後的梅力剛突地一喝!
  貝卡一轉身,一股白色粉末迎面撲來,猛一吸入鼻中心知不妙時,他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隨既發現自己全身痺的幾乎無法站起,突來的變化快得令人來不及做出反應,外場觀戰之人全部都錯愕怔住!
  「這就是瞧不起我的下場——」梅力剛躍身而起,迅雷不及掩耳地舉起手中的長矛,武器破空的聲音帶著誓在必得的殺氣,直往貝卡刺去!
  在眾一片錯愕聲中,貝卡眼看避不過這一道迎面而來的攻擊——
  「在競技場上,以如此卑劣的手法獲勝,你還配稱為武將嗎?梅力剛。」長矛在離貝卡胸口一指之距停住了,冷冷的聲音響起。
  「穎大人!」貝卡看著站在一旁握住長矛的雷穎,這時芝蘭和烈日軍團的兩個成員也來到場中扶起貝卡。
  眾人的情緒尚未自方纔的轉變中平復,雷穎的出現就令他們再之面另一波震撼。
  「陛下,這……。」金色棚子裡的拉德和風少君看向文森,從方才盧貝卡千釣一發時,他們就想出手,但他們的君王卻阻止了。
  而對現在的情況,文森也只是淡笑道:「看她現在的模樣,不想被遷怒可千萬別輕舉妄動。」
  場內的梅力剛則不敢置信,雷穎竟以手指挾住他的長矛,且任他如何使力都無法撥出長矛,彷彿那纖細的指頭,每一根都足以有他全部的力氣,他現在開始相信這看來如玉即碎的少年,傳言中的光之天使,擁有很大的力量了。
  雷穎面色一片嚴冰。「以貝卡的能力應付你何須武器,兩,三招就能將你擊倒,他敬你是武將才持劍應戰,沒想到你竟以如此低賤的手法陷害他!」說著,她已折斷了長矛的尖簇。
  拉力頓失,梅力剛往後倒,隨即折斷的尖簇由雷穎手中射出,沒入他的腿,血如注湧出,這下他真的爬不起來了!
  「我可不計較你的無禮,但要我原諒你對貝卡做的事很難,你難道不曉得,敢傷我身邊的人,無論是誰,我都不會饒了他!」雷穎的眉宇迸出令人悚懼的寒意,帶著令人顫抖的氣勢走向他。
  殺氣,可怕的殺氣,哪怕連梅力剛這等魯莽之人都能感受到,他嚇得撲倒於地,拚命地嗑頭哀求。「穎大人,小的是一時湖塗,絕不是有意傷了盧隊長,您是皇室之貴,大人有大量,何必為我這種無知的小人物生氣,求求你饒了小的一命——」見他這副苟且乞命的樣子,嫌惡的感覺讓雷穎充滿殺人的衝動,這樣的人也配傷貝卡。「你連身為武將的尊嚴都沒有,又何必活在世上——」她叱聲一喝,火焰的光芒在她手指中劃出,就要往前方的人疾劈而去,卻被身後的人緊握手臂。
  「貝卡,做什麼?快放開,這種人不值得你為他求情!」雷穎怒聲地道。
  「穎大人,他畢竟是侍衛隊的武將,隸屬皇家,當眾殺了他等於是不尊重文森陛下,這是競技場,文武大臣都在場上,神殿的祭師更一直想抓你的把柄,現在動輒得咎呀,殺了他會招來麻煩的,三思呀!」貝卡在芝蘭和同伴的扶持下,用盡剩餘的力氣,緊握住雷穎的手臂,深怕她一衝動就放出殺人的法力。
  「他傷了你呀!竟敢當我的面傷你,誰都不能在我眼前傷你們任何一人,否則就以命來抵——」雷穎吼道,拉過被握住的手臂,對身邊之人的維護她看得比生命還重,此刻她已怒到理智幾失!
  「穎大人,你冷靜一點,貝卡說的沒錯呀——」芝蘭急忙拉住要再揚起手臂的雷穎,貝卡和一旁的兩個烈日軍團之人,都拚命地抱到已漸失控的她!
  而一旁的梅力剛在聽到盧貝卡的話後,像抓到救命護身符般,馬上昂首大笑地道:「對,我身後的主人是文森陛下,就算穎大人你貴為皇室貴族的第二殿下,也不能公然挑戰文森陛下,這可是大不敬的冒犯罪!」這句話令雷穎綠瞳激出高熾的焰火,猛然提臂震開身旁的人,犀利的眸光直往金色的棚子,鎖住始終高坐在王位上神情莫測高深的人,雷穎的唇角揚起魅冷之笑,腰上的軟劍倏然出鞘直指文森,場外一片訝異聲浪,身後的屬下更倒抽著氣。
  「陛下,何不下來說話!」銀髮下的綠瞳湛熠如野,紅唇抿出傲然的凜絕之笑,在這競技場上,雷穎高傲地持劍挑釁自己的君王。
  「穎大人——」身後的屬下驚叫地想上前阻止她。
  「退回去,敢再阻止,我就掀了競技場!」她並未轉身,只是冷冷地道。
  深知雷穎說得出做得到的個性,芝蘭,貝卡和身旁的兩個屬下為免自己的主人做出更令人震撼的事,只好退回原位。
  而一旁的梅力剛則對雷穎的行徑駭然已極,在白國文森個性之飄忽,和那一旦狠起來的凶殘手段,無一不令人膽戰心驚,沒人敢輕觸龍顏,更別說挑戰,現在他的確萬分後悔惹到這個真實個性竟如此瘋狂的光之天使!
  金色棚子的拉德和風少君擔憂地看著文森,他們的君王面對廣場上持劍挑戰的銀髮之人,熊度穩然未變,唯有那雙子夜之瞳幽邃的抓不到半點思緒。
  而兩旁屬於朝臣的棚子,擁戴文森和雷穎的人馬,為了各自的主人已起了激烈的爭執;另一旁神殿的祭師們,對雷穎公然放肆的舉止,早湧起了反感的討伐聲。
  當文森和她那怒目瞪視的綠眸深望一眼後,他緩緩地起身,卻不走下場中,只是揮過手,一道如冷電般的光束掃出,射入場中,穿過梅力剛的胸口,他連叫都來不及叫,便已橫屍倒於沙場中,一時間眾人全屏息地靜下來了!當場殺侍衛隊的武將是不尊重君王,但如果是他們的國王親下殺手,可就沒人敢吭聲了。
  文森朝雷穎淡然一笑後,在身旁的拉德和風少君護衛下,轉身離開。
  「站住——」雷穎豈堪接受就此落幕的事,她縱身飛出,翩飄的白衣輝映如虹的劍影,如狩獵魂般的雷霆劍氣,直往文森而去!
  「陛下——」眾驚愕大叫,包括場上的芝蘭,貝卡都嚇住了!
  文森頭也不轉地就伸手握住她這疾刺而來的劍,毫不住乎劍刃在掌上刻劃出鮮血,猛力一拉,將雷穎甩出,對方卻一落地瞬即躍起,手中的劍再度朝眼前的人展開驟然的威力!
  對此,文森面色一沈,眉目凜出精光,一道氣勁懸空激出,狠狠劈中雷穎,雷穎痛然一叫身形頓落於地,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時,手腕已遭文森攫住。
  他如君臨天下的征服者般,掃視著蹲跪於地上的她,扣緊她手腕的命門,冷傲也道:「臣服於我,否則你一再地公然挑釁我的權力,不對你做出懲治,朕如何在臣子間樹立威信?」雷穎揚起倔強的臉龐。「臣,什麼字都會念,就是不曉得這幾個字的音怎麼發,真是可惜呀,陛下!」她蓄意加重開頭的字,冷笑著。
  文森目光一閃,再睜開時,充滿肅然的絕意。「在這個時候,頑抗不是明智之舉吧!你應明白我只要一吐勁,當場就可震傷你,不想受到懲罰就臣服於說,快說!」「穎大人,又何必逞這一時之意氣,陛下如此做,也是要給眾臣子有個交代,並非蓄意為難你,你就退一步吧!」風少君在旁憂心地道,拉德也苦勸地說著。
  雷穎撇過頭,桀驁不馴之意明顯,文森淡漠的眸湧起怒芒,寒著聲道:「冥頑不靈!」他猛然一握!
  「呀——」淒然的叫聲,隨著直透心扉裂骨之痛,由雷穎口中發出!
  「陛下!」風少君和拉德驚訝地叫著。
  「穎大人——」芝蘭,貝卡和烈日軍團的人也已趕快,見到這一幕莫不神色遽變。
  雷穎的手腕尚握在文森手中,她緊閉著雙眸,抿咬的唇瓣已淌下血來,顯然痛苦難當,卻將手上的劍插入地上,驕傲地硬是撐住自己不倒的身軀。
  「陛下,請息怒!」週遭眾人和隨後趕來的臣子全跪下請饒。
  文森有片刻的默然,深望著手上的人一眼後,才放開她的手,而雷穎那持劍的手已垂下,隨著那失去意識的身軀緩緩倒下,他眉宇間閃過一絲異樣的複雜,繼而淡垂著眼瞼,頭也不回地甩過夜幕般的披風,轉身離去。
  風少君和拉德是文森的隨身之將,只好憂心忡忡地望了雷穎一眼,隨後跟上他們的君王。
  「穎大人——」芝蘭,貝卡扶起昏迷的雷穎,烈日軍團和其他老臣全圍上來,關切地問著。
  「不行,她手骨被震碎,連心脈都受到衝擊了,快,快叫御醫來!」芝蘭檢視著雷穎受創的程度後,哭著大叫,一旁的人早已緊下去傳令。
  「穎大人,穎大人,貝卡馬上帶你回西皇殿,御醫快來了,你再忍一會兒。」
  抱起雷穎,他不停地對著懷中的主人道。
  而雷穎縱使昏迷,也只是痛苦地咬牙蹙緊雙眉,芝蘭見狀,哽咽地道:「你……到底為什麼呀,何苦一再觸怒陛下,讓自己受這麼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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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白雲依依的舒捲,綠醉了湖水波光。
  風輕輕地吹,帶來了喃喃低語。
  從雲端灑下了晶瑩光點,拂亮了你可愛的睡容。
  輕輕柔柔地不沾世俗塵埃,一切都將是溫柔的寂靜。
  清亮的歌聲在西皇殿響起,雷穎坐在水池邊,支著白紗纏裡的左手腕,悠悠地低唱著這首自她有記憶以來便像烙在心海裡的歌。說不出從何而來,記不全整首詞句,但,每當唱起這首歌,就像喚起了那失落已久的記憶,片片段段,縹緲的在腦海中盤旋,卻如隔紗的影像,更如難捉的風,朦朧不真。
  看著池中的女神雕像,細刻的窈窕身段形態栩栩如生,手上抱著石雕瓶,如瀑的水泉不停地由瓶口傾灑而下,瀰漫淡霧的水氣,激起顆顆的晶瑩之珠,猶如化水的琉璃,炫彩耀人。
  一如往常,每當她望著水面時,經常在心中浮起一雙女性的紫眸,那是一雙漾著淡淡憂綠的眸瞳,總是溫柔地望著她,卻充滿思念與哀傷。不可思議的感受,這雙紫眸伴著她的成長,甚至與她同悲同喜,尤其隨著年齡漸增,她更能明確地感受到一股越過時空而來的悸動與呼喚。
  憶起兩年前她出事時,沈悲如撕心般埋覆了她,禁不住這快被淹沒的感覺,她將自己鎖入重重樓閣中,不願再有悲苦與哀樂,而那雙凝望她的紫眸竟也像心碎般落淚,她彷彿聽到了那一聲聲痛楚哭嚎直入她封閉的心裡,她像看到了那顫然灑下的珠淚,顆顆如針刺穿了她,她萬般的不忍再讓這雙紫晶之瞳落淚,卻不知該如何讓她明白,由始以來,她們雖能明顯地感應著彼此,卻無法跨越過一道無形地阻隔在她們之中的鴻溝。
  她撫著水面所映出的自己,銀色的發,翠綠的瞳,她不禁蹙眉,記憶中的紫瞳,每當傷心時,就如暈開的綠霧般,是那麼的哀傷欲碎,深深牽動了她,她多想告訴這紫眸的主人:「請你不要難過,不要流淚,為何我總是讓你落下傷心的淚……。
  為何……」
  「穎大人!」一雙健臂攬住了即將傾入水中的她。
  雷穎一震像猛然清醒般,望向擁住她的人,貝卡的神情充滿濃濃的關心。
  「你沒事吧?」他放開了她,憂切地問。看雷穎方才望著水面的樣子,整個人像連意識都抽離般。
  「我沒事,你別擔心。」她搖著頭,看著眼前澄澈的水泉,好奇怪的感覺,好像憑著這股思念就能溶入水中,找到這紫眸的主人,尤其最近她對這股呼喚的感受越來越強烈了。
  「你的傷不要緊吧?」「早沒事了,是你和芝蘭硬要我多觀察兩天,不肯讓我解下紗帶。」她頑皮地朝貝卡動動露在外面的手指。
  「短短幾天就能恢愎這麼快,是陛下後來親自為你療傷的結果,以後別再這麼做了,你讓大家很擔心呀。」貝卡帶著幾許兄長的訓示道。
  幾天前在武競場上受傷後,貝卡剛抱她衝回西皇殿時,就發現文森已等在西皇殿。當時他未置一言地接過昏迷的雷穎,摒退週遭眾人,親自包裡她手上的傷,以自身的靈療能力輸給雷穎,他照料了她一天一夜,直至她穩定了後才離去。
  雷穎聽見貝卡的話只是別過頭,淡淡地道:「這是他賜的,沒什麼好感激的。」
  「穎大人,再怎麼說,你都不該在眾人眼前一再挑釁陛下,你這樣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待他說完,雷穎就受不了地舉著雙手。「貝卡,你越來越像老頭子,囉嗦又嘮叨,我出去走走,這幾天老困在西皇殿,悶死人了。」
  看著雷穎的背影,貝卡一歎,這時芝蘭由他身後走來。
  「你感覺到了嗎?」凝望著眼前主人漸遠的身形,貝卡意有所指地問。
  芝蘭點頭。「從在泰坦神國見到陛下,回到白國以後,她雖然看起來和往常一樣,但在她心中那股自我傷害的傾向是越來越嚴重了,現在她下意識就會將自己導向負面的情緒而不自覺,真是令人擔心,她好像隨時在做一場毀滅的賭注。」
  貝卡悠悠地望向天際,記憶走叵了遙遠的當年,那蘊涵信任的承諾和托付,一切都像昨日的對話……
  「你能夠將她看重於自己的生命,奉她的話為圭臬,保護她,照顧她,無論她想做什麼,你都能盡一切力量幫她嗎?」當時對著貝卡講這些話的人,平時總是清冷淡漠的面龐早已不復存在,他深深望著眼前在草地上一個約莫八,九歲的銀髮小孩,眸中盈滿溫柔,彷彿看著眼前的人,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力量。
  「哪怕她要我背叛你,甚至殺你,也都無所謂?」看著眼前的人,他對前方的銀髮小孩所露出的溫暖神色,和他全身所散出的感情,在在都不是貝卡所聽聞的君上,是以他貿然地開口問出。
  聽得這些問題,對方只是釋然的一笑。「是的,哪怕是背叛我,殺我,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你都要幫她完成。去吧,到她身邊去,只要你接近她,就會知道,不用對我承諾,你自會為她傾盡一切,她有擄獲人心的力量,任誰都想為她張開保護網,追隨她,哪怕是天上黃泉亦在所不惜。」
  冉冉的白雲,徐徐的微風,回顧至今,貝卡已能明白這幾句話,跟隨在這銀髮天使身邊,數年來伴她走過一切喜怒哀樂,哪怕付出生命,哪怕天上黃泉,他都只想張開最好的保護網,維護今生唯一的主人,希望陽光能常在她身,讓那燦爛的笑容永遠綻開。※※※
  雷穎一走離西皇殿,確定已脫離屬下注視的範圍後,馬上將手上的紗帶解開。
  「明明沒事,還要我纏著,好像我傷得多重似的,別人看到還以為我這麼不經一擊。」死要面子,絕對是她的個性,尤其到外邊來,更絕不能讓別人見到堂堂雷穎大人裡傷的樣子,多損她美好的形象。
  「穎大人!」一個問候聲突地從後面傳來,嚇得雷穎趕緊又繞回去,怕是屬下跟出來,這也很傷她體貼屬下心意的好主人形象,唉,完美的人真難演!
