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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王家珠]給我一個好男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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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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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4: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給我一個好男人   原著:王家珠




  鈴——鈴——

  清晨,一陣震天價響的鬧鈴聲倏地吵醒被窩中好夢方酣的蘇美俐,她蒙著頭從被單中伸出一隻手,在床頭盲目的摸索一番。

  該死的鬧鈴!她在心中低咒一聲。下一秒,床頭上的照片、零食、香煙已被她掃落,她的手在嘈雜的鬧鈴聲中似乎顯得更加急躁不安。

  好不容易,她的手終於接近那個響得幾乎跳起來的鬧鐘,她心急的伸長手用力一按——

  匡郎!

  鬧鐘旁一杯鮮紅的果汁被打翻了,紅色的汁液灑落在純白的被單上,瞬間漫成一片血紅。

  蘇美俐胡亂按停鬧鈴,旋即將身體縮進被褥中,空氣中迷慢著一陣詭異的寧靜。

  不!一定是我在做夢!要不被單上怎麼會有——

  血?

  她忍不住將頭探出被單,好奇地再看了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她的身體竟開始發抖了。

  「血!怎麼會有血?」她一邊發抖,一邊喃喃念道。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後,她尖著嗓子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淒厲呼喊:

  「救命啊——」

  她的慘叫聲迴盪在清晨寂靜的巷弄中,久久不散。

  忽地,她看見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咦?那不是昨晚未喝完的西瓜汁嗎?

  ……再鼓起勇氣看床單上的紅漬一眼……

  噢!老天!瞧她蘇美俐多像是個天生的演員,方纔那陣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聲希望不至於吵到街坊鄰居才好,才這麼一想,電話就響了。

  「喂!請問找哪位?」

  「這裡是xx派出所,有人報案說好像是這裡發生命案?——」

  果然被誤會了!美俐忙著解釋:「對不起!對不起!一場誤會,沒什麼事啦!」

  「真的沒什麼事嗎?要不要——」

  真囉嗦!都說沒事了還婆婆媽媽個沒完。美俐不耐地說:「謝謝!Bye!」

  掛上電話後,她喃喃念道:「神經病!真要發生命案,還會接電話嗎?笨!」

  清晨的省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一輛野雞遊覽車正往台北的方向疾駛。

  紹群手上抱著手風琴匣坐在最後一排,大概是長途奔波過於勞累吧!他一路上都在打瞌睡。忽然間,他似乎睡沉了,頭竟倒在旁邊胖胖的女乘客肩上。

  女乘客驚叫一聲:「哎喲!」繼而用力將他的頭推開。

  這一推,使得紹群的頭撞到窗玻璃,同時也撞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揉揉頭,茫然四望,見四周無事,唯獨旁邊的女乘客對他怒目相對,他困惑的對她笑了一下,有點結巴地說:「對、對、不起——」

  女乘客不屑的嗤之以鼻,繼續將視線放在前方的電視上。

  紹群搔搔頭,又繼續閉目打瞌睡。

  過沒幾分鐘,紹群的頭再次慢慢的靠向旁邊的女乘客。女乘客一臉嫌惡地推開他,但這回他非但沒有醒,反而在半夢半醒之間靠向她的耳邊,皺皺鼻,既而輕輕地吹起氣來,似乎帶有挑逗的意味。

  女乘客憤而大喊:「色狼!」接著便揚手打了紹群一巴掌。

  車子忽然在路邊停下來,紹群手上抱著琴匣,狠狠地被人從車上踢下來。

  「滾!」這是司機那充滿不屑的吼叫聲。

  紹群跳起來,猛朝著車子喊:「等、等——」

  轉眼間,車子已開遠,紹群歎口氣,傻傻地站在路邊。

  唉!怎麼會這麼倒霉呢?難道我在家鄉碰見的衰事還不夠多嗎?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他雖然是一臉絕望的神色,但還是認命地抱著琴匣,拎著行李,不時地向經過的車子招手,想搭個順風車。

  偉明及石特助坐在豪華房車的後座,石特助正拿著文件作報告。

  「總經理,新產品PCD的歐洲發表展售會定於下個月三日在鹿特丹開幕,董事長認為外貿部徐經理經驗豐富,派他去最合適,叫我問問您的意見。」

  偉明偏過頭,看著窗外緩緩流動的車潮,冷笑道:「哼!他都已經決定了,還問我幹嘛?」

  「您到底是總經理啊!」察覺出偉明神情有異,石特助小心翼翼地回道。

  偉明眉眼一挑,自嘲:「什麼總經理?不過是老頭子手掌心的布袋戲尪仔而已!」

  「總經理千萬別這麼說,董事長只有您一位公子,這林氏集團將來要全部交給您——」

  「將來?哼!我都快四十了,他還要我等多久?他根本就是不信任我!」

  「董事長不是不信任您,祇是覺得您玩心太重。」

  偉明的神情忽而轉為黯淡。「玩心太重?」這就是爸爸對我僅有的看法了「總經理,您被花花公子中文版選為台灣十大花花公子的榜首,還說您交往的女性,少說有上百人——」

  「上百?哈哈哈!太誇張了。」偉明突然放聲大笑,然後正色地說:「你知道的,女人對我來說,就像是袖子上的鑽石袖扣,不過是種點綴;有的話,好看!沒有,也無所謂。」

  唉!石特助暗自為董事長的用心良苦歎口氣,有這種不把終身大事當一回事的兒子,怪不得他老人家要擔心了。

  「總經理,您無所謂,可是董事長認為男人一定要先成了家,心才定,心定之後,才能專心事業,所以你還是找個好人家的女兒……」

  漸漸地,偉明愈來愈聽不到石特助的叨念聲,因為他的全副心力都被隔壁車中,那個正在對鏡補妝的美麗女子給吸引住了。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美俐的迷你化妝鏡上,鏡中輝映出的光芒射向窗外,正巧照進旁邊偉明的車上。

  偉明謎了一下眼,為身側的妍麗佳人震懾不已。

  美俐由小鏡中看見偉明正在看著自己,好奇地回過頭,心神一下子為對方那雙專注的眼神迷惑了,那是一種盛載過風霜卻依然深情的眼眸,是女人最無法抗拒的一種眼神……她不由自主的對他露出了嫵媚的笑容。

  偉明單眉一挑,嘴角逸出一抹幾乎察覺不出來的笑意。

  車子忽然動了,兩輛車交互錯開,各自駛向不同的方向。

  偉明回頭一望,她的車已消失在陣陣車潮中。

  會有再相見的一天嗎?

  錯身之後,偉明聽見自己的心底浮現了這一串聲音。

  住商房屋中介公司,美俐及同事圍著會議桌坐著,聽首席經理口沫橫飛地說著公司的營運近況。

  「上個月,恭喜貴分店營業傭收達到五百多萬,高居各分店的冠軍,總經理特別頒發錦旗及績優獎金十萬元做為獎勵!」

  同事們聞言,立即響起一片歡呼聲。

  經理微笑著舉起手,等大家安靜後,繼續說:「這個當然是全體同仁們共同努力的成果,不過其中蘇美俐個人的傭收業績就高達一百八十萬,佔了總業績的三分之一,也是總店的月冠軍,我代表總經理頒發獎金三萬元給她!

  美俐,請到前面來!」

  美俐慵懶地站起身,並拉拉身上暴露的迷你裙,接著風情萬種、款擺生婆地走出去。

  同事安玲滿臉不屑,輕聲對旁人說道:「瞧她那副騷勁!誰不知道她是靠色相拉業績!」

  美俐不動聲色地走到經理面前,經理把一個紅包交到她手上,美俐笑著接過,忽然傾身在經理臉上親了一下。

  部分男同事開始起哄:「美俐,講話!講話!」

  經理做了個請她說話的手勢,美俐也不推辭,落落大方地站到經理原先的位置,環顧現場一圈後,便對眾人露出媚麗可人的笑容。

  她嗲著聲音,一開始就先來一段「媚功」:「各位『親愛的』同事們——」

  男同事們一聽,骨頭都快酥了,紛紛吹口哨起哄著。美俐一看可樂了,好玩的她乾脆舉手大送飛吻,看得一旁的女同事既羨慕又嫉妒。

  美俐賣弄了一下風情,才又開始說話:「我知道我今天拿到這份獎金,有很多人不太服氣,其實我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因為不論學歷、資歷、經驗,我都比不上在座各位『親愛的』的同事!」

  同事阿寶笑著響應:「別客氣啦!你該得的!」

  美俐撫媚一笑,又送出了一個飛吻。「其實阿寶說的不錯,這份獎金的確是我該得的,因為數字不會騙人,我的的確確為公司賺了那麼多的錢,而且每分錢都是靠我的真本事嫌的。」說著,她頓了一下。「當然,有人也許會說我的本錢不在這裡——而在這裡。」她笑著用食指輕點自己的頭部,然後雙眉一挑,以雙手摸摸身體側面皎好的曲線。「可是這兒(頭部)和這兒(臀部),都是身體的一部分,憑什麼這兒(臀部)就比這兒(頭腦)低級呢?對不對?」

  男同事們一聽,立刻大聲鼓噪:「好啊!說得好啊!」

  女同事們則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美俐笑道:「所以囉!我最後要說一句:我很以我的『本錢』為傲,而且我會努力靠這本錢創下更好的業績,謝謝大家!」說著,還轉身拍拍自己的俏臀。

  紹群真是衰斃了!

  好不容易才來到台北,沒想到在程平家門口按了半天的門鈴,竟沒半個人應門,唉,程平可是他在台北唯一的親戚呀!這下他該何去何從呢?總不能傻傻地站在門口乾等吧!

  他舉目四望,陽光照在他因焦急而冒汗的額頭上,突然,紹群的目光被對街的一家魚店攫住了。

  他吃力地拎著琴匣及兩包行李,站在路邊,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車子,幾次想舉步過街,但都險些被飛駛而過的車子撞到,嚇得他一再縮回路邊。

  突然,馬路空了,紹群下定決心,火速提起行李衝向對街的熱帶魚店。

  紹群才一抬頭,就看見魚店門口貼了張紅紙,上面寫著『金店面廉讓,歡迎內洽』,看著這張紅紙,紹群的思緒一下飄遠了……從小時候起,他對那些在水中悠遊自在的魚兒一直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也許他潛意識裡一直認為真正的人生應該是這樣自由、毫無拘束的吧?而不是像他這般過著一成不變的公職生活,日子總是單調、乏味且一再重複,毫無新意可言。

  這就是他不惜與家人吵翻天也要來台北的原因之一——尋找新生活。

  他忍不住將臉貼近魚缸,專注地看著那些色彩鮮艷的魚在缸中游來游去,像是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新鮮夢想自貧乏的現實生活中緩緩浮現……專注的紹群,一點也沒注意到一個摩登女郎正行色匆匆地自他身後走過,她就是——

  蘇美俐。

  她快速來到附近的一間店面,鐵門上貼了一張紅紙,上面寫著『金店面出租,歡迎入內參觀』。

  美俐由鐵門旁的一扇小門進入空蕩蕩的店內,旋即坐在椅子上,對著小鏡子整妝。

  須臾,一陣腳步聲傳來。

  美俐回頭,祇見一個長相猥瑣的男子走進來。她笑容可掬地伸出手,帶點不自覺的風情。「先生,看房子?我是住商房屋的蘇美俐,你好!」

  那男人遲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和美俐握了握,卻捨不得放手,嘴角掛著一抹曖昧的笑容。

  美俐巧妙地抽回手,裝出職業性的笑臉,說道:「你要租店面?這間店面坐北朝南正當運,門又正好開在財位上,做什麼發什麼。」

  「真的?」那混混湊近她,眼睛流露出不安分的神色。

  美俐警覺地後退一步,點點頭。「真的!要不要我帶你四處看看——」

  混混冷不防拉住她的手。「好啊!你先帶我到臥室看看——」接著,猥褻的撫摸她的手臂。

  「先生!你幹什麼?」美俐不安地想抽手,卻反被混混抱入懷中。

  那混混一臉邪笑地湊近她的臉。「別裝了!我一看就知道你想要我,寶貝!

  放心,我會讓你很爽的。」語畢,他的鼻子已觸及美俐的臉頰,正欲吻她。

  「放開我!」美俐大聲尖叫,掙扎著想推開他。「你弄錯了!我不是——」

  「嘿嘿嘿!寶貝!你喜歡裝清純?好!這樣更夠勁。」說罷,那混混欲強吻她。

  美俐再度尖叫,於是兩人糾纏在一起。

  「放開她!」

  這時,紹群衝了過來,揍了那混混一拳,混混遂放開美俐,和紹群打起來,兩人勢均力敵。

  美俐氣憤之餘仍不忘上前抓著混混又打、又踢」又叫,完全不在乎形象。

  「你這個不要臉的混帳東西,敢吃我的豆腐!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看你還敢不敢!」

  混混見兩人的拳頭如雨般落下,加上那女人的利爪抓得他遍體鱗傷,便用力推開兩人,拔腿衝向屋外。

  「有本事就別跑!」美俐欲追上去,卻被紹群拉住。

  「別追了!」紹群喘著氣說。

  美俐冷不防轉過身,差點貼上紹群的臉,紹群趕忙低下頭,臉竟已微微泛紅。

  「為什麼?」美俐滿臉不甘心。

  紹群抬頭,迎上她那張美艷絕倫的臉,略微結巴地說:「窮、窮寇莫追!

  萬一他有同黨,還、還是凶器什麼的,你豈不要、要吃虧了?」

  對哦!美俐心想,也對,但仍咬牙切齒地說:「哼!便宜那混蛋了!」說完,自己便動手揉揉那被抓得瘀青的手腕。

  紹群一臉關心地問:「你、你有沒有受傷?」

  「沒事,幸虧你剛好經過,謝謝你!」

  「小、小姐!」紹群走上前,誠懇地勸告她:「現在治安這麼亂,你和人約會,穿、穿得這麼清涼,很容易讓、讓人家胡思亂想——」

  他話未說完,就被美俐打斷。她不悅地瞪著紹群,說:「愛怎麼穿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小姐,我——」他張口欲解釋。

  美俐不耐地接口:「好了!算我欠你一次,再見!」說完,即氣呼呼地往外走。

  紹群急急忙忙地追上去。「小姐!我、我真的、是一番好意——」美俐出了店門,回頭說:「我不需要你的好意。」旋即急忙往前走去,忽然腳下一拐,她低頭一看,發現鞋跟竟然斷了。

  紹群想要扶她,卻被她推開。「shit!」美俐低咒一聲,氣憤地蹲身拾起鞋跟,舉到紹群面前。

  「你看看!這雙鞋花了我六千元,才穿不到幾次就報銷了,你實在是個超級掃把星!碰到你,我真是霉運連連!」

  紹群十分愧疚地接過鞋跟。「對、對不起!我、我會賠——」

  美俐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尖聲叫道:「去你的!我不要你任何東西,只要你離我遠遠的,走開!」

  「不!我、我不能丟下你不管——」

  美俐回過頭,惡狠狠地瞪著他。「我再跟你說一次,剛才謝謝你,但是我討厭你!請你不要再糾纏我,否則我就叫了!」

  「小、小姐——」紹群一臉為雞,自然地伸出手想拉住她。

  美俐倒吸一口氣,突地放聲大叫:「搶劫啊!」

  一時之間,路人的焦點全落在他倆身上。紹群情急之下,連忙拉住美俐,並伸手摀住她的嘴。

  「小、小姐,不、不要這樣!我、我、我、我沒惡意!」紹群一急,結巴更加嚴重。

  「搶劫啊!搶劫啊!」美俐拚命掙扎,一逮到機會就出聲喊叫。

  此時,路人紛紛圍過來,幾個較有正義感的男子已上前抓住紹群。

  「小子!你幹什麼?」其中一個男人問道。

  「我——不——沒——」紹群墓急得直冒冷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他想搶我的皮包!抓住他!」美俐說完即跳上停在旁邊的車子。

  透過車窗,美俐看見紹群被那幾個「見義勇為」的路人拖走,她的臉上不覺浮現得意的笑容。

  呵!真是烏煙瘴氣的一天!她終於擺脫這個大麻煩了。

  一輛摩托車停在西餐廳門口,坐在後座的少女脫下安全帽,怔怔地看著這家格調高雅的餐廳,半晌,才開口:

  「程平,你帶我上這兒來幹嘛?」

  「吃中飯啊!」程平邊說邊下車,並將摩托車停妥。

  「吃中飯幹嘛到這麼豪華的地方?你知不知道這裡一客牛排要一千多——」

  詠詠一臉狐疑。

  「哎呀!我請客,怕什麼?走啦!」程平伸手拉她。

  詠詠站在原地猛搖頭。「不行啦!我一點半就有課,會遲到的。」

  「詠詠!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哥兒們?」程平不悅地說道。

  「廢話!」詠詠瞪了他一眼。

  「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你蹺一堂課也不行?」程平不悅地瞥她一眼。

  「好……好吧!」

  兩人隨即走進西餐廳。

  坐定後,程平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放在空盤子上的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那是詠詠放上去的。

  詠詠笑道:「生日快樂!土蛋!」

  「你沒忘記?」程平驚喜交加的瞅著她。

  「拜託!十年來,我幾時忘記過!」

  程平樂得用力拍擊詠詠的肩膀。「夠意思!」

  「哎喲!」詠詠痛得臉都扭曲了。

  「對不起!太高興了,忘了你是女生——」

  詠詠狠狠地瞪了程平一眼,隨即問道:「對了,你爸媽送你什麼生日禮物?」

  「別提了!一張去美國的機票,單程的。」

  詠詠微微一笑。「他們又催你去美國了?」那可是她蘇詠詠最大的夢想呢!

  「我才不屌他們呢!」他不悅地撇撇嘴。

  「為什麼?你們全家人都在那裡,而且你媽還幫你申請了學校——」詠詠不解地問道。

  「拜託!我那口破英文,連進麥當勞點餐都不夠用,何況唸書?再說那裡我誰也不認識——」

  「你家人都在呀!」詠詠說道。

  「我就是受不了我媽成天盯著我,才一個人留在台灣,多自在呀!」程平皺皺鼻。

  「可是像你這樣成天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呀!你難道一點打算也沒有?」

  「拜託!詠詠,我才二十歲,人生還長得很,急什麼?先玩幾年再說!」

  詠詠不以為然地反駁:「你這是在浪費生命!」

  程平搖搖頭,露出不以為意的笑容。「詠詠,你才十八歲,輕鬆點!別成天光想著托福考、獎學金——」

  「程平,我沒你那麼幸運,一切有家人替你打點得好好的。」說著,她臉色轉為黯然。「我媽根本就不要讓我出國,一切全得靠自己。」

  「詠詠,我媽早說過了,你想去加州大學唸書,可以住在我家,學費我們也可以資助你——」

  詠詠輕咬下唇,神色堅毅地開口:「不!我也說過,如果我拿到加州大學的入學許可,雖然可以借住你家,但學費我絕對會自已想辦法!」

  「詠詠——」

  「程平,你該知道我的脾氣,一旦我打定主意,誰也別想改變我的心意,別說了,好嗎?」

  程平看著她清秀卻倔強的臉蛋,聳聳肩說道:「好吧!」

  詠詠微微一笑,似在感謝他的體貼與好意,然後便低頭喝湯。

  看似瘋狂的雙子座女人,有一顆理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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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5:06 |只看該作者



  某俱樂部的經理室裡,美俐穿著一雙式樣花俏的新鞋,滿意地將腿伸到坐在對面的鳳琴面前。

  「怎麼樣?這雙鞋漂亮吧?很貴的!」

  鳳琴俯身看鞋,「漂亮!漂亮!有錢什麼都漂亮。」然後由皮包中拿出一疊千元大鈔推到美俐面前,「喏!這是上次交易的紅利,二十萬!」

  美俐的眼睛霎時為之一亮,她欣喜萬分地拿起鈔票,邊數邊說道:「這麼多?差不多賺了一倍耶!」

  「那當然!我早就告訴你,期貨最有搞頭了。你看,才短短幾天的功夫就賺一倍,有什麼生意這麼好賺?所以囉!我早告訴你,聽我的準沒錯!」

  美俐拍拍鳳琴的手,感激地說:「鳳琴,你真是我命中的貴人!」

  「我是你的財神爺!只要你繼續聽我的,別說二十萬,兩百萬、兩千萬也很快到手!」

  「兩千萬?」美俐雙眼發光。「哇!如果有了兩千萬,我就不必再辛苦地工作,可以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了。鳳琴!這真的可能嗎?」

  「美俐,咱們認識有一陣子了,你看過我騙人嗎?」

  美俐笑道:「有!太多次了!尤其在『宰』你的客人的時候——」

  鳳琴好氣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那些臭男人本來就賤!自以為有幾個錢就是大爺,可以隨便玩我們,哼!他們玩我,我就反過來玩他們!還不知到底是誰玩誰呢!」

  美俐頗為認同,心有慼慼焉地說:「以前我就是沒想通這一點,才會常常上男人的當!鳳琴,我真恨不能早點認識你。」說著,便要把錢收起來。

  「等等!」鳳琴連忙按住她的手。

  「怎麼了?」

  鳳琴故意壓低聲音說:「我剛得到明牌,巴西今年咖啡欠收,明年咖啡價一定大漲,現在買正是時候。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參一腳?」

  美俐眼睛一亮,考慮了半晌,即把手中的錢全部交給鳳琴。「好!全給你!」

  鳳琴收下錢,不屑的搖搖頭。「這哪夠?」

  「那要多少?」

  「當然愈多愈好,我們各投五百萬——」

  美俐驚叫出聲:「五百萬?」隨即猛搖頭。「賣了我也沒那麼多。」

  「那你有多少?」

  「一百多萬,打算買房子的。」美俐小聲地說。

  「哎喲!一百多萬連買間浴室也不夠,如果交給我做期貨,馬上翻兩倍,甚至三倍也不止,到時候,你高興買什麼都行!怎麼樣?」

  美俐有些猶疑,「可是,穩不穩啊?」

  「放心!我的明牌萬無一失!」鳳琴搖搖手中的鈔票。「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那——好吧!我改天提一百萬給你——」

  鳳琴皺眉說道:「一百萬太少了,至少要兩百萬!」

  美俐苦惱地搖搖頭。「我真的沒有那麼多啊!」

  「想辦法湊湊嘛!你有沒有跟會?」

  「全是死會了!」

  「你難道沒有其它路子?」

  美俐陷入苦思中,良久才說道:「加果能找到幾個大客戶——」忽然間,她靈光一閃。「對了!有個廣源營造公司的陳老闆,你熟不熟?」聽同事說,陳老闆陽明山那間別墅值一億二千萬,若談下來,光傭收她就抽翻了。

  「陳董?熟!店裡的老客人了,幾乎每週五晚上都來捧場!」

  「太好了!你替我引見一下吧?」美俐眉開眼笑地說道。

  「怎麼?你想釣他?」

  「放心!我不會搶你的客人,我只想和他談筆生意。」

  鳳琴嗤之以鼻地笑道:「算了吧!陳董那個人我太瞭解了,他對女人呀!

  玩玩可以,談正經事?門都沒有!你別白費力氣了。」

  美俐不悅地白她一眼。「鳳琴!是你叫我想辦法弄錢的,我好不容易才想到一條生路,你不幫也就算了,怎麼一直洩我的氣?」

  「我不是——」鳳琴急忙辯解。

  「不是最好!你只要把廣源的地址給我,其它的,我自己想辦法,這總行了吧?」

  看來,鳳琴不幫忙也不行了。

  程平習慣在睡前入浴。此時,他正在浴室中淋浴,口中不但大聲的哼著熱門音樂,連身體都跟著舞動起來了,一副十分自得其樂的模樣。

  洗完澡,關掉水後,他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

  咦?外面好像有聲音。

  程平趕忙抓起一條浴巾圍著下身,走到客廳的窗邊,神色警戒地掀起窗簾一角向外看,只見屋外的圍牆上冒出一個人頭,正向屋內張望。

  「shit!」程平低咒一聲,即放下窗簾,匆匆走向前門,並從門後抽出一根球棒,悄悄開了門出去。

  他舉起棒子,躡手躡腳地走到那人身後,突地大喝一聲:

  「混蛋!看棒!」球棒應聲而落。

  「哎喲!」紹群大叫一聲,旋即跌坐在地上。

  「敢偷東西!給你死!」程平舉起球棒,正要擊下時,突然看清小偷的臉,不覺驚叫:「舅舅?」

  倒在地上的紹群奮力想說些什麼,卻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暈過去了。

  程平一臉懊惱地將他抬進臥室,又是拍頰又是敷冰的,好不容易他才醒轉過來。

  紹群痛得呲牙咧嘴,而程平正在為他後腦上的腫包冰敷。

  紹群皺眉呻吟:「哎——哎——喲——程平,輕點!」

  程平歉然地放輕力道。「對不起!舅,我沒想到是你——欸!你怎麼不按門鈴呢?」

  「我按啦!至少二十次,你難道沒聽見?」

  「啊!」程平恍然大悟。「我剛剛在洗澡,對不起啦!舅!」為了表示誠意,還向紹群行個舉手禮。

  紹群無奈地白他一眼,也不好再說什麼。

  「對了!舅,你怎麼來了?」

  「你媽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台北,叫我來看看你,我正好辭了職,就乾脆來陪你囉!」

  程平有些訝異。「你辭職了?為什麼?你在鎮公所不是做得好好的?」

  紹群搖搖頭。「好什麼?干了二十年,還只是個小科員!有什麼意思?我明年就四十了,可是說事業沒事業,家庭也——」說著,他突然打住了。

  「對了!你去年不是說今年無論如何也要把秀芳小姐娶回家嗎?」

  紹群沮喪地揮揮手。「別提了,秀芳現在是別人的老婆了!」

  「怎麼會?」程平瞠目結舌,簡直難以置信。「你們不是婚都訂了——有沒有五年?」

  紹群低下頭。「到、到九月就滿七年了。」

  「那怎麼會——」

  「別提了!三、三個月前,她認識一個拉保險的,能說會道的,把她哄得團團轉,她就開始處處挑剔我——」他看了程平一眼,欲言又止。

  程平不平地說:「舅,你老實又可靠,她有什麼可挑的?」

  紹群氣憤不已。「多、多啦!她嫌我沒、沒情趣!嘴、嘴又笨!」他一生氣就開始結巴,連臉也漲紅了。「她、她還笑我連句情、情話也、也說、說不、不溜——」

  「媽的!過分!她怎麼可以這樣笑你?她也不想想自已不過才國中畢業,長得也不怎麼樣,論人才、論學識,哪點配得上你?你不嫌她,她還嫌你?