  「你的傷好多了嗎?」再聽清楚那問候的聲音,雷穎又懊惱地將紗帶解開,嗟,風少君,理他做啥!
  「明天是長老之子弒君的審判大會,你心中已有對策了嗎?」見到前方的人未有理會他的打算,風少君只好轉移話題。
  「幹麼,你大發慈悲,想貢獻對策呀!」雷穎解下手中的紗帶後,懶洋洋地轉身問著。
  「你現在唯有兩個選擇。」風少君眸光異亮地望著她道。
  「哦?」雷穎有趣地挑眉。
  「一個是聽從陛下的話,換取特赦,甚至你點頭答應下嫁陛下,那麼無論你想要什麼,陛下都會為你達成。」
  「風少君,昨晚如果沒睡好,就回去睡飽一點,大白天的別老說夢話!」雷穎掠過耳邊的銀髮,無聊地想走過他身邊。
  「穎大人!」風少君卻突然在她眼前以單膝之禮跪下,見他那突來的異樣之態也拉住了雷穎的腳步。
  「穎大人,我能斗膽請求你放棄這一切,跟我走嗎?」他執起雷穎的手,在她反感地想抽回時,他卻緊握住,在手背上印下一吻,誠然地道:「當年我雖奉陛下之命接近你,但從見你第一眼開始,對你的仰慕就已深植心中;這兩年來,我並不後悔選擇對陛下的忠心,卻萬分後悔沒有將你保護好,讓你受到這麼大的傷害,武技場上見你和陛下之間的一切,令我深覺,唯有遠離白國才能避開你和陛下這萬般的糾葛,少君願意為你獻出生命,但求你——」「放肆!」雷穎扯回被握住的手,一掌摑過他,火怒地道。「想想你自己什麼身份吧!再有這種舉止,我會親手殺了你!」雷穎憤然地轉身拂袖而去,留下在身後深望著她,繼而仰天喟然的風少君。
  再度走回西皇殿的雷穎,已經受不了的邊搓著手,邊自語怨道:「做什麼每個人都要把命獻給我呀,以為我很好過嗎?芝蘭,貝卡還有烈日軍團,就已經有十四個人了,如果再加上你一個風少君,呃,十五個,還真能湊成整數哩,沒想到我年紀輕輕就背那麼多條命在身上,好像我很短命似的,光想疙瘩就滿地掉!」「穎大人!」另一聲口氣不好的呼喚聲傳來。
  「跟你說再有這種舉止,我殺人了!」雷穎想也不想地轉身就罵,卻見到前方比她臉色更不好的女子。「芝……芝……蘭……」她趕緊又轉回身,從懷中取出紗帶,以最快的速度纏回去。
  「我只是來幫你換紗帶而已,你想殺誰呀?幹麼又轉過身去?找你找得要死,還有,你也不是貝卡那種忠厚型的,學他講話結什麼巴呀!」芝蘭沒好氣地拎著藥箱朝她走去。
  「沒有,我手痛嘛,按摩一下。」雷穎再轉過身堆滿笑容,卻是滿頭大汗,朝走來的芝蘭抬起手,用最和善又像個傷者的聲音道。
  「手痛,你傷還沒好?」芝蘭果真關切地執起她的手,繼而面色一沈。「我說穎大人,聽說你傷的是左手,這會兒紗帶裡在你的右手,是代表什麼?」「啥?」雷穎眨大眼,看著洩了底的雙手,轉圜地道:「我是想……。包著右手,可……。可以平衡左手,血液一暢通,不會左右大小不均,這樣……」
  「我看你全身都纏滿紗帶,平衡全身好了!」不待她說完,芝蘭將手中的紗帶全往她身上纏去,對這極不合作的傷者,芝蘭心中之火已一天大過一天。
  接著她拎著藥箱哼的一聲,轉身走人。留下裡得如白人乾一樣,拚命跟紗帶纏鬥的雷穎。※※※
  審判廳的大殿上,雷穎和兩個執事的長老列位最高席,風少君為主導的審判者,負責在殿下宣讀著判文。而依例君王並不出席任何審判,只聽取報告結果。
  大殿上跪著三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兩旁幾位聆聽的大臣,在這樣的審判會中,除非相關人物,是嚴禁進入殿上,是以,其他關切的人只能在殿門口外注意著裡面的發展。
  殿外,芝蘭看著風少君已在宣讀審判結果,她不禁憂慮地問一旁的貝卡:「穎大人從頭到尾都甚少發言,她心中究竟有什麼打算?」貝卡搖著頭。「她只說自有解決的辦法,就沒說什麼了。」
  「可惡,她這一次到底賣什麼關子,審判都已經到尾聲了,還沒見她有動靜。」
  芝蘭嘟囔道。
  「再看下去吧!穎大人既說有辦法,就一定能解決的。」對主人的能力,貝卡向來深具信心。只是他不明白,雷穎說她一定能成功挽救三位長老之子,卻要他們待在西皇殿,別來觀看這場審判,究竟為何?眾人不解也放心不下,芝蘭,貝卡只好偷偷地來到大殿門口,觀視裡面的情況。
  當風少君宣讀完判文,對著他們三人所犯的殺君大罪毫無例外的是死罪時,他看向雷穎問道:「穎大人,對這個判決,你可有任何異議?」雷穎自始至終只是支著螓首,聽到風少君這一問,唇上又抿起那抹笑謔。「我說有,就能夠免了死罪嗎?」對她慣有的刻薄嘲弄,風少君也只是泰然一笑。「如果穎大人沒有任何辯駁,這個叛文就要在三位長老和幾位大臣面前做成裁決,一旦定了,就算是陛下的特赦也無效了。」
  雷穎剎那的默然,她注視著眼前的三個人,問道:「你們後悔當初的作法嗎?
  對這樣的判決是否害怕?」三個人互望一眼,其中年齡最大的開口道:「當初既會決定做這樣的事,心中就已預料會有這樣的結果,我們並不怕死,先父們都是老國王的遺臣愛將,無法接受的是文森陛下如此逼迫親生父親,弒君或許是大逆不道,但身為人子,我們豈能什麼都不做,穎大人是老國王臨終前最後的托付,如今能在臨死前,見到穎大人你重返白國,也無怨了!」至情至性的話令人動容,雷穎閉上了眼,像看到了當年三位長老為保護她,不惜扛起反叛之罪,斷然地在文森眼前自刎,他們的犧牲終換得文森點頭,允諾她離開白國,幽幽的往事,再回首已是深深的喟歎。
  她睜開眼的眸瞳湛亮,開口的聲音蘊涵憂柔。「夠了,你們為我做的夠多了,這一切本就我該承擔,誰都不該死,尤其不該再為我!」她轉頭朝一旁的長老問道:「我記得白國有一條律法,它為了給死囚最後一線生機而設,雖年代甚久,卻在前幾代的君王主政時有過例子;在那條法令中,明載道:無論身犯何罪的死囚,只要有一個身份尊貴之人,甘為其受利刃穿身之苦,就能得到無罪的赦免,先決條件是這個身份尊貴者,必須與囚犯毫無牽扯和血親關係,是吧?」長老點頭說道:「確是有這條律法,當初寫下這道令的是一個受人尊崇的老者,他說,既然一個身份尊貴者願冒生命的危險保全死囚,那麼這個犯人其人格定有過人之處,為尊重這份以命相殉的節操,無論此人身犯何罪,都得無罪赦免!」風少君皺眉,初次聽聞此項法令。「身份尊貴?該如何定義?」照此說來,任何一個罪大滔天的死囚,只消被一個身份受人議定為尊貴者,為其受刑,便能逃過死劫,豈非太無天理。
  「身份尊貴者並非誰都行,」像知道他的疑慮,另一個長老慎重地道。「在定論上只有幾個要點,卻少有人能到標準,就如皇室中人,也必須是具有儲君或者殿下身份,再者擁有輝煌功績,還是深受人民擁戴的知名人物。」
  「如果同時擁有這些特點呢?」雷穎突然道。
  不料她有此一問,長老笑道:「很難吧!在白國也只有你和陛下同時擁有這些特點,否則……」接著突然停口了,像知道了眼前的人想做什麼。
  雷穎卻瞭然於胸的一笑,她起身朝站在堂中的風少君伸出手,一股氣勁的力量倏地將他背上所背的劍抽出鞘來,飛到雷穎手中。
  「她想做什麼?」在殿外的芝蘭見此,愕然地拉著貝卡質問。「穎大人究竟想怎麼做?」貝卡蹙鎖著眉,別過頭,心中已知雷穎此刻的想法,卻無法對芝蘭說出,該阻止嗎?深究目前的情況,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但是……
  「難道她……」芝蘭看向雷穎,心中有了答案,卻不願也不敢正視,恐懼和慌亂開始在心中湧起。
  而站在前方高位上的雷穎,對著殿堂上風少君道:「你重律法,做事更愛引經據典,今天本人就以你最重的法讓你心服!」雷穎突然綻出一抹厲絕冰艷的冷笑。
  「有一點你說的沒錯,天下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救不出的人,用盡任何手段,我都會達成目的!」她毅然甩過手中之劍,森寒的利刃,在眾人尚來不及意會的錯愕中,猛然提起一劍穿身而過!
  芝蘭尖聲大叫,眼睜睜地看著長刃刺入雷穎的胸口,穿過背脊,鮮血激灑而出,貝卡接住當場倒下的她。
  「穎大人——」殿上更是一片慌亂的驚叫!
  風少君在瞬然的震愕後,馬上衝過去,而雷穎卻舉手制止他的靠近,她依然昂挺著,過度的痛楚雖僵硬了她面上的表情,但那出聲的口吻卻是堅定地。「如果……
  ……敢再動那三個人一下,你就是……不尊重律法,冒犯我這個身份……尊貴者,到時該有罪的可就是你了……風少君……」
  對著完全怔住的他,她扯出譏誚的笑容,卻又猛地咳了起來,殷紅的血絲自唇角淌下,劇烈的穿身之痛,令她踉蹌地顫了一步!
  「穎大人……」風少君和底下的三位長老之子想扶住她。
  「不准靠近她。」一個威嚴的聲音,隨著一抹黑色的人影在她身後成形,男性的手臂握住她的雙肩,冷然地道:「站好,既用這樣極端的方法解決事情,就勇敢地面對下去!」「陛下!」見到來人眾人趕緊跪下!
  文森撥然高挺的氣勢,倨立在雷穎身後,那雙淡凝清冷的眸,看著底下的人,是一片深不可測的幽邃,他嚴峻地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不准再提起任何當年叛變的事,三位長老和他們族人也將不再背負反叛者的罪名,朕的天使所流的每一滴血,都不是你們能承擔的,今後若再有任何流言蜚語,朕將以冒犯皇族名義重懲!」說完他抱起雷穎轉身消失在眾人眼前,留下殿下為方纔的震撼餘悸未定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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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31: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痛,刺骨的痛,這劇烈的感覺,哪怕是戰場負傷,都未曾有過這般的痛顫,從沒想過自己能將自己傷得如此之重,渾噩的暈沈,身體像漸漸冰冷,她卻還是能感覺到那穿身的利刃被猛然逼出,瞬間,胸口有如被活活割開般,意識隨著一灘灘流失的血已漸失去。
  「以這樣的手段解決自己,你是真想救人,還是想逃離我——」凜然的聲音劃入她深層的意識,一股男性的氣息完全籠住了她,熟悉的感覺與怒火,是他!
  且聲音的主人正伸手解開她的衣服!
  不,不要,下意識的她用力掙扎,卻是徒勞無功的,因為尖銳的痛楚令她連聲音都喊不出,更遑論反抗,只能任憑衣服被解開,任憑心中痛苦的吶喊,奔竄在這失去力量的身軀。
  往事的回憶湧來,激動的鮮血再咳出口中,她能感到那雙手的主人一震!然而,對方依舊撫上了她裸裎的負傷之處。
  不,不要碰我,不要解開我的衣服,衣服就像她心的屏護一樣,一旦失去,就像心赤裸裸地袒裎,她不要,尤其不能對他……
  腦中所有記憶卻是那麼痛苦鮮明,就像一道永存身心的烙印,她抹不去也忘不掉。心中的某處像隨著這穿身的劍而缺了口,緊鎖的成長歲月源源流出——
  戰鼓的呼聲,淒厲的怒吼,可怕的令人毛髮悚立!
  在夢中那扭曲的影像,是一群群猙獰殘戾的人,殺盡逃亡的老弱婦孺,四周滿是濺血的哀嚎,大家逃不過屠殺的命運,屍橫遍疇在乾枯的水池邊,頹圮的宮殿在大火中燃燒,子夜的黎明竟像可怕的人間地獄。
  亡族了!埃尼爾族的人趕盡絕,我皇一族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女王陛下,快點抱著綠公主走吧!大劫已到,此刻就算逆天,也定要保我皇一族王室最後的血脈,萬不可斷了這唯一的希望……
  幻光球呀……你聖潔的光芒將再度照耀我皇一族的遺孤……永續我皇一族百年的大地之光……
  赤灼的熱力瞬間在胸口燃起,令人難以承受的哀戚,總是輾轉輪迴在夢境裡,可怕的令她痛哭大叫——
  「穎,穎沒事了,那只是噩夢,你睜開眼看看,它並不在你身邊呀!」沈穩的男性聲音,經常撫著她的額頭,輕哄著她。
  緊含的眼瞼微啟,晨曦的金色光芒刺眼地射入,浪濤的潮夕,直至映人眸中的大海景色,無邊的壯闊,洗滌不安的夢境。
  她抱著聲音主人的頸子,緊埋在他的頸窩中,開始汲取他的溫暖,驅走心中的不安。日出的朝燦灑染他們,而抱著她的人撫著她不久才轉成銀絲般的發,靜靜地站在海邊,直至她再度沈睡在他懷中。
  三歲的雷穎經常為噩夢所纏繞,為此,她夜夜吵得不願入睡,任誰也哄不住,唯有文森抱著她時,她才能安靜下來。
  此後文森經常抱著她來到海邊,有時說著一整夜的話,有時無言地靜聽著海潮,就這樣,雷穎在三歲時,幾乎都進不開這能趕走她噩夢的懷抱,直至五歲,文森在她耳上鎖上碧靈,那噩夢才遠離了她。
  森林的狩獵場上,一個策馬如風的銀髮少年,追著一隻狂奔的野狼,少年俐落地搭起手中的弓,眨眼間,箭矢劃空射去,前方獵物應聲而倒,身後的烈日軍團個個為主人鼓噪叫好。
  「看來穎殿下的狩獵能力,眾人已望塵莫及了!」幾個隨行的老臣們更讚美道。
  「這是幾位叔伯們的禮讓,才能讓我這個後生晚輩專美於前。」十三歲的雷穎,身背長弓箭矢,銀髮狂野地散在主人肩上,雖尚屬年少,眉目間已具凜然的英氣,修長的身形顯得清逸。
  「你這鬼靈丫頭,若真是男子,天下只怕都在你掌握中,看得我們這幾把老骨頭汗顏,真是該退休了,這個時代不屬於我們了!」老臣們對此也多是感歎。
  「可是我就只要你們這幾把老骨頭,還有義父和烈日軍團永遠留在我身邊就夠了,沒有你們,天下於我何月,所以,誰都不准離開我,知道嗎?」
  對她霸氣十足的口吻,烈日軍團已是習慣,老臣們也多是撫鬚大笑。「你這丫頭,不屬凡俗女子,在男子間又膽色過人,一身先天之能和霸道的氣焰,真不知究竟從何而來!」在白國,弗克林國王的義女雷穎殿下,最受老臣們的寵愛。
  「你們寵出來的嘍!」她甩過手中的弓架回肩上,對自己異於常人的容顏和舉止所招來的褒貶,她習以為常。
  就在眾人決定繼續往林中深處時,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穎殿下,各位大人——」一名皇宮侍衛朝他們快速地奔馳而來。
  「發生什麼事了?」一旁的老臣皺眉問道。少有在狩獵時發生皇宮特使前來傳報消息的事。
  「穎大人,宮內出事了!」來人一見雷穎就跪下急道。「文森皇子和陛下發生衝突,陛下當場發病倒下,宰相命小的趕來通報穎殿下你回宮!」
  「義父倒下!」雷穎大驚,迅即掉過馬頭往皇宮奔去。弗克林國王近幾年身體違和,御醫已多次警告不得受刺激,否則將危及生命,眾人都小心地防範,沒想到還是……為何文森和義父始終不能和平相處,他們不是父子嗎?
  當雷穎衝進弗克林的寢宮時,幾位大臣圍在床邊輕聲私語著,一見到進來的人,眾人連忙行禮。
  「陛下怎麼樣了?」她來到床邊,發現床上的弗林克神色蒼白地沈睡著。
  「御醫來過,已穩定情況了。」旁邊的老臣說著。
  「義父……」雷穎看著昏睡的老者,嚴聲問道:「皇子呢?」將自己父親氣到病倒,始作俑者居然不在!
  「皇子方才帶著侍衛隊出皇宮城了。
  怒火掠過綠瞳,未理眾老臣的叫喚聲,雷穎已憤然地轉身衝了出去。
  「全部停下!」叱吼的聲音由高崖上傳來,讓崖底下行進的隊伍全部一愣!
  「穎殿下!」眾驚愕地看著站在高崖上的白衣少年。
  「停下,否則我不客氣了!」雷穎抓下肩上的弓箭,瞄準底下的人,厲聲道。
  「皇子,這……」拉德看向前方的主人。
  「繼續走。」文森始終堅定地坐在馬背上,斷然地命令,不曾回過頭。
  在高位的雷穎見狀,手中的箭毫不猶豫地朝為首之人射出,且是接二連三的拉弦疾射,卻都在快接近對方時,應聲折斷!此時她耳上的碧靈藍光燦出,一道不同於先前的雷霆之箭,帶著火簇之光風馳射去!
  「給你力量可不是要你拿來對付我!」文森雙眸一瞇,兩道寒光由主人手中彈射而出,一擊打下火光之箭,另一擊往她而去!
  疾來的光速如流影,卻是帶著警告成分居多,雷穎側身避過,卻踩滑腳邊的落石,瞬間,那白衣的身形由崖上下!
  底下眾人訝然大驚,卻見她落下的身軀,被一道光印包圍,將她送至一雙展開的健臂。
  「好了,別再跟我玩這種把戲,你的能力我會不清楚嗎?」文森淡冷的聲音對著懷中的人道。
  「卻還是讓你出手了不是嗎?」她睜開眼,竄過一抹詭黠的神情,迅然直起身形,一把匕首抵住他的頸脈。「回皇宮,你將義父害成這樣,也該負起責任吧!」
  「你以為一把匕首就可以制伏我!」
  她冷笑。「是不能,但是,你該相信無論你想施展何種方法,我的匕首都會比那更快劃過你的頸子,可別忘了,我是你一手調教的。」雷穎相當明白自己的能力不是文森的對手,唯一的機會便是貼近他,無間隙的距離,讓他無論想以法力或咒術,都難有施展出的空檔,這也必須是制住他的人擁有高深的能力才行。
  「皇子,穎殿下……」拉德想阻止,卻不知該如何做。
  「你們先走,我隨後會合。」文森命令道。
  拉德不安地望了一眼,才領著身後的人先行一步。
  「回皇宮,現在!」雷穎將手上的匕首更抵進他頸裡。
  文森的神情一掃先前的淡漠不興,他露出一抹邪笑。「你相當明白貼近我是唯一制住我的機會,而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得了我,你用的是我對你的心意,自小你的眼就一直追著我,怎麼年齡稍長就這麼無情,真令我傷心呀,小傢伙。」他捏捏她的下巴。
  雷穎未理他的調侃,冷哼地道:「皇子,你並不比我善良,對你這樣的人,不擇手段是最好的手段,只要能制伏你,再大的代價我都會付出,跟我回皇宮見義父,你有靈療的能力,一定能幫助得了義父。」
  「首先,我得告訴你,我巴不得那老傢伙死,絕不可能去救他,還有你真想用這樣的方法制伏我,先決條件就一定要狠得下心,否則……」文森猛然攫住她的手腕。「反為我所制,你就是自討苦吃了!」他用力扣緊掌中的柔荑,直至匕首由她手中掉下!
  「穎……」他撫上她的腰際,另一手的手指根根纏上她的頸子,無形的曖昧親暱,將雷穎完全定在他懷中,他輕囁的唇在她耳畔低撩。「別再幫我父王,到我身邊來,我已掌握白國大權,不用等老傢伙傳位給我,白國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我是絕不會讓你逃掉!」
  「放手,唔……」她扭著身軀想掙脫,他的唇卻已壓下,灼熱的舌直探她口中,強迫地擄獲她的。
  濃密相纏的唇舌,一再地緊鎖住她,哪怕她用力咬下,血味在兩人口中泛起,他依舊緊攫住她的唇瓣,深深吸吮著。
  雷穎的雙手被箝扭在身後,他的唇來到她的耳,那原本撫在頸上的手正探進衣內,遊走地愛撫著她微聳的胸。「這可愛的身軀正在成長,總有一天這每一分每一寸都將擁有少女的玲瓏身段,到時……」他眸中掃過佔有的決斷。「就算用強的,我都要將你擁入懷中!」
  雷穎眸光一厲,兩旁風沙激掃而起,環環將他們圍住。「放開我,否則風沙將我們捲上空中,雖然傷不了你也傷不了我,卻也夠受的了!」她警告,身下的馬因週遭突來的變化,不安地踏著蹄。
  他一笑,卻是猛地扯開她的衣襟,袒出那半裸的雪胸,雷穎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已朝她胸前烙吻而下!
  「做什麼?呀——」雷穎惱羞地想推開他,卻感覺到他的牙齒正咬進她的肌膚裡,他突來的舉動令她痛聲一叫,環伺的風沙也因而停下!
  「記住,在這天地間,唯有我能抱著你,吻著你,如果你敢讓哪個男人如此接近你,這個唇印,會讓你知道我的憤怒。」他的手指摩挲著她雪胸前猶沁著血點印子,像直透魔力般,雷穎全身因他的話而顫,直至他再度降下唇舔吻過那紅印子上的血,才將她的衣服掩上。
  「你回去吧!要我去救那個老傢伙是絕不可能的,因為我巴不得他早點死!」
  說完,他將她放下馬,轉身奔馳而去。
  看著前方揚起的塵土,雷穎啐然地擦過唇邊的血漬和他的味道。「該死,又得痛上好幾天,沒辦法好好吃飯!」這兩年,她已熟悉了他們之間激動時,所各自帶給對方的傷害。
  從小,她相信他是她的真命守護神,她的目光更是崇敬地跟隨著他,仰慕他所流露的一切,心儀他所散出的每一分氣度,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叫愛情,不知道這份心繫又悸動的感覺該如何自處,只知道自己想伴著他,相守一生。而今,雷穎搖搖頭,轉身吹哨召喚愛馬。
  在這數年來的成長,她受盡他喜怒不定的傷害,有時他將她看成這世上唯一的珍寶,極盡寵著她,有時卻又殘忍地以侮蔑的態度傷害她,曾經,他亦冷亦熱,時而輕蔑又似疏離的漠然,都不曾嚇退她,因為她相信,那雙黑濯如星又帶著清冷淡揚的目光看她時,所透露出的訊息是需要她,為這一點真,她甘心傾盡所有,換得永生永世的相隨,然而……
  見到前方悍的黑神駒「流星」奔來,雷穎安撫地拍拍它的頭,躍上馬背後,朝皇宮城奔去。
  「義父,你該喝藥了。」雷穎扶起生病的弗克林國王。
  「早晚都要被忤逆子氣死,還喝什麼藥。」他憤慨的氣焰吹動著嘴上的大鬍鬚,看來更顯得怒不可遏。
  「那你還要順遂他的心,將自己氣死呀!」雷穎將藥遞給他。
  弗克林接過後,卻是一歎。「我就算不被這小子氣死,這身體也拖不了幾年了。」
  「義父……」
  「而且,那不孝子是不會容許我太久了,現在朝政全在他手中,這幾年他一直捉我身邊的勢力開刀剷除,現在我還活著他不敢動你,等我哪天翻眼一瞪,穎……」弗克林撫著她的面龐,語重心長地道。「你得能保護自己呀。」
  「義父,你別擔心我,我照顧得了自己也會保護你的。」
  弗克林搖頭歎道:「我必須留給你與他對峙的力量,老臣的勢力在朝中還是一股不小的影響力,他們個個忠心於我,將來我如果有個萬一,他們都會是你最好的屏障。」
  「我會靠自己打下江山,更不會坐視他傷害你的,義父。」
  「這小子誓逼我至死才甘心,他等著親手報復我,已等很多年了。」弗克林閉上眼,像對造成他們父子間的憾事有著無限的歎息。「你也明白,他一直都對我將希蕊逐出白國懷有很深的怨恨,多少年來他派人尋找希蕊的行蹤,卻毫無音訊,他對我的不滿也到了極點。」對自己的皇后希蕊,當年紅杏出牆背叛他,和另外的男人發生姦情,一直是弗克林心中不能原諒的,兒子對他的恨,也從妻子被逐出白國開始。
  「穎,你心中也明白的,我的兒子對你有意思,你覺得呢?」他突感有趣地朝一旁的人問道。
  雷穎看著他只是淡然一笑。「義父,你還沒將藥喝下呢。」
  「不,不,你還沒回答我這個問題,可別想隨便打發我這個老頭子,告訴我,文森對你的感情,你心中是怎麼看待的?」
  雷穎迎視著他,片刻後,緩緩地道:「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
  弗克林縱聲大笑,幾乎直不起腰來。「你們兩個可真是棋逢敵手了,我這一生能養到你們這兩個天之驕子,也無撼了!」
  東皇殿裡,文森看完手中的信,臉色狂燃到極點,繼而暴出可怕的怒吼,掃毀桌上的一切。
  母后,母后死了!他曾想過母親可能已亡,卻沒想過母親竟會走得如此坎坷難堪!