  舅,別難過,這種女人不要也罷!你一定找得到比她好上十萬倍的女人。」

  紹群頹喪地歎了口氣。「算、算了!憑、憑我——」

  程平不服氣地搶白:「憑你怎麼樣?你可是堂堂國立大學的畢業生,外公在白河又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算、算了!程平,我的學問、家世再好,開、開不了口,有屁用!」

  「舅,你怎麼這麼沒自信?口吃又不是什麼天大的毛病,何況你也只是著急的時候才會口吃——」

  「好、好了!別再提這個了。」紹群只想盡早結束這個傷心的話題。

  「好!我不說。」程平看著舅舅半晌,突然問道:「對了,舅,你不是早就到了台北,怎麼弄到現在才來?」

  「別提了!我被抓進警察局去了!」

  程平興奮地跳起來,直追問:「好猛喲!舅,快說出來聽聽!」

  「我來,你不在,我只好到處逛,結果遇上一位小姐被色狼騷擾,我好心替她解圍——」

  「哇!英雄救美,猛!她一定對你感激的以身相許——」「想哦!她叫警察抓我!」

  紹群歎了口氣,至今他仍不明白那女子為何要「恩將仇報」。

  程平一臉困惑。「為什麼?是不是你對人家怎麼樣了?」

  紹群白了他一眼,結結巴巴地解釋:「哪、哪有?我只要叫她不要穿太、太短的裙子,露、露出那麼漂亮的長腿,會、會叫人想入非非——」

  「哈哈!舅,你看你又開始緊張,是不是看上人家啦?」程平頑皮地取笑道。

  紹群急得辯解:「開、開玩笑!我、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真可惜!不然你倒可以好好追求她一下。」程平拍拍紹群的肩膀,隨即摸摸肚子。「哇!好餓!」伸手就要去拿電話。

  「你幹嘛?」紹群問道。

  「打電話叫披薩——」話未說完,電話已被紹群搶走。

  「不用了,要吃披薩,我做給你吃!」

  「你?」程平一臉驚愕,而紹群則胸有成竹地轉進廚房。

  某專校大門口,正值放學時分,大批學生正湧向校門。詠詠站在校門旁邊,手上拿著一個淺藍色的信封,半是猶豫、半是羞澀地不斷抬頭望向校園。

  她也不時低頭看著手上的信,信封上寫著「魏國安同學親啟內詳」的清秀字跡。她看著看著,忍不住將信貼在胸口,臉上泛著一抹陶醉似的微笑。

  他終於出來了!依然是那麼帥氣、迷人……。

  詠詠眼睛一亮,深吸口氣,想上前,但又怕自己的舉動太過冒昧。心中千回百轉之後,她再看一眼手上的信,終於鼓足勇氣踏出第一步,然而,她的肩膀卻被按住了。

  「詠詠!」詠詠一回頭,只見程平站在身後,露出如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程平,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呀!上車。」

  詠詠回頭看看國安,又看看手上的信,滿臉猶豫地怔愣在原地。

  「怎麼啦?」程平懷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忽地看見她手上的信。「誰的信?」

  「沒——」她慌忙把信塞進口袋,就怕被發現。

  程平聳聳肩。「走吧!」

  詠詠依依不捨地回頭看著已漸漸走遠的國安,神情竟有些癡迷。程平發現她神色有異,便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當下便看見那個長相出眾的男孩。

  程平將目光調回她身上。「是你的白馬王子?」

  「你少亂說!」嘴上雖這麼說著,但她酡紅的雙頰已洩露出所有的秘密。

  程平見她臉紅,忍不住揶揄道:「還不承認?你瞧你臉紅成那副德行,眼睛又流露出飢渴的神色,分明是戀愛的徵兆!」

  被說中心事的詠詠,立刻舉起書本打他的頭,彷彿想藉此來掩飾什麼。」

  死程平!你才『飢渴』呢!噁心!」

  他邊閃邊乘機抓住她漫天飛舞的小手,仍不忘取笑她:「詠詠,你這麼驃悍,小心把你的白馬王子嚇跑!」

  嚇跑?詠詠一驚,連忙回頭一看,只見國安已走遠,她臉上不自覺流露出迷戀的神色。

  程平看著她,心中百感交集,他多希望詠詠也能用這種眼神看他啊!只要一次就好……。

  「詠詠,你如果真喜歡他,光暗戀不行,應該大著膽子讓他知道。」真是白癡!程平不禁暗罵起自己來。

  「誰喜歡他?」詠詠撇過頭,偏不承認。

  「嘖嘖,沒想到你這麼沒種。」

  詠詠氣圓了雙眼。「誰沒種?」

  「有種的話,為什麼不敢表達自己的感情?」

  「我——」她一時為之語塞,氣呼呼的白他一眼。「你懂什麼?」

  「哈!我當然懂!你忘了,我從十六歲開始,至少交過一打以上的女朋友。」

  他仍是一貫的嘻皮笑臉。

  「對!也失戀了十二次!」

  程平笑著自我解嘲:「嘿嘿!那是她們沒眼光。反正,不管怎麼說,我的經驗至少比你豐富,要不要我教你幾招?」

  「你省省吧!」詠詠戴上安全帽,跨到車上。「快走吧!」

  程平聳聳肩,須臾,摩托車已消失在向晚的暮色裡。

  兩名公關小姐陪著偉明及石特助待在俱樂部的貴賓房中,石特助忙著和小姐們猜拳、罰酒,玩得十分起勁;偉明則獨自坐在一旁,冷眼旁觀一切。

  見偉明獨自喝著酒,石特助心知他為何事煩悶,便主動坐到他身邊,勸慰道:「總經理,其實桑小姐出身名門,又是洋碩士,和總經理是再登對不過了!」

  偉明飲盡杯中酒,瞪他一眼。「你懂個屁!」

  「是、是,我當然不如總經理懂的多,所以您也知道桑老控有『林氏集團』百分之十七的股份,是僅次於董事長的第二大股東,如果您們林、桑兩家聯姻,持有的股份就達到百分之四十八,您家董事長的寶位就可以坐得穩穩的,董事長拚命拉攏你和桑雲珍,也是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偉明一臉不屑。「哼!他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不惜拿我的婚姻當籌碼!他把我當成什麼?」

  「總經理,您是董事長唯一的公子——」

  「閉嘴!我是老頭子的什麼,我此你清楚!」說著,偉明瞇起眼,發出一聲冷笑。「好!既然他那麼喜歡玩權術、耍手段,我就和你玩個夠!反正我身體裡有他的血液,我不會玩輸他的!」

  此時,門外一陣嘈雜聲分散了偉明的注意力,他偏頭一望,只看見一名女子似乎和酒客起了爭執,經理鳳琴正強行拉走她——咦?是「她」嗎?

  好眼熟的女人啊!

  偉明眼睛一瞇,美俐與他在路上相互一瞥的畫面突地浮現腦海,他不會忘記她那朵妍麗、魅惑人心的笑靨,很少有女人會笑得那般天真又世故,而且帶著一點不自覺的風情與自信。

  偉明指著美俐,轉頭詢問旁邊的小姐:「新來的小姐?」

  「不是,她好像是鳳琴姐的朋友。」

  正說著,鳳琴已走進來向大家致歉。「對不起啊!」

  偉明立刻問:「鳳琴,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你說剛才那個?蘇美俐!」

  偉明不覺低喃道:「蘇美俐?」

  小姐湊到他身邊,略帶妒意地問:「林總,你是不是對她有興趣啊?」

  偉明淡淡一笑,逕自啜了口酒,並不答話。

  鳳琴接口道:「有興趣也沒用!她不『賣』的。」偉明問:「怎麼?她不愛錢?」

  「愛當然愛,不過她有原則。」

  石特助冷笑道:「什麼原則?價錢高低的『原則』罷了!」

  偉明看向石特助。「老石,你很憤世嫉俗喲!」

  「總經理不信?那,咱們打個賭!」

  「賭什麼?」偉明頗覺可笑。

  「就賭剛才那個女人,我賭她的原則再高,在相當的價格之下,一定可以買得到!」

  偉明單眉一挑。「哦?賭注多少?」

  石特助想了想,才說:「十萬元!」

  偉明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十萬元?還不夠這裡一晚的開銷呢!」

  鳳琴手插腰,嗔道:「喂!你們擅自拿我朋友打賭,太惡劣了吧?」

  石特助捏捏她的下巴。「鳳琴,好玩嘛!這麼認真幹嘛?再說,不管誰贏,你都有好處的。」

  「可是——」

  「別可是了!快!你快去攔住你的朋友。」

  「幹什麼?」

  「你問她,」石特助看看偉明,偉明含笑不語。「林氏集團的少東打算出兩百萬包她一年,她肯不肯?」

  兩百萬?霎時,鳳琴及小姐們全倒吸口氣。鳳琴沉住氣,轉向偉明。「林總,你同意嗎?」

  偉明淡淡一笑,輕輕搖動手中的酒。「你覺得你的朋友會不會同意呢?」

  鳳琴笑著,不置可否地推門出去。

  半晌,美俐一陣風般地走進來,鳳琴跟在她後面。

  「誰是林小開?」美俐的表情高深莫測,直直瞪著在座的兩個男人。

  偉明迎向她,慢慢站了起來。「我是林偉明。」

  「哦——」美俐上下打量著他,甚至繞著他看了一圈,像在觀察獵物般。

  眾人全好奇地盯著美俐。

  偉明饒富趣味地開口:「看得滿意嗎?」

  「你要出錢包我?」美俐狠狠地瞪著他。

  偉明點點頭,臉上仍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一年兩百萬?」

  偉明的笑意更深了。「嫌少的話,可以加——」

  美俐突然揚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哼!他當她蘇美俐是什麼人?竟敢這樣侮辱她。

  偉明一怔,伸手捂著臉。他設想過萬般結果,就是沒算計到這女人會直接賞自己一巴掌。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鳳琴及石特助連忙架住蘇美俐,以避免她繼續作出逾矩的行動。

  「臭女人——」石特助忍不住開罵,卻被偉明阻止。偉明白著一張臉,轉向美俐。「看來你是不答應囉!」

  「你去死!」氣憤地丟下這句話後,美俐旋即衝了出去。

  「該死的女人!」石特助低咒一聲,旋即轉向偉明。「林總,您沒事吧!」偉明揉著紅腫的臉頰,臉上慢慢浮起笑容,喃喃低念著:「蘇美俐,好!

  好!」鳳琴眼看美俐氣沖沖地衝出去,深怕她的火暴脾氣會惹事,便緊跟著追出去。她好不容易才在街道上拉住美俐。

  「美俐!你瘋了不成?」

  美俐氣得發抖。「我瘋了?他才瘋了!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我說這種話!

  他以為我是誰?他又是誰?」

  「美俐!他這麼做是因為喜歡你——」

  「喜歡?哈!別叫我噁心了!他這是交易!是買—賣!」美俐大叫。

  「好嘛!就算是交易好了,兩百萬可不是小數目,你又正好缺錢,你想想看,祇要你點了點頭,兩百萬不費吹灰之力就安安穩穩的進你的口袋,有了這兩百萬,咱們那筆生意就做成了,很快,你的夢想就可以達成了——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鳳琴!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你明知道我對男人的感覺,你怎麼可以勸我做這種事?」

  「美俐,你討厭男人、不信任男人,是因為你過去上過太多次男人的當,可是這次不一樣,林偉明答應給你兩百萬,他不會騙你的。」

  美俐大聲斥道:「鳳琴!你怎麼弄不懂?我受夠了男人,我絕不會把自己『賣』給他們!」

  「美俐,你這話說得太矛盾了,你不把自己出賣給男人,可是你工作上的客戶難道就沒有男的嗎?」

  「那不一樣,我雖然和男人做生意,不過我賣的是房子,可不是我的身體!」

  「那你以前那一大堆男朋友又怎麼說,你和他們難道只是拉拉小手?」

  「我不否認我交往過很多男人,也有過親密關係,可是我做,純粹為了我『想要』!我開心!我從來沒有為了『錢』而做!」

  「美俐——」

  美俐不耐地說:「別說了!這是我的原則,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對不起,鳳琴,我頭很疼,我要走了,再見!」

  語畢,美俐即匆匆跳上車,離開這個令人頭疼的地方。

  雙子座女人是業務高手,有超強的應變能力。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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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5:34 |只看該作者



  清晨的蘇家客廳裡,化了濃妝、衣著花俏的蘇美俐正捏著蘭花指,坐在沙發上搽指甲油,口中隨著震天價響的音樂哼著流行歌曲,身子並隨著音樂節拍舞動著。

  客廳一如往常的凌亂,到處丟著衣物、玩具,就連矮桌上也堆滿了各色指甲油、零食袋。

  突然間,一陣物品摔裂聲傳來,接著是娃娃的哭聲——

  「媽——」

  美俐驚叫一聲:「娃娃!」旋即跳起來,翹著腳趾,三步並兩步地跑到餐廳。娃娃正坐在餐廳地板上大哭,手上握有一瓶打翻的牛奶,牛奶灑了滿地、滿身。

  看著娃娃那又可憐又可笑的呆模樣,美俐插著腰,忍住滿腔的笑意,斥道:「娃娃!你看你弄的——快起來!」

  娃娃伸出手,可憐兮兮地乞求:「媽媽抱!」

  美俐伸伸舌頭,退了一步。「瞧你那一身,媽媽怕怕,乖,自己起來,去浴室洗洗。」

  娃娃吃力地爬起來,衝向美俐。「媽媽抱抱!洗洗!」

  「不!媽媽怕怕!」美俐咯咯笑著,邊尖叫邊閃躲。

  母女兩個人就這樣圍著餐桌玩起追逐的遊戲來,一個追,一個躲,空氣中滿是她們的叫聲和笑聲。

  詠詠突然拎著一包早點站在門口,氣呼呼地瞪著室內。

  「這是怎麼回事啊?」

  美俐回頭,停下動作,鬆口氣地說:「啊!你回來的正好,快抱娃娃去洗洗,我快遲到了。」

  詠詠邊抱起娃娃,邊嘀咕:「你難道不可以抱嗎?」

  「開玩笑!」美俐吹吹十指。「我的指甲油還沒干呢!」

  詠詠一聽,不禁怒從中來。「媽!難道娃娃在你心目中還比不上你的寶貝指甲?」

  美俐趕忙陪笑道:「哎喲!詠詠,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詠詠,你又不是不知道職業婦女的形象有多重要,我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妝,總不能——萬一弄花了重來,起碼半小時,我今早九點有個重要的約會——」詠詠不悅地打斷她的話。「少來了!媽,台灣職業婦女又不止你一個,人家誰不是事業、家庭兼顧,為什麼你不可以?」

  美俐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也兼顧了呀!」

  詠詠發出一聲冷笑。「你?別說笑了!」她向四週一揮手,續道:「你自己看看,咱們這個家亂得像垃圾場,你有沒有花過一點精神去收拾一下?還有娃娃,她才五歲,你可不可以——」

  美俐皺眉,並以手摀住耳朵。詠詠氣得在她耳邊大叫:「你是個不負責任的媽媽!」

  美俐一聽立刻瞪大了眼,惱羞成怒地放下手,斥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哪裡不負責任了?我沒供你們吃?沒供你們穿?」她氣得向四周亂揮一通。

  「這一切不都是我付的錢?」她的心在淌血……她萬萬沒想到她的親生女兒竟會這樣說她!

  詠詠理直氣壯地貼近美俐的臉,瞪著她說:「媽!你以為光給我們吃、給我們穿,就算盡了母親的責任了?我們是人!不是小貓或小狗,高興的時候拍兩下,抱在手裡玩玩,不高興的時候就踢到一旁去不理不睬!」

  美俐快氣壞了!她也貼近詠詠的臉,回瞪道:「我有時真巴不得養的是隻貓,或隻狗,那麼至少它們還會對我搖搖尾巴、喵喵叫兩聲表示感激。你呢?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不但不知感恩,還反過來教訓我!你簡直連貓、狗也不如!」

  詠詠如受重擊,退了一步,哆嗦著嘴唇,語帶哽咽地說:「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隻貓,或是隻狗,那麼至少我會有個真正的媽媽!」

  「你——」美俐衝向詠詠,作勢欲打她,但手不斷地發抖,遲遲沒下手。

  詠詠緊緊地閉上眼,一臉倔強地抬起頭,她實在是受夠了!一陣沉寂後,娃娃突地大哭出聲。美俐瞪了詠詠一眼,即放下昂揚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抱起娃娃衝進浴室,並用力甩上門。

  好不容易將娃娃清洗完畢,美俐立刻抱著她飛奔出門,就怕耽誤了客戶的時間。

  此時,住在隔壁的紹群、程平正好推門而出,紹群一看見美俐打從自己眼前經過,整個人全怔住了!逕自停下腳步,愣愣的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舅!看什麼?」程平不解。

  紹群回神,指向美俐,喃喃念道:「就、就是她!就是她!」

  「曾舅舅,你真的被抓進警察局?笑死人了!」詠詠邊收拾房間,邊笑道。

  程平半帶開玩笑的說:「詠詠!你還笑得出來,都是你媽——」

  「不,不能怪她,是我自己太魯莽——」紹群連忙代為辯解。

  程平瞇起眼,一臉懷疑地睇向紹群。「咦?舅,蘇阿姨害得你這麼慘,你怎麼還替她說話?喂!你不會真的喜歡她了吧?」

  紹群有些錯愕,但仍勇敢的替美俐說話。「她、她、她不錯呀!」

  「拜託!舅,千萬不可以!她不適合你!」

  「你什麼意思?」詠詠插腰質問。再怎麼說美俐都是自己的媽媽,她可不容許別人詆毀她。

  「詠詠,這不是很明顯嗎?你媽那麼新潮、時髦,我舅舅卻是個大老土——」

  「喂!程平,你真抬舉我啊!」紹群佯怒。

  詠詠馬上發出不平之鳴。「曾舅舅只是有點落伍而已,只要你稍加指點,他馬上可以改頭換面的。」

  「可是你媽滿腦子賺錢,舅舅卻胸無大志——」

  「我不是胸無大志!是甘於平淡。」紹群立即反駁。

  「不管胸無大志也好,還是甘於平淡,反正和向錢看的蘇阿姨是絕對不搭軋的!」

  詠詠不悅地瞪著程平。「程平!你怎麼說得我媽眼中只有錢似的,她拚命賺錢是因為一個人帶兩個孩子,要是不打拼,我們全家人就餓死了。」

  「是啊!」紹群直點頭。「一個女人家獨自面對人世的冷暖,努力的拉拔兩個孩子長大,這些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像蘇小姐這樣偉大的女性,實在是太難得了。」他邊說,不由得發出一連串歎息。

  「對嘛!我媽如果聽到曾舅舅的這番話,一定又會感動的大哭。」說著,便轉向程平,嘲諷道:「誰像你家有價值十億的土地,不用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吃喝一輩子!」

  程平頓時感到啼笑皆非。「詠詠,你怎麼說著、說著,就罵起我來了?」

  「我是罵嗎?是事實!你啊!天之驕子,不知民間疾苦!」

  「好!好!算我說錯了,行吧?」程平一臉無辜,舉手作投降狀。「你媽又能幹、又偉大,所以我舅舅配不上她,行了吧?」

  詠詠聽他這麼一說,怒氣才稍稍平息。然而一旁的紹群,卻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和美俐?這可能嗎?

  紹群終於下定決心頂下熱帶魚店了,他樂於以此為起點,展開在台北的新生活。

  然而,才開工第一天,秀芳就來找他了。她臉頰紅腫,拎著兩隻皮箱,神情哀戚地走進店裡,劈頭就是一陣哭訴:

  「他騙了我!他和她老婆根本沒有離婚!嗚……混蛋東西!我和他——

  吵,他、他居然打我——」她摸著臉上的傷,眼淚便流了出來。紹群有點同情她,又有點不知所措,但仍然關心地問著:「你、你還好吧?」

  「我全身都是瘀青!要不是我跑得快,命都沒有了!嗚——」她抽抽搭搭地哭著,雙手則到處翻口袋,想找出一條手帕來。

  紹群連忙將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沒想到她竟抓著他的手大哭起來。

  「我是活該!紹群,當初你對我這麼好,我卻——我對不起你!我該死!」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紹群好心地拍拍她的手背,像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現在你有什麼打算嗎?」

  秀芳又是一陣哭泣。「我——我的錢被騙光了,人也——我還能有什麼打算?」

  「你可以回家——」

  秀芳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不!我落到這種田地了,哪有臉回去?嗚——

  我不如死了算了!」

  「不!秀芳,千萬不可以這麼想,你還年輕,一切還可以重新來過。」紹群急切地勸告著,就怕她想不開。

  秀芳抬起一雙淚眼,別具深意地輕問著:「重新來過?可能嗎?」

  「當然可能!只要你有心!」

  秀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我是有心,不過你——」

  紹群一怔。「我?」隨即連忙搖手撇清。「秀芳,你別誤會,我不是說我們——」

  秀芳失望地再次流下淚水。「我就知道,你絕不會原諒我!嗚——」

  「秀芳,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紹群著急地解釋著,簡直快慌了手腳。那是表示有希望了?她很高興地抓住他的手。「紹群!我就知道你最好——」

  「等、等等!秀芳,我、我不是——我是說感、感情的事不、不能勉強——」

  「你不要我?」她睜著一雙迷濛淚眼問著。

  「秀芳,這不是我要不要你的問題,而是你才受了傷,情緒不穩定,不要隨便抓個男人就——」

  「你什麼意思?好像我——」她生氣地站起來,轉身欲離去。「放心!我不會死賴著你的。」

  紹群急忙拉住她。「秀芳,別這樣,雖然咱們沒結果,但我心裡始終關心著你,你如果真有困難的話,我一定幫你。」

  「不必了!紹群,你對我夠好了,但這是我該自己獨立的時候了。」

  「好吧!那我留個電話給你。」他將號碼寫在紙條上,交給秀芳。「萬一有需要,記得打電話給我。」

  秀芳握緊紙條,勉強擠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我走了,Bye!」隨即走出魚店。

  翌日,詠詠站在程家大門口,猛按電鈴。

  程平睡眼惺忪地開了門。「詠詠?」

  「早!程平,我來不及了,你可不可以送我上班?」

  程平點點頭。「好!等我換個衣服,你先進來。」

  詠詠一進入客廳,就看見紹群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放著豐富的早點,有包子、燒賣、千層糕……等等。

  「你坐一下,我馬上好。」程平交代完,即走入臥室。詠詠點點頭,接著走向紹群。「曾舅舅,早!」她咽嚥口水,目光掃過桌上的早點。「這全是你做的?哇塞!比飯店還豐富,你真厲害!」

  紹群難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沒、沒什麼啦!小意思。對了,你吃過早點了嗎?」

  「我通常不吃早餐的。」

  「哎!那怎麼行?你沒聽:不吃早點老得快?快坐下吃點!」說著,紹群便拉開旁邊的椅子。

  詠詠笑著落坐,伸手拿根油條吃。「沒辦法呀!我早上三、四點就要出門送報,又要趕去打工,根本沒時間弄——」

  「你媽呢?」紹群很自然地問道。

  「我媽?她晚上睡得晚,早上根本起不來,哪有時間做早點?」

  「這麼說,她也不吃早點?」

  詠詠搖搖頭。「不!平時我送完報,如果時間夠,就會買些早點帶回去,不過今天晚了,來不及買。」

  紹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看著桌上的早點,他的眼睛突然為之一亮。

  等程平和詠詠出門後,紹群即迅速將自已從頭到腳打理一番,還慎重其事地抹上發油、打了領帶,模樣雖然整齊清爽,但顯得有些土氣。

  此時,他正站在蘇家大門口按電鈴,手中還拎了一個紙袋,裡面是他今早現做的早點。

  忽然大門打開,已經打扮整齊的美俐背了皮包,正怒氣沖沖地瞪著他,跟在她身後的娃娃則好奇地盯著紹群。

  「怎麼又是你?」她根本不給他好臉色看。

  「蘇、蘇——」他一見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跟前,緊張地又開始結巴了。「蘇你個頭!一大早像瘋子一樣亂按人家的電鈴,你無不無聊啊?」

  「我——對、對不起!」

  美俐氣得大吼:「你給我閉嘴!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許你再出現在我面前嗎?」紹群試著解釋:「蘇、蘇小姐,我是程平的舅、舅舅,我現在就住在你家隔壁,說來我們還真是有緣。」

  「有緣個頭!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老遇到你,這麼早你又來幹嘛?」

  紹群倒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說:「我、我給你送早點。」說著,他連忙打開紙袋,由袋中掏出一團壓扁的包子及滴水的破紙杯。

  咦?怎麼會破了呢?紹群一驚,抬起頭,只見美俐閉著眼,已氣黑了臉。

  「滾!」美俐氣沖忡地甩上門,旋即拉著娃娃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他連忙追上去,站在車門邊叫道:「蘇、蘇小姐!我——」

  美俐用力拉上車門,幾乎壓到紹群的指頭,他連忙縮回手,退了一步。轉眼間,車子已揚塵而去。

  安養院中,蘇父神色呆滯地坐在輪椅中揮著手,口中喃喃說著一些無意識的隻字詞組。

  一名看護正在餵他吃稀飯。「來!吃飯了,乖,嘴張開。」

  「美俐!我要美俐!美俐呢?美俐怎麼沒來?」蘇父激動地鬧著脾氣,像個撒潑的孩子。

  看護連忙按住他,並輕聲安撫道:「乖!美俐馬上來。」

  忽地一隻手按住看護的肩膀,她一回頭,看見美俐就站在跟前,不覺鬆了口氣。「蘇小姐,你可來了!他沒看到你,一直吵,連飯也不吃。」

  美俐接過飯碗。「我來吧!」

  她走過去蹲在父親前面,握住他的手,哄小孩似的拍撫著。「爸,我在這!」

  蘇父的雙眼頓時一亮。「美——俐——」他緊緊抓住她的手。「你放學了?」

  「對呀!來,爸,吃飯。」她將湯匙遞到他面前,卻被他用力推開。

  「不吃!不好玩!」

  美俐哄著,一直要將湯匙湊到父親的嘴巴,他卻像小孩般用力吹開湯匙上的稀飯,噴得美俐滿頭滿臉。

  蘇父樂得拍手大笑。「好好玩!哈哈哈!好好玩!」

  美俐苦笑著放下碗,由皮包中掏出手帕擦嘴。

  他突然指著手帕大叫:「小白兔!小白兔!」

  她一怔,隨即領悟父親的意思。她將手帕套在手上,綁成兔子玩偶的形狀,裝著童音對蘇父演起戲來。

  「爸爸好!小白兔美俐來看你,高不高興?」

  蘇父拍手大叫:「高興!小白兔唱歌、說故事!」

  「小白兔只唱歌給乖爸爸聽,爸爸乖不乖?」

  「我乖!我乖!」

  「乖爸爸要好好吃飯哦!」美俐邊說邊示意護十舀稀飯餵父親。「大口吃!」

  「我有吃!」蘇父一邊張口吃著,一邊拍手催促道:「說故事!小白兔說故事!」「好!從前從前,有只小白免叫美俐,她好愛她的爸爸和她的女兒,她發誓要賺好多好多的錢,買一幢好大、好大的房子,讓兔爸爸、娃娃、詠詠,全家人都住在一起,每天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半晌,美俐發現父親已睡著,她心疼地擦掉他的口水,並用手指梳著他花白的亂髮,眼中慢慢湧上淚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咬牙告訴自已:一定要在一年內買房子!一定要成功!

  美俐握緊手帕,眼光像失去焦距的鏡頭,呆呆望向那看不見的、遙遠的未來。

  原本坐在窗口彈奏手風琴的紹群,在接完一通電話後,立刻飛奔到附近的公園,他看見神色憔悴的秀芳正坐在噴水池旁邊哭泣。

  紹群焦急地遞上手帕。「別哭嘛!秀芳,有、有話慢慢說,發生了什麼事?」

  她接過手帕,抹去眼淚。「我——我——有了。」說著,又流下淚水,並將一張醫院檢驗單交給紹群。

  紹群驚愕地看著單子。「已經兩個多月了?秀芳,之前,難、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

  「我哪裡知道!我根本不懂——」她邊哭邊踱腳。「嗚——丟死人了!我要怎麼見人?不!不行,我要拿掉這個孩子!」語畢,她欲起身,卻被紹群按住。

  「秀芳!別、別激動!生命可貴!你不、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孩子在我的肚子裡,我就有權做決定!」

  「秀芳,就因為孩子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怎能忍心不要他?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孩子嗎?」

  「我是喜歡,可是我不能讓孩子還沒出世就被人家笑——」她硬咽得泣不成聲。「笑他是雜種、私生子,讓他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紹群心中一陣不忍,便耐著性子安慰她:「放心!秀芳,現在社會風氣開放,單親小孩比比皆是,沒有人會笑你和孩子的。再說,你年輕又漂亮,也許將來會遇見一個能把這孩子當成親生孩子對待的好男人。」

  秀芳苦笑道:「紹群,除了你,還有哪個男人會這麼好心?」每見紹群一次面,她就愈後悔當初的決定,原來真正的幸福就在跟前,而她卻讓它溜走了。

  「我——」紹群一怔,強笑說:「秀芳,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別只因上過一次當,就對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心。」

  「我真的好怕——」她扭緊手帕,脆弱而無助。

  紹群輕拍她的手,鼓勵道:「別怕!秀芳,天無絕人之路,你就給這孩子一次機會吧!」

  「我——」她遲疑不已。

  紹群只手合十的拜託她:「秀芳,求求你!我代孩子求求你!」

  她歎口氣。「紹群,你知不知道為了你這句話,我要付出多少代價?除了人家背後的議論、當面的嘲笑,更現實的是錢的問題!」

  「放心!秀芳,只要你肯留下孩子,我願意負擔孩子的教養費用。」

  秀芳驚愕地看著他。「不!我不能讓你——」心中感動與悔恨交雜,她當初怎麼會放棄這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呢?

  「秀芳,我說過: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幫你,何況這是救一條命耶!」

  他的態度無此誠懇。

  感動使得她的眼睛再度潮濕了。「紹群!你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

  「這麼說,你答應留下孩子了?」秀芳點點頭。紹群這才鬆了一口氣。

  程平騎著機車,嘴裡咬著一封淺藍色的信——詠詠寫給魏國安的情書。他沿街駛著,忽見路邊一個垃圾筒,便將信投入筒內,然後加速離去。

  忽然間他又停下來,一臉懊惱地回頭看著垃圾筒。

  「shit!」他低咒一聲,車子隨即慢慢退向垃圾筒。

  然後,他探身進垃圾筒找信,口中還喃喃罵著:「程平啊!程平!你真是Bullshit!怎麼會答應幹這種鳥事?真他媽的遜斃了!哼!什麼白馬王子?根本就是他媽的屁!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真不知詠詠看上他那一點?偏還有我這種超級遜貨,答應當他媽的紅娘!唉,真是交友不慎!遜!遜!

  遜——」

  好不容易找回了信,程平立即前往國安的學校,就怕自己又臨時反悔,不好向詠詠交代。

  他在校門口等了許久,忽見國安和一個女孩親密地走進校門,他連忙跟上去。突然間,國安與女孩轉進路邊一叢灌木後面,程平小心翼翼的撥開枝葉偷看,只見國安與女孩正忘我的擁吻著……。

  太差勁了!程平憤而把信撕了,本想把碎片丟向國安,忽又改變主意。他將碎片塞回口袋,匆匆轉身離開樹叢,一方面又堅定地告訴自己:我不會讓任何人糟蹋詠詠的感情的,絕不!

  「蘇小姐!」

  正在辦公室辦公的美俐回頭一看,只見石特助捧著大把鮮花走進公司,引得全公司的同事議論紛紛。

  「你來幹什麼?」美俐的臉色僵硬極了。

  石特助躬身行禮,諂媚地笑道:「蘇小姐,我們總經理為了那天的誤會——」

  「誤會?你說得太輕鬆了吧?」美俐氣憤地瞪著他。「那實在是最卑鄙、下流、無恥、齷齪的勾當!」「蘇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氣,不過我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們總經理,那不是他的錯。」

  「不是他的錯?難道是我錯了?」

  「不!不!我是說那個主意其實不是我們總經理的意思,而是我——」

  美俐氣得打斷他的話。「你?你這個——」

  石特助連忙接著說:「蘇小姐,我知道你要罵我卑鄙、無恥、下流——」

  「還有齷齪!」美俐接口道,臉都氣紅了。

  石特助微笑著響應:「對,還有齷齪!」

  「你好像很得意?」美俐斜睨著他,滿臉不屑。

  「不!我不得意,只覺得慚愧。我侮辱了你,還害得總經理受牽連——」

  「你少替林偉明撇清了!就算主意不是他出的,他也一樣混蛋!」哼!敢做不敢當!她蘇美俐最瞧不起這種男人了。

  石特助臉色微變。「蘇小姐,你怎麼罵人?」

  「罵?哼!你忘了我還打了他!」

  此言一出,眾人立即一陣嘩然,私下紛紛議論著。

  石特助努力平息怒氣,強扮出笑臉。「蘇小姐,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在這裡向你致上最深的歉意!」語畢,即向美俐深深一鞠躬。

  她高傲地仰起頭,毫不搭理他這個仗勢欺人的狗腿子。

  「另外,我也代表總經理向你致歉。」說著,石特助已獻上花東及一條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鏈。「蘇小姐,對不起!」美俐驚愕地瞪大眼,忍不住伸手去摸那條光芒璀璨的項鏈,忽地瞥見石特助一閃而逝的鄙夷眼光,她立即警覺地收回手,不屑地說道:

  「怎麼,還想收買我?」

  「蘇小姐,你千萬別誤會,總經理已明白你的為人,怎麼會犯同樣的錯誤?」

  「哦?」美俐指著鮮花和項鏈。「那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了,只是表示歉意。」

  「哼!」美俐眉一挑,諷刺道:「好『昂貴』的歉意!」

  「再貴重的禮物也難以表示總經理的歉意,所以他希望你今晚能賞光,好當面向你致歉。」說完,石特助立即掏出一張請帖奉上。

  她打開,瀏覽一下,臉上浮現笑意。「沒想到林總這麼慎重其事,真令我受寵若驚。」

  「那你答應了?」石特助驚喜的問。

  「我是很想,」美俐頓了一下,接著說:「不過,今晚,我沒空!」說完,她忽然把帖子撕成兩半,連同首飾盒一起塞給石特助。

  「這位先生!你可以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的好意,我蘇美俐心、領、了!」

  「既然這樣,那告辭了。」石特助漲紅著臉,僵硬地點頭離去。

  回到偉明的辦公室後,偉明拿著那張被撕破的請帖,問道:「蘇美俐真的罵我『混蛋』?」

  石特助立在桌前,氣呼呼地說:「是啊!我一直向她解釋主意是我出的,與您無關,可是她——」

  「哈哈!太有趣了!」偉明忍不住大笑出聲。

  「總經理,您難道一點也不生氣?」

  「我這一輩子,認識的女人不知多少,可是你說說看,敢當面打我耳光,甚至把鑽石項鏈丟還給我的,有多少個?」

  「這是她不識好歹!」

  偉明搖頭笑道:「不!她夠性格,我喜歡!」

  石特助驚愕不已。「總經理的意思是——您不放棄她?」

  「放棄?開玩笑!這麼有趣的女人,我怎麼能放棄?不!我打定主意要追到她,而且她愈抗拒,愈令我興奮!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興奮過了。」

  他明白情場如戰場,最令人期待的莫不過是遇上一個棋逢敵手的對手,而蘇美俐這個頑固的女人已經激起他潛藏的戰鬥因子,他知道這將是一場有趣且刺激的戰役……。

  俱樂部的貴賓房裡,美俐坐在一個中年男人身邊,她技巧地擋著他的上下其手。

  「陳董,您到底答不答應把房子交給我賣?」美俐好不容易才逮到陳董上酒廊的日子,她可得把握機會說服他。

  陳董把酒杯湊到她嘴邊。「來!你先喝了這杯再說。」

  美俐嗲聲拒絕。「陳董,我已經喝了兩杯了。」

  「對啊!無三不成禮,來!乾了這杯,我一定告訴你。」

  美俐無奈喝下,忽地臉一綠,捂著嘴快步衝出去,眾人相顧失色,而陳董則連忙跟上去。

  他在洗手間找到了正對著馬桶猛吐的美俐。

  「蘇小姐,你沒事吧?」美俐臉色慘白地起身,強笑道:「沒事!我的酒量太差,空肚子喝酒就會反胃,吐過就好了。」

  「對不起!早知道我就不會敬你那麼多酒。」他抓起她的手揉捏著。「別生我的氣啊!」

  美俐不安地抽回手。「我沒生氣,只是不好意思出了洋相,還壞了你們的酒興。」

  「咦?怎麼這麼說?我最懂得憐香惜玉了!你早告訴我,我一口酒也捨不得讓你喝。」說著,他將兩手放在洗手台邊,以便於將美俐圍在中間。

  「陳董!咱們回去——」美俐緊張得用手輕輕推開他,卻反被對方抓住手。

  「急什麼?這邊清靜,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你不是要和我談生意嗎?多少錢,你開吧!」

  「我開?」她困惑不已。「您的房子,應該您出價呀!」

  陳董盯著她曲線皎好的身材突地大笑。「美俐!你別裝傻了,我現在哪有心情談房子?我問的是『你的』價錢!」

  美俐用力推開他。「陳董!您弄錯了,我只對您的房子有興趣!」

  「傻瓜!房子是死的,我可是活的,只要你讓我滿意,要我送你一幢房子也不無可能!」

  「陳董!拜託!我真的不是那種女人!你堂堂一個董事長,我想您該不會強迫一個弱女子吧?」

  陳董一下子冷靜下來。「你真的不願意?」

  美俐點點頭。「我只想幫您賣房子。」

  他含糊地咀咒了幾句,忽地轉身要出去,美俐連忙喊道:「陳董!房子——」「干!明天早上十點你到我公司來,把合約帶來!」

  「謝謝!」美俐吁口氣,含淚說道。

  我一定會成功的!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忽見鏡中的自己:滿臉殘妝、一身狼狽。她連忙以水潑臉,然後抹去臉上的水珠,一次又一次,好像要抹去什麼似的。

  雙子座女人的率性,常令人誤以為她不負責任。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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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6:02 |只看該作者



  熱帶魚店裡,程平坐在魚缸前寫信,他的腳蹺在魚缸上打拍子,使得缸中的魚到處亂竄。

  紹群拿著手風琴,由後面走出來,見狀便皺了皺眉頭,然後將錄音機按掉,且將程平的腳推下桌,說道:「你快把魚嚇死了!腳蹺那麼高幹嘛?」

  「培養靈感啊!」程平拍拍手上的信紙。

  紹群撞見程平正在給詠詠寫信,他不解地問:「你和詠詠天天見面,幹嘛寫信給他?」

  「這不是我的信,是別人的信。」程平坐在魚缸前,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明明是你在寫,怎麼說不是你的信?」

  「信是我寫的,不過署名不是我。」

  紹群更加糊塗了。「程平,請你說中國話好嗎?」

  程平只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舅舅聽。

  「既然你覺得魏國安不可能看上詠詠,又幹嘛騙詠詠對方要和她通信?」

  紹群仍是滿臉困惑。

  「我——唉!你不知道,詠詠很可憐,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一個男生,你說我怎麼忍心戳破她的美夢呢?再說,如果我交出詠詠的信,不但打動不了他,反而會變成笑柄!我不想讓詠詠遭受這種侮辱,寧可把信撕了。」

  「可是你這是在騙她!」紹群一針見血地說。

  「騙她,是為了讓她開心。」程平理直氣壯地反駁道:「她也真的很開心啊!」紹群搖搖頭,有感而發地說:「你對詠詠還真不是普通的好。」

  「那當然!我們可不是一般的交情。」程平發現自已說溜了嘴,忽又鄭重地否認:「不過不是那種感情,你別誤會。」

  紹群促狹地問:「那種感情?」

  「那種男人跟女人的感情嘛!」

  「為什麼?詠詠是個好女孩呀!」

  程平眼神一黯,正色說道:「我知道她很好,可是從沒人、包括她自己在內,把她當成女的看。」

  「不盡然吧!如果她不自覺是個女人,怎麼會對那個男孩子產生好感呢?

  你仔仔想想吧!千萬別錯失良機。」

  程平一怔,然後揮揮手。「我想什麼?你才該好好想想!」他立即反將對方一軍。

  「我?我怎麼了?」紹群不解。

  「還賴?你以為我沒看出你對蘇阿姨有興趣?」

  紹群靦腆地傻笑著。「她……她是很不錯啦!」

  「她有什麼不錯?」程平故意反問道。

  一提起美俐,紹群的精神立刻為之一振,他興奮地說:「她、她幹勁十足,又熱情,又、又有活力!只要靠近她,就會叫人心、心跳加速,熱、熱血沸騰。」

  程平驚愕地看著紹群,繼而露出不可思講的神色。「哎喲!舅,完了!完了!」紹群錯愕不已。「你、你幹嘛?」

  「我看你病得很嚴重了!」

  「你才發燒了呢!胡言亂語的,我哪有病?」

  「有……相思病!」程平調侃道。

  紹群一怔,忽然大笑,而且笑得不可抑止。「哈!原來這就是戀、戀愛的滋味,哇!太、太美好了!」他樂得以手風琴彈奏華爾滋,並且翩翩起舞。

  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竟是加此美妙!

  「受不了!」程平翻翻白眼,繼續埋頭寫信。

  寫完信後,他立刻跑到詠詠家,只見她躺在陽台上,邊聽隨身聽,邊隨著錄音帶練習英文。

  程平搖頭笑道:「大好春光浪費在讀書上多可惜,來來來!我讓你看點好東西。」

  詠詠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說道:「怎麼?新的Playboy出來了?謝謝,我沒興趣!」

  「詠詠,這次你不看會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你留著獨享吧!」

  「真的?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他由身後抽出信,故意朗聲念道:「蘇詠詠小姐親啟,魏國——」

  「魏國安?」她立刻跳起來尖叫,並一把抽走信,繼而將它按在胸口,臉上不自覺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來信了!他來信了!」她歡呼著,忽然間衝下樓去。

  「詠——」程平見詠詠已不見蹤影,神情忽地轉為落寞,之後便轉身離去了。

  然而此時,詠詠卻在自己的臥房裡,細細品味著魏國安的信:

  「詠詠同學,讀了你美麗的來信,我好感動,我真的很樂意和你做個筆友,只不過我的文筆不如你,你千萬別笑我……」

  陶醉在幸福中的詠詠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她好奇地走到客廳查看,只見美俐衣、發微亂,醉態可掬地衝著詠詠微笑。

  「詠詠!你……還沒睡?」

  詠詠沒關門邊皺眉說:「等你呀!你怎麼又搞到這麼晚?」

  「詠詠!好、好女兒,不要生、生氣!」美俐坐在沙發上,正用手去拉腳上的鞋,卻連連抓空。

  詠詠彎腰替她脫下鞋。「我才沒生氣呢!」

  「有!你一生、生氣,眉毛就皺得像、像關公!」美俐誇張地皺緊眉頭,並做出鬥雞眼狀,表情十分滑稽。

  「我才沒那麼難看呢!」詠詠忍不住噗嗤一笑。

  美俐拍手笑道:「你笑了!哈哈!你終於笑了。其實你笑起來很、很好看,該多笑!」

  「多笑?我成天忙著照顧你和娃娃,我笑得出來嗎?」

  美俐愧疚地伸手輕撫女兒的臉頰,柔聲說道:「可、可憐的詠詠!都是我沒用,沒給、給你個好爸爸,又沒辦法讓你過舒服的生活,反而每、每天從早忙到晚——」說著,忽然臉一綠,連忙以手蒙著口衝入浴室。

  詠詠緊跟上去,只見她正對著洗手台乾嘔,詠詠連忙扶她坐在馬桶上。

  「我好難、難過!」美俐疲憊地嚷著。

  詠詠連忙回身把毛巾打濕,替美俐擦臉,繼而將她扶進臥室。

  美俐躺在床上,忍不住嗚咽起來。「我對、對不起你——」

  詠詠輕輕抱住她的頭,柔聲安撫著:「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

  「他們兩個都、都不要孩子,說:要孩子就沒、沒有他,我說:你、你去死吧!我一個人也可、可以把孩子帶大——我做到了,對不對?」

  「對!你做的很棒!」詠詠忽地感到一陣鼻酸。

  「可、可是我好累,我真不想一、一個人扛這麼重的擔子,為、為什麼沒人能幫、幫我?」美俐眼眶潮紅,似個無助的孩子。

  詠詠輕拍她的背,安慰道:「媽,我會幫你。」

  美俐忽然推開她。「不!你、你也會離開的!」

  「放心,我不會離開你!」

  美俐猛搖頭,眼淚成串滑落臉龐。「不!每個我愛的人都走了!我什麼都沒有——沒有——」

  「媽!你有我、有娃娃!」

  「你?」美俐看著女兒,忽然用力抱緊她。「不要走!詠詠,永遠不要離、離開我!」

  詠詠含淚回抱母親。「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翌日早晨,戴著太陽眼鏡的美俐正要出門上班,忽見紹群騎著腳踏車,一手拎著塑料袋,笑咪咪地停在她的車子旁邊。

  「早!蘇小姐,還、還沒吃早點吧?」他將塑料袋遞到她面前,略微結巴地說:「我、我特地做了三、三明治——」

  話未說完,美俐已踩油門離去。

  紹群一怔,隨即追上去。「蘇、蘇小姐!」

  幾分鐘後,美俐在路口的紅綠燈停下,忽然聽見有人在敲車窗,她聞聲回頭,只見紹群騎著腳踏車,氣喘吁吁地來到她的車旁,並舉起手中的早點,臉上堆滿了傻笑。

  「蘇、蘇小姐——」

  美俐突然間覺得很有趣!她抬頭看見紅燈已轉為綠燈,便踩下油門開走。

  由後視鏡中,她看見紹群正埋頭踩腳踏車,同時不斷揮手叫她,看他那副呆愣的模樣,美俐突然興起一股捉弄人的念頭。

  她立即加快速度,紹群和她的距離登時拉遠了,但他不但不氣餒,反而卯足了勁地追趕,看著他那副拚命三郎的模樣,美俐露出惡作劇得逞的微笑,隨即放慢車速。

  紹群發現她的車速減緩,心中大喜,原已疲憊的情緒像充過電似的,立刻振奮起來。他加速追著,眼見兩人的距離愈來愈短,不料美俐又加速離去,紹群則咬牙猛追。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玩著追逐戰。美俐玩性大起,忽然將車開往旁邊的小山坡,紹群鍥而不捨地追過去,但心有餘而力不足,車子始終上不去,他不甘心地試了幾次,腳踏車仍然一次又一次的往下滑。

  美俐將車停在坡頂,並搖下車窗,當看戲一樣趴在車窗上看著汗流浹背的紹群,笑得開心極了。待看夠了,她才發動車子倒退向紹群。

  紹群抬頭,忽見美俐把車停在自己旁邊,並笑瞇瞇地伸手接過掛在把手上的早點。

  「謝啦!」美俐燦然一笑,旋即加足油門離去。

  紹群愣了一下,倏地跳起來歡呼。「哇塞!太棒了!」

  他終於跨出第一步了!

  然而,美俐卻是動彈不得。自從擺脫掉紹群後,她才一進入街道,車立即被夾在車陣中,她急得猛打大哥大。

  「陳董!我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麻煩你等一下。好,待會兒見!」

  收線後,美俐見前車動了,連忙跟進,此時車子發出一陣怪聲,接著是一陣劇烈震動。

  「搞什麼?拜託!千萬別這時候拋錨!」才說著,車子就熄火了,她試著發動,但車子毫無反應。「噢!shit!」

  這時,後面的車子猛按著喇叭,美俐火大的伸出頭罵道:「按什麼按?沒看到車子動不了?」她沒罵邊打電話。

  忽然間,一輛高級房車停在她面前。

  「蘇小姐,有麻煩嗎?」

  美俐回頭,見是林偉明,並不加以理會,反而繼續講電話:「車在忠孝東路、光復北路口,你派人來拖好不好?」

  「坐我的車吧!」偉明說。

  「不必了!我要等修車廠的人——」

  話未說完,偉明即接道:「不用!老石會等。上車吧!我送你。」

  「太麻煩了,不好意思。」她搖頭拒絕。

  「我心甘情願的,有什麼不好意思?請吧!」

  「不——」

  偉明吊兒郎當地諷侃道:「蘇小姐,你放心!光天化日,又是眾目睽睽之下,我絕不會攻擊你的。」

  「我沒這個意思。」美俐頓時紅了臉。

  「那就請吧!」

  美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上了車。

  「上哪?」偉明問。

  「XX路。」

  「約會?」

  美俐白他一眼。「我有必要向你報告嗎?」

  偉明微微一笑。「沒有,不過問間不要緊吧?」

  「問不問在你,答不答在我!」

  偉明笑道:「答得好!」好個倔強的蘇美俐。「對了,想不想聽音樂?自己挑。」

  美俐打開CD匣翻著,忽然眼一直,驚叫道:「『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我一直抽不出時間去買。」

  「何必買?你就拿去吧!」

  美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又來了!真是死性不改。」

  偉明一怔,不明所以地問:「我又怎麼了?」

  「哼!」美俐發出一聲冷笑。「你又開始收買人心了!」

  偉明皺著眉,笑笑地問道:「我收買誰了?」

  「我!」

  「你?」他想了想。「你是說那張CD?美俐,你不會以為我送你一張才值幾百元的CD,是想收買你吧?」

  「這不是多少錢的問題,而是你的態度問題。」

  「我的態度?」他不覺莞爾一笑。

  「你好像認定每個人都想從你這兒得到什麼,你一方面看不起他們,一方面又認為這是施恩於人,所以樂此不疲,不等人家開口就送、送、送!你以為這是大方?我倒覺得這叫財大氣粗!」

  偉明一怔,繼而苦笑道:「沒想到我給你的印象這麼差。」

  「對不起!我講話比較直,不過你大可不必當回事。」此時偉明已在目的地停下車,美俐正打算開車門,卻被他按住手。

  「不!美俐,你說的全是實話,在我周圍,這種人實在太少了。」

  美俐想也不想,立即回道:「人家不說真話,也許是怕你不愛聽。」

  偉明微微一笑,直直地看著她。「你卻專挑我不愛聽的說。」

  「對呀!因為我無求於你,所以不必巴結你。」美俐直言不諱。

  偉明突然注視著她,似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我喜歡你這樣。」

  美俐一怔,故意藉著轉身開門以掩飾自己的不安。「我才不在乎你喜不喜歡,謝謝你的便車!」他的雙眼似乎有種魔力,她差點就要沉入其中了。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等等!美俐——」

  「請叫我蘇小姐!」她不悅地皺眉。

  「蘇小姐,我希望你能經常對我說些我不愛聽的話,好嗎?」態度異常誠懇,完全不像林偉明的高傲作風。

  「林先生,也許別人會很樂意,可是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謝啦!Bye!」

  語畢,她立刻跳下車,揚長而去。

  偉明看她扭著腰走進「廣源營造股份有限公司」的大廈,臉上不覺露出深思的神色。他立即拿起手提電話撥通。

  「老石?查查廣源陳胖子和蘇美俐有什麼關係?要快!」

  收線後,偉明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他知道蘇美俐絕對鬥不過他的!