  當年父親發現了妻子背叛的行徑後,竟昭告天下皇后私德敗喪永遠逐出白國,父親無情的逼迫,讓一個原是皇室尊貴的千金,最後的命運是遇匪人賣入妓院,在半年後染上性病潦倒而亡!
  堂堂的王妃,他的母后,落得這般的下場,他縱然身為皇子又如何?連母親都保不住,讓她受盡身心摧殘至死。
  「母后,母后,為何不等我,現在我手握白國大權,我能給你一切,我能保護你,沒有人能傷你了,母后——」文森痛心疾首地猛捶著牆。
  溫柔而甜美的母親,纖細敏感的個性,在父親的影響下是不快樂的。
  長年忙碌於國事的父親,少有空閒下來關心他與母親,在父親心中,沒有一件事比白國擴展成當今最強之國都還重要!然而,對他的一切卻相當嚴格,因為父親始終秉持,男孩子需要用鞭子教育,女孩子則是寵愛的給予糖果。也因此,從幼年文森和父親間便有著相當大的鴻溝。
  文森始終相信,母親的情況,父親要負很大的責任,若非他的忽視,若非他的忙碌不在乎,母親豈會琵琶別抱。
  於是,他的成長開始以報復父親為一切,處處違抗父命,無論如何的大逆不道,只要能讓父親憤怒不好過,他都會做。另一方面他更加嚴格要求自己,總有一天父親做不到的,他會自己去完成,他定要比父親更厲害,更狠,一定要他父親為母親所受的苦付出代價,他會掌控白國的一切,親自接回母親!
  然而……母后,你一點機會都不讓我證明,我辦得到!如今我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甚至連屍骨都無跡可尋,你要我如何承受,這一切的努力到頭來竟是一場空,一場幻滅的空!
  痛苦的嘶鳴,哀嚎的低吼,他緊閉著眼,握著拳,一時間只感世界崩解。
  「你……沒事吧?」一個能牽動他心的聲音響起,隨著一隻手撫上了他的面龐,憂慮地問著。
  雷穎看著眼前的文森,在她的印象中,他始終淡淡漠漠的飄忽不定,表現出的感情也都似邪似正般的難捉,未曾見過他發出這麼明顯的情緒。
  見到他緩緩睜開的眼,雷穎愣住了,一雙充滿狂悲與哀戚的眸,深鎖著她,他握緊她撫在面龐上的手,自語地道:「母親已永遠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我怎麼能再失去你,不能讓你離開我……」對,這個重於生命的銀髮天使是屬於他的,絕不能再讓任何人奪走,絕不能——
  他猛然抱緊她,雷穎下意識地想反抗,卻見這個男人就像受傷的猛獸般低咆。
  「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永遠別離開我,穎,穎——」雷穎震住!
  「說,你不會離開我的,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的,是不是?穎——」他扯開她的衣服。
  「你——」發現自己完全在他掌中,任其施為時,雷穎慌了,想掙扎,他卻越加瘋狂地攫緊她,拚命地撕開她的衣服,直至赤裸。
  一見到她無瑕的身軀,胸前的唇烙刻下的是屬於他的所有。「我不能失去你,我只剩你了,就算付出一切,毀了一切,我也要你屬於我!」
  雷穎抿著唇,他是真心的嗎?
  這一發怔的空間,他已深埋在她胸中,感覺著她的體溫,聽著她的心跳,他想確定她在他身邊,他是擁有她的。「你說,你會在我身邊的,你絕對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不要折磨我,告訴我——」他的吶喊終令她動容地環住他,哽聲道:「從小,我就一直追尋著你,心裡,眼裡,所看,所想的全是你,因為我喜歡你,愛你,哪怕你總是這麼莫測不定,我還是告訴自己,只要你需要我,生生世世我都願伴著你,絕不離開你!」
  「穎!」文森激動地吻住她,無限的唇纏像要令兩人一同墮落,當他放開她的唇時,雷穎安然地偎在他懷中。
  「義父一定會很高興的,我們終和好了,以後大家能快樂地在一起,不要再有爭吵。」在他堅實的懷裡她柔聲道。
  聽到父親,文森的眼眸驀地張開,將母后害到慘亡的父王!
  一股陰殘的怒焰升起,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輕易放過迫害母后的人。
  他猛然握住懷中之人的雙肩,推開她,看著她微愕的樣子,一個心狠的念頭浮起;如果傷害這個父王寵愛的孩子,父親一定很難過吧!
  對,他要毀了父親一切看重的人,事,物!
  文森冷笑的心中道:母后,既是父王害你,我就要他付出和你一樣的代價,我一定要這個害你的男人聲譽盡毀,鬱鬱而亡!
  雷穎不解地望著他幽詭的神色,但見他瞇起眸光,猛然甩開她,縱聲狂笑地站起。
  在雷穎錯愕的同時,他已再次蹲到她眼前,看著摔落於地,毫無遮掩的她,文森握住她的下巴,充滿猙獰的嘲笑。「小傢伙,憑你也想安慰我,看看你自己的樣子吧!簡直愚蠢的可笑,其實我該謝謝你,你讓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文森冷睨地掃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中的雷穎拉起衣服,眸中一片空洞。
  死了或許也比現在好,卻還存著這不該有的希望,低賤與無恥的自厭,赤裸的羞辱與一顆備受凌戕的真心!她閉上眼,感覺心緩緩地裂開,尊嚴被踐踏成碎,片片寸寸隨主人的淚顫下。
  這個時候她該有什麼樣的感覺呢?不是肉體的痛,不是能感受的痛,卻是這麼真實的椎心裂肺,她的夢該醒了,這作了多少年的夢,成真時,竟是一出如此可笑的鬧劇,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不過就是一個拿捏的玩物!
  她咬著唇,深呼吸地抑回淚水,她得堅強,沒有時間讓她自怨自艾,義父,朝中的老臣還有烈日軍團,每一個都需要她,她不能倒下!
  強支著身軀站起,雷穎卻已痛苦的掩面,不能,不能哭,她得將這件事事埋入心中,誰都不能說,否則義父和屬下知道了,和文森又將是另一波的對峙衝擊,對,她不能有任何神情顯露出來,她得學會將心鎖住,將這不堪的一切永遠鎖住!
  此時她發現身上不整的衣衫,她拚命地拉好掩住自己,衣服,衣服是最好的防蔽,對,她要保護好這僅剩的尊嚴,多一件就是一層保護,絕不能再露出寸許的肌膚,她不再教人看透,永遠也不在人前露出自己!
  你曾問我,究竟想對你防備什麼?你可知,肉體的傷害是痛楚,心靈的傷害卻是沈悲,那痛不欲生的的活活撕裂,直教人連感覺都不想都有,你能知道?
  你看著我的眼神永遠是如此的虎視眈眈,幾至想吞了我!或許,我該問你,陛下,在你心中,究竟想對我渴求什麼?曾經我將一顆真心獻給你,是你將它蹂躪的殘缺不全,我永遠無法知道,此刻你赤熱的愛語就像布下的陷阱,下一刻是否又成為嘲笑的輕蔑!你那狂狷的感情變數,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可怕的令我警告自己,千萬別再輕觸那會剝蝕人心的網!
  然而,他一再霸道掠奪,令她只能武裝以對,瘋狂的表態像舊時的噩夢,何時她才能逃離他們之間的一切,究竟該如何才能逃離這令她痛苦已極的互相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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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32: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黑夜裡,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方綻,天際尚是灰蒙的未明,東皇殿的寢室裡,文森撫開她額前汗濕的銀髮,看著她未乾的淚痕,胸前纏的紗帶猶滲血跡,他將她輕擁進懷中,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像感受到這份溫暖的包圍,雷穎一掃方才不安的低吟,安詳地枕著他而睡,這堵胸膛總是讓她感到安全的。
  「穎……我造就如今的你,卻也將你毀得如此徹底,是嗎?」文森輕吻她的髮際,沈痛地閉上了眼,在那肌膚相親的療傷中,她的一切意識完全敞開,真實無偽地進入他心底,如利刃的漩渦,將他撕扯的支離破碎。「你可願相信愛得太深太重,導致我無法承受任何失去你的可能,結果竟會是我一再地傷害了你!」文森埋進她那雲瀑的髮絲中,吸著她淡淡幽香。「我不該將你扯進與父王之間的心結爭鬥,我不該……。將你看成傷害父王的利器,甚至發洩當年父王從我手中將你奪走時的憤怒,到如今你已不再相信我,我該如何做,才能再度獲得你的心呢?」
  當年,雷穎被帶回白國時,他的父親不再像從前那般付出心力於白國擴展上,經常和眾位老臣逗著女娃,文森從沒見過父親竟能擁有那般慈愛的神情,剎那間一種嫉妒的情緒在體內升起,為何父親從不曾這樣寵愛過他,為何父親能為一個陌生的小孩,就輕易放棄擴展白國的畢生願望,在他心中,妻子兒子都比不過一個外來的小孩嗎?為何?為何?
  他不甘心一個小孩竟輕易就得到父親該對他的寵愛,更憤怒父親奪走他一生唯一想要的珍寶雷穎!於是對這個小女娃,他又愛又恨,這同時在心中醞釀的兩種情緒,讓他在照料她的成長中,是飄忽不定的,她那不同於塵俗的炯炯氣韻,他是這般的只想深藏心懷,不想讓任何人見到,然而,每當見到她和父親之間那股親情的樣子,就令他更想狠狠傷害她!
  幼年的雷穎對他那喜怒游移的性情,經常露出受到誤解的無辜,總讓他心中難受已極,卻無法控制自山那醜惡的情緒,是以,他選擇了父親當年對待母親的方式,漠視的忽略!無視她那雙已受到打擊的綠瞳,無視她的性情在自己影響下,漸漸走向極端。
  直至父親臨終前,將他叫到床邊時,父子倆看著對方,久久未曾說過話,但是,他卻深覺這是他們父子間第一次的心靈相通。
  已是病重的弗克林國王看著眼前的兒子,只是孱弱地道:「我不恨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你是我的兒子,無論你對我做什麼,父親都不會生兒子的氣!」
  文森一震。眼前的人突然顫抖地朝他伸出手,一陣猶豫後他才緩緩握住父親枯瘦的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照顧穎這孩子是為了你,你該明白她的來歷,否則你不會在她耳上鎖下碧靈這樣的封印。」
  他垂下眸光,眼前的父親只是繼續道:「東方王和皇一族女王所生的下一代,出生來歷是何等的非凡,她就像一朵稀世名花,以你當時的個性,若將她交給你,你只會毀了這朵名花,現在的你定能明白我說的意思吧!」
  「父王!」一時間,文森動容地反握緊他的手。是的,他很明白,當初他的個性不定,妒恨又重,雷穎在父親身邊成長,都已受他影響至此,若交由他,個性偏頗的他,或許真的會毀了她!
  「傷害很容易,贖罪卻要付出加倍的心力,你和她之間是有的磨了,這一切我是看不到了。」弗克林國深深歎息。「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再逼她任何事了,等她來接受你,讓她以真正的自己面對你,這孩子的個性,走得比你當初還極端,真令我擔心她隨時會有自毀的舉動!」
  文森看著他,喟然道:「我答應你,要她以真正的自己接受我,更會以自己的力量助她走出陰霾。」
  這時弗克林國王突然笑了起來,原本黯然的眸子晶亮,竟閃過小孩般的淘氣,對著他道:「兒子呀,我們父子倆至少共同犯了一件不可饒恕的罪,我們一起私藏了東方王的女兒,這也是我們父子倆唯一所共有的秘密吧!」
  文森不禁一笑,是的,當初帶走雷穎,是他們父子間唯一所共同犯下的罪,後來明知她的來歷,卻都有共識地不願揭破,甚至不約而同地做下任何有可能會讓她身世走漏的防範,這的確是他們共有的秘密。
  父子倆在生離死別時,才感受到了那份親子間的濃情,或許已太晚,但,這一天文森一直伴在父親身邊,直至他臨終。
  當雷穎醒來時,映入瞳孔的是熟悉的寢室擺設,這裡……是西皇殿。
  「唔……」她支起身體,胸口猛地傳來一陣抽痛。
  「穎大人,你醒了,我……趕快去告訴大家!」小天由外走進,見到起身的她,一陣驚喜地大叫,轉身就衝出去通知其他人!