  在陳董的辦公室裡,陳董將兩張簽了名的委託書遞給坐在對面的美俐。

  「哪!行了吧!」

  美俐滿意地說:「行!房子我一定會盡全力幫您賣個好價錢。」

  「我不缺錢用,賣高、賣低,根本無所謂。」陳董淡淡一笑,並點了一根雪茄。

  美俐嬌笑道:「您無所謂,不過事關我的佣金,我可不能不在乎。」

  陳董看了她一眼。「我聽鳳琴說,你急著用錢?」

  美俐笑而不答。陳董繼續說道:「我有塊地,約一甲多,賣了三年多,換過好幾個中介,始終沒賣掉。」

  「您的意思是——」

  「我雖然才和你見過幾次面,不過你給我的印象很特別,所以我想把地委託給你賣。」

  美俐欣喜不已,眉開眼笑的迎上前。「陳董——」

  「因為衝著你,價錢、條件都可以放寬一點,不過我只委託『你』個人,不要公司參一腳,這樣你的佣金就可以拿高一點;如果你賣掉了,不管買方如何,我這邊就給你兩百萬佣金。」

  「兩百萬?」美俐杏眼圓睜,簡直不敢相信。「太、太棒了!」

  陳董笑著打開抽屜,找出一個檔案丟到美俐面前。「資料在這,你拿去看。」

  美俐將檔案緊緊按在胸口,臉上浮現出充滿希望的笑容。

  辦公室裡,石特助邊為偉明點煙,邊報告:「蘇美俐的事我已經叫人去查了,很快會有回音。」

  偉明點點頭。「老頭子走了?」

  「嗯!我剛送他上飛機,董事長這次會待一個月。」

  「才一個月?怎麼不持久一點?」

  「這次董事長到瑞士醫院做體檢,順便視察歐洲幾間分公司的業務,一個月的時間是太趕了點,不過因為您和桑小姐的婚禮訂在下個月十八日——」

  偉明忽地用力捶下桌子,喝道:「我說過我不要結婚!」

  「總經理,這次恐怕由不得您。」

  「哦?」偉明冷笑一聲。

  石特助正色說道:「董事長說,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親自把您綁起來,押上禮堂。」

  「他敢?」偉明再次憤怒地捶桌。

  「總經理,董事長這麼做其實完全是為林氏將來著想。您有沒有想過,董事長為什麼一定要您在下個月中結婚?」

  「我當然知道。下個月底要開股東大會,董事會要全面改選,他為了保住董事長的寶座,一定要抓穩桑家的股權。」

  「總經理果然英明,一猜就中,其實董事長老早就想把事業交給您,可是部份股東對您的花花公子形象有意見,所以希望藉這次婚姻來改變大家對您的印象。」

  「哼!我絕不為這理由犧牲我的人生!」偉明絲毫不肯妥協。

  石特助好言勸著:「總經理,基於利益因素聯姻,在上層社會是非常普遍、正常的,所以董事長給您一個月的時間作心理準備,讓您練習當老闆的第一步,所以在下個月十八日,請您務必勇敢、負責地扮演好新郎的角色。」

  偉明漲紅臉,憤而將拳頭撞在桌上。「去他的!我絕不受他擺佈!他等著瞧好了!」

  俱樂部的經理室裡,美俐半是不捨、半是興奮的將一個牛皮紙袋放在桌上。「喏!一百萬!」

  坐在對面的鳳琴眼睛一亮,立刻將錢拿出來數。「這裡只有一百?還有一百萬呢?」

  「放心!等我把陳董的別墅和地賣了,佣金到手,馬上給你!」

  「是不是觀音鄉那塊空地?」

  美俐點點頭。「嗯!你也知道?」

  「怎麼不知道?他那塊地拖拖拉拉賣了好幾年,不少人有興趣,不過最後都沒談成,因為那塊地被某個企業盯上了,其它人都動不了。」

  「誰那麼厲害?」美俐頗為好奇。

  「林氏集團的林偉明。」鳳琴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

  美俐一怔。「是他?」

  鳳琴點點頭。「陳董知道林氏要在那裡設廠發展光纖,所以陳董就獅子大開口,價錢實在太離譜,林偉明用盡一切方法都殺不下來,最後他火了,決定另外找地。」

  「他找到了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看,如果沒有的話,你不妨去找他談。」

  美俐嘟高嘴,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去找他?」

  「美俐,別傻了!不管林偉明曾經對你怎麼樣,那都是私事,你去找他,談的是公事,有何不可?你可別因一時的意氣,白白丟掉幾百萬呀!」鳳琴拍拍她的肩。

  美俐感到有些猶豫。「可是我三番兩次給他難堪,他八成氣死我了。」

  「哎喲!你以為人家和你一樣小心眼,一點點小事氣一輩子。」

  「什麼小事?他侮辱我——」美俐不服。

  「拜託!美俐,人家歉也道了,石特助也承認那是他的主意,你該釋懷了。再說生意第一,看在那幾百萬佣金的份上,我要是你,就算厚著臉皮去巴結他,我也心甘情願!」

  是嗎?美俐沉吟,陷入了扶擇的困境中。

  剛進門的詠詠到處找不著娃娃的影子,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連忙衝進臥房找美俐。

  「媽,娃娃呢?」

  美俐打了個呵欠。「可能去上廁所,還是躲在哪裡玩,你到處找找嘛!」

  詠詠著急地說道:「我找遍了,都沒有!難道是我出門的時侯門沒關好,她才跑出去?」

  美俐連忙翻身下床,質問:「你出去了?去哪?」

  「我——我出門去買點東西。」

  美俐生氣的叫道:「我明明叫你看著她,你怎麼跑出去了?而且門也不關好,你姊姊是怎麼當的!」

  詠詠自覺委屈,亦跟著回嘴:「你還說我?你不是在家,你怎麼不知道?」

  「我——」美俐頓時為之語塞。「我睡著了呀!」

  「哼!睡覺難道不及看娃娃重要?」

  「你——」美俐快氣炸了!但她強忍下來。「好了!現在不是怪來怪去的時候,趕快把娃娃找回來要緊!」說完即轉身衝出去。

  詠詠氣憤的握緊雙拳,亦隨即跟出去。

  「娃娃——娃娃——」美俐邊找邊叫。

  詠詠對著美俐的背影喊道:「我往另一頭找!」隨即往反方向走,卻見程平騎著摩托車迎面而來。

  詠詠立即揮手大叫:「程平!快!娃娃不見了!」

  程平因而也加入了尋人的行列。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美俐仍是滿臉焦急的在大街小巷找著娃娃,並不斷地向路邊商家、小販詢問,人們均搖頭表示沒看見。

  詠詠則坐在程平的摩托車上,邊叫邊找,偶爾還打開垃圾筒、下水道的蓋子看看,亦是一無所獲。

  天色漸晚,程平與詠詠走到熱帶魚店的落地窗前,詠詠忽然停下腳步,轉憂為喜地望著裡面。

  此時美俐一臉疲累的從另一個方向走到詠詠面前,哽咽著問:「娃娃呢?

  娃娃找到了沒?」

  詠詠微笑著用手指著落地窗,美俐轉頭一看,當下便鬆了一口氣,露出欣喜的笑容。

  只見紹群抱著已洗淨臉的娃娃坐在櫃台前畫魚,他不時在娃娃耳邊輕語,指點她畫畫,像個慈祥的爸爸。

  站在店外的美俐、詠詠和程平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內心感動不已,彷彿他們看的是一幅溫馨、平和及充滿愛意的父女圖。

  為了表達謝意,美俐特地請紹群到家裡吃飯。

  此時,眾人正高興地圍著餐桌吃飯,而桌上豐盛的菜餚則全是紹群的傑作。

  美俐誠心地說:「曾先生,今天多虧你發現娃娃,而且又這麼照顧她,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紹群的臉微紅。「蘇、蘇小姐,別這麼說,我們都是鄰居,本、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忙,而、而且我本來就很喜歡小、小孩子。」

  「原本想請你吃頓飯,沒想到卻變成你在下廚。」美俐一方面佩服他的手藝,一方面又有些不好意思。

  「哪、哪裡!隨便弄弄,還合你們的口、口味吧?」

  「曾舅舅,實在太好吃了,改天我要好好向你學學。」詠詠讚不絕口,十足的佩服。

  程平說:「詠詠,我舅舅的手藝是經過多年的單身生活才練就出來的,哪那麼容易學得會?」

  美俐一聽,不禁有些好奇。「曾先生,你難道都沒有合適的對象嗎?還是你有什麼問題?」

  「我——」紹群一時不知如何啟齒。

  程平連忙接口澄清:「我舅舅才沒有問題!本來他今年就要結婚了,誰知那個沒良心的女人竟然跟別的男人跑了。」

  程平忽見舅舅低下頭,一臉頹喪模樣,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美俐一見氣氛不對,連忙拿紙巾幫娃娃擦臉,技巧地轉移話題。「娃娃,你怎麼又吃成一副貓臉,下午的事媽咪還沒罵你,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跑出去?」

  「娃娃要找姐姐。」

  「就算姐姐丟下你不管的溜出門,你也不能跟著跑出去,姐姐不在乎你的安危,媽咪可擔心得很。」

  詠詠不悅地回了幾句:「都是我丟下娃娃不管,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媽媽的都沒有責任。」

  美俐瞪了她一眼。「原本就是你的錯!」

  詠詠不甘示弱地回瞪她。「娃娃不見的時候,誰還在呼呼大睡,完全不管自己女兒的生死?」

  「我不管女兒的生死?」美俐激動的大聲嚷嚷:「要是我不管的話,我就不必生下你整天來氣我!」

  「都別說了!」紹群忽地大吼。

  全場霎時一片寂靜,美俐及詠詠愕然地看向紹群。

  紹群正色說道:「娃娃走丟了,你們兩個都有責任;娃娃小小年紀就沒有父親,你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你們應該多花點時間來照顧她,給她更多的關懷,而不是彼此互踢皮球!」

  美俐與詠詠面面相覷,皆有愧顏。

  「娃娃,媽對不起你!」美俐抱起娃娃,由衷說道。

  詠詠則鼓起勇氣對美俐說:「媽,是我不該丟下娃娃不管,對不起。」

  「不!媽也有不對。」美俐繼而轉向紹群,誠懇地說:「曾先生,謝謝你這麼關心娃娃,我們以後會多加注意。」

  此時,一旁的程平悄聲對紹群說:「舅,不錯喲!威嚴十足,簡直像是一家之主。」說完,還擠眉弄眼一番。

  「媽咪,爸爸是不是就像曾舅舅這樣?」娃娃突然出聲問道。

  眾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在這尷尬的沉默中,紹群與美俐的目光突然交會,紹群的心頓時流過一陣強烈的電流,令他久久無法動彈。

  程平與詠詠會心一笑,交換了一個神秘的眼神。

  原本寄住在表姊家的秀芳,今日以被表姊夫性騷擾為由,硬是拎著行李投奔到程家來。

  程平一臉不以為然地半躺在沙發上瞪著她,並開口詢問紹群:「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女人說你答應讓她住到這裡來?」

  紹群為難不已。「這——」

  「舅!你是不是阿達啦?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她是林秀芳耶!那個背叛你的女人!你還不趕她走?」

  秀芳一聽,立即哭了出來,掩著臉就要往外衝。

  紹群一把抓住她。「等等!秀芳!」繼而轉向程平。「程平,話不能這麼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就算不認識的人,我們都要幫了,何況秀芳是那麼多年的朋友——」

  「你當她是朋友,她呢?當初她和別人跑掉的時候,腦子裡有沒有一秒鐘想過你?」程平忿忿不平,真為紹群感到不值。

  紹群無言以對地看向秀芳。

  秀芳愧不可當地掩面哭泣。「我、我對不起你——」

  程平立即接口:「既然知道,那你還有臉來找他?」

  「我、我是沒臉——」她羞愧得拎起行李,作欲走狀。「我走!我還是走——」說著,她哀叫一聲,忽然摀住肚子蹲下來。

  紹群驚叫:「秀芳!你怎麼了?」

  秀芳登時兩眼翻白,暈了過去,似乎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紹群和程平嚇了一跳,旋即將她抬入臥室。

  再睜開眼時,秀芳發現自己正躺在紹群的床上,她嘴角浮現出滿意的笑容,然後故意呻吟一聲。

  紹群連忙湊過來,柔聲道:「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我——」她欲起身,卻被紹群按住。

  「別起來,醫生說你需要多休息。」

  「可是這是你的房間——」秀芳面有難色。

  「放心!我和程平商量好了,你暫時先住在這兒,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再搬。」

  秀芳看向程平,虛弱的說:「謝謝你!程平。」

  程平一臉不悅。「不必!我是衝著舅舅的面子勉強忍受你幾天,你最好安份一點,否則——」

  紹群連忙拉住他。「好了啦!程平!秀芳還很虛弱,你就饒了她吧!咱們出去,讓她好好休息,走啊!」說完,硬是將程平拖了出去。

  直到聽見關門聲,床上的秀芳才吁出一口氣。她坐起來,臉上的虛弱之意霎時蕩然無存,然後,她滿意的四下看看,忽然看見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紹群的生活照。

  她一手拿著照片,一手摸著肚子,喃喃低語:「放心!孩子,我一定會為你找個好爸爸,一定會!」神色堅定無比。

  生命中一直擁有數不清的夢想與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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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6:29 |只看該作者



  辦公室裡,美俐指著桌上幾張美麗的別墅照片,正口沫橫飛地對著客戶推銷房子。

  「——您瞧瞧!這外觀多特殊?是世界名建築師貝聿銘設計的!貝聿銘您一定聽說過吧?中正紀念堂就是他設計的!」

  客戶有點懷疑地睇了她一眼。「真的是貝大師的作品嗎?屋主有沒有證明文件啊?」

  美俐一怔,眼看謊言就要被識破了,連忙掩飾道:「哎喲!張先生,這種私人建築哪會有什麼建築師證明文件呀?不過我可以給您看建築師公會開列的結構安檢證明,足以證明這間建築不論在建材、設計方面全是最高品質。」

  「可是——」

  美俐不容對方多作考慮,立即接道:「還有,張先生您瞧瞧,這裝潢多豪華?屋主特別到歐洲請了最著名的設計師來設計、監工,所有的傢具全是歐洲進口的,您看這張床,聽說是法王路易十六時代的古董耶!光這張床就值一百多萬,聽說全部傢具至少值一千萬,全部免費附送!」

  客戶仍舊滿臉懷疑。「既然那麼昂貴,屋主怎麼捨得送人?」

  「張先生!我不是說過了,屋主全家移民加拿大,打算把別墅連傢具一起脫手,因為他們很有錢,所以不在乎價錢,售價才訂得那麼低。」

  「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了我才不信,我猜這房子八成有問題,才會賣這麼低的價錢,要不然,就是風水有問題!」

  美俐耐住性子,暗自歎口氣。「張先生——」

  忽然間同事高聲喚道:「美俐!有人找你!」

  美俐回頭一看,只見紹群拎了袋熱帶魚,正笑吟吟地朝自己走來。

  「是你?曾先生,有什麼事嗎?」美俐略微不耐地說道。

  「沒事!我正好到隔壁拿魚,順便來看看你。」

  「可是我有客戶在——」

  紹群識趣地退了一步,回頭欲走。「那你忙,我先走了。」

  張先生卻突然喊住他。「等一下!」隨即追上紹群。

  紹群停住腳步,張先生立刻上前抓住他拎著熱帶魚的手細瞧一番。

  「你這不是最稀罕的『非洲金孔雀』嗎?」張先生語帶興奮,直盯著魚。

  「是——嗎?」

  「絕對是!我找這種魚已經找了兩年,可是就是弄不到手,現在終於——」

  張先生一臉渴望的神色,迫切地說:「你可不可以讓給我?」

  紹群皺眉,顯然有些為難。「這——」

  「不論多少錢都沒關係!」

  「先生,我相信你很有錢,但這不是錢的問題。」

  客戶不解。「那是什麼?」

  「這魚我要送給別人的。」

  「誰?告訴我,我去找他——」

  「不用找了,她就是蘇小姐。」紹群指著美俐。

  美俐一怔,險些掉了下巴。「我?」有沒有搞錯呀!

  紹群誠心誠意的將魚遞給她。「蘇小姐,請你笑納!」

  「不!我不能收。」她連忙將魚推回去。

  「蘇小姐,這代表我一點心意,你就賞個臉嘛!」

  「不!這麼珍貴,我不能收!」

  「如果你們都不要,我要!」說著,客戶便要去搶魚。

  於是三個人拉來扯去,突然間袋子破了,水花濺得三人滿頭滿臉。

  「幸好還活著。」紹群連忙拿起桌上的玻璃花瓶,將魚放進去。

  「好你的頭!我這麼重要的生意,這下全泡湯了。」美俐氣結了。只見紹群一臉不知所措地抱著花瓶。這時,站在一旁的張先生終於出聲了:「蘇小姐,你把魚讓給我,別墅我就買了!」

  美俐頓時愣住了!她萬萬沒想到竟這麼容易就談妥了。

  真是個愛魚加癡的大怪人!但也因為這樣,美俐才得以順利賣出別墅。

  簽完合約、送走客戶後,站在門口的美俐忍不住搖著紹群的手,開心地說:「曾先生!謝謝你幫我做成這麼大的一筆生意,你真是我的財神爺!謝謝你!我真愛死你了!」她忽然抱住他的脖子,並親了他一下。

  紹群一怔,猛地紅了臉。他摸著臉頰,囁嚅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今晚我請你吃飯——不!我們去喝酒、跳舞!今晚七點到我家接我,別忘啦!,Bye!」她作了個飛吻,隨即鑽進公司大門。

  紹群愣愣地瞪著門,許久才回神。「跳舞?我和她?」他突然頓悟,旋即驚叫出聲:「這是約會耶!哇!太、太帥了!哈哈哈——」他忍不住笑得手舞足蹈,開心極了。

  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裡,程平及詠詠拉著紹群走入服裝部門。

  紹群不情願地低嚷:「程平!我的衣服夠穿了,你拉我上這兒夾幹嘛?」

  「拜託!舅,你那些老古板衣服,八百年前就該送入博物館了!你自己說說,多久沒買新衣服了?」

  「衣服沒破,何必買新的?」

  程平忍不住將紹群拉到穿衣鏡前,指著鏡中人說:「你告訴我,你看到什麼?」紹群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個穿著落伍、外表土氣的人。他有點不自在地想避開鏡子,卻被程平按住。

  「別走!舅,你總要誠實面對自己的!你仔細看看,自己夠不夠遜?夠不夠俗?」

  紹群羞愧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我——我——」

  詠詠不平地斥道:「程平,你真毒!」而後將紹群拉離鏡子,面對自己,上下打量著。「曾舅舅也許不夠時髦、不夠花俏,可是這也正代表了他純樸的本色。」

  程平看著穿著向來保守、中性的她,微帶諷刺地說:「詠詠,你說的是我舅舅?還是你自己?」

  「你——」她臉一綠,舉手欲撞向程平,卻被他抓住。

  「你又來了,說不過就動手!」

  詠詠氣得大嚷:「誰說不過?是你太無聊!幹嘛扯到我頭上?」

  「我說的是實話!你和舅舅真是一國的。你瞧瞧自己,明明胸是胸、腰是腰——」

  詠詠漲紅臉,大吼:「大色狼!」

  程平毫不受影響,繼績說道:「詠詠,咱們是好哥兒們,所以我才勸你,你不必因為反抗你媽,就故意醜化自己。」

  她氣得都發抖了。「你胡說什麼!」

  「詠詠,我胡不胡說,你心裡有數。」程平難得正經的說。

  「有數個屁!」詠詠惡狠狠地瞪著他,眼中似乎射出無數道飛刀,拳頭亦隨之揮出。

  程平故意皺起鼻子。「好臭!好臭!」他倏地往後一跳,躲過詠詠一拳,然後抓起旁邊一件性感的女裝,比在詠詠身上。「詠詠,你如果心裡真的沒鬼,那就把這穿上,我敢打包票,一定會變成性感小貓!」

  詠詠推開他的手,不屑地說:「性你的頭!色狼!我最恨你這種臭男生了!」程平揶揄道:「別忘了魏國安也是臭男生,你若想抓住他的心,還是多打扮、打扮自己吧!」

  「你胡說!他、他才不像你見色眼開呢!」

  「他不——」想到魏國安那個花心大蘿蔔,程平就有氣。「詠詠,你真是天下第一大色盲!」

  「程——平——」她快氣炸了。

  「好了!好了!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也不必浪費口水,咱們今天是出來幫舅舅打扮的。」說著,他抓住躲在一旁的紹群。

  「我不需要!」紹群連忙搖手。

  程平正色地說道:「舅,你到底想不想給蘇阿姨一個好印象嘛!」

  紹群臉微紅,輕輕點頭。「當、當然想啦!」

  「就是啦!你不想想,蘇阿姨自己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難道她會看上一個土裡呱嘰的俗蛋嗎?」

  「我——」紹群自卑地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打扮。

  「你以前在她面前每次都出糗,她對你的印象用膝蓋想也猜得到有多遜!

  好不容易她現在終於答應和你約會,你難道不想改頭換面,讓她刮目相看嗎?」

  「我——」紹群有些洩氣。「可、可是我長的就是這副土相,再打扮也——」詠詠皺皺眉打斷他的話:「曾舅舅,你怎麼這麼妄自菲薄?」

  程平也附和道:「就是嘛!舅,你沒聽說過嗎?人要衣裝。你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哪點比人差?我敢說,只要經過我這個專家的指點,一定可以麻雀——不,烏鴉變孔雀的!走!」

  紹群就這樣硬被程平和詠詠拉入男裝部,大肆進行「裝修門面」的工程。

  偉明背著手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他仰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緊抿著嘴,勉強地聽著父親的訓話。

  「偉明!你聾了?還是啞了?我和你說話,你到底聽進去沒有?」

  林父愈說愈激動,偉明卻依然動也不動地背對著他。

  「該死的東西!」林父用力捶桌子,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幾乎站不穩。

  石特助連忙上前扶住他,並讓他坐下。「董事長,您別激動!坐!坐下來。」

  「你、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把我氣死!咳、咳!告訴你,我——我沒看到你娶桑雲珍之前,絕對不會斷氣的!咳咳咳——」他不斷地咳著,忽地兩眼翻白,似乎昏倒了。

  石特助緊張地大叫:「董事長!」

  偉明見狀,立即跑到父親身邊,慌亂地拍打他的手背。「爸!爸!你怎麼了?你——」

  林父忽然睜開眼,微弱地笑著。「你到底還是關心我的。」

  這隻老狐狸!偉明因憤怒而瞪圓了雙眼。「你——」

  「偉明,不論我做什麼,全是為你好。」

  「為我好?哼!你為什麼不肯承認這件婚事全是為了你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反對這件婚事?」

  「還不是為了氣我!」

  偉明看著父親,眼底浮現悲哀的神色。父親始終還是不瞭解他啊!他輕輕地搖頭,語帶失望地說:「爸,你的眼光真短淺。」語畢,他即轉身走向大門。

  站住!你剛才那些話到底什麼意思?你最好給我說個清楚,否則——」

  「否則怎麼樣?」偉明冷哼一聲,毫不畏懼地直視暴跳如雷的父親。「罵我?打我?關我?爸,我不是小孩了,你那套不管用了!」

  「不管用?」林父猛地抓住偉明,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偉明撫著臉,瞪向父親。「這最好是你最後一次動手!」語畢,即轉身走向大門,背後卻傳來父親的怒喝聲:

  「十八日那天,你最好別搞什麼失蹤、缺席之類的花樣,否則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找你算帳!」

  偉明臉上一陣痙攣,他忍下怒氣,頭也不回地說:「放心!那天,我一定到。」旋即大步邁出去。

  月明星稀的夜裡,程平一手拉著秀芳,一手拎著她的行李,氣呼呼地將她往巷口拉去。

  「我不走!我不走!」秀芳不斷地掙扎。

  程平氣得大吼:「你講不講理?明明說好只住三天,現在三天到了,你怎麼還賴著不走?」

  「程平,我知道你氣我離開你舅舅——」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離開舅舅,是他的福氣!沒有你,他才有機會找到更好的對象!」

  秀芳的臉色大變。「他已經有新對象了?」

  「當然!而且比你漂亮一百倍、能幹一百倍!」

  「你騙人!」不,這不是真的,她的計畫不會泡湯的,秀芳壓根兒不願相信。

  程平正要回答時,忽見盛裝打扮的美俐正朝自己走來,美俐身後則是因好奇而跟著過來的詠詠和娃娃。

  程平忽然靈機一動,對秀芳說:「要不要看舅舅的新女友?哪!」他得意的朝美俐呶呶嘴。「那位就是!」

  秀芳瞇眼看著明艷動人如櫥窗模特兒的美俐,心中的妒火不由得熊熊燒起。

  美俐走到他們面前,看著秀芳,仔奇地問程平:「這位是?」

  他掩飾地說:「一位同鄉——」

  秀芳及時走上前向美俐伸出手。「你們好!我是曾紹群的未婚妻。」

  美俐和詠詠同時驚呼:「未婚妻?」

  程平連忙拉開秀芳,解釋道:「你們別聽她胡說,她才不是!」

  「我是!」秀芳驕傲地伸出右手,展現手指上的戒指。「你們瞧!這是他送給我的訂婚戒指。」

  美俐一臉愕然地看著她,程平則忙著開口澄清:「你真不要臉!林秀芳,你和舅舅明明已經解除婚約,怎麼又把戒指套上了?」

  「我和紹群沒有解除婚約——」

  話未說完,即被程平打斷:「對!你們並沒『正式』解約,你只是在婚禮前夕和別的男人跑了。」

  「怎麼回事啊?」紹群的聲音突然傳來。

  眾人回頭,只見紹群難得穿了一套剪裁合宜的黑色西裝,手上捧著一束紅玫瑰,正朝大伙走過來。

  秀芳彷彿見著救星,立即撲入紹群的懷中。「紹群!我對不起你!」

  「你——」他愕然地退了一步。「怎麼回事?」

  秀芳用力抱緊他,幽幽說道:「放心,我會做個好女人,好好補償你,你別趕我走。」

  「我沒有——」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啊?紹群一頭霧水。

  「你不為我想,也該為我肚子裡的孩子想——」

  「孩子?」美俐、詠詠異口同聲喊道,隨即以充滿責備的目光看著紹群。

  紹群急忙辯白:「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秀芳,你告訴她們——」

  秀芳嬌羞地低下頭,小聲說道:「你說不是就不是好了。」

  眾人聞言都倒抽了一口氣,而冷眼旁觀的美俐始終覺得事有蹊蹺。在她的印象中,紹群雖然呆頭呆腦的,但他心地質樸,並不像是那種敢做不敢當、會推卸責任的男人。

  紹群急忙推開她。「你、你別亂說!我們根本沒有——」

  秀芳聲淚俱下,緊緊地抱住他。「求求你!不要拋棄我!」

  「你、你放手!不、不要這樣——」紹群急欲將她拉出自己的懷抱,在這一番拉扯下,紹群手中的玫瑰花幾乎快被揉斷了。

  程平見秀芳愈來愈囂張,趕忙上前拉開她。「放手!林秀芳!你別想吃定我舅舅。」

  簡直是鬧劇嘛!美俐見三人像孩子般糾纏成一團,忍不住上前勸道:「好了!好了!有話好好說,別這樣拉拉扯扯,多難看!」

  秀芳一把抓住美俐,可憐兮兮地說:「這位小姐,咱們都是女人,你一定瞭解我的心——」

  「放心!我懂,我也是過來人。」美俐心軟地拍拍她的手。

  「你——」秀芳一怔,上下打量著美俐,不知她所指為何。

  美俐畢竟是過來人,她不忍見秀芳遭遇到和自己相同的下場,便對紹群和程平說:「不管這位小姐和你們有過什麼瓜葛,以她現在的情況來說,最需要有人作伴,你們就當做善事,讓她留下來吧!」

  「不——」

  程平話未說完,就被紹群打斷了。他深表同感地說:「對!蘇、蘇小姐說的對。程平,就讓秀芳住下去吧!」

  秀芳一聽,立刻眉開眼笑地上前擁住紹群。「謝謝你!紹群你真好,咱們回去——」

  紹群輕輕撥開她的手。「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語畢,即走向美俐,並遞上玫瑰花,忽見玫瑰已被摧殘的七零八落。

  「哎呀!這、這——」紹群一怔,滿臉尷尬地收回花束。

  美俐卻笑著接過花,並挽起他的手臂,大方地說:「沒關係!走吧!」

  紹群大喜,十分慶幸今晚的約會沒有被秀芳搞砸。他暈陶陶地挽著美俐走開,把滿臉妒恨的秀芳拋在身後暗沉的夜色裡。

  燈光昏暗的舞廳中,迷離瑰麗的光影映照在狂舞的男女身上,自成一片絢燦的世界。

  美俐忘情地隨著音樂擺動身軀,舞姿惹火而好看,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魅力;但紹群卻笨手笨腳的,不但經常撞到其它舞客,還引來不少白眼,他只好猛向人鞠躬、道歉。一時半刻下來,他已急得滿頭大汗,形象頗為狼狽。

  美俐發現他的窘狀後,便領他步出舞池,柔聲說:「出來玩就要開開心心的嘛!你別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放輕鬆!」

  紹群一臉歉然。「我、我是想啊!可是不知怎麼搞的,身、身體就是不聽大腦指揮,硬、硬得像根棍子!」

  美俐聽了,忽然噗嗤而笑。「曾先生,沒想到你外表老實,居然也會說『有色笑話﹄』?」

  「啊?」紹群先是一陣茫然,想通後,便忙不迭地搖頭、揮手。「不!