  「我怎麼……」甩甩暈眩的頭,她感覺身體相當虛弱。
  「穎大人——」芝蘭,貝卡和烈日軍團的人已衝進來了。
  雷穎還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芝蘭就先激動地抱住她,又哭又罵地叫著:「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呀!先是一回國就觸怒陛下,被震碎手骨不說,傷一好,又馬上迫不及待地捅自己一刀,很好玩嗎?你知道你這一次差點真的沒命了,你知不知道呀——」「芝……芝蘭,你再搖下去,穎大人真的會沒命了!」在旁看著貝卡,頗感不忍卒睹地道。
  芝蘭聞言才記起主人身上的傷,趕緊放開雷穎,見到她發青的臉色,又嚇得握住她的肩搖道:「你還好吧?不要緊吧?說話呀,那一刀插胸口,又不插喉嚨!」
  雷穎伸出一根手指,才用盡力氣想開口,芝蘭已不得了地大叫著:「天呀!她真的沒辦法說話了,貝卡,快點叫御醫來!」
  「芝蘭,你冷靜一點,不要這麼緊張,穎大人的傷經過陛下的照顧已無大礙了。」貝卡苦笑地安撫她。
  一旁的人全感到可怕,更慶幸自己不是床上的人,在他們這夥人中,芝蘭就像眾人的媽,平時雖冷靜能幹,但只要遇上誰生病受傷,她那緊張過度的情緒也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也因貝卡這打斷的空檔,雷穎才能將伸出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她道:「早晚……。
  我會被你這粗魯的女人給害死,天呀!是嫌我不夠慘嗎?一醒來還要面對這可怕的女人!」
  芝蘭剛要回話,貝卡已嚴正地道:「穎大人,不要再開玩笑了,這一次你真是個做的太過分了,一點都不顧眾人的感受,這幾天你待在東皇殿,文森殿下根本不讓任何人進到寢宮探視你,大家憂慮的寢食難安,尤其芝蘭哭到眼睛都腫了,如果你還有一點反省之意,就坦率一點,認個錯,說聲對不起吧!」
  貝卡的斥責,讓雷穎愧疚地低下頭囁嚅又不自然地道:「芝蘭……還有大家,是我的錯,你們不要生氣了!」
  「喂,還有一句呢?貝卡說的不只這一句,你的對不起到哪去了?」能讓貝卡開口訓誡雷穎是很難得的,更不得了的是,能讓這個從不輕易認錯的主人開口認錯,芝蘭此刻可揚眉吐氣了。
  雷穎懊惱浮出,驕傲的她最不擅長的就是當眾認錯,哪怕此時,她也是用一種極不甘願,又不得不說的聲音,小小聲地道:「對……對不起!」
  「大聲點嘛,誰聽得到呀!」芝蘭恍若聆聽悅耳的天籟般,繼續要求著。
  「本大人喉嚨不好,說不出來。」雷穎哼的撇過頭,心裡很想說的是找死。
  「貝卡還有你們大家都看到了,穎大人沒有誠意!」芝蘭立刻朝身後眾抗議。
  「芝蘭你不是要幫大人換紗帶嗎,那……我和大家就不方便打擾,就請穎大人多休息了。」兩個女人的嘔氣之戰,大家都很聰明地選擇不介入,推推隊長出來講句退場話後,馬上一個個轉身跑了。
  門一關上,芝蘭哼著氣,拿起藥箱準備開始幫她換藥,卻發現雷穎低凝著眸,看著自己胸口上紗帶。
  「怎麼了?」見到她那異樣的神情,芝蘭不解地問。
  「貝卡說我原先在東皇殿,我昏迷多久了。」
  「陛下昨晚才抱你到西皇殿,說你今天會醒來,如果在這之前你都沒印象的話,你已昏迷七天了。」芝蘭歎著氣道。
  「七天……這麼說……這是他幫我裡的傷!」她撫著胸口上的紗帶,腦中似乎還留有療傷時的零落片段,他憤怒的口吻,堅定地拉開她的衣服,雖是昏昏迷迷的意識,她能感覺到那始終將她緊擁在懷中的男性氣息。
  雷穎幽幽地自嘲一笑。其實她該知道,無論她穿上了多少的防禦,無論她在心中樹立多少屏護,早在當年那場自尊被層層撕開的羞辱中,她已什麼都不剩!
  「穎大人,有句話,或許你不愛聽,但是,在你昏迷的這幾天,陛下不曾離開過寢宮一步,我想陛下對你真的有心。」芝蘭輕聲道。
  有心!雷穎合上眼,平靜地道:「可惜,我的心已不在他身上。」
  黃蒙的月色,幽藍的海面,雷穎獨佇沙灘,望著海浪堆疊相湧,潮夕起起落落,她沈思的神情遙遠縹緲。
  「天無邊,海無涯,萬里的星空,你的心是否也想翱翔而去?」一個溫雅的男聲從她背後傳來。
  雷穎並未轉身,對這熟悉的聲音和來人,她輕笑地道:「海無聲,夜無聲,你也總是喜歡無聲而現嗎?」
  一個紅髮的中年男子,帶著沈穩的卓然之風,悄然地來到她身邊。「天使,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雷穎一笑道:「佛希克!」無來由的,對此人,她就有股親切的溫和感。「在北方的蒼之天涯你救了我。」她說著再度望向海面。
  佛希克循著她的目光,看著這片邃湛的藍黑海面,在靜夜中,浪濤獨湧著那不變的音節。
  「深夜的海空帶給你何種啟示?」他柔聲地問著。
  「逍遙的翱翔,黎明的曙光,旭日的東昇。」她悠悠地道。
  「自由,光明,希望,這不該是光之天使給人的願望嗎?何以天使本身反而失去呢?」逐著她的話意,解析著她的想法,對她那雙充滿沈鬱的眸,佛希克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天使早已迷失在蒼茫中,宿命的無奈像沒有國度的天空,只能繼續背著枷鎖追逐可能的希望。」她的聲音恍若沈浸在夢境裡。
  佛希克默然地看著她,他能感覺得到,在雷穎看來燦耀明朗的容顏下,藏了相當多的愁思。
  「兩年來我在外遊歷各處,看了無數的海,聽著無數的潮聲,卻好像只有白國的海,才能讓我感到平靜,看來,我真是無法離開自己成長的地方吧!」她歎息道。
  「哦,」佛希克露出深思的眸光,遙望遠方的樹林,從他一靠近雷穎,就發現一道銳利的視線緊鎖著海灘的他們。「或許,在白國有股力量一直守護在你身邊,讓你感到安心吧!」只是你從不曾察覺而已,這是佛希克更想說出口的,但在此時他只是瞭然於胸地一笑。
  雷穎回頭看著他道:「從我們在卡亞的小鎮相遇後,你似乎一直跟著我,對嗎?」
  「你知道?」
  「我感覺得到,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一種相通的聯繫,只要看著你,就好像有一股失落很久的記憶浮起,令人感到親切的懷念。」
  「你真是令我訝異,從第一眼見到你,我一直在想,你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是,你身上沒有族人的氣息,卻又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吸引我,而且……」佛希克走近她,輕輕地捧起她的面頰,雷穎雖一怔,卻沒拒絕。
  他深凝著那皓翠的眸,充滿感情地道:「這雙茵綠的眼,完全和艾蕾莎難過時的瞳彩一樣,縱然你的髮色已成銀絲,卻更證明你是他的女兒,因為在這世上沒有人能身帶銀澤色彩,除了他……」
  而在他掌中的雷穎,並不為他的話發出任何異樣之色,只是神色泰然地望著他。「你一點都不為我的話感到疑問,或者你已知道我為何而來?」
  雷穎淡然一笑,拉下他的手,轉身繼續凝望遠方的海面,悠然道:「我知道你為我的身世而來,可惜我不可能回應你任何問題,因為我向來嚴禁任何關於身世的消息傳到我耳中。」
  「為何如此做?」佛希克皺眉。
  前方的銀髮之人有片刻的默然,才幽幽道:「我的成長並非一般的環境,從十三歲為了照顧義父,我必須建立自己的一片天開始,週遭有太多的事情羈絆著我,戰場的經驗,皇宮的詭變,我無心也無力再去探究自身的問題。太早掌握權勢的經驗,讓我明白,世上沒有平白得來的事,人生更無十全的好,無論你想要什麼,或者想追求什麼,都得付出代價。尤其在戰場上,我看盡生離死別,在皇宮裡,更看盡了人們的虛榮好利,這一切讓我更珍惜目前的擁有,今生能得義父的寵愛而成長,又得到生命與共的夥伴,我別無所求了,所以,義父去世時,我對上天許下了願望。」
  她仰頭望著星空,風拂起了銀亮的髮絲,眉宇間漾起飄忽的迷離。「我以生命立下誓言,今生我將永不追尋身世,但求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永遠留在我身邊。從那一刻開始,我嚴禁任何人談論我的身世!」
  「你太殘忍,也太自私了!」佛希克嚴正道。「你可想過,你的親人他們或許都活在世上,為了找你,多少年來受盡哀傷和痛苦的折磨,而你卻一再地迴避!你以為什麼都不追求,不面對,就能夠充耳不聞嗎?如果你只是個被嬌寵的皇室千金,甚至是個凡人之女,那麼,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任何事。」
  「然而,你卻是個手握軍權闖蕩戰場的人,你的反應和消息都必須比別人靈敏,你應該察覺得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難道你從沒懷疑過,為何自己不須咒語便能喚出精靈,尤其在枯竭的沙漠居然能喚出水精,從風中能感應到訊息,這一切的一切,憑你的聰明見識,就算不特意追查身世,對自己到底是誰,心中不可能沒有答案吧!」
  雷穎迎視神色激動的他,只是定然地道:「我沒有辦法想這些,在我最痛苦最難過的時候,是身邊的人陪著我走過,如果離開他們或者失去他們,我一定也會跟著逝去,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我的支柱。」
  端詳著她堅定的眼神,佛希克一歎。「這是你的決定,我無法要你改變,但是,生命的定數早有道理,它不是你,我能安排的,更不會照你所想的走,很多事硬要強求,只可能會是一場悲劇,或許,順其自然會比較好,但是我一定會找出證實你身份的證據,到時,我希望你能正視,因為有一個人,受你不公平的對待,獨自悲了十九年,你……或多或少能感受得到吧!」他頗具深意道。
  佛希克的話,令雷穎馬上浮起那雙自成長以來便在腦海縈繞不去的紫晶之瞳,那為她心碎落淚的紫眸,雷穎心中一窒,卻也只能深深長歎。「生命本就不公平,如果一定要我選擇,就讓我當個自寸殘忍的人吧!」
  他無奈一笑。這時雷穎突然走到他眼前,將頭靠著他的胸膛,輕聲道:「你會繼續留在我身邊嗎,不知道為何只要看到你,我就有一股想要依賴的感覺,對誰我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我想,我喜歡你。」
  「如果說你出生時,我像個父親一樣地照料你的一切,你相信嗎?」佛希克溫柔笑著,撫著她的髮絲,卻充滿長者的慈愛。
  雷穎環著他的腰,倔然強調。「我一點都不希望你拿我當女兒看,你應該知道我說什麼!」
  摟著她的人笑了起來,輕拍著她的面龐道:「我以為你的感情付出,該是那個一手培育你的人。」
  雷穎眼眸瞬間清冷,垂著眸光道:「傷受過一次,就該知道痛,否則只能在深淵中掙扎!」
  「只怕他不是這麼想吧!他對你的意圖任誰都能強烈地感受到。」看過文森看著雷穎時的目光,佛希克明白這個權握一方的白國君王,對雷穎是相當瘋狂的勢在必得。
  雷穎抬頭看著他,絕然道:「我不接受任何人對我的感情,無論誰愛上我,都是他們自找的,我只認定自己喜歡的人,而我現在認定的人就是你!」
  佛希克失聲笑道:「只允許自己愛上人,卻不允許任何人愛你,好個霸道又任意妄為的感情,你真的是他的女兒,多麼相像的個性!」
  「要老是拿長者的面孔對我,難道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或者,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雷穎推開他,不知為何只要在這個溫雅沈著的男人面前,她就失去往常的鎮定,甚至總會帶著小女孩的嬌性,只想讓他知道自己已長大,並非不懂事的稚齡小孩。
  「我相信,可是……」佛希克看向遠方的海面,幽緩地道。「我只有一顆心,無法獻給兩個人。」
  「你已有了妻子?」他身上總帶著一股淡郁的孤寂,讓人感覺他像獨來獨往的飄泊者,雷穎為他這份特質和一種莫名的親和所吸引,未曾想過以他的年齡,他應已有妻室。
  佛希克搖頭。「我心中之人,並不屬於我。曾經,我們一同許下共偕白首的誓言,然而,命運終究是命運,任誰都無法改變天意注定的事。」
  「愛與不愛,要與不要,想與不想,需要考慮這麼多嗎?什麼都要天意注定,難道就不能是自己的選擇!」雷穎不以為然地掠過耳邊的發,傲然地撇著唇。「我從來就不覺得這樣的事需要照天理走,對我而言它就是能不能得到,屬不屬於你而已。」
  佛希克為她的論調而笑。「你還是個孩子,把感情當成在搶玩具,還是比武力。我只能說硬扭而來的情緣,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因為命運早已牽好了注定的另一方。」他望著月色道。「我是一場浩劫中倖存下來的人,本就不該繼續活在這個世上,曾相自了殘生以殉族人,直至我知道了那情系我一生的女子,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寶貝,這個寶貝對她而言重於生命,只要想起她每天定將在哀傷中度日,我就痛心難當,從那時起,我知道,我活下來的目的,就是要為她找回這無人能取代的寶貝,為了撫平她眸中的哀傷,只要她快樂幸福,哪怕耗盡此生,我永無悔!」
  「難道我無法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見他那深情不悔的眸光,雷穎妒恨能讓他如此付出的女人,第一次她嘗到醋意的感覺。
  佛希克柔聲一笑地拍拍她的頭,和悅的口吻,充滿長輩的教導與慈祥。「真情就像一顆誠摯的心,心怎能取代呢?對我而言,你們兩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誰都無可比擬,但是,我卻願意為你付出生命,因為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
  雷穎揮開他的手,憤怒又受到傷害地大叫:「我說過,我不要你拿我當女兒看,更不要你為我付出生命,我要的是你的心,如果你不能給我這些,那麼,也請你不要再對我露出父兄的樣子,那對我而言,是更殘忍的傷害!」
  「綠——」佛希克見她難過地轉身而跑,忍不住衝口而出,卻又猶豫地將伸出的手放下,看著她漸遠的身形,不禁暗自低歎,孽緣,情緣,該如何解?