  不!我絕、絕對沒有那意思——」

  「好了!別緊張了,我是逗你的。」美俐暗自歎口氣,半是諷刺地說:「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那種幽默感。」

  「對!對!蘇、蘇小姐,你真瞭解我。」紹群如釋重負地說道。

  美俐忍不住又笑出來。她無奈地搖搖頭,雖然眼前的紹群和她以前所交往過的男人十分不一樣,既不能引燃她的熱情,也無法讓她的心緒為之起伏,卻隱約讓她感應到了某種罕見的平和,那是一股前所未見的安定、踏實的力她啜口酒,忽然問道:「曾先生,你那位未婚妻——」

  正在飲酒的紹群忽然一口將酒噴到美俐身上,她慌忙跳起來,腳卻往前一滑——

  「哎呀!對、對不起!」紹群連忙起身扶住美俐,不料卻踩到旁邊男客的腳。

  「哎喲!」男客怒吼一聲,旋即用力推開紹群。

  「對——」紹群腳下一個踉蹌,便一屁股坐在旁邊一位女客身上。

  女客嚇得尖叫:「哎喲!幹什麼!」

  「對、對不起!」紹群欲爬起,不料手一滑,按到了女客的胸部。

  「色狼!」女客尖叫一聲,用力打了他一巴掌。

  「我——」紹群百口莫辯,狼狽地捂著臉。

  此時,男客一把揪住他的領帶,伸手欲打他。「混蛋!敢吃豆腐?打死你!」美俐見情況不對,急忙上前拉住男客。「對不起!先生,誤會啦!」

  「不行!不能這樣就算!」男客仍緊抓著紹群不放,忽然間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陳經理,好久不見啊!」偉明正挽著一名妙齡女子,笑吟吟地走過來,石特助則隨行在後。

  美俐倒抽口氣,一臉驚訝地看著偉明,後者則對她微微一笑,神情曖昧而複雜。

  「林總,你也在這兒?」男客說。

  偉明指指紹群,應道:「嗯,和朋友來玩。」

  美俐及紹群聞言都睜大了眼睛。

  男客上下打量著紹群。「這位是你朋友?」

  「嗯!他多喝了兩杯,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請多多包涵。」偉明停頓了一下,繼級說道:「陳經理,給個面子吧?」

  男客沉吟半晌。「既然林總開口,還有什麼話說?好!」隨即鬆開紹群。

  「饒了你這次!」

  「謝啦!陳經理。這桌的帳算我的。」

  男客眉開眼笑地:「那怎麼好意思?」

  「欸!你給了我這麼大的面子,這點心意你可千萬要賞臉呀!」

  「那——謝啦!」男客拍拍偉明的肩,滿臉笑意。

  偉明也豪邁地拍拍男客的肩,並回頭對美俐一笑。

  事後,為了答謝偉明出手解危,美俐邀了他們三人到貴賓房中小酌一番;

  也唯有如此,她才可以不欠林偉明那撒旦任何人情。

  石特助諂媚地說:「總經理,還是您罩得住,一出馬就把事情擺平了,漂亮!」偉明微微一笑。「欸,舉手之勞而已,沒什麼。」

  同行的女子珍妮立即接道:「哎喲!偉明,話不能這麼說,同樣一舉手,有人不但成事不足,反而敗事有餘!」說著,她刻意瞟了紹群一眼,而後格格笑了起來。

  美俐瞪了她一眼,紹群則垂頭喪氣地向偉明拱手道謝:「林先生,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就糗大了。」

  偉明啜口酒,淡淡地說:「不必謝我,我這麼做純粹是為了美俐。你是她的男伴,你出糗,她也不好受。」

  紹群一聽,內心更加愧疚了。他轉向美俐,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蘇、蘇小姐,我、我實在——」

  美俐拍拍他的手,柔聲說:「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偉明看著美俐放在紹群手上的手,忽覺內心一陣抽痛。他展開一抹僵硬的笑容,略帶酸意地說:「曾先生,你真幸運,有位這麼體貼你的女朋友。」

  紹群一怔,正要反駁時,卻被美俐打斷。她故意緊緊握住他的手,嗲聲說:「紹群,其實我才幸運呢!像你這麼老實、可靠的好男人實在不多了!」說得紹群臉都紅了。

  偉明逕自低頭喝悶酒,這一切石特助都看在眼裡,他忍不住開口諷刺:「蘇小姐,沒想到你的品味這麼奇怪!」

  美俐皺眉,不解地問:「怪?有什麼怪?」

  「一般女人都比較喜歡浪漫、富有的男人,你卻單單挑一個既沉悶又呆板的對象——」

  「你——你知道什麼?」美俐有些氣憤。「曾先生或許不夠浪漫、不夠風趣,但他卻十分實在、可靠!」

  偉明聞言,不禁笑出聲來。這女人未免太天真了吧!

  美俐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偉明斂起笑意,湊近她,不懷好意地調侃著:「對不起!美俐,我聽你左一句可靠、右一句安全感的,我簡直弄不清你到底是在選情人?還是在挑安全帽?」

  眾人皆哄堂大笑,唯獨美俐咬緊牙根,淡淡地反諷道:「對女人而言,情人就好像安全帽,既要美觀,更要實在、安全!」

  「不!我不同意!」珍妮突然出聲。

  偉明揚眉笑問:「哦?你有什麼高見?」

  「我的白馬王子就要像你,偉明!」她抱緊偉明的手臂,嗲聲說道:「又溫柔、又浪漫、又英俊、又——」

  美俐故意學著她那嗲死人不償命的聲音,諷刺道:「又花心、又自大!」

  「你怎麼這麼說偉明?」她懷疑地看著美俐。「你和他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這位小姐,你大可放心——不!我覺得你該小心點,千萬別被他英俊、瀟灑的外表和甜言蜜語的口才給蒙蔽,這種男人絕不可靠!」

  珍妮滿臉困惑地看著偉明。「偉明,難道你騙過她?不然她怎麼這麼恨你?」偉明若有所思地看著美俐,不語。

  石特助訕訕地開口:「總經理才沒騙過蘇小姐,不過看起來蘇小姐一定上過別的男人的當——」

  石特助話聲甫落,衣領已被憤怒的紹群用力抓住。「你——你立刻向蘇小姐道歉!」

  「道什麼歉?我只是——」

  偉明打斷他的話,厲色命令:「閉嘴!老石!」繼而轉向美俐。「美俐,我為老石的無禮道歉。」

  「不必了!」美俐的語氣無比冰冷。「林總經理,石特助不過是狗仗人勢,我怎麼會和他一般見識?」

  紹群聞言,樂得鼓掌大笑。「痛、痛快!蘇小姐,來!我敬你!」

  「不,我喝夠了,也累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偉明起身欲扶住微醺的美俐,卻被紹群攔住。

  他擋在偉明和美俐之間。「不!蘇小姐是我的女伴,我會送!」

  偉明一怔,無言以對。

  美俐昂起頭,優雅地挽著紹群離去。「紹群,咱們走吧!」

  偉明抿緊嘴角,望著兩人相扶離去的背影,臉色倏地轉為陰鬱暗沉。他絕不會放過蘇美俐的!他發誓。

  離開舞廳時已是深夜,紹群招了輛出租車,和美俐一起坐在後座。

  此時,已呈微醺狀態的美俐正把頭靠在紹群的肩上打瞌睡。他看著身邊臉色潮紅,美得似天使的女人,忍不住將手伸到她腦後,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他多希望她能永遠慢睡在自己的懷中啊!

  他心甘情願地提供自己的肩膀予她,動也不敢動,就怕驚醒了她;儘管肩膀有些酸疼,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忽然間車子停了下來。「先生,到了!」

  紹群本想叫醒她,但見她睡得香甜,又不忍心破壞她的好夢。他沉吟半晌,終於說:「司機大哥,麻煩你繼續開。」

  司機有些詫異。「去哪?」

  「隨便!」他看著懷中的佳人,輕聲說道。

  「開就開,反正你花錢!」

  車子漸漸駛進夜色裡,然而對紹群來說,前方的路卻燦亮如星是的,不管未來如何黑暗,星星總會照亮夜色的,不是嗎?

  翌日早晨,蘇家客廳裡。當詠詠將一盤焦黑的荷包蛋端上桌時,周圍立刻響起一陣呻吟聲。

  娃娃咬了一口,立刻吐出來。「好難吃!我要吃蛋糕!曾舅舅答應今天做蛋糕——他怎麼不來?」

  程平上前安撫她:「舅舅昨晚睡晚了,起不來了。」他指著盤子說:「你還是吃這個吧!」

  才說著,紹群就拎著紙盒走進來了。

  「舅,你可起來了!你忘了答應娃娃的——」

  紹群笑著搶白:「蛋糕?我怎麼會忘?瞧!這是什麼?」他將紙盒放在桌上,隨即掀開盒蓋,一個水蜜桃派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好棒!」詠詠及娃娃忍不住拍手歡呼。

  此時,臥房門口忽地傳來一陣咕噥聲——

  「你們在幹嘛呀!一大早,吵死人!」

  眾人回頭,只見美俐穿著睡袍,睡眼惺忪地打著呵欠。紹群難得見到她如此嬌嗔的模樣,簡直是看呆了。

  娃娃興奮地指著餐桌,叫道:「媽!派!派!」

  美俐慵懶地走近餐桌,乍見桌上的水蜜桃派,雙眼頓時為之一亮。「好香的派!哪來的?」

  「曾舅舅做的!」詠詠說。美俐懷疑的看著紹群。「你做的?」

  紹群呆呆地看著她,一時忘了回話。程平見狀,便在背後頂他一下,提醒道:「舅!蘇阿姨在跟你說話。」

  「啊?什麼?」紹群倏然驚醒。

  美俐忍住笑,問道:「我問你怎麼起得來做派?咱們昨晚不是快三點才回家?」紹群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三、三點十、十二分。」

  「你記得這麼清楚?」美俐奇怪的看他一眼。

  「我、我這一輩子都、都會記得昨晚。」

  聞言,一旁的程平和詠詠相互交換了個欣喜的眼神。

  美俐揚眉,仍是一臉懷疑。「昨晚?被林偉明和那個狗腿子攪和得烏煙瘴氣的,有什麼好記的?」

  「我、我是說後、後來你在車上打了個瞌睡——」

  「我太累了!」美俐低下頭,有點不太好意思。「對了,我會不會打呼?」紹群連忙搖頭。「不、不會!你、你的睡姿好美!」

  「神經!」美俐不解風情地白了他一眼。「打瞌睡還有什麼美不美的?曾先生,你還真有點奇怪呢!」

  被她這麼一說,紹群的臉不禁微微泛紅。「我——」

  美俐忽然抬頭看鐘,隨即尖叫道:「哎喲!快八點了!我八點半要開會,還要送娃娃,偏偏車子還在修車廠,我會趕死的!」「沒關係,娃娃我、我送。」紹群說。

  美俐一怔,忽然跳上前抱住他。「太棒了!紹群,你真是天降福星!謝謝你!我去洗臉——」說完,已一陣風似地衝向浴室。

  紹群暈陶陶地呆立在原處,看著浴室門,臉上又露出那抹幸福的傻笑。

  「曾舅舅!」一旁的娃娃忽然拉住紹群的衣角。

  紹群低頭看她,只見娃娃一臉嚴肅地問了一句他永難忘懷的話:

  「你猜,我媽是不是有點喜歡你?」

  一旁的程平和詠詠,再次互使眼色,露出會心的微笑。啊!他們離幸福愈來愈近了!

  清晨,天色微明。剛送完報紙欲回家的詠詠,忽然被程平攔住。

  「什麼事?」她看程平一臉神秘,頓時領悟。「信呢?快拿來!」

  「誰說有信?」程平存心調侃她。

  「你別耍我!我早算好了,我三天前回的信,按理今天該有信的。」

  「咦?你這麼有把握他一定會回信?」

  詠詠一怔。「他為什麼不回?除非他病了,還是有事——」她臉色突然轉為擔憂。

  「也許他覺得寫信很無聊、很沒趣!」見她為那傢伙擔心受怕的模樣,他就更想逗她。

  詠詠心急地反駁:「他才不會!你少亂說!」

  「為什麼不會?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電話、傳真、E-Mail方便得很,誰還那麼老土去寫信!」「可是當初是他提議的——」她有些惶然。

  「shit!哪個笨蛋出的餿主意?」

  詠詠皺眉,臉色一正,斥道:「程平,雖然我們是好哥兒們,可是你也不能批評我的筆友!」

  「你的筆友?」程平咬牙切齒地。「詠詠,你知不知道他其實是——」

  「其實是什麼?」

  程平頹然歎口氣,終究不忍心告訴她真相。「沒什麼!」

  詠詠滿臉困惑地看著他。「程平,你最近怎麼搞的?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你該不會嫉妒魏國安吧?」

  程平頓時睜大了眼睛。「嫉妒他?哈!他那個大花炮!精肉男!自戀狂——」詠詠忽然大笑出聲,像只得意的狐狸。

  程平瞪了她一眼。「你笑什麼?」

  「還說你不嫉妒他?你自己聽聽,多酸啊?哈哈!」

  即使嫉妒,那也是因為你啊!程平忽地沉默下來。

  詠詠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別自卑,程平,就算你沒他英俊、沒他強壯,但在我眼中,一樣可愛。」

  程平的心跳登時快了兩拍。「哪!」他由口袋拿出一封信交給她。

  「你喲!」詠詠驚喜的瞪了他一眼。

  「等一下!還有——」說著,他返身由門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這也是他送的。」詠詠杏眼圓睜,不敢置信的輕嚷:「給我的?是什麼?」

  「你看了信就知道!快拿回去看呀!」程平推著她。

  詠詠咧嘴而笑,隨即捧著信和禮盒,快步跑回家。

  每見她因魏國安而高興一分,他的心就低沉一分。望著她雀躍的背影,他發現自己內心的矛盾愈來愈深了。究竟這樣幫她,是對?還是錯?

  詠詠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便迅速讀完信,並將禮盒打開——裡面是一件式樣大方、性感時髦的連身洋裝。

  她以近乎敬畏的神色看著洋裝,然後用兩手拎起肩帶,深吸了口氣站在鏡子前,將洋裝貼在身上比著。她忍不住回想起信的內容——

  「……我也說不出為什麼,當我第一眼看到這件衣服時,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你的影子。也許因為我始終相信在你帥氣的外表下,隱藏了一種最細緻、婉約的氣質。可不可以有那麼一天,好像破蛹的蝴蝶,你在陽光下鼓動繽紛的舞翼,高飛、高飛……」

  詠詠撫摸著衣服,嘴角不自覺浮現了一抹恍惚的微笑,那是對未來幸福的憧憬。

  隔天,她便迫不及待地穿著新洋裝去上學。

  走在校園內,她不時聽到男同學對她吹口哨,而女同學們則三三兩兩的在背後指指點點。

  詠詠感到有點困窘,她不斷拉扯裙角,並用書本遮住胸口,快步向教室走去。

  忽然間,她又聽見了口哨聲。詠詠生氣地回頭,正要朝對方開罵時,卻怔住了!

  只見不遠處,國安正以欣羨的目光打量著她;見她回頭,他立刻展開那燦如陽光的笑容,揮手打招呼。

  「嗨!」他看著她,彷彿世界上只有他倆存在。

  詠詠的心臟快停止跳動了!老天!他……終於注意到我了!

  國安正打算走過來,忽然從他身後冒出一個女孩。

  「國安,陪我上圖書館,走啦!」女孩硬拉走他。

  國安聳聳肩,對詠詠微微一笑,隨即和女孩離去。冷不防地,那女孩突然回頭投給詠詠一道怨毒的目光。

  詠詠一怔,而後大笑出聲。

  「哇——」她突然把書本往天上一拋,跳起來大叫。

  一切顯得如此歡愉而美好,充滿了希望。她和她的白馬王子終於要有進一步的接觸了!她衷心期盼那一天早日到來。

  雙子座女人的自信,常讓別的女人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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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6:55 |只看該作者



  程家客廳今天異常的熱鬧,紹群、詠詠及程平一邊吃炸雞、喝可樂,一邊興高采烈地引吭高歌,彷彿連空氣都感染到了他們的愉悅氣氛。

  「詠詠,你乾杯!」程平笑著起哄。

  「為什麼?」詠詠不解地看著他。

  「因為你今天終於加願以償,得到魏國安的注意了!」

  詠詠聞言,害羞地低下頭,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現一抹幸福的微笑。

  程平見到她那副沉醉在愛河中的嬌羞模樣,妒意不覺浮上心頭。將一切看在眼中的紹群,忍不住開口說:「說到這個,詠詠你得好好的謝謝程平,要不是他的苦心妙計,你哪可能——」眼看紹群就要說溜嘴了,程平連忙撞了他一下,丟給他警告的一眼。」

  舅!」詠詠見他倆眉來眼去的,心底頓生疑雲。「妙計?什麼妙計?」

  「沒有哦!我是說他居中替你們傳信、拉線,實在很辛苦。」紹群連忙改口。

  「是啊!程平,你真夠意思。」詠詠笑著舉杯。「謝啦!」

  程平低頭苦笑,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鬱悒。「謝我什麼?我不過跑跑腿而已,其實打動魏國安的,還是靠你的天生麗質。你早聽我的話,好好打扮——」

  「拜託!你明知魏國安才不是光看中我的外表呢!」

  「他——」程平無奈地聳聳肩。「不過你不能否認你今天這番打扮真的令他為之驚艷吧?」

  詠詠低頭,微笑不語。

  「所以囉!聽我的準沒錯。」程平得意地喝了口飲料,隨即轉向紹群。」

  舅,你也一樣!」

  「怎麼又扯到我頭上?」紹群滿臉無辜。

  「你追了蘇阿姨那麼久,一壘都上不了,太遜了吧?」

  紹群語帶沮喪:「我真的已經使出全力了。」

  「哎喲!舅,就你那幾招啊?真不必了!來來來!還是讓我傳授你幾下絕招,包你很快就能上壘,甚至『紅不讓』!」紹群睜大了眼,迫不及待地湊近程平。「什麼招?快說來聽聽!」

  只見程平等三人起勁地湊在一起低語,既是比手畫腳,又互拍肩膀的,熱鬧非凡;偶爾還會聽見程平以專家的口吻下結論:

  「女人呀!多半神經細條、心腸軟,所以對待女人要溫柔、多情,像寶貝樣的小心呵護,一定能打動她們的心……」

  紹群牢牢記住程平所傳授的絕招,此時他正站在美俐每日必經的街道上,等待佳人出現。

  不一會兒,他果然看見美俐拿著紅紙寫成的售屋廣告牌,想要掛到電線桿上去,但墊起腳尖仍不夠高,她努力試了幾次,但都失敗了。忽地,身後有人用力抱住她的腰往上一舉,美俐一驚,連忙回頭,只見紹群咧開了嘴,正笑嘻嘻地抱著她。

  「掛吧!」紹群說。

  美俐欣然而笑。「謝謝!」

  掛好廣告牌後,她跳下來,卻見紹群僵直著手臂,似乎酸得難以動彈,她連忙上前幫他按摩手臂。

  「不好意思,你真好!」美俐感動不已,內心彷彿淌過一道暖流,令她感到無比的溫暖、安適。

  紹群一徑陶醉在她如花的笑容和誘人的髮香中,傻笑著說不出話來。而不遠處的巷弄中,秀芳正一臉妒意地看著狀甚親密的兩人。

  翌日夜晚,美俐正在辦公室打計算機,忽地電話聲響起。

  美俐接起聽筒。「喂,住商房屋!」

  「蘇小姐,明晚有空嗎?」彼端傳來石特助諂媚的聲音。

  「怎麼?石特助,該不會是貴總經理又想見我吧?」美俐的語氣異常淡漠。「蘇小姐真是冰雪聰明,一猜就中!可以嗎?」

  「不可以!」美俐氣呼呼地掛上電話,繼續回頭去打計算機。「真是無聊!

  須臾,傳來一陣敲門聲。美俐轉頭,見紹群站在玻璃門外,便起身去開門。

  「你怎麼來了?」

  「我聽詠詠說你一加班就忘記吃飯,這怎麼行?所以我煨了你最喜歡的雞湯麵!」說著,他舉起手中的三層便當盒放在桌上,並打開盒蓋,霎時,空氣中迷漫著一股食物的香味。

  美俐不由自主地吞口口水,忽聞肚子咕嚕的響起來,她一臉尷尬,連忙用手按住肚子。

  紹群微微一笑。「快趁熱吃吧!」他細心的從口袋中掏出一條折疊過的餐巾打開,裡面竟是一雙筷子。「放心!全都消過毒的。」

  美俐感動地接過筷子。「你真周到!」

  「吃吃看,對不對味?」紹群細心地將三層便當分開,裡面不但有青菜、有面,還有湯。

  美俐連忙吃一口。「太棒了!」她閉上眼,一臉陶醉狀。

  「那你多吃點!」紹群笑道,覺得看她吃東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這麼多,我一個人哪吃得了?你也吃一點!」

  「不——」

  紹群還來不及拒絕,美俐已將面挾送到他的嘴邊,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讓美俐餵他吃下,氣氛溫馨而浪漫。

  窗外的程平和詠詠見了,忍不住相視而笑,並互相擊掌,以示慶祝。這是一個特別的夜晚,空氣中處處飄散著蛋糕的奶油香和玫瑰花香;蘇家的客廳中則放滿了彩色氣球,還有一條寫著「生日快樂」的長綵帶。

  詠詠和娃娃一左一右上前抱住美俐,並親吻她的雙頰。

  「媽,祝你青春永駐!」詠詠笑著送上禮物。

  娃娃則指著桌上的蛋糕說:「媽,蛋糕是我和曾舅舅一起做的,你一定要全部吃完喲!」

  美俐雙眸泛著淚光,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好!謝謝你們!」她不禁上前抱住兩個女兒。

  「不!要謝謝曾舅舅,這全是他準備的!」詠詠說。

  美俐感動地望著紹群,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用心的為她慶祝生日呢!