  他仰看著海空月夜,懷幽的追思,在銀湖時,他經常抱著那綠眼的娃娃站在水鏡邊,看著懷中那靈雕般的女娃,他充滿疼愛。從來就沒想過,當她長大後,那情感的依歸竟會放在自己身上,他怎麼可能接受,因為——「你是綠呀,艾蕾莎和東方王的女兒,自你出生我就照顧著你,愛你如親友,我怎麼可能接受你的感情……綠……」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永遠不淮再接近她!」冰厲的聲音響起!
  佛希克一點都不意外地轉身面對著來人。「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我心中都有數,不是嗎?文森陛下。」
  文森那魔邪俊美的面龐比平常更加寒慄。
  「我們可算久違了,在你十一歲還是皇子時,我為了履行皇一族和白國的契約擔任皇殿祭師,那時,我們經常在宮中相見,曾經我還是你禮教的老師,未知陛下可否還記得!」佛希克道。
  「就因這一層淵源,所以朕不殺你,否則如今你不可能站著跟我說話。」他陰側冷笑。
  「殺我!相信我,有個人會更樂意殺你!」佛希克無懼地一笑,向來修身忍性的他,此刻露出少見的嚴詞厲色。「東方王如果知道,他如此疼惜的小子,竟是造成他和女兒永遠分離的元兇,定然會恨當初就該殺你,而不是如此寵愛地護你一切,讓你成為盤據東方的強者!」
  「我說過,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文森斷然道。
  「是嗎?何不解下她耳下的碧靈,看看封印一除下,東方王和皇一族的女王是不是馬上蒞臨白國,陛下,可願試試!」佛希克凜起眸光,對這個十九年來造成多少人在痛苦中度日的元兇,他有滿腔的憤怒。
  「別逼我殺你,佛,希,克!」文森眉宇迸出殺氣,冷聲道。
  佛希克卻是冷笑繼續道:「她的身份能夠隱藏這麼久,除了你在她身上鎖下封印外,眾人當初尋找的目標都放在黑髮,綠眼,從沒想過身為東方王的女兒,她該有銀的遺傳,更沒想過眾人尋尋覓覓的焦點,竟然就在東方白國,離帕爾斯山,離銀湖是如此的近,真是應驗了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文森薄唇高傲勾笑。「你儘管揣測吧,毫無證據可證明你說的每一句話!」
  「需要嗎?」他反問。「銀髮,綠眼,還有和母親極為相似的容顏,一身的勇氣,個性更是像極了父親,尤有甚者她會使用風刃,當今天下唯有藍雷擁有以風化刃的法力,這些特點椿椿件件無一不證明,她是東方再的女兒,我皇一族唯一僅存的皇室血統!多少年來大家耗盡心力的尋找,結果當年的你,年僅十來歲的少年,居然能瞞天過海,蒙過東方王和他弟弟裡奧,還有當時的羅丹太子,文森陛下,你不可謂不厲害,甚至能力高深莫測,才能在短短幾年造就光之天使,位列六大名人,但是,血緣就是血緣,綠,不是你的,容不得你強硬地佔為己有!」
  他的咄咄逼人,強悍之詞反令文森斂眸沈笑,低回的笑聲在黑夜裡,直教人由心底寒毛顫起。「真是遺憾呀,佛希克,本想看在往日之情留你一命,只可惜你的愚蠢讓你要跟死神打招呼了!」
  黑色的披風倏地揚起,佛希克警覺已來不及,縛咒術在他身上開始發揮作用,一雙銳如蒼鷹般的猛禽之眼,妖異地鎖住他,露出了噬血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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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霧氣蒸彌的浴室裡,圓滑白潤的石頭堆疊成池,郁翠蒼卉周繞成林,猶若一座天然景致構成的仙境之泉,輕煙的水氣濛濛瀲灩,如暮靄雲鋪。
  雷穎躺在浴池邊的臥椅上,她枕著雙臂,一襲短掛白衣掩身纏系。長年遮蔽在衣下的修長四肢,此刻無瑕盡露。
  這裡是她最私人的天地,週遭設下了多重結界,平時除了芝蘭外,無人能進。當她在此淋浴時,更是全為她獨思的私人天地,誰都無法進來打擾。
  「難到我長得一副很正派的樣子,讓人一看到,很想掏命掏肺,就是不想掏情。」凝望著裊裊輕霧,她眉宇沈蹙地想這個問題。
  「芝蘭,你看著我的臉,想到什麼?」還記得她特意找芝蘭求證。
  「很想扁你一頓!」芝蘭對這個問題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一撇唇,芝蘭鐵定是嫉妒她長這麼正義。
  唉,算了!與其談感情會和佛希克弄成尷尬關係,不如保有他的情誼,因為她真的很喜歡這個溫雅卓爾的男子,不想失去他那份讓人感到熟悉的親切。這麼多年來,很多事她早已學會退一步看,否則心中的創傷只會越受越重。
  氤氳的蒸氣,徐來撩人的風輕撫著她,雷穎緩緩閉上眼,舒適地享受這份寧謐的溫馨。
  未幾,假寐的睡意漸沈,連一道黑影接近,籠罩住臥椅上的她,都令她毫無所覺。
  來人視線灼熱地尋著她無防備的嬌軀。
  緲緲的淡霧水氣,薰染她玉澤般的肌膚,盈聳的高峰在半掩的白衣裡,若隱堅挺,纖腰下的雙腿悠然文疊,眼前美麗的軀體,正舞出一場春色誘惑,悸動著來人每一分渴望。
  當那侵略的手愛撫上她的頸子時,雷穎驀然一震,尚未睜開眼,對方那掠取的唇和霸道的身軀已壓下。
  豪奪的唇舌與她濃密相纏,男性的結實身軀緊壓著她每一分柔軟,慾望的激情正在蔓延。「住手——」雷穎將自己的唇硬生生地扯離他的箝制。對這個能夠輕易闖入她結界的男人是誰,她毫不懷疑。
  文森見她又下意識地抬起手,想抹過嘴唇時,他怒吼地攫住她的手。「永遠都不准你再擦掉屬於我的印證,連一點念頭都不准再有——」他再次捕捉住她的唇舌,狠狠地吸吮那柔嫩的唇瓣,魁梧的身軀囚錮著她的掙扎。
  黑髮散撒在銀絲中,隨著兩人猛烈的唇纏深深糾葛,蠱惑著欲情的序幕。當他蠻橫的手探進白衣內攫獲住一方高聳時,雷穎用力揪扯他的黑髮,想制他進一步的侵略。
  「你如此的不願我碰你——」狂怒的他,粗暴地想撕開她的衣服!
  「你瘋了——」雷穎憤然大吼,隨即見到一旁的浴泉,靈機一動,用力抱住眼前的人,兩人一同跌落水池中。
  水霧瀰漫的浴泉有瞬間的平靜,未幾,水波傳來劇烈的變化,雷穎躍身而出,甩了甩及腰濕答答的銀髮,發現身後的水面再次湧出動靜,連忙縱身遁入週遭蒼鬱的林裡。
  文森由浴泉裡緩緩站起,濕透的敝胸黑衣緊貼在主人身上,令那頎長的軀體看來更顯昂挺,也更顯迫勢逼人!
  藏身在林裡的雷穎舔著被咬破的唇角,發現自己的手臂在方纔的掙扎中掛綵,她撕下衣擺的一截,以嘴助力將手臂上的傷口紮起,邊注視著前方浴泉的人,心中暗罵道:「發哪一國的瘋呀,我最近應該沒招惹他吧!沒事跑來咬人,還脫我衣服!」她忿忿不平地拉好被扯裂的衣服。
  「穎,出來,這裡的防禦已經被我所下的結界取代,你走不出去的!」文森走上池岸邊,環視著四周的林木,冷峻道。
  雷穎忍住跑出去對上一架的衝動,她緊握著雙拳,雖然芝蘭,貝卡一再告誡她別再動輒就觸文森,盡量迴避可能發生的衝突。可是,如今人家都踩到她的地盤上來了,她這個主人難道還得躲起來,就這樣任他欺壓到底嗎?想到此,一股氣焰直衝腦門,她毅然起身,卻才剛踏出半步,就聽見池岸邊的他怒叱地道:「你再不出來,我就毀了天境之泉!」
  接著一個雷霆轟殛之巨聲,浴泉的水頓如破天,直衝雲霄,在他的暴吼中,驟然刷落,以狂嘯之姿吞噬週遭,淚灑滿地的水澤。
  在林木裡的雷穎,眼睛隨著翻騰的沖天水勢放大,伸出去的腳則隨眨大的眼縮回來,且馬上低下身形,小心地往更隱密的地方爬去,還邊安慰自己,做大事的人要能屈能伸,暫不出面,不叫躲,正面衝突總是不好的。
  「小東西……」文森突然帶著一種詭異的聲調。「記得胸口的唇烙嗎?」
  唇烙!雷穎震,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的紅印,那年少時被他烙下的印記!
  「呃!」她驚喘叫出,隨即馬上著嘴,忍住胸口那一陣陣湧來揪心般的抽麻。然而她這一低叫已宣洩了位置所在,文森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難受嗎?」他啞然低笑。「我說過,在這天地間,唯有我能抱著你,吻著你,如果你敢哪個男人如此接近你,這個唇印會讓你知道我的憤怒。而你,居然還主動……」想到她在海灘抱著佛希克,對著另一個男人坦露表白的愛意,文森邃瞳爆出狂怒的烈焰!「不可原諒!」他手上的拳猛然一握。
  「哇呀——」雷穎環著自己,胸口的揪心之悸傳遍四肢百骸,非痛,非苦,而是奇異的教人無可言喻的麻楚,彷彿由心中某處深深抽動,震顫全身。
  她聽到漸漸接近的腳步聲,在心慌之餘摸到地上的水跡,是方才捲起的浴泉之水,此刻正佈滿整個地面。
  「好,在你的結界內,我引不來外面的力量,卻總還策動了結界內的物質。」她咬牙忍下胸中的異楚,在水面上劃下咒語。
  林木裡的文森,發現地上的水漬他成彌天的霧氣,慢慢地籠罩整個可見的視線,週遭一片滾滾蒼茫,他黑眸炯然,低回的邪笑蕩旋在白霧中。「你總是這麼高傲,難馴,有時候朕真想看看,折斷你那雙翱翔天地的羽翼,鎖住你那奔馳的修長肢體,到時,你那雙高貴的綠瞳是否會充滿屈服的哀求,我的天使,你可真叫人愛恨交織呀!」
  他那幽悚的語調,令在他身邊幾步之遙的雷穎,唇緊抿的連呼吸都停頓,見他走過去後,才輕吁著氣,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打死都絕不能讓他找到,否則……她機靈地打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
  藉著大霧的掩蔽,她悄然地躲避那可怕的人,腦中不停地苦思脫身之道,當她緩緩地想退到一旁的圓柱後時,一個危險的氣息已來到身後,雷穎才一發覺,整個身形已被倏然攫起,撞往一堵厚實的胸膛上。
  剛硬的手指握住她的下巴,火焰的氣息吹著她的唇瓣。「你以為能從我手中逃出去嗎……
  ……」
  腰身被攬扣在他身上,她的雙腳幾乎是不著地的,受制於他的力量,雷穎被動地接受他霸道的吻再次深入唇內,那原本握在下巴的手漸往下移,撫過她的頸子,來到那被撕成半毀的衣襟前,隔著白衣,他愛撫著她高盈的雙峰,一陣電擊般的顫抖令她握緊在身側的手,反抗地推著他的肩膀。
  文森離開她的唇,那雙漆黑的眼,帶著侵略的蠶食直透著不屈的叛視。
  「聽著,」他嘶啞著聲。「不准你再見佛希克,更不准你想那個男人,聽到了嗎?」撫在她胸上的手,用力搓揉地握緊!
  雷穎驚喘地一咬牙。「你怎知道佛希克?」她皺眉,隨即閃過明瞭的憤怒。「你跟蹤我,堂堂的白國君王,竟做這麼無恥的事,你——」她突然停口想到,以文森妒恨的個性,發現佛克會沒任何動靜嗎?不祥的預感閃過,她大叫地拉住他。「你把他怎麼樣了,你把佛希克怎麼樣了?」
  「你這麼關心他——」文森狂猛地將她釘到一旁的圓柱上,捧起她的臉,緊抵著她的額頭暴吼。「我說過,你小至一根毛髮都屬於我,你的眼,你的心,你的身體,該向著我,你只能有我,只能有我——」
  「夠了——」她突然難過地抱著頭,肩膀抽搐的顫抖,緊咬著唇,綠瞳盈然滑淚。
  「穎……。」她的淚澆息了他胸中之怒與妒火。
  再回憶的往事恍如昨日,不全的音幽幽顫顫地發出夢囈般的低語。「曾經,我真的只要你,只愛你呀,可是我的下場是什麼,你的愛換得我如今的不堪……我恨,我真的恨你呀——」她痛苦地埋入他頸窩中,手指陷入他肩膀裡,她不解,是他帶給她這些難堪的回憶的羞辱,為何她總是只想在折磨者的懷中尋求安慰,只有他的胸懷,只有他的聲音能傷她,亦能安撫她。
  文森以心疼的溫柔攬緊她,無言也無語,只是深深地將她緊擁在懷中,面龐廝磨她的發,雷穎見不到的是他撫著手中的銀絲時,面龐那痛不欲生的神情。
  「放開我——」雷穎抑回眸中的淚,掙扎地推開他,才一轉身,一陣椎心的刺痛卻猛地劃入胸口,赤灼的熱力由心底燒出。
  「你……」她抓緊心口,神色痛楚地望向眼前的人,以為他再度對她施出法力。
  「你怎麼了?」文森見她蒼白的臉色和發青的紅唇,卻駭得握住她的雙肩。
  站在浴泉邊,雷穎發現四周的景色竟像漩渦般的飛轉,童年的夢魘再起,縹緲如幻如蜃——
  屠殺的屍體,哀嚎的淒厲之慟,可怕的人間煉獄……女王陛下抱著綠公主走吧!萬不可斷了這皇室的唯一骨血……。
  綠,母后要去找佛希克叔叔,但是不能帶你去……幻光球呀……你聖潔的光芒照耀我皇一族的遺孤……命運將指引她回到神聖的銀湖,永續我皇一族百年的大地之光!