  紹群傻兮兮地摸著頭。「生、生日快樂!蘇小姐。」

  美俐想張口說些什麼,忽然眼中湧上淚水,說不出話來了。

  「對不起!」她匆匆丟下這句話,旋即衝出大門。

  「媽——」詠詠和娃娃同時驚叫,隨之欲追上去,但被程平拉住。

  「舅!快追上去呀!」程平轉頭推了紹群一下。

  「噢!」紹群一怔,隨即領悟過來,並連忙跑出去。

  幾分鐘後,紹群在陽台上發現美俐正坐在躺椅上,她雙手抱膝,下巴抵在膝蓋上,像個小孩似的瞪著萬家燈火,眼中含著淚水。

  她想伸手拭淚,忽然間有一條手帕遞到她面前,她抬頭,赫然看見紹群蹲在她的椅子旁邊。

  「對、對不起,我原想讓你開心的,不料卻惹得你難過。」紹群既關心又惶恐地說著。

  美俐含淚笑道:「不!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可是你哭了。」紹群不解地看著她梨花帶淚的容顏,感到十分心疼。

  「那是快樂的淚水,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這麼慎重其事的為我慶祝過生日。」

  「不會吧?」他有些愕然。

  美俐的神情忽而轉為落寞。「我媽死的早,爸爸又嚴肅、又古板,對我總是板著臉說教,連笑都很少笑一下,更別提抱我、哄我了。有一次,我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看到她膩在她爸爸懷中撒嬌的樣子,好生氣,就偷偷用剪刀剪破她的新衣服……」一提及往事,她不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紹群心疼地抱住她。「美俐——」

  美俐抬起頭,含淚看著他。「我是不是很壞?」

  「不!你不壞!」他更用力抱緊她。「你是最好的!最好的!」

  美俐忍不住偎在他的懷中,彷彿那是一個溫暖、可靠的港灣,彷彿那裡可以收藏她所有的悲傷……紹群無言地抱著她,輕輕搖著,彷彿在呵護一個受傷的孩子。此刻,他感覺到自己距離幸福是如此的近。

  為蘇美俐母女三人做早餐幾乎成了紹群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今天,吃完早餐後,母女三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蘇家頓時變得空蕩蕩的,紹群眼見客廳凌亂不堪,便自願留下來打掃。

  鈴——鈴——

  忽聞電話鈴響,紹群連忙去接聽。「喂?——是——她不在——」他的語氣突地轉為驚愕:「她爸爸?」

  掛掉電話後,他依著護士的指示,迅速趕往位於郊區的安養院。

  到達後,紹群隨著一名護士,匆匆走向蘇父的病房。

  護士指著狂叫、失控的蘇父說:「他每星期至少發作兩次,就是這樣又吼又叫的,鬧得全部的人都不安寧,只有他女兒才安撫得了他。」

  「蘇小姐在忙,我替她來。」紹群說。

  護士搖搖頭。「他不認得你,不知行不行?」

  「好歹試試吧!」說著,他即走上前,只見一名看護抱住蘇父,另一名正要替他打針。

  「謀殺——不!」蘇父揮舞著雙臂,用力掙扎著。

  「乖!靜一靜,打一針就好了!」看護勸告著。

  「不——不——」蘇父露出恐怖的表情,狂叫不已。

  「住手!」紹群喝道,隨即抱住蘇父,雙方經過一陣拉扯,紹群好不容易才按住他。

  蘇父忽然哭出來。「不打針!不要打針!」

  「好!不打針、不打針!」紹群輕輕拍撫他的背。「別怕,美俐馬上來,乖。」

  過了許久,蘇父終於慢慢安靜下來,但紹群仍然繼續抱著他,並不時的在他耳邊低語。

  「白、白兔!我要白兔!」蘇父突然說道。

  紹群一臉困惑地看著護士,不明白蘇父在說些什麼。

  護士想了想,才說:「好像他女兒每次都會用手帕疊成小白兔,說故事給他聽,你會嗎?」

  「疊白兔?」紹群掏出手帕綁成白兔狀。「是這樣嗎?」

  蘇父一見,笑呵呵地拍手叫道:「白兔!美俐!」

  紹群立刻把手帕交給他。蘇父一邊玩弄著,一邊唱起歌來:「小白免乖乖……把門打開……」

  紹群一聽,連忙跟著唱和,並對護士使眼色。「唱!大家唱!」

  霎時,病房中全充斥著荒腔走板的混聲合唱。

  紹群突然看到牆角有台舊風琴,他眼睛一亮,立刻走向它,奏起「小白兔歌」。眼看蘇父愈唱愈開心,他也愈彈愈起勁。

  咖啡廳中,美俐正口沫橫飛地對著鳳琴描述那筆做成的生意。

  「……當塑料袋破掉,水灑了客戶一身的時候,我的心跳差點也停止了,我想:完了!這下生意非完蛋不可,沒想到——」

  鳳琴不耐地接腔:「沒想到碰到個神經病,不但不生氣,還讓你賺了近八十萬的佣金!小姐,你已經說過三遍了,我都會背了!」

  「我忍不住嘛!太過癮了,八十萬耶!等辦好過戶,下個月發薪水時,我就可以把錢給你了。」

  鳳琴皺眉叫道:「下個月?美俐!你有沒有弄錯?我明明告訴你這個星期以內就要!」

  「可是公司規定——」美俐面有難色。

  「你不會先借呀?」

  「小姐!八十萬耶!公司怎麼可能先借?何況客戶等全部手續完成才會把錢付清,我們才會拿到佣金。」

  「這麼說,萬一他半途改變主意,還是出了什麼事,那交易不就泡湯了?」

  美俐瞪了她一眼。「呸!你少烏鴉嘴!」

  「美俐,一個月實在太久了,我真的沒辦法等。」

  「那怎麼辦?」美俐也開始著急了。

  「另外想辦法呀!你不是還有一塊地——」

  美俐歎了口氣,一臉沮喪地說:「你明知道那塊地只有林偉明會買,可是我三番兩吹拒絕他,他一定不會理我了。」

  忽地傳來一陣熟悉的男聲——

  「那可不一定!」

  美俐回頭一看,赫然看見林偉明站在身後。

  「鳳琴!你又出賣我!」她轉頭瞪視鳳琴。

  「小姐,我是在幫你!好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好好談談。」語畢,鳳琴即匆匆起身離去。

  「鳳——」美俐起身欲追,卻被偉明按住。

  他湊近美俐耳邊低語:「美俐,你難道不想賺那兩百萬嗎?」

  美俐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偉明失笑道:「你為什麼認定我有陰謀?」

  「我和你非親非故,兩百萬更不是筆小數目,你會沒有任何條件的讓我賺?我不信!」

  「嘖嘖,美俐,你怎麼對人性這麼沒信心?」

  她斜睨他一眼,冷笑道:「林大總經理,不是我對人性沒信心,只是我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偉明朗聲大笑。「說得好!天下的確沒有白吃的午餐。」

  「所以你的確是有條件的。」

  偉明點頭,以莫測高深的目光看著她。

  「什麼條件?」美俐好奇地問。

  「我要你陪我一天。」

  太侮辱人了嘛!「你真是混——」美俐氣得想揮拳打人,手卻被偉明握住。

  「住嘴!不許侮辱我!」偉明厲聲道。

  美俐使盡力氣甩開他的手。「我侮辱你?是你侮辱我!」

  「以兩百萬換你一天是侮辱?」偉明搖搖頭。「我不認為。」

  美俐咬牙反問:「那你認為是什麼?」

  「交易!純粹只是一筆交易而已。美俐,你是個成功的sales,不妨仔細核計一下,劃不划算?」

  「不必——」

  她話未說完,即被偉明打斷。「別衝動!美俐,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

  「我現在就可以答覆你——」

  偉明笑著拍拍她的手,自信滿滿地說:「美俐,心急喝粥可是會燙到嘴的,你還是給自己一點時間吧!」

  美俐看著窗外,陷入了長長的沉思中。

  剛進家門的美俐拾起地上的一封信,信封上UCLA的字樣,美俐一見,立刻雙眉蹙緊。天哪!該不會是詠詠的吧?

  她二話不說,當下便衝進詠詠的臥房。

  「這是什麼意思?你說!」美俐鐵青著臉,將信丟到詠詠的臉上。

  詠詠連忙拾起信,一看,連她也愣住了。

  「說呀!」美俐氣沖沖地,像座活火山。

  詠詠迅速將信藏到身後。「沒什麼啦!外國雜誌的廣告——」

  「放你的屁!」美俐怒斥。「你欺負我看不懂英文是不是?告訴你,我雖然學歷不高,不過至少還知道UCLA是美國南加州大學的簡稱,而這封信,是他們的入學許可通知,對不對?」

  詠詠詫異地瞪大雙眼。「你——你怎麼知道?」

  「詠詠,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瞭解你?你從小就口口聲聲說要留學,這幾年,雖然嘴巴上不再提這事了,但是私下,你一直在偷偷補什麼托福、GRE的,還托程平的家人替你申請學校……」

  詠詠恍然大悟,繼而驚呼出聲:「是程媽媽告訴你的?她明明答應我保密,怎麼不守信用?真過分!」

  「你才過分!自己不說也就罷了,居然還聯合外人瞞著我!你難道忘了自己說過,永遠不離開我的?」美俐悲憤交加。

  詠詠誠摯地說:「媽,我沒忘,而且我也絕不會離開你或娃娃。」

  「說的好聽!」美俐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話。「那這封信是幹什麼?好玩的?」

  「我當初真的只是試一下,根本沒把握,誰知道居然就通過了。」詠詠低下頭,感到有些心虛。

  「那你是打算去囉?」

  「我也不知道,那真的是個很好的機會,我一定可以學到很多,不過學費很貴……」詠詠猶豫不已。

  美俐厲聲道:「不管學費貴不貴,你都不准去!」

  詠詠一怔,隨即一臉懇求地看著美俐。「媽——」

  「別說了!不管怎麼樣,我絕對不會讓你去的,你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

  「媽!你怎麼這麼不講理?」詠詠的火氣頓時上揚。

  「講理?哼!」美俐幾近歇斯底里地吼道:「父母大如天,我是你媽,你的生命是我給的,我說的話就是理,你就得聽!」

  「媽,我一直聽你的,聽了十幾年,但是我也有我的理想與看法。」詠詠企圖和媽媽好好溝通。

  「我呸!什麼理想?什麼看法?全是借口!你就和你那混蛋老子一樣,滿口花言巧語,到了緊要關頭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無情無義!」

  詠詠忍不住氣得大叫:「你又來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拿我和爸比?他是他!我是我!我已經為他的錯誤背了十幾年的十字架,難道還不夠?你還要我背多久?」

  美俐一怔,彷彿受到重擊般地退了一步。「你,我——」

  詠詠淚熱於睫,委屈地說:「媽,我不是爸爸,我絕對不會遺棄你!就算有一天我暫時離開,再遠、再久我都不會忘記你的,我一定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回到你身邊。」

  美俐仍是鐵青著臉,虛弱地駁斥:「不用說了!我最後再說一次,留學和我,你只能選擇一樣,你自己看著辦吧!」說著,即轉身走出房間。

  詠詠看著手中的入學通知,感到前所未有的矛盾與茫然。一方是親情,一方是理想,她兩方都不願意失去啊!到底該怎麼做呢?

  安養院。

  美俐走至父親的病房前,推開門,卻見紹群坐在房中間彈奏手風琴,父親及一群老人正開心地和著琴聲拍手,並唱著荒腔走板的歌,氣氛溫馨且熱鬧。

  紹群已累出一身汗來了,但他的興致仍十分高昂。

  站在門口的美俐,靜靜地注視著這罕見的和樂畫面,眼眶不知不覺的濕了。紹群偶一抬頭,正好迎上她含笑帶淚、溢滿感動的目光。

  服侍蘇父吃完中餐後,美俐和紹群來到安養院附近的河堤散步。微風徐徐吹送,吹得人神清氣爽,然而美俐的語氣卻有些沉重。

  她看著眼前的潺潺流水,幽幽說道:「他這樣已經三年多了,可是到現在,我還不能完全接受。他以前精力多旺盛啊!每天晨泳五千公尺,三十多年沒有一天間斷過,誰知道如今竟然變成這個樣子——」說著,逐漸哽咽起來。

  紹群關切地握住她的手。「美俐,伯父年紀大了,生理機能退化,是自然的現象,你、你別太難過了。」

  「不!他還不到七十歲,本來不會這麼快……是我害了他!」

  「美俐,誰都看得出來你是個孝順的女兒。」紹群連忙安慰她。

  「不!我不孝!」美俐猛搖頭。「從小我就調皮、叛逆,成天惹爸爸生氣;

  長大了,又一次、一次的未婚生子,讓爸爸失望、傷心,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所以才氣病了!」

  見她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紹群既為她感到心疼,又難過。「美俐,你母兼父職,獨立把兩個孩子教養得又健康、又乖巧,已經很了不起了;何況工作更表現得出類拔萃,連、連男人也相形見絀,有你這種女兒,伯父只會引以為榮,絕不會失望的。」

  「你把我說得太好了。」美俐滿心感動地看著他。

  「不!是你本來就很好,否則詠詠、娃娃不會這麼愛你。」

  美俐搖頭苦笑:「你錯了!詠詠不愛我,她說我是她的十字架。」

  「十字架?什麼意思?」紹群有些愕然。

  「她以為我把對她爸爸的恨轉移到她頭上了。」美俐的語氣中有掩不住的憂傷。

  「你有嗎?」

  「當然沒有!麥克對不起我,更對不起詠詠,所以我對詠詠只有更疼惜,怎麼會有恨?再說,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了,我連麥可的長相都忘了,哪還有恨?」紹群仍然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那、那你為什麼不許她出國?」

  美俐突地皺眉。「她告訴你了?」

  他低下頭,感到有些歉然。「是是我看她臉色不好,主動問的,你別生氣——」

  「我當然生氣!」美俐的音量倏地拔尖。「這麼大的事,她居然事先連問也不問我一聲,現在入學通知都寄來了,我要是不問,她還是不會說!你說說,我要不要氣?」

  紹群不知道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便小心翼翼地為詠詠解釋:「她、她是怕你不同意。」

  「我是不同意!」她怒氣騰騰地接腔。

  「為、為什麼呢?」

  「她還小,一個人跑那麼遠,我怎麼放心?」

  「我姊姊全家都在那兒,他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大、大可放心。」紹群說。「我才不放心呢!美國治安這麼差,壞人又多——」

  紹群急忙接道:「美俐,說治安,台北也不好,詠詠每天天未亮就去送報,你怎麼不、不擔心?」

  美俐一時為之語塞。「我——誰說我不擔心?不遇至少她就在台北,萬一有什麼事,我可以馬上趕到,可是美國那麼遠,聽說光坐飛機就得十幾個鐘頭,機票又貴,我想見她一面都不容易,分開久了就會生疏了。」

  「說穿了,你是怕詠詠離開你?忘記你?放心,詠詠不會的!」

  「你懂什麼?再深、再濃的感情,時間一久都會淡,何況詠詠和娃娃是我在這世界上僅有的親人,沒有她們,我一個人怎麼辦?」說著,她不禁悲從中來。

  紹群定定地看著她,語氣異常真摯:「美俐,時空或許會拉開人的距離,但阻隔不了心靈上的聯繫,詠詠和娃娃永遠是你最心愛的親人,你們之間的感情,誰也取代不來!你要對詠詠有信心,更、更要對你自己有信心。」

  美俐不解地問:「對我自己有信心?什麼信心?」

  「相信除了娃娃、詠詠,還、還有其它人關心你,願意永遠照顧你,陪、陪伴你。」說完,他整張臉都漲紅了。

  美俐感動不已。「紹群!」她低呼一聲,隨即慢慢地把頭倚向他厚實的肩膀。

  紹群驚喜地伸出手,緊緊攬住美俐的肩頭,兩人相偎離開河堤,夕陽把他倆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和風中,彷彿傳來美俐的低語:「不知道美國大學的學費貴不貴……」

  便利商店裡,詠詠如同往常般生在收銀台後面,邊看店邊看書。

  突然間,國安戴著太陽眼鏡,神態瀟灑的推門而入。他一進門,立即驚呼:「蘇詠詠!你果然在這裡。」

  詠詠愣愣地盯著他,好似著了魔般。「你在找我?」

  「對呀!你可真難找!花了我好大的力氣才打聽出你在這兒打工。」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似擂鼓。

  他湊近她,微微一笑。「你說呢?」

  她登時紅了臉。「我……我不知道。」

  國安誇張的捂著自己的胸部,故作傷心狀。「哇!真叫人傷心!這一個星期來,我滿腦子裡全是你的影子,整天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打聽你的芳蹤,你卻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

  「誰說沒有——」她突地衝口而出,隨即想到自己似乎太心急了,便懊惱的掩住嘴巴。

  國安滿意地看著她倉惶失措的表情,隨即直接點明來意:「你明晚有空嗎?」

  詠詠搖搖頭。「除了星期六,平時晚上我都不行。」

  「星期六?好吧!看來我只好取消原先的約會了。」

  「那多不好意思——」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詠詠心底卻暗自竊喜。

  國安揮揮手,露出他那性感迷人的招牌笑容。「沒關係!在我心目中,你現在佔第一位。那就星期六晚上七點,我去接你。」

  「嗯!」詠詠欣喜地點頭,一心期待星期六早點到來。

  「Goodmorningeverybody!」美俐如同往常般,一進辦公室就開心的向同事們打招呼。

  然而現場氣氛卻是一片肅穆,鴉雀無聲。美俐發現情況不太對勁。她皺眉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啦?一個個拉長了臉。」

  同事們互使眼色,但仍然無人作聲。

  「到底什麼事啊?該不是股巿又崩盤了吧?」

  「股巿是大漲,不過只怕你蘇美俐的行情跌停了。」趙安玲幸災樂禍地發言。

  美俐瞪圓了眼。「你說什麼鬼話?」

  安玲冷笑道:「不是鬼話,是實話,告訴你,原先打算買陳董別墅的客戶打電話來,取消了那筆交易!」

  天啊!美俐頓時感到腦中轟轟作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八十萬佣金長翅膀飛走……而答應交錢給鳳琴的期限已迫在眉睫,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對了!林偉明!但願他沒忘記那項交易。

  她腦中靈光一現,旋即一陣風似地離開辦公室。

  偉明的辦公室裡。

  「老張,謝謝你!我明天就叫老石把那兩條銀帶給你送過去,Bye!」

  偉明放下電話,嘴畔隨即浮現得意的笑容。

  坐在對面的石特助迫不及待地問:「張總怎麼說?他真的取消了?」見偉明點頭,石特助開心地拍手叫好。「太好了!這下子蘇美俐所有的後路都沒了,她不來求您也不行了。」

  偉明得意地揚眉,正要說話時,對講機突然響了。他順手按下對講機。」

  什麼事?」

  「總經理,有位蘇小姐找您。」女秘書說。

  「請她進來!」她果然來了!偉明嘴角浮出笑意,隨即轉向石特助。「你先出去。」他要單獨與這個難馴的女人周旋。

  石特助出去後,美俐侷促不安地站在門口徘徊,最後終於鼓足勇氣走進辦公室。

  「找我有什麼事嗎?」偉明低頭看文件,根本不拿正眼瞧她。

  「我——」美俐垂首,沮喪地說:「你贏了!」

  偉明佯裝不解。「你說什麼啊?」

  美俐雖然不滿他故作姿態的模樣,但仍是客氣地說:「林總,咱們別鬥了,我今天就是來答覆你,我願意答應你的條件。」

  「我的條件?」偉明抬頭看她,繼績裝傻。「什麼條件啊?」

  這傢伙真是欺人太甚了!美俐的滿腔怒火幾乎快被引爆了,但她還是強忍下來。「你上次答應我:只要我陪你一天的時間,你願意買下觀音鄉那塊廠房地。」

  偉明單眉一挑,語氣傲慢地說:「哦?我是這麼說的嗎?」

  美俐已氣得滿臉通紅,但她仍故作溫馴地點頭。「是。」

  「嘖嘖!一個晚上換十幾億的生意,美俐,你的『身價』可真不便宜呀!」

  「你——」美俐再也忍無可忍了!她揚手欲摑他,卻被偉明及時抓住。

  「幹什麼?又想打我?」偉明冷笑道:「你不怕這一巴掌下去打掉了你兩百萬的佣金?」說完,他即放開她,並故意側過臉說:「好!你打吧!」

  美俐的手在空中顫抖著,遲遲無法落下。僵持半晌後,她放下手,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上哪?」偉明一把抓住她。「林偉明!你真叫我噁心!放開我,讓我走!」她一臉鄙夷,急欲掙脫他的箝制。

  「你不想要那兩百萬了?」

  美俐啐道:「去你的!留著你的臭錢吧!告訴你,如果你不懂得尊重別人,就算你有全世界的財富,我也一樣看不起你!」

  偉明忽然狂笑出聲,並抱住美俐打轉。

  美俐一驚,旋即揮拳撞打他。「你幹什麼?神經病!放開我!」

  「對不起,美俐,我剛才只是試探你。」偉明忽然放她下來,並斂起笑容,一臉正經地注視著美俐。

  「試探?」她氣得快冒火了。「試探什麼?試探我是不是拜金?是不是為了錢,什麼都可以賣?你太過分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試探我?

  我沒必要受這種侮辱!」說完,她氣沖沖的欲轉身離去。

  偉明橫身攔住她的去路。「對不起!美俐,我的確沒資格這麼做,不過相信我,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侮辱你,而是確定你真的可以幫我一個忙。」

  「幫你忙?什麼忙?」美俐一頭霧水。

  「我——」他躊躇了一下,才說:「其實很簡單,就是請你參加我的訂婚典禮。」語畢,即交給她一張請帖。

  美俐先是一怔,隨即笑開了。原來只是參加他的訂婚典禮,她還以為他會大大的刁難她呢!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會找個人陪自己去的。

  晨光微明中,紹群在床上熟睡著,忽然間房門被打開,穿著睡衣的秀芳正躡手躡腳地進房來,她回身把門關好,然後輕手輕腳地躺到床上去。

  睡夢中的紹群突然翻個身,一隻手壓在秀芳的胸前,他不覺發出舒服的咿唔聲。

  突然間門被推開,美俐和程平赫然站在門口。「啊——」美俐驚叫出聲。她今天是特地來邀紹群去參加偉明的訂婚典禮的,沒想到竟撞見這尷尬的一幕。

  「舅!你在幹什麼?」程平亦是十分震驚。

  紹群倏地驚醒,在看見身旁的女人時,他驚慌的想起身。

  「美俐、美俐,我——」他企圖對美俐解釋,卻被秀芳用力抱住脖子。

  「紹群!不要走,你說你愛我的!」

  「你、你別胡說!我沒有——」紹群連忙撥開她的手。

  「你別耍賴!大家都親眼看我和你——你要負責!」

  紹群氣急敗壞地吼道:「我負、負什麼責?我們根本沒怎麼樣!你不要胡攪蠻纏!」

  程平也立即出聲喝止欲開口狡辯的秀芳:「你別欺負我舅舅老實,就想栽贓、嫁禍,告訴你,行不通的!」

  「哇!我不想活了!」秀芳突然掩面痛哭。「老的玩弄我不夠,小的還侮辱我……」

  美俐冷眼旁觀這一切,臉上表情複雜而落寞。她忽然轉身,快步離去。

  「美俐!」紹群撇下秀芳,立刻追上去。

  他在巷口攔住正欲開車離去的美俐,著急的說著:「美俐!你、你聽我解釋!」美俐露出平靜的微笑。「沒什麼需要解釋的。」

  「不!我真的沒和她——」

  「紹群,我相信你沒和她怎樣,但是我想你還是回到她身邊去吧!」她面無表情地說著,令人猜不透她心裡真正的想法。

  紹群驚愕地看著她。「什、什麼意思?」

  「我想她一定很愛你,所以才不惜扯下臉,用這種方法來套住你。」

  「不!那不是愛!」他急得猛搖頭。「她只是想替肚、肚子裡的孩子找個現成的爸爸!」

  美俐淒然一笑。「如果是這樣,她的立場就更值得同情了。」

  「你——」紹群非常錯愕,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她看著他,語氣異常誠懇地說道:「紹群,我是個未婚媽媽,所以我可以體諒她現在矛盾、不安、痛苦、絕望的心情,也能理解你現在是她唯一的希望,我覺得她比我更需要你,你要好好待她。」說完,她即頭也不回的上車,絕塵而去。

  「可、可是……」紹群只能對著車尾猛跺腳。

  逐漸遠去的塵煙,掩不住他臉上濃濃的失望之情。

  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活得精彩有趣。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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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7:27 |只看該作者



  朗朗的晴空下,一艘豪華遊艇慢慢航向碧海,船上擠滿了盛裝的賓客,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美俐穿著小禮服,拿了杯飲料站在甲板上,冷眼看著這場浮華盛宴。她一眼就看見偉明及林父均穿著正式的宴會服,與同樣穿著禮服的桑氏父女站在上層船舷甲板的一個小台上,與來來往往的賓客周旋。

  桑氏父女及林父均談笑風生,唯獨偉明雙手插在褲袋中,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眼光四處游移,終於落在美俐身上。「嗨!」他大步朝美俐走來。

  「嗨!」美俐難得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盛宴,她覺得全身神經都繃緊了,怪弩扭的。

  他突然握住美俐的手。「來!」

  「上哪?」美俐茫然問道。

  偉明並沒回答,逕自將她帶到先前的小台上。

  林父及桑氏父女見到美俐後,均停止談話,並好奇地打量著她。美俐不安地想退後,但偉明卻緊緊地抓著她,並站到林父身邊。

  美俐無奈之餘,只好笑著對眾人點頭致意,但表情卻十分僵硬。

  林父目光銳利地打量著美俐,正想說話時,樂隊突然傳出一陣鼓聲。眾人回頭,只見石特助站在麥克風前宣佈:

  「各位嘉賓!感謝各位在這個重大的日子裡大駕光臨這個盛會,本人謹代表林氏集團和桑氏企業謝謝大家!謝謝!」說著,即向眾人深深地鞠躬。

  賓客們紛紛鼓掌,全場洋溢著一片喜氣。

  石特助續道:「今天風和日麗、陽光普照,真的是個很美好的日子,更重要的是,一對天作之合的佳偶,將在各位誠摯的祝福下締結婚盟!先讓我們舉杯祝他們永結同心、白頭到老。來!乾杯!」

  眾人紛紛起哄著,並向林、桑等四人舉杯,四人也禮貌的飲口酒回禮。

  須臾,石特助作了個手勢,示意眾人安靜。「現在文定典禮開始,雙方家長請就位,准新郎、准新娘也請就位。」

  林父及桑父志籌意滿地站在後一排,繼而將偉明及桑雲珍推至前一排,但偉明卻將美俐拉在身邊,令眾人感到不解。「戴戒指!」石特助鄭重說道。

  偉明謹慎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戒指盒,並打開示以眾人,裡面是一顆璀璨生輝、造型精美的大鑽戒。

  眾人立刻發出一陣讚歎聲。

  偉明在眾人的注視中轉向桑雲珍,後者低垂著頭,羞答答地伸出左手,偉明握住她的手,頓一下,突地又轉向美俐,他不由分說就抓住她的手,並將戒指套入無名指,然後拉起美俐的手示人。

  「各位!這是我的未婚妻,蘇美俐小姐!」偉明春風滿面地朗聲宣告,臉上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

  霎時,眾人一陣嘩然,桑雲珍則當場昏厥了。

  轉眼間,遊艇上已人去樓空,徒留藍天伴著碧海。

  偉明及美俐是船上僅留的兩個人,他們並肩站在甲板上,海風拂過他倆的華服。

  「敬我美麗的未婚妻,干!」偉明斟滿兩杯香檳,一杯交給美俐,然後向她舉杯。

  「為什麼要開這麼大的玩笑?」美俐愣愣地望著他,似乎尚未完全從方纔的鬧劇中清醒過來。

  偉明斜睨她一眼。「你以為這是個玩笑?」

  「你把一件好好的婚事變成一場鬧劇,還說不是玩笑?」美俐簡直搞不懂他這種紈褲子弟遊戲人間的心態。

  偉明搖搖頭,笑言:「你錯了!我是把一個原本荒謬絕倫的鬧劇,改了個完美的結局。」

  「你如果覺得這件婚事荒謬,當初就不該答應呀!」美俐更加不解了。「你以為我沒有反對過嗎?」偉明聲音苦澀。「我甚至不惜和我爸翻臉,幾乎斷絕父子關係,他就是不肯取消這婚事。」

  美俐忍不住諷刺他:「沒想到你平時神氣活現,不可一世的,結果還是得受你父親擺佈!不過這也難怪,聽說直到現在,林氏集團的大權還握在你父親手裡,你想不聽他的都不行,對不對?」

  「不對!」偉明氣憤地反駁:「我並沒任憑他擺佈!」

  「對!對!我差點忘了,你表面接受他的安排,但是暗中反將他一軍,狠狠耍了桑氏父女一記,這一招的確高明,不過,你不覺得陰了點?」

  「我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付陰險的人,就不能不用陰險之招。」說著,他眼中閃過一道精銳的寒光。

  「你說你父親陰險?」

  「不!不是我父親,是桑長雄,他實在太卑鄙、下流了。」

  「他到底做了什麼?」美俐蹙蹙眉,覺得這件事似乎不單純。

  「他身為『林氏』的主要股東,居然不顧和我父親五、六十年的生死交情,勾結外商,想併吞林氏集團,幹掉我爸爸。」偉明憤恨地說。

  美俐震驚不已。「你確定嗎?」

  「百分之百的確定!我不但對對方的背景瞭若指掌,而且對他們和桑長雄接觸的經過、談判的內容、條件,全都一清二楚。」

  她一聽,感到更困惑了。「他既然打算幹掉你們,何必把女兒嫁給你呢?」

  「這就是他高招的地方啊!他主動提出聯姻,一方面是不讓我們對他起疑;一方面要求百分之十的股份作為聘禮,這麼一來,他們在林氏的股權就達到百分之二十六,另外他們暗中向一些小股東收購,或者拉攏,使他們控制的股權超過了百分之五十一,如此,他們可以輕易取得董事長的位置,等控制了董事會,要對林氏怎麼樣就易如反掌了!」偉明冷靜的分析著。美俐杏眼圓睜,簡直不敢相信。「哇!真是太卑鄙了!那你應該趕快警告你爸爸,取消婚約呀!」

  「小姐!你太天真了!對手是國際性集團,手段多高明?哪有那麼容易讓我抓到證據?沒憑沒據的,我父親怎麼會信?萬一他要查證,更會打草驚蛇。」

  「所以你乾脆將計就計,到最後一刻才使一記回馬槍,殺他個措手不及?」她恍然大悟地說。

  偉明得意的冷笑道:「不錯!我不但要讓桑長雄的奸計落空,更要讓他當眾出糗!成為大家的笑柄,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真是太高明了!看來她要對林偉明重新評價了,原來他並不像外面傳言那樣,是個花天酒地、遊戲人間、個性膚淺的花花公子。「林總!我想今天不光是桑長雄得到教訓而已,所有的人都跌破了眼鏡!」美俐雙眼充滿了欽佩之情。

  「你是說——」

  「大家會發現你不光是個花花公子、紈褲子弟,而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美俐衷心讚道。

  偉明微微一笑,然後向美俐鞠躬。「美俐,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嘟著嘴,不以為然地說:「你是心滿意足了,可是我要怎麼向人家解釋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誰說你不是?你是!」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至少有兩百個客人可以作證!」

  哼!真是一隻狡猾的狐狸。美俐不悅地說:「原來你的條件就是要我假扮你的未婚妻?」

  偉明看著她,目光溫柔似水。「我的確希望你做我的未婚妻,不過我可不希望只是『假的』!」

  怎麼辦?美俐會原諒我嗎?

  紹群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出神,心裡忐忑難安。

  忽然間房門被推開,秀芳抱著一疊男人的內衣褲進來,臉上溢滿盈盈笑意,像個賢慧的妻子。

  「紹群,你的內衣洗乾淨了,我放——」她正要將衣物放進衣櫃,卻被紹群一把抓住。

  「秀芳!我說過好多次了,你不必做這些!」

  「沒關係,我不介意。」她一臉討好地說。

  「你不介意,我、我介意!」紹群瞪著她,再也抑制不住滿腔怒火。「秀芳!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同、同時看在咱們過去的情份上,一直對你很寬容,但是你今天的行為實、實在太過分了!你、你怎麼可、可以做出這、這麼卑鄙的事來?」他愈講愈激動。

  「我……我……」她心虛地低下頭。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傷害有多大?」他歎口氣,萬分沮喪的說:「我好容易才讓美俐對我產生一點點好感,這下全、全完了!」

  秀芳愧疚地低泣著:「對不起!紹群,我只是……」

  「你只是以為這麼一來,我就會接受你?告訴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對美俐的感覺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他直接說明自己的心意,不再讓秀芳對他心存妄念。

  她瞠目結舌,萬萬也想不到一向溫和的他會說出這種絕然的話來。「你、你這個白癡!你以為那女人會回報你的感情嗎?別作夢了!她交往過的男人那麼多,會把你這個土蛋放在眼裡?」

  「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美俐才不是那種人!」他氣得大吼出聲。秀芳因惱羞成怒,所以更加口不擇言:「曾紹群!你的眼睛被目屎糊住了?那個女人成天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根本不是良家婦女!」

  「你眼光短淺,只看到美俐的外表,她美好的內在,不是你看得出來的!」紹群正色道。

  「我看你簡直迷昏頭了!」秀芳看他仍然執迷不悟,簡直為之氣結。

  紹群微微一笑。「這次你完全說對了!所以你別再白費力氣來改變我對她的感覺,沒用的!」

  「你——簡直無可救藥!」秀芳氣得跺腳,旋即氣呼呼地走出房間,並用力甩上門。

  結束了那場荒謬的訂婚典禮後,偉明專程送美俐回家。此時,兩人正站在蘇家門口。

  美俐看著偉明,表情有些猶豫。「你確定真要這麼做嗎?」

  「美俐!我們不是說好了?不管你對我的感覺怎麼樣?至少在我和桑長雄的恩怨解決之前,先充當我的未婚妻嗎?」

  美俐輕咬下唇,面有難色地說:「我是這麼答應的,不過那是指對一般人,難道對我女兒,也要這麼說嗎?」

  偉明堅定的握住她的手,語氣誠懇:「美俐!現在是非常時期,祇要露出一點風聲,就可能前功盡棄;你就好人做到底嘛!」

  唉!美俐暗自歎口氣,看來,這兩百萬還真不好賺哩!不過,她已毫無退路,不配合他也不行了。

  兩人隨即走進蘇家客廳,並對程平、紹群、詠詠宣佈訂婚之事。

  「別開玩笑了!」程平一點也不相信。

  「媽!你有沒有搞錯?」詠詠驚愕不已。「我們……」美俐尷尬地看著自己的腳,不知加何啟齒。

  偉明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親愛的,我來說。」隨即轉向詠詠,正色說道:「沒錯!我們今天下午訂婚了。」

  娃娃扯著美俐的衣角,天真地問:「媽媽!什麼是訂婚呀?」

  此時,廚房突然傳來一陣鍋子落地聲,然後,紹群踉蹌地衝出來,猛地抓住美俐的雙肩。

  「不!美俐!不、不可能!」

  偉明冷靜地拉開紹群的手,有禮而堅定地說:「曾先生,是真的!」隨即將美俐戴鑽戒的手舉至紹群面前。

  紹群一看,臉色頓時轉為蒼白。「不!不!我、我不信!」他踉蹌退了幾步,仍不敢置信。

  「我也不信!媽,你不是很討厭他嗎?」詠詠瞪了偉明一眼,語氣極為不屑。

  美俐囁嚅道:「我,嗯,以前我對他有成見,可是現在我的印象改了。」

  「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到昨天為止,你喜歡的還是曾舅舅。」詠詠忍不住出言諷刺。

  「你懂什麼?」美俐臉色一變,突地轉向紹群。「曾先生另有所愛了。」

  「我、我沒有!」紹群著急的否認。

  「蘇阿姨,你難道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你明知那是林秀芳搞鬼,我舅舅是無辜的!」程平連忙聲援紹群。

  紹群猛點頭。「對!對!美、美俐,你別因為想報復我而做傻事。」「曾先生,你太自抬身價了吧?」偉明冷笑道。

  紹群正想開口解釋,詠詠已搶先開口:「媽!你到底是不是為了氣曾舅舅才——」

  「當然不是!」美俐斷然否認。

  「那是為什麼?」

  「我……」美俐欲言又止。

  「說啊!媽!」詠詠頓了一下,而後懷疑地看著她。「難不成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美俐倒吸口氣,掩飾地說:「當然沒有!我選擇偉明,是因為他成熟、穩健,能給我無比的安全感。」

  「尤其是經濟方面的安全感,對不對?蘇阿姨?」程平直言說道。

  「這——」美俐頓時一愣,隨即大方地點頭。「不錯!」

  眾人一聽,均為之震驚。

  「媽!你怎麼這麼現實?」詠詠首先發難,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美俐的心霎時沉落谷底,她就知道詠詠是不會諒解自己的。惱羞成怒的她,忍不住嚷道:「現實有什麼不對?這本來就是個現實的社會啊!」

  詠詠悲憤地大吼:「你太令我失望了!」旋即一陣風似地跑進房裡。

  「姐——」娃娃隨後追上去。

  美俐愕然又難過地看著詠詠的房門,隨即對客廳的紹群、程平頹然問道:

  「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嗎?」

  紹群看著她,誠懇而哀傷地說:「美俐,不、不論你怎麼樣,我都永遠祝福你!」說完,便拉著程平往外走。

  偉明歉然地握住美俐的手,為她的處境感到心疼。「對不起!美俐。」

  美俐淒然一笑,無奈地搖搖頭。「對不起什麼?這是我們的交易啊!」

  鈴——鈴——

  一陣急促的鬧鈴聲劃破寂靜的早晨。

  美俐在半夢半醒中把鬧鐘湊到跟前一看,忽然從床上驚坐起來。

  「七點半?慘了!」她驚叫一聲,旋即伸手往床的另一側探去。「娃娃!

  娃……」她發現床上空無一人,便匆匆衝出臥室。

  「娃——」她忽然停止喊叫,愣愣地看著前方。

  只見娃娃正坐在餐桌前吃著麥片粥,而紹群則站在她的身後為她梳辮子,桌上放滿了豐盛的早點。

  「媽媽早!」娃娃轉頭向她打招呼。

  紹群若無其事的對她微笑。「早!美俐,吃早點吧!我做了你最喜歡的地瓜稀飯,和菜脯蛋。」

  「你……做了早點?」美俐愕然地看著桌上的食物。

  「對呀!我不是每天都做嗎?」紹群神色自若的說。

  美俐感到十分困惑。「可是,我……我和別人訂婚了。」

  「那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對不對?」

  她遲疑了半晌,然後重重地點頭。「對!」

  紹群和煦地微笑道:「既、既然我們還是朋友,那沒理由不和以前一樣呀!」

  「你難道不生氣?」

  「你是說你訂婚的事?」他的臉色霎時一黯。「如、如果說我不難過,那是騙人的!我當、當然難過!難、難過得要死!不、不過我也很、很高興!」

  「高興?」美俐不解。

  紹群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為、為你高興!因、因為你找到這麼好的對象,以、以他的地位、經濟能力,一、一定可以讓你和孩子過得舒舒服服的!美俐,你是個好、好女人!你、你該有人好好的照顧你!」

  他總是這麼為她著想啊!美俐感動不已。「紹群……」聲音有些哽咽。

  「我、我本來希望自己有那個福、福氣,不、不過老天爺替你安、安排了更好的對象,他、他各方面都強過我,我、我沒話說。」他神色黯然地低下頭,但語氣卻相當誠摯。

  「紹群,你會找到比我好上一萬倍的女人。」美俐說著,眼眶已潮紅。

  「不!在我心、心目中,沒、沒人比得上你——所以祇、祇要我們能永遠做朋友,我、我也滿足了!」他定定地看著她,彷彿她是天上最閃亮的一顆星星。

  這樣的情深義重,要她蘇美俐拿什麼來償還呢?望著他那張誠摯質樸的面容,她已感動得無言以對,唯有那雙霧濕濕的晶亮美眸,洩露出她最深沉的悸動……。

  午後,詠詠坐在河堤上看信,程平則躺在她的身邊聽音樂,微風徐徐吹拂,感覺十分悠閒、安適。

  信上寫著:「……看到你的改變,我當然欣賞,不過欣賞的並不是你時髦的裝扮,而是過去一直被掩藏起來的純真氣質,終於煥發出來,老實說,最初吸引我的,就是你那份獨特的氣質……」

  看完,詠詠臉上自然地浮起一抹恍惚的微笑,她感動得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程平直起身,好奇地問:「知道什麼?」

  她開心的回答:「我就知道他絕不是個只重視外表的人!程平,你說錯了!」

  「怎麼?魏國安這回又寫了什麼廢話?」程平探頭欲看信,卻被詠詠用力推開。

  「喂!你懂不懂什麼叫隱私權呀?」她白了他一眼。

  「哇塞!你跟我談隱私權?那以前女生寫信給我,你幹嘛看?」程平不悅道。

  詠詠一時為之語塞。「那、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的情書是寶貝,我的就是Bullshit?」

  詠詠一聽,忍不住噗嗤一笑。「這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哈!你終於笑了!」程平樂得拍手歡呼。「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的臉有多臭?」

  「你懂什麼?」詠詠瞪他一眼。

  「我當然懂啦!你在生你媽的氣。」他聳聳肩,雲淡風輕地繼續說:「其實,何必呢?」

  「這是什麼話?她是我媽,她的事我當然要關心!」

  「對!她是『你媽』!她要嫁人,你憑什麼管?再說,你不也一直說:她苦了這麼多年,應該找個好對像靠靠,如今她真這麼做了,你怎麼反而生氣?」

  「我氣的是她選的對象不合適!」詠詠怒道。

  「人是她要嫁的,合不合適,她最清楚!」程平淡淡地說。

  詠詠氣得瞪他一眼。「就怕她弄不清楚!」

  程平聳聳肩,語氣仍是一貫的淡然。「那也是她的選擇,外人管那麼多幹嘛?」詠詠氣得雙手插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程平!我真弄不懂你!我媽要嫁人了,對像不是你舅舅,你不但不氣,反而若無其事地照樣和我媽嘻皮笑臉。」

  「詠詠!她是你的媽,你都管不了她,我更沒資格管了!再說,失戀的是我舅舅,他都不氣,我氣什麼?」

  「說到曾舅舅,更叫人生氣!他甚至此以前更巴結我媽,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詠詠嗤哼一聲,滿臉不屑地說。

  程平雙眉一皺,忍不住斥道:「詠詠!你怎麼這麼幼稚?」

  詠詠的音量突地拔高了八度。「我幼稚?」

  「可不是!你以為愛就一定要佔有?得不到就破壞、毀滅?」他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那種愛太自私、太幼稚,真正的愛是——」他倏忽打住,失神地看著她手上的信,表情複雜難辨。

  「是什麼?」

  程平專注地看著她茫然的面容,然後一字一字仔細地說:「寧可犧牲自己,也要讓心愛的人快樂。」

  詠詠頓時安靜下來,反覆咀嚼他話中的含義。

  俱樂部的經理室裡,鳳琴瞪大了眼,看著手中的兩百萬支票,隨即用力拍拍美俐的肩,又羨又妒地說:

  「有你的!美俐,你果真厲害!不但輕而易舉弄到了兩百萬,更釣到了一個金龜婿!」說著,她神情曖昧地湊近美俐。「老實說,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能叫林偉明拜倒在你的高跟鞋下?」

  美俐不悅地白她一眼。「我什麼手段也沒用!」

  鳳琴擺擺手,嗤之以鼻地說:「少來了!林偉明是何等人物?過去多少女人想逮住他,都沒成功,他卻為了你,公然和他老爸作對,弄得林老頭火死了,聽說他已經下令暫停了林偉明所有的職務。」

  美俐杏眼圓睜,驚訝不已。「什麼?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是老子,又是董事長,他想怎麼樣都可以。」

  「那偉明豈不是慘了?」

  「這還不算慘,聽說林老頭更下了最後通牒,要林偉明立刻和你解除婚約,否則——」說著,鳳琴斜睨美俐一眼,故意賣個關子。

  「否則怎樣?」美俐急急追問。

  「否則就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事情怎會演變成這種地步?美俐踉蹌退了一步,暗自祈求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和鳳琴分開後,美俐立刻趕到隔壁的貴賓室找偉明商量對策。

  「你爸真這麼說?」美俐一臉著急地問著眼前的偉明。

  偉明好整以暇地喝著酒,點點頭,表情平靜。

  「那你——我看你還是把真相告訴他吧!」為了假訂婚而讓人家父子關係決裂,美俐實在太過意不去了。

  「不!」偉明堅定地搖頭。

  「可是……」

  偉明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放心!美俐,我自有妙計,你等著瞧好了!」此時,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

  石特助匆匆跑進來,說道:「總經理!我可找到您了!我找了您一天,您的手機關了——」

  偉明皺眉問道:「找我幹什麼?」

  「董事長要見您。」

  偉明單眉一挑,譏諷道:「幹嘛?再教訓我?威脅我?」

  石特助見狀,只得直接挑明地說:「報告總經理,公司出事了!」

  「出事?」他故作冷漠的說:「那也不關我的事,我已經被解除職務了。」

  「總經理!這次的事情真的很嚴重,聽說桑老勾結美國財團想並購咱們公司!」美俐興奮地插口:「哎呀!偉明,真被你說中了!」

  石特助驚愕地瞪著偉明。「怎麼?總經理已經聽說這件事了?」

  偉明笑而不答;美俐則很神氣地開口說:「何止!偉明老早就發現桑長雄的詭計,否則怎麼會抵死反對那門婚事?」

  石特助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地說:「總經理不愧是總經理,原來早有先見之明。精明!英明!現在請您趕快回公司吧!」

  「何必找我?公司有董事長!」偉明冷笑道。

  「總經理!董事長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聽到這事,一下子亂了方寸,下面的人又束手無策,總經理,您一向深謀遠慮,又早知此事,想必早已想好了對策,您就別嘔氣,趕快回公司主持一切吧!」

  「我爸爸……」偉明似乎不甚願意。

  「報告總經理!我就是奉了董事長的命令,無論如何請您回去的!」石特助急得直冒冷汗,就怕主子真的鐵下心腸不願回去。

  看偉明仍不為所動,美俐忍不住出口相勸:「偉明!父子到底是父子,再說,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父子一生的心血落入桑長雄的手裡吧?還是快回去吧!」

  偉明沉思半晌,終於點頭。「好!就聽你的。」

  石特助這時才笑咧了嘴,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

  偉明回到林氏集團後,在短短幾天之內,立即以他過人的魄力與智力穩住了公司的營運狀況。

  此時,偉明和石特助站在機場外圍的小草坡上,看著一架架的飛機起飛。

  林父即是搭其中一架飛機離去的。

  偉明目送飛機消失在雲端,耳畔依稀還聽見父親的聲音:

  「偉明!這次多虧你才保住了公司,我也看清自己原來是個固執又跋扈的老人,不但壓抑了你的才幹,也差點扼殺了咱們父子之間的感情,我大錯而特錯,幸虧如今覺悟還不遲,我把公司交出來,相信你會經營得更出色,畢竟你是我的兒子!」

  他和父親的僵局終於打破了。望著凌空而飛的飛機,偉明的心彷彿也飛起來了;此後,就是他在林氏一展長才、振翅而飛的時侯了。

  美俐和偉明坐在河堤邊,地上鋪著一塊格子方巾,布上放了一個冰箱,裡面是一瓶香檳。夜色沁涼如水,兩人執杯對飲,雖沒有李白邀月共飲的詩情狂氣,氣氛依舊恬適美好。

  美俐笑著向偉明舉杯。「恭喜你!林董事長!」

  「謝謝你!美俐!全虧了你的幫忙,我真不知怎麼謝你!」偉明的語氣非常真摯。

  「別這麼說,我們是互惠。」她啜口酒,忽然說道:「對了!既然你已達成心願,那麼我們之間的約定是不是該取消了?」

  「你是說——」他顯然還未意會過來。

  「那個假訂婚呀!沒必要再繼續了。」說著,她便要拔下手上的戒指,卻被偉明按住。

  「別取下來!我希望你留著。」

  「可是我又不是你的未婚妻。」美俐不解。

  偉明皺眉,輕聲問道:「你不喜歡當我的未婚妻?」

  美俐一怔,隨即說道:「這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實際上那本來就是一場交易——」

  偉明倏地打斷她的話。「不許這麼說!」

  「偉明……」她感到有些錯愕,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

  「對不起,美俐,我只是受不了你用『交易』來形容我們的關係。」他努力抑住激動的情緒,柔聲說道。

  美俐會意過來,立即微笑著說:「對不起!偉明,我該說我們之間的『友情』。」

  「不,也不光是友情,我相信我們之間還有更深、更親密的感情。」他邊說邊以熾熱的目光看著她,那般深情的目光足以溶化任何一個女人。

  美俐一怔,隨即笑出來。「偉明,你又來了!你難道忘了以前的教訓?」

  「不!此一時彼一時,以前你拒絕我是因為你以為我又花心、又不負責任,但事實證明了我真正的為人,你現在還有什麼理由不喜歡我嗎?」他的嘴角浮出笑意,胸有成竹地說。

  美俐低下頭,不敢迎視他灼人的目光。「喜歡並不表示我們一定會有更深的感情。」

  偉明猛然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而誠懇,似是載滿了他的至情至愛。「美俐,時間可以培養出感情,你何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試試呢?」美俐因他的誠懇與耐性而感動,但……他真的會是她結婚的對象嗎?望著他那對多情而動人的黑眸,她迷惑了……。

  你永遠猜不透雙子座女人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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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3 21:37:52 |只看該作者



  詠詠終於盼到這天了——她和魏國安首次約會的日子。為了這次見面,她昨晚甚至因過度緊張而失眠了。

  此刻,她和魏國安正坐在西餐廳的一角吃著牛排,原本她以為這是一場浪漫感性的晚餐之約,沒想到國安一徑吹噓著自己做股票的經驗,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進場的時侯只有二十萬,兩個月賺了三萬,實在不夠看。本太少嘛!

  想大賺也賺不了,所以找我姐夫借了三十萬,說好按銀行利率付他利息,我把那三十萬全買了電子股,連著兩天漲停,就賺了五萬——太過癮了!詠詠,你玩不玩股票?」他眉飛色舞地說著。

  她搖搖頭。「我不懂。」

  「太可惜了!不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

  詠詠皺眉,突然感到有些掃興。「不必了!我沒錢。」

  「沒錢可以借嘛!像我——」

  詠詠忍不住打岔:「魏國安,你的功課不忙嗎?怎麼有空玩股票?」

  國安好笑地看著她。「詠詠!你是不是在開玩笑?這年頭的大學生,不是戀愛就是搞副業,誰還有心思唸書啊!」

  詠詠一怔,感到事情愈來愈不對勁。「可是你在信上不是說;你最大的興趣就是唸書——」

  「信?什麼信啊?」他一頭霧水。

  「你寫給我的信啊!」

  「我寫——」正在喝水的國安差點嗆到。「你有沒有弄錯啊?我只有在八歲時,為了交作業,寫過一封信之後,我沒再寫過信了!」

  詠詠驚愕地瞪圓了眼。「你沒有?那那些信……」

  「不可能是我寫的!」

  她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繼續問道:「那麼信上那些鼓勵我的話、那件美麗的洋裝——都不是你囉?」

  國安有些不耐地說:「什麼洋裝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詠詠猛地站起身,悲憤的嚷道:「原來一切全是個騙局!騙局!」說完,旋即衝出去。

  「詠——」他困惑地怔愣在原地,喃喃自語:「到底怎麼回事啊?」

  真是個失意的夜晚啊!程平坐在床上聽音樂,用手托著下巴,一想到詠詠正在和那個虛有其表的大草包約會,他就憤恨不已。

  突然間音樂被切斷,程平皺眉回過頭,倏地眼睛一亮。「什——詠詠!」

  「你這個混蛋!」詠詠怒氣沖沖地衝上去捶打他。「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哪有?」程平邊閃躲,邊趁機回話。

  「還說沒有!你說,魏國安那些信是不是你偽造的?」她停手,悲憤地問。

  「我——」他愧疚地低下頭,小聲說道:「你……你發現了?」

  「你怎麼可以——」詠詠登時紅了眼眶,哽咽地說:「你耍我!」

  「我……我……」看著她傷心的模樣,程平心慌的不知怎麼才好。

  詠詠垂著淚,傷心欲絕地說:「我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對你剖心挖肺,沒想到你、你居然騙我!騙得我團團轉……」

  「我……我是好意。」程平笨拙的安慰著她。

  「好意?程平!這麼說我還該謝謝你囉?謝謝你的『好意』!也謝謝你讓我在魏國安面前出那麼大的糗!」

  呵!原來她的傷心全是為了那個大草包!霎時,一把妒火熊熊燒上他的心頭,讓他負氣說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魏國安!他在你心目中真有那麼重要?好!我可以替你去向魏國安解釋。」

  詠詠氣得猛跺腳。「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你、你把我所有的夢全打碎了!