  「呀——」雷穎痛楚大叫,拚命地環住自己。
  「穎——」文森抱過她。
  別哭,我的女兒,母后一定會回來,你要勇敢,別哭!
  「不——」她失聲哭喊!
  「穎,看著我,沒事了,那只是夢,我在你身邊——」他搖著她。
  她眨著惶恐的綠瞳,焦點渙散,緊攀著文森的雙臂,低喃地叫出最後的意識。「亡族了……」
  「穎!」文森抱著昏厥的她,隨即發現她的身體高熱灼人,胸口綻射昊亮銳光,耳上的碧靈更是藍光燦出,兩股封印的力量在她體內相纏翻湧。「皇一族的封印!」他錯愕!
  從她幼年時,文森就發現一道力量封在她胸口,為防制這道封印現世,他耗盡心力尋找自然界精華凝結的天地之石,煉化成碧靈封在她雙耳,以壓制她身上屬於皇一族的一切。近日來,這兩股力量隨著佛希克的出現,而呈不穩的狀態,或許是族人間的相互牽引所致,也許是雷穎的成長加強了本身的天賦,漸漸顛覆了體內的兩道封印。
  無論是哪一種,文森已撕開她身上的衣服,以更大的靈力壓下她胸口躍然欲出的封印之力,當碧靈的藍光歸於平息,她胸口的燎原之火也已鎮下時,他深攏的雙眉才稍緩。「不管你的出身來歷是誰,你都是屬於我的,十九年來,我帶大你,教育你的一切,照顧你至今,誰能說我沒資格擁有你,我絕不會將你交還東方王,絕不能!」他緊擁懷中的人。「穎,不要做出任何會讓我瘋格的事,到如今,如果失去你,我就要這個世界陪葬,我的天使,不要離開我。」他深深埋在她髮際間,閉上眼,想著和佛希克在海灘上所發生的衝突!
  佛希克一發現自己被縛咒術定住,連忙想摧動反制的咒語,文森的手卻更快地扣緊他的咽喉,那雙殘戾的血腥之眼,厲芒掠過,當頸子猛被扼緊時,佛希克閉上眼,心知自己逃不過了。
  「你身上有守護封印,且是能力相當高的人在你身上施下的。」文森突然道。
  接著佛希克發現頸上的力量鬆了,身上的縛咒術也消失了,眼前的人收起殺意,回復了往常那莫測的清冷。
  「沒想到,我特意將封印的氣息壓低,還是教你發現,不愧是東方王所認定的人,確非凡俗。」佛希克摸著頸子,那瞬間,他確與死神失錯而過。「方纔你如果殺了我,羅丹馬上就會知道,這道守護封印是他鎖在我身上。」
  「亞薩爾國的羅丹!」文森略一蹙眉。六大名人錄中的羅丹是東方再的至友,在早期尚為太子時,就已經是當時知名的賢明少主之一,講起亞薩爾國人不聯想到羅丹太子。
  佛希克一笑道:「他現在已是亞薩國的國王了,我能在滅族之劫中倖存,就是為他所救。」早期皇一族的祖先,為了感激白國和亞薩爾國救援的恩情,百年來,一直由皇一族的人,為這兩個國家祈福與預言的祭師工作,佛希克也因而和當初年歲相差不大的羅丹結為好友。當年,皇一族慘埃尼爾族屠殺時,他身受重傷落入河中,為隨後趕來的羅丹救起,也因而知道艾蕾莎已為東方王帶回帕爾斯山,為免多生波折,他要羅丹隱瞞自己獲救的事,只要他深愛的女子平安幸福,他別無所求,直至後來知道綠的失蹤,為了艾蕾莎,也為了皇一族的命脈血緣,從此,他在塵世中奔波尋覓。
  而羅丹為了保護好友的安全,特意在他身上鎖下守護封印,一般的妖邪近不了他的身,若有人想對他不利,動到守護封印時,另一方的人馬上得知!
  「你不惜激我殺你,一定有道理吧!」文森漠然道。「你們皇一族的人做事可真都喜歡採取極端的手法。」他想起雷穎自我傷害的個性。
  「我們皇一族,」佛希克一笑。「陛下承認雷穎是我皇一族遺孤。」
  文森冷哼轉過身。
  佛希克不以為忤地繼續道:「我如此做至少能證明我心中所揣測的事。第一,雷穎的真實身份,第二,你是否有能力保護犯劫的她!」
  前方的文森依舊默然並不回應。
  佛希克見此,更加確定地道:「看來,你心中早已知道了是嗎?這一陣子,我跟在她身邊,暗中觀察了很久,證明我沒料錯,你果然知道她身懷天劫,其實我早該猜到,當年,我除了授你禮教外,還將皇一族的觀星命卜術傳與你,你在得到綠的同時,也看出了她的劫難,所以你封在她耳上的碧靈,除了防止身世洩漏外,也是一道守護封印,既能給她力量也能感應到她的安危,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只怕也是你費盡心機,巧妙安排的吧!陛下,為了她,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呀!」
  「你還沒回答剛才的問題,為何激我殺你!」文森對他幾許調侃的話意,只是冷冷問著。「為保我皇一族這最後遺孤,族人已死亡殆盡,我是絕不容許一點差池毀了這僅存的血脈,你想保護她,還得看你是否有這份能力,如果你連我身上的守護封印都看不出,那麼,我的死亡會喚來羅丹,他見到雷穎定能明白這一切,到時,就讓東方王和我族的女王親自守護自己的女兒!」
  「讓東方王守護自己的女兒!」文森黑瞳凜怒。「多麼讓人憤恨的一句話,你口口聲聲強調她是皇一族的遺孤,為了維護她,你不惜犧牲性命,你能明白自從知道她身懷天劫後,這十九年來,的心境是如何度過。從我擁有她開始,為護得她的成長,每一年每一日,我耗盡心力,安排一層又一層的守護力量,愛她,不是將生命獻給她,而是能給她一個安全的保護網,十九年來,她融入我的骨血中,重於我的生命,如今,憑你一句話,想帶走她!」他冷笑。「佛希克,朕能告訴你,就算心魂耗盡,世界盡毀,誰也不能從我身邊奪走她,她是我白國的光之天使,朕的未來之後,不是你皇一族的遺孤,更絕不可能交到東方王手中!」
  震撼的氣氛,浪濤的翻騰,在兩人對峙的氣氛中高熾,未幾,佛希克閃動異樣的眸光,既為他的話動容,也深知要將綠帶走,就跟當年想從東方王手中帶走艾蕾莎一樣,難如登天!他長聲喟歎,想起雷穎那翩然的銀髮,絕塵的朱顏靈氣躍動,一股無人可及的清靈,但,他看得出,那雙綠瞳下的真心,鎖在迷霧之樓,這一切皆因眼前的人吧!當年東方王和文森的相遇,共同啟動了這段曲折宿命,或許,最終的結果也該是這兩人再次的面對,無人能插得了手,思及此,他無奈一笑。
  「禍起北方,命隕東方!這是雷穎的天劫!」文森看著他道。
  佛希克一怔,繼而搖頭道:「你能看得出這樣的天機,可見你對觀星命卜術的修為並不在我之下,你不但是個權傾一方的霸主,同時還擁有祭師之能,看來,你也是曠世奇傑,也許……」他意味深遠地道。「雷穎的最後一線生機在你!」
  「新的預言嗎?皇一族的祭師!」文森淡笑道。
  「何不說是我真心的期望。」
  「我可以不阻止你靠近雷穎,但是我希望這七天你別再擾亂她的心。」
  「七天?莫非陛下將入宗廟靈修。」佛希克曾待在白國一段時間,深知王位繼承者依傳統必須每三年入宗廟靈修,除了為國祈福外,也是調養自身靈力生息的循環期。
  文森頷首。「除此之外,我接到消息,魔祭師帶著身邊的兩員大將猿冰,武鬥,已來到東方了,他是為了雷穎而來,偏偏遇卜我將入宗廟靈修,這段期間會與外界隔絕,不但接收不到外面的訊息連碧靈的波動也感受不到,但是這七天,我會在白國境內設下層層的重兵防護,你如果關心她,就別在這段期間增添她心理上負擔,一切的事情等我出了宗廟再說吧!」
  他說完後,留下依舊佇留海邊的佛希克。
  望著悠悠的海面,佛希克心如浪潮般起起落落,複雜難言。他慨然地閉上眼,想起那銀髮麗顏,一個如天化般的幻羽之人,身懷天劫的命運,竟連身心也比人乖舛,憂愁浮上了他睜開的眼,無言自問:「你最後會是綠或者雷穎呢?亂世的銀髮精靈,上天給了你不一樣的出生,卻也給了你曲折的人生道路,難道你最後的結果,真的是順應天命回歸,消失於塵世!」
  天境之泉邊,文森凝望著昏睡在懷中的雷穎,他執起她的手,將它放到自己的面龐上,柔情而堅毅地道:「穎,我不會讓天劫奪走你的性命,我能護你至今,也能護你此生,我們會在一起,到永遠,到白首,否則,這個世界沒有你,也將不會有我。」他的誓言與氣息沒入她無知覺而微啟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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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自從得知魔祭師即將來到白國對雷穎不利後,文森在入宗廟之前,特意授權拉德和風少君嚴守邊境安全,且慎重地告誡雷穎在他與外界完全隔絕的這七天,萬不可出了白國邊境,出了眾人守護的範圍。
  「我知道你重承諾,現在我要你承諾一定遵守命令,否則我只好帶你一同關入宗廟靈修!」當時的文森疾言厲色地對著她道。
  對他強硬的口吻,雷穎叛逆的神色再次倔然浮起。
  文森見此歎息地托起她的下巴,嚴謹地道:「聽我的話,魔祭師不是你能對付的,再加上入宗廟靈修的這幾天,碧靈的感應無法傳給我。其實為了你的安全,我本該強硬帶你一同進入宗廟,但是我知道你會反彈得更厲害,所以我只能要求你守住諾言,這是為你好呀,答應我,別讓我擔心,好嗎?」
  雷穎迎向他關切深凝的眼神,半晌,才極不甘願地道:「好……。答應你,不出白國邊境和眾人守護範圍,但是,你也不要派人跟著我,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守承諾。」
  當時文森一笑地印上她抿緊的唇,自從浴池邊的事後,雷穎對他親暱的舉動已少了抗拒,總是眸光微斂地任他擁進懷中,接受他親暱的廝磨與索吻,其實她早該對自己承認,哪怕曾受過傷害,哪怕一再強裝漠然,他那溫暖的唇和堅實的胸懷,一直都能在她胸中漾起意亂的悸動。
  他們之間是恩怨情仇所構成的命運之輪,一再輾轉輪迴,何時是句點,又該劃下怎樣的終曲?往事能藏心懷,未來又是如何?
  這個問題常在她心中浮起,近來的她常感不安的陰霾,心中盤據揮之不去的焦躁,卻又無法說出為什麼,只是不停地藉著策馬奔馳,來發洩心中這股無來由的情緒。
  從文森入宗廟後,雷穎雖允諾不出邊境,卻偏偏帶著屬下數次到邊境巡邏,反正她不出邊境,可沒說不靠近。也許是自幼為他所縱成的任性,也可能是在不甘願的心情下所做出的反抗,總之,對他的話,她向來遊走邊緣!
  這天,她一如往常地來到邊境,獨自騎著「流星」經過叢林時,聽到呼救的聲音。
  叢林裡一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子,懼怕地看著眼前逼近的兩個面目猙獰之人,一個身高魁梧如巨人般,另一個卻矮小如侏儒,兩人都有一雙青邪詭異的眼,一步步地逼近她,那色慾的眸光所透出的企圖不言而喻。尤其當那個矮小的侏儒掀下頭巾蓋後,一見到他滿臉的腫瘤,醜的令人不敢直視,這駭然已極的女孩,當場昏倒在地!
  「啐,還沒動手就已經昏倒了,姿色沒份,膽子更夠小,玩起來多沒勁!」高大的武鬥蔑然地嗤道。
  「在這種邊境之地,你還想挑什麼貨色!」猿冰瞇著一雙細眼,才剛走到女孩身邊淫笑地拉開她的衣服,一個異樣的跫音已讓他警覺地豎起了耳朵。「有人來了,而且能力很高。」
  「皇家的巡邏隊嗎?」
  「不,只有一個人,在這邊陲之地,居然也有這麼能力高超的人,看來白國實力真是不可小覷。」「那現在……。」
  「先退開吧!才剛到白國,魔邪師交代過,還是別輕易打草驚蛇!」
  武鬥憤憤不平地抱怨到嘴的肉飛了,極不甘心地隨著猿冰離開。
  當雷穎趕到時,就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孩躺在草叢上,她躍下馬後,小心地打量週遭情況,並無他人蹤影。看來,應是被宵小逮到可乘之機的落難女子,且想染指的色鬼應是被她的突然闖入給嚇跑了。
  雷穎來到女孩身邊,拍著對方的臉想喚醒她。真是,一個女孩獨行在這種荒郊野地,莫怪會遇上危險。「幸好,你命大,遇上本大人,否則,你慘透了!」
  就在她邊埋怨邊自賞的自語時,看到昏迷的女孩那不整的衣服,順便好心地想幫她拉好,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的女孩,一見到她,猛然放聲尖叫,嚇得雷穎縮回手!
  「喂,你不要緊吧!」見她那副驚惶未定的樣子,雷穎忙又關心地再上前。
  「你……你……你居然……」眼前的女孩抓緊胸前的衣服,羞憤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沒事吧?我看看。」雷穎以為她受傷了,忙伸出手想幫忙。
  沒想到眼前的女孩竟衝著她大叫一聲:「下流——」接著清脆的巴掌甩向她的臉,用力哭著跑掉!風颯颯吹過,看著跑遠的女子身形,雷穎著莫名被打的一巴掌,感覺自己的內心和外面的蕭瑟成正比,她沒啥好聲道:「我造什麼孽呀,沒事救人還被當登徒子,有長這麼人模人樣的色鬼嗎?沒見識的女人,什麼事都搞不清楚就隨便甩人一掌,還有臉哭著跑掉!究竟誰該哭呀,最近真是倒楣到極點!」
  「穎大人!」這時貝卡和屬下也來了。「剛剛聽到有呼救聲,你沒事吧!」
  「沒事?」雷穎眉目一挑,見到屬下她發洩的目標可有了。「你看本大人像沒事的樣子嗎?你哪一隻眼確定我沒事?左眼,右眼還天眼,別人都打到你家主人臉上了,看你們一個個還——」就在她還要再罵下去時,卻發現貝上的前方座位上,抱著一個小男孩。
  「哪來的小鬼?」雷穎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約十一,二歲之齡,清秀的面龐卻漾著一股逼人的貴氣,烏瞳的大眼眨著朝氣的黠茫。
  「方纔趕來的路上遇到的,本以為他迷路了,可是他說是在追兩個長相很奇異的人才誤闖入這個地方!」貝卡將小男孩抱下馬。
  「追兩個長相奇異的人!」雷穎嗤聲揮手。「小蘿蔔頭的話你也信,看他一副軟腳少爺的樣子,能追誰呀!」很明顯的,對小孩她是看不入眼的。
  這清秀的小男孩,烏瞳瞬間掠過狡怒之意。卻在貝卡安撫地拍拍他的頭時,又回復那無邪的笑臉。
  就在雷穎走過去牽「流星」時,貝卡懷中的小男孩突然掙脫抱著他的人,奮力地朝雷穎跑過去,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他已緊緊地抱住雷穎的腰,抬眼眨大了一雙童稚的純真大眼,直揪著她!對此,雷穎倒沒多大的意外,就如芝蘭對她天生的魅力所說過的話一樣。「只要是人,從嬰兒到一百多歲的,不分男女都喜歡纏著她。」
  於是她蹲下身與眼前的小傢伙平視,但見這俊美的小男孩一瞧清楚她,更是睜大了一雙看來興奮的眼,見此她得意地掠過耳邊的銀髮,對別人一見自己就這樣反應,她太熟悉了,每每她也總是自憐地下註解:「唉,人長得好,再加上後天修身養性太成功,一不經意就迷倒蒼生,真是罪過。」
  在她魅力下的犧牲者,幾可羅列成書,再以大綱小記來分,其中依原創者的記憶,小羔羊總是需要人家安撫的,所以她先綻放魅惑人心的笑容,再用異於剛才叱罵屬下的潑辣聲,相當親和地道:「小弟弟,告訴……」
  就在她進一步地想要展現自己的溫柔時,眼前的小男孩已神情激動地緊抓著她衝口大叫:「媽咪!」
  這聲媽咪如五雷罩頂轟下,當場炸得週遭眾人因過度的震愕而鴉雀無聲,連向來以嚴肅律己的貝卡下巴都差點掉下來,而那個魅力發揚過度的當事者,招牌的笑容瞬間凍結在臉上。「媽咪,我終於找到你了——」小男孩快樂地投進她懷中。
  於是,四周抽搐的驚喘聲,很有規律地此起彼落!
  雷穎拉開懷中的小傢伙,雙手捏住他的面頰,毫不客氣地左右開弓,臉上的親切早已散去,換上陰險的笑容道:「小弟弟,乖,張大你那雙看來就很蠢的眼,仔細看看……本大人有老得足夠當你媽嗎?」
  結果,小男孩靈亮的大眼竟浮起淚光,就像個受到欺侮的小孩,先抽噎一聲,最後不負眾對小朋友的猜測,很賞臉地放聲大哭!「媽咪,大家都說我一出生你就不要了,小瑟找你好久了,媽咪——」他再度投進雷穎的懷中,這次乾脆抱住她的頸項。
  雷穎火大地正想扯開懷中這黏人的小鬼,卻感到背後突然湧來颯颯寒意,她猛一回頭就見到芝蘭那殺氣騰騰的氣勢,正鎖定目標朝她射來!
  在烈日軍團裡,雷穎是下令的第一主人,芝蘭無疑是傳令執行者的第二主人,她睿智能幹擅應對,像是眾人的智囊軍師,整個西皇殿的大小事務全由她負責照料。在日常生活中,誰有什麼心事困難找她解決準沒錯,她的玲瓏手腕,總能將事情處理到最圓滿的地步,而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事瞞著她,因為這會讓她感到不受尊重。一直以來,將眾照顧到最好,是她的自我期許。
  所以,若有誰背著她進行事情,尤以婚生嫁娶這種大事,一旦讓她知道,平時在她身上不易見到的歇欺底裡特質,絕對發作徹底,更何況雷穎是眾人之主,幾乎是大家的生活重心,一舉一動要比常人還受芝蘭關注。
  「冤枉,冤枉呀——」此刻的雷穎可真的是嚇得用力搖手,她這個下令的第一主人,向來對這個第二主人的反應,就像青蛙見到蛇!
  「我都沒說話,你冤什麼!」芝蘭沒好氣地叫道。
  「我冤枉你即將冤枉我的事!」她想拉開懷中的小鬼解釋,偏偏對方抱得死緊,雷穎只好抱著他連連後退。
  「很好,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可以跟我玩繞口令遊戲!」芝蘭迫人的怒焰顯然正蓄勢待發。
  「誤會,誤會喔,這小孩鐵定認錯人了!」她雙手攤開一副無奈狀,結果懷中的小鬼像抱樹的浣熊,手腳並用地攬在她身上!
  「誤會,這麼多人他不誤會,單挑你誤會,而且看到你這模樣,就算是誤會也該叫爸爸,而不是叫媽咪吧!還敢說你跟他沒關係!」芝蘭逼到她眼前,發出可怕的怒吼。
  「天大的誤會,你們大家想想,這個小孩已經有十歲了吧!以我的年齡推算,那個時候我才多大,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她指著懷中的傢伙,趕緊自清地朝芝蘭和眾人部析道。沒想到眾人的反應是不置可否,皆一致地聳肩——
  「誰知道呢,穎大人向來就喜歡創造奇跡,真蹦出個小孩,也不是不可能!」
  「對呀,她老喜歡開大伙玩笑,搞不好弄假成真,真的發生這種事也不足為奇!」
  「嘿,聽說南方有個熱帶小島,女人都早熟,就有過最小的媽媽是九歲,以往只曾聽聞,現在真的看到,穎大人不愧是穎大人,連這種事都不讓人專美於前!」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莫不搓著下巴,一副認定的樣子!
  「全部給我住口,一群該死的,非得看到你們家大人遭潑婦,喔,不,是遭人關愛過度,以致慘事發生,你們才甘心是不是!」她綠眸狠狠掃向這幾個看熱鬧的部屬,用力宣佈:
  「這出鬧劇到此結束!」
  她用力將小傢伙的雙臂扯下,不理他的哭聲哀叫,直接將他丟給貝卡,命令道:「想辦法問出這個小鬼的來歷,馬上將他給我送走。」
  「要秘密送走嗎?」貝卡一接過小孩,就小聲地追問。
  「幹麼要秘密地送走他?」
  「這……。光明正大做的話,萬一文森陛下知道你有孩子了,可能會發狂到大開殺戒,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他慎重地警告。
  「夠了!都給我住口,誰敢再說一句看熱鬧的話,本大人就將這小孩賞給他做兒子,帶回家去養!」居然連向來忠心嚴肅的貝卡都這麼認定,看來在屬下眼中,她這主人的德行真是一敗塗地了。
  偏偏她的發作,在一旁的人看來是……「瞧,惱羞成怒了,八成……」
  「我看,真的是了。」「好可怕!」「那叫厲害啦!」
  眾人用很清楚的聲音,做著竊竊私語的舉動,雷穎對這群兔崽子火大地想扁人,卻礙於一旁的芝蘭而不好發作,只得切齒地看向始作俑者。
  只見這小男孩從一離開她懷中,就停止了哭聲,在貝卡懷中,那雙烏亮的眼骨碌碌地轉著,不知為何雷穎總覺得,這小男孩似乎露出一抹詭笑,像惡作劇得逞似的。可惜她沒時間細究,因為另道可怕的刺人利芒正打算將她剖骨挖肉,這是說如果她沒做出好解釋的話。
  「芝蘭,你想想吧!就算我真能在九歲創造奇跡,生小孩也要有時間耶,那個時候的我哪有時間呀!」她搓著手,小心陪笑地解釋。
  「喲,你是暗示,有時間你一定會做這種事嗎?」她就是雞蛋挑骨頭地冷哼道。
  「嗶,別問這麼深奧的問題吧!滿難回答的,這種事也不是光我想就一定做得到呀!」
  芝蘭美目一瞪,馬上抓住她的領子。「這是說,你早就想做嘍!」
  「沒有,沒有!」
  「這個小孩根本就是你的,對不對,居然瞞著大家這麼久,還說什麼眾人對你很重要,你根本不將眾人放在心上!」
  「不敢,不敢!」雷穎被她逼得節節後退。
  「那就把話說清楚呀,快回答呀!」
  「還在想,還在想,給點時間——」
  就在雷穎以為會被活活拆骨時,烈日軍團的阿金突然跑來,他本奉命和其他幾個弟兄顧守在草叢外圍,此刻卻神色驚惶像驚嚇過度般,青著臉色朝一旁的貝卡報告,他的隊長在一聽完後,五官俱張,和屬下一樣充滿愕駭地杵在原地。
  一旁的雷穎見到阿金,有如見到見世主般,趕緊用力高揮著手召喚屬下。「阿金,阿金是不是有事一定要我『馬上』處理?」她用力強調馬上,此刻只要能擺脫抓狂的芝蘭,就算要她把豬當馬騎繞城一圈,她都願意。
  「咳,咳,芝蘭,先放手吧!阿金有事找我,有什麼事,我們等一下再說。」她努力維持安撫的笑容,小心地道。
  芝蘭只好極不甘願地先鬆開緊抓揪在她領上的雙手。阿金已來到主人眼前,神情是錯愕到無以復加,先深呼吸後,才艱澀地開口。「穎大人,外面有對兄妹,他的兄長說……有個銀髮少年,我想指的就是穎大人,對方說……說……」他囁嚅地說不下去。
  「說什麼呀?你到是快說呀,有什麼好拖拖拉拉的。」雷穎對他這副少見的樣子,莫名不解。阿金是個見慣大場面的人,就算在戰場上,面對再怎麼驍勇善戰的敵人,哪怕是危及到了生死存亡,他的眉頭也絕不皺一下,究竟什麼事,能讓他露出這種裡足不前的神色。
  但見阿金又緊張地潤潤唇,因為從沒講過這麼難開口的事,但他還是盡責地又深呼吸再補口氣,接著連珠炮似的衝著主人道:「對方說,穎大人你凌辱了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是個清白的好女孩,就算你是個有權有勢的貴族,也不能隨便玩弄糟蹋一個女孩的身心,既然妹妹受你這樣的欺負,現在就要你拿出一個交代,否則對方跟你沒完沒了,一切你自己等著看!」他很溜地一口氣說完,卻已足堪讓雷穎被劈成十八段,再外帶兩段湊整數。
  「你生小孩,還玩女人!」芝蘭的母老虎威聲爆發,眸中怒焰赤燃,理智顯然已在斷線邊緣。
  「芝蘭……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第一項,我還可能辦得到,至於這後面那一項,我……
  很難辦到呀!」雷穎已畏懼的連音都顫抖了起來。
  「穎大人,幼年生子還可說是創造奇跡,以你的真實身份,還玩女人……就顯得驚世駭俗了!」
  「對呀,怎麼連幹這種荒唐事,都還留線索讓人找來了。」
  「簡直……。唉!」
  眾人一起搖頭,完全以超,超可怕的異類眼光看她!
  「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雷穎這下可是一腳踩在地獄邊緣,用力搖手加搖頭,拚命證明她的無辜。
  「那你說,你認不認識草叢外的女人?」芝蘭再次抓過她的領子,將她的頭轉向。
  站在草叢外的男女,女的趴在男的肩上啜泣,不時地拿眼偷瞧草叢裡,當雷穎一看清楚那女孩的長相時,她馬上著方才被摑過的臉龐大叫:「意外!根本是意外!完全是意外!」「意外!」芝蘭將她再揪回眼前,咬牙道。「意外就是事情是真的有發生過,只是認知的程度不一樣而有誤差,那究竟是她意外你,還是你意外她呀!」
  雷穎猛搖食指,修定她的說法。「我們一起意外!」
  秋高氣爽的晴日下,草叢外的人原本只先聽到一陣爭執,後來是一陣高撥的大叫聲:「護主,快護主——」
  接著另一陣雜亂的聲音,共同阻止地叫著:「芝蘭,芝蘭,快住手——」
  最後是收尾的駭叫聲。「哇,穎大人被你掐到翻白眼了,快,快拿水來!」
  在外的幾個烈日軍團之人,完全可以想像裡面發生何事,每個人都歎氣地拍著額頭,有這樣又強又異類的主人,他們實在也不能有太多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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