  我恨你!」說完,旋即衝出去。

  「詠詠——」程平趕忙追出去。

  詠詠衝出程平的房間時,差點撞上在門口偷聽的秀芳,詠詠瞪她一眼,繼續衝向客廳,卻被尾隨而至的程平拉住。

  「放開我!你這個壞蛋!」詠詠用力推開他,聲音已哽咽。

  「我真的是為你好!」程平緊緊抓住她,毫不鬆手。

  「詠詠!程平!」紹群突地出聲打斷兩人的爭吵。

  詠詠以手掩耳,尖叫道:「我不要聽!我再也不要聽到他的名字!」

  紹群用力拉下她的手,聲色俱厲地大吼:「不!你一定要聽!」

  從未看過紹群發脾氣的詠詠嚇了一跳,呆呆地瞪視著他。

  紹群這才放柔聲音說:「詠詠,你和程平認識十多年,難道還不瞭解程平對你的感情?」

  詠詠驚愕地看向程平。「程平對我有感情?」

  「舅,不——」程平尷尬不已,急欲阻止紹群說下去。

  「讓我說!」紹群轉向詠詠,認真說道:「如果他對你沒感情,為什麼遠離家人,一個人留在台灣?為什麼明知你喜歡別人,還為你傳送情書?」

  「他——可是他騙了我!」詠詠仍是憤恨難平。

  紹群耐著性子,繼續向她分析:「他騙你,是因為他太喜歡你,不忍心看你因為沒收到對方的回信而難過,更不忍心讓你發現你所仰慕的白馬王子根本是個空心大草包!才假冒對方的名義和你通信,你難道不能體會他有多用心良苦?」

  詠詠看了程平一眼,眼中仍有恨意。「他用心良苦?哼!」

  「你有沒有想過,每次程平看到你為了別人而眉開眼笑、沉醉著迷的時候,心裡有多難過?天下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拱手把自己心愛的人送入別人懷中。」說著,紹群的神色不禁為之一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啊!

  詠詠一怔,突然覺得內心的悲憤悄悄的被感動所替代了,但她不會這樣輕易就饒過程平的。

  「你是他舅舅,當然替他說話,可是你們再怎麼說,也彌補不了我受的傷害!」說完,她即龍捲風似的奔出程家。

  程平不覺歎了口氣,看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自己慢慢想通了,反正他已等了十年,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日。

  回到自己的臥室後,詠詠氣呼呼地點燃一根火柴,準備焚燒那堆荒謬、可笑的信,突然間,她瞥到信紙上的幾行字:

  「……也許因為我始終相信在帥氣的外表下,隱藏了一種最細緻、婉約的氣質,可不可能有那麼一天,好像破蛹的蝴蝶,你在陽光下鼓動繽紛的舞翼,高飛、高飛……」

  詠詠不覺看癡了,連火柴差一點燒到手都不自覺。她甩掉火柴,吹吹手指,目光繼而落在另一封信上:

  「……我欣賞的並不是你時髦的妝扮,而是過去一直被掩藏起來的純真氣質……」

  看著看著,她臉上的怒氣在不知不覺中平息了,耳畔彷彿傳來曾舅舅誠懇的聲音:

  「他騙你,是因為他不忍心看到你因為沒收到對方的回信而難過!你難道不能體會他有多用心良苦?……如果他對你沒感情,為什麼明知你喜歡別人,還為你傳送情書?……天下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拱手把自己心愛的人送入別人懷中……」

  就算程平騙她又如何呢?這些信畢竟還是如此誠摯動人啊!一字一句,彷彿皆能直抵她的靈魂深處,她逐漸相信,若沒有至深的感情,是寫不出這些字句的。

  詠詠慢慢地把信紙攬入胸口,陷入了無邊的沉思之中。

  翌日清晨,美俐穿著睡袍,打著呵欠,慢條斯理地晃進餐廳。紹群、詠詠、娃娃已經在享用早點。

  「早!」美俐不經意地看向詠詠。「詠詠,昨天的約會……」

  話未說完,詠詠已氣呼呼地推開椅子,快步衝回房去。

  「她怎麼啦?」美俐不明究裡地呆在原地。

  紹群正要回答,忽聞電話鈴響。

  美俐順手接起聽筒。「喂?我是。」頓了一下,美俐突地驚叫出聲:「什麼?我爸暈倒?」

  掛完電話後,美俐簡單地向紹群說明內容,兩人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至醫院。

  加護病房內,蘇父仍然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護士正在為他注射。

  隔著玻璃,病房外的美俐和紹群正神色焦急地聽著醫生說明病情。

  「我們替他照了X光,作計算機斷層,發現那個腫瘤有長大的跡象,壓迫到腦神經和視覺神經,最好盡快開刀。」

  「開刀?非開刀不可嗎?」美俐緊張的問。

  「那顆瘤已經大到無法用藥物除去,而且我怕時間拖得愈久長得愈大,可能導致失明、中風,萬一破了,更會有生命的危險!」

  「生命危險?」美俐的腳步有些顛躓。「那……這……」她忍不住全身發抖,慌亂的拿不定主意。

  紹群握住她的手,無言的將信心傳輸給她。

  須臾,美俐慢慢鎮定下來,她反握住他的手,勇敢而堅定的對醫生說:「好!開刀!」

  醫生離開後,美俐失魂落魄地獨坐在大廳一角,咬著指甲,一副心煩意亂的模樣。

  不久後,紹群拿著一疊單據過來,坐到她的旁邊。

  「手續都辦好了!」紹群把單據交給她。「喏!手術排在後天上午九點,由楊主任主刀,不會有問題的。」

  美俐看著手中的單據,眼淚忽然大滴滑落。

  紹群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美俐,楊主任是腦科權威,你不用擔心。」

  美俐點點頭,拭去眼淚,忽然說道:「雖然手術費有健保給付,不過我想讓他換到頭等病房,還要請全天特別看護,算起來,花費也很大,我得趕快籌錢!」

  「錢,我有——」紹群說。

  美俐白了他一眼。「我也有!」隨即開始撥大哥大。「喂?俱樂部?鳳琴在不在?」她頓了一下,臉色旋即大變。「什麼?你說清楚點!她……她跑了?跑到哪?——喂!喂!」她頹然放下電話,臉色愈發蒼白。

  「怎麼了?」紹群擔心的問。

  「我……我的錢被捲跑了!」

  老天!她已經投進了三百萬,那是她一輩子的心血啊!父親的醫藥費、詠詠的學費、她的房子,難道全泡湯了?不!她不甘心哪!

  「你真的不知道?好!拜託你萬一知道她的下落,一定要盡快通知我,謝謝!」美俐頹然放下電話,並以雙手掩面。

  這幾天,美俐一直馬不停蹄的尋找鳳琴的下落,或衝入俱樂部的貴賓房,或到她常出沒的美容院、咖啡廳,但鳳琴就像是從地球上消失了似的,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此時,紹群由廚房端杯牛奶出來,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感到一陣心疼。

  「美俐!」他拍拍她的肩,並將牛奶遞給她。

  美俐歎口氣,看來極為疲憊,氣色亦十分消沉。「所有能問的人,我全問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好怕!怕真的找不到她……」

  「不!會找到的,別灰心!」紹群溫柔地慰安她。

  「萬一找不到呢?我所有的錢……」她的身子微微一顫,含淚續道:「以後的日子,我要怎麼辦?」

  「我會照顧你!」紹群自口袋中掏出一個信封,裡面是他賣掉魚店的錢。

  「這些你先拿著用,其它的我再想辦法。」

  美俐連忙將信封推還給他。「不!紹群,我不要!」

  「美俐……」他又將它塞給美俐,兩人推托半天。

  美俐猛地站起來,沉聲喝道:「我說不要就不要!你再囉嗦,我會翻臉的!」

  剛進門的程平恰巧看見紹群的手懸在半空中,好奇問道:「咦?舅!蘇阿姨!你們在幹嘛?」

  「沒———」紹群手忙腳亂的把信封收起來。

  隨後進門的詠詠看了紹群一眼,順口問道:「對了!曾舅舅,你的店賣掉了嗎?」

  「你要把店賣掉?」美俐驚呼一聲,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瞪著紹群。「你瘋了!」紹群還來不及回答,程平已搶先插口:「就是啊!舅舅把全部退休金都投進那間店,如果賣了,他靠什麼過日子?除非,舅!你有什麼急用,非賣不可,可是那個地點不太容易脫手,要是你真有急用,何不向老媽開口?」

  「住、住口!」紹群氣急敗壞地大吼,然後轉向美俐,著急地說:「美俐、美俐,你別聽他——」

  「不!程平說的不錯,紹群,那間魚店你千萬不能賣,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說完,美俐即頭也不回的走進房間。

  程平皺眉,感到莫名其妙。「舅,蘇阿姨怎麼了?」

  「你……你這個烏鴉嘴!」紹群怒吼一聲,旋即氣呼呼的走出去。

  客廳裡的程平與詠詠相互對視,感到滿頭霧水,弄不懂他們兩個最近在搞什麼鬼。

  轉眼間,紹群的銀行存款只剩下三位數字了,為了替美俐籌錢,他開始到建築工地工作。

  這日,烈陽當空,紹群戴著安全帽,混雜在幾名工人之間吃力地挑著磚頭,走在危險的鷹架上,從未在高處挑過重物的紹群,手腳不禁開始發軟。

  他每走一步,手腳就抖一下,而冷汗早已滲滿全身。也許是太陽照得他發昏吧?他不經意的由高處往下瞟了一眼,突地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他腳一滑,便重重地跌了下去,然後他眼前一暗,再也聽不貝任何聲響了。

  經過一番急救後,紹群的傷勢已大致穩定下來。而在獲知紹群出事的消息後,程平、詠詠和秀芳便火速趕到醫院的急診室,此時,他們正著急的圍在床邊。

  秀芳哭著抱怨:「你到底發什麼神經!去做那麼危險的工作,真不要命了!」紹群虛弱地開口:「我沒事,你放心。」他的頭上包著紗布,額角仍殘留有血漬。

  「幸好沒事,萬一有事,叫我和孩子靠誰啊?」

  程平生氣地瞪了秀芳一眼。「喂!這種時候你還只想到自己,太過分了吧?」這時,美俐匆匆由門口跑進病房。

  「紹群!你——」她淚盈於睫,嗚咽道:「你還好嗎?要不要緊?」

  紹群努力裝出一絲微笑。「我沒事,一點擦傷而已。」

  「到底怎麼回事?」美俐拭去淚水,關切的間著。

  程平說:「舅舅去做工,由鷹架上摔了下來,頭撞了一下,雖沒什麼外傷,不過醫生說要觀察四十八小時,怕有腦震盪!」

  「紹群!」美俐感動極了。「你……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過意得去?」

  程平、詠詠和秀芳一聽,不禁為之愕然。

  「媽,你是說曾舅舅是為了你?」詠詠驚訝不已。

  秀芳則氣憤地瞪著美俐。「原來是為了你?」

  「蘇阿姨!舅舅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程平瞠目結舌,感到事情並不單純。

  「我……」美俐垂首,欲言又止地。

  紹群急切的說道:「不關美俐的事!你們別亂猜。美俐,你也別耿耿於懷!」美俐輕輕地搖頭,並握緊他的手。「我忘不了!永遠忘不了……」

  紹群看著自己被美俐握住的手,嘴角不由得浮起幸福的笑容。頃刻之間,他發現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而站在一旁的秀芳,則面露妒恨之色。哼!等著瞧好了,曾紹群,我一定會不擇手段把你搶回來的!

  翌日,秀芳便堂而皇之的造訪蘇家。

  「蘇小姐,我可不可以和你說幾句話?」見美俐點頭,秀芳續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當然知道!曾紹群,對不對?」美俐好笑的看著她。

  「不錯!蘇小姐!那你還記得你曾經答應把紹群讓給我——」

  美俐打斷她的話,正色說道:「林小姐!紹群是人,不是玩具,可以任由人讓來讓去,他有思想、有感情,你想得到他,得他自己心甘情願才行!」

  「本來他對我是有感情的,不然我們不會訂婚,他是後來遇到你才變心的!」美俐臉色一沉,怒道:「林小姐,我記得是你先變的心!」

  「我……我那時候只是在考驗他——」

  「林小姐!這是你和紹群之間的事,你跟我說什麼?而且這陣子我心裡亂得不得了,實在沒有心情管你的事!」美俐不耐地。

  「可是你不能不管!他是因為你才不要我的!如果沒有你——」秀芳急道。

  「那你有什麼建議?叫我消失?不存在?好成全你!太荒謬了吧?」

  「不!你不必消失,你祇要想辦法讓紹群死心就行了!」

  美俐皺眉,正想反駁時,忽聞電話鈴響,她樂得暫時遠離秀芳的疲勞轟炸,迅速接起電話。

  「偉明?」她雙眼一亮。「好的,我馬上來。」

  掛完電話,美俐旋即以和人有約為由送走了秀芳,自己也隨後走向附近的河堤和偉明碰面。

  偉明一見到她,立刻趨步向前,關心地問:「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和我聯絡呢?聽說你損失慘重?」

  美俐慘然一笑。「全部財產!包括假扮你未婚妻的代價。」

  偉明倏地握住她的手。「美俐!我說過,祇要你點個頭,訂婚可以變成真的。」

  「偉明!我們別再玩這遊戲了好不好?」她抽回手,神色依舊黯然。

  「誰說是遊戲?美俐!我林偉明是那種把婚姻當遊戲的人嗎?」偉明認真地說道。

  「就因為不是遊戲,所以我才不願隨隨便便答應你。」她和他之間自交易結束後,便再無任何瓜葛了。

  偉明眼神一黯,彷彿被人捅了一刀,心正抽痛著。「為什麼?你不喜歡我?」美俐低著頭,努力在腦海中搜尋最不傷人的字句。「我喜歡你,可是還不是很深……」至少還沒到結婚的程度,這一點她十分清楚。

  「情感是可以培養的!」偉明急道。

  她搖搖頭,語帶無奈地說:「婚姻的因素有很多,情感只是其中之一。」

  她是故意刁難他的嗎?偉明皺眉,續問:「哦?還有什麼?」

  「興趣、門第,當然還有——」

  偉明逕自接道:「我倒覺得有一項最重要的因素,你沒提。」

  「什麼?」美俐問道。

  「經濟因素。」偉明直截了當地說。

  美俐一怔,頓時無言以對。

  偉明滿意地看著她怔愣的表情,然後說道:「記得上次你女兒問你是不是基於經濟因素和我訂婚,你說:是!她罵你『現實』,你怎麼回答她的?」

  「那次訂婚是假的。」她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你的答案是真的!生活真的是非常現實,我想你比我的體會更深刻,你天天辛苦的工作、痛苦的應酬——為的是什麼?當初你又為什麼答應我的條件?甚至你會上鳳琴的當,都是因為一個理由——錢!對不對?」

  他流利的口才和精確的分析再次使得美俐啞口無言。

  偉明握住她的手,眼中閃著真誠的光芒。「美俐!也許我在你眼中,別的長處沒有,但在這方面,我保證可以給你百分之一千的安全感,就衝著這一點,你能接受我嗎?」

  美俐聽著,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善意、誠心和耐性,在在使她為之動容;再說,他雄厚的經濟條件確實可以立即解決她的困難。對於這樣一個多情又多金的黃金單身漢,她似乎沒有理由再拒絕他了。

  今夜,蘇家客廳裡圍滿了人,但氣氛並不若以前輕鬆,反而瀰漫著一股神秘的悶窒感。

  「詠詠,你媽把我們全找來,到底為了什麼?」紹群問道。

  詠詠聳聳肩。「她在電話裡也沒說清楚,只說叫我把大家找來,甚至林小姐——」說著,她瞥了秀芳一眼。

  這時,大門被推開,美俐挽著偉明慢慢走向眾人。

  「嗨!你們都來了,太好了!」美俐輕拉偉明,說道:「這位,我想大家都認識了,林偉明,我的未婚夫。」

  「嗨!大家好!」偉明臉上堆滿了笑容。

  詠詠白了他一眼,其它人則僅是虛應一聲。

  「呃。」美俐的目光梭巡過眾人,然後她倒吸口氣,鼓起勇氣說:「偉明向我求婚,我已經答應了。」

  瞬時之間,眾人皆瞪大了眼,幾乎不敢相信跟前的事實。

  紹群的臉登時轉白,身體晃了一下,但他仍強顏賀道:「恭、恭喜你!美俐!林、林先生。我不太舒服,先、先回去休息了。」

  「對呀!紹群,你的傷還沒好,我扶你回去休息。」秀芳連忙上前,親密地扶住他。

  程平用力撥開秀芳的手。「不用你扶!」隨即轉向美俐,諷刺道:「恭喜你!蘇阿姨,你可找到個大金主了!」說完,即扶著紹群走出去。

  「等我!」秀芳連忙追上去,在經過美俐身旁時,她對她擠眉笑道:「謝啦!」隨即消失在門外。

  這種情況美俐早就料到了,她苦笑一下,隨之回頭面對詠詠和娃娃,這是另一場戰役,她知道。

  「詠詠……」她輕喚。

  「別叫我!我沒你這種媽!」隱忍多時的詠詠含淚吼道,眼中充滿恨意。

  美俐危顫顫地倒退一步,彷彿全身的力氣皆被抽乾了,她多希望女兒能體諒自己啊!

  偉明迅速地扶住她,繼而向詠詠斥道:「你怎麼可以對你母親說這種話?」

  詠詠不甘示弱的回吼道:「你是什人?要你教訓我?」

  「我馬上是你的繼父——」

  偉明話未說完,詠詠已火冒三丈的接腔:「去你的繼父!我不認我媽,更不會認你!」

  「我不在乎你認不認我,但是你怎麼可以不認你媽呢?」偉明耐著性子問道。

  詠詠冷哼一聲,滿臉不屑。「我才沒有這種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媽!」

  美俐倒吸口氣,神色愈發蒼白憔悴。

  偉明再也忍不住了,他臉色驟變,嚴峻地斥道:「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不孝的話?」

  「我不孝?」詠詠出聲狂笑,笑聲中有掩不住的悲涼。「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我為這個家、為我媽做了多少?」

  「那你又知道你媽為了你做了多少?不說她這十八年來吃的苦、受的屈辱,這一次,為了你的學費、你外公的醫藥費,差點犧牲一切!」

  美俐突地急叫:「偉明!別說了!」

  詠詠頓時心生疑竇。「不!你說清楚!我的什麼學費?還有外公,不是早死了,哪來什麼醫藥費?」她猛地抓住美俐。「媽!你說啊!這到底怎麼回事?」美俐的淚水潸潸滑落臉龐,淚眼朦朧中,她娓娓地道出所有的事情……。

  在詠詠的強烈要求下,美俐帶著她來到醫院。

  母女兩人站在加護病房外,隔著窗戶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蘇父。

  美俐遙望著沉睡中的父親,含淚說道:「你外公從小對我的管教非常嚴格,尤其你外婆死後,他更變本加厲,除了上學,根本不許我出大門一步。

  偏偏我也是個倔性子,他愈嚴,我愈叛逆,十六歲的時候,我認識你爸!他才高中畢業,我們一見鍾情,爸爸發現了痛打我一頓,把我關在家裡,不許我和麥可見面。我想盡辦法逃到台北來找麥可,和他住在一起,後來發現自己懷孕了,麥可叫我墮胎,我不肯,兩人鬧翻了,我跑回去投靠你外公,不料他連大門也不許我進,叫人告訴我:他當我早死了!」

  詠詠聽完,頓覺鼻頭一酸,她忍不住上前抱住母親,兩人默默對泣。

  過了半晌,美俐拭去眼淚,續道:「他真的傷了我的心!我發誓:再也不踏進那個家一步,十幾年過去,我從沒和老家的任何人聯絡,直到一年前遇到一位老鄰居告訴我:你外公病了!被鄰居送進養老院,我回去看他,發現他、他再也不是那個嚴厲的父親,祇是個失憶的老人……」至此,美俐哽咽得再也無法成言。

  詠詠紅著眼,既愧疚又難過。「媽!原來你吃了那麼多的苦、受那麼多委屈,你卻一點也不記仇,還對外公這麼好!」

  美俐苦笑道:「他到底是我爸爸呀!我想同樣的事如果發生在我身上,你和娃娃也不會不理我吧?」

  詠詠聞言,忍不住痛哭出聲。「對不起!媽!我——林叔叔說的不錯!我真是個不孝女!我一直以為你是為了錢才答應嫁給林叔叔的。」她終於明白自己對媽媽的誤解有多麼深、多麼幼稚了。

  「我是啊!」美俐無奈的坦承。

  「可是那些錢是為了我、為了外公!媽!我寧願放棄南加大,也不希望你真為了錢而結婚。」

  美俐搖頭,輕撫女兒的頭,欣慰地說:「傻孩子!我單打獨鬥十八年,真的好累!也過夠了擔心下一餐在哪裡的日子,我需要一個夠穩重、夠成熟的人來幫我!偉明就是最理想的人選。」

  詠詠回過頭,默然地看著外公,在瞭解媽媽的所作所為後,她已逐漸能夠體諒媽媽的作法了,況且她也不忍見到她再繼續奔波下去,在辛苦了這麼多年後,她的確是該休息了。

  隔天夜晚,在接獲蘇父病危的消息後,紹群和美俐即迅速奔至醫院。

  加護病房內,蘇父的氣息雖然微弱,但尚稱平穩。

  護士將針頭抽出後,便回頭對病床邊的美俐及紹群說:「他現在情況穩定下來,神智也很清醒,你們可以和他說幾句話,但不要太久。」

  「是!謝謝你!」向護士道謝後,美俐即過去握住父親的手。

  「爸?」她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蘇父倏忽張開眼,眨了半天才顫聲喚道:「美——俐?」

  美俐忍住淚水,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是我!爸,你覺得怎麼樣?」

  「你——回來了?」蘇父握住她的手,似是為了確定她的存在。「你終……於回來了。」

  「爸……」美俐喚著,淚珠已滾滾滑落了。

  蘇父聲音虛弱的說:「我……不是故意要趕你走……我太好面子,說不出留你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

  「我後……悔了十幾年,到……處打聽你的下落,我要找你回來,對你說、說對、對不起!」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不住地喘息。

  「爸!」美俐撲上去抱住父親的脖子,早已痛哭失聲。

  蘇父以顫抖的手輕撫她的頭。「對不……起,美俐!對……不起……」他老淚縱橫,氣喘吁吁,說得十分吃力。

  紹群連忙拍拍美俐的肩膀。「美俐,不要讓伯父太激動。」

  美俐迅速起身,並用手帕拭去父親的淚水。

  蘇父突地看向紹群,忍不住驚呼:「你……風……琴……」

  紹群感到十分詫異,沒想到對方竟會記得他。「對!伯父,我就是那個彈風琴的人,我叫曾紹群。」

  「曾……紹群?」蘇父緩緩的伸出手。

  紹群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接著,蘇父將紹群的手放在美俐的手上。「好、好照……顧美俐!她……

  是個好……孩子!」

  紹群深深地看著滿臉淚痕的美俐,鄭重說道:「我會的!伯父,您放心!」

  「記得……你答……應我的……」蘇父忽然一陣急喘,隨即閉上眼。

  「爸——」美俐叫聲淒厲,她心急的拍著他的胸膛。

  紹群火速按下緊急鈴,但已來不及了。

  蘇父的身體忽然一僵,便斷了氣,病床旁的心臟監視器亦變成一條直線。

  美俐像個面無表情的木偶,失神地看著這一幕,然後身子開始發抖……。

  時序進入秋天,芒花在郊野漫延開來。墓地裡,泛銀的芒花彷彿也沾染了一絲哀傷沉謐的氣息。

  秋風吹亂了美俐的長髮,她牽著娃娃與抱著鮮花的詠詠立於墳前,偉明、紹群、程平及石特助則站在她們的身邊,神情皆十分哀淒。

  「爸……」美俐將花置於墓前,然後抱著墓碑,傷痛欲絕的哭起來。

  紹群見她哭得像個淚人兒,感到十分不忍,便想上前扶她,但偉明已搶先扶起她。

  「美俐,別傷心了!讓伯父安心的走吧!」偉明柔聲安慰著。

  美俐轉身哭倒在偉明的懷中,像是個尋求溫暖的孩子。偉明心疼地緊緊抱住她。

  站在一旁的詠詠也忍不住掩口而泣,程平則默默的將手帕交給她,如果可以,他會盡力消減她的憂傷。

  詠詠抬頭看著程平,眸光瀲灩,佈滿濃烈的感激之情與誤會澄清後的釋然,雖然兜了一個大圈子,但他依然守候在她身旁。她忍不住主動握緊程平的手,兩人的眼神緊緊相扣,而他們深深地明白,此時此刻,他倆的心亦將緊緊相連。

  紹群看著心意相通、深情對視的程平和詠詠,內心甚感欣慰;但當他的視線落在美俐和偉明的身上時,頓時感到一陣黯然,至此他才徹底明白,美俐將永遠不會再需要他了。

  清風徐徐,亦吹不散他心中的悵然與悲愁。

  待美俐的情緒較為穩定後,偉明即將她拉至一旁,輕柔地摟住她的肩膀說道:「美俐,我爸爸星期六從美國回來,我想帶你去見他。」

  美俐驚愕的瞪著他。「太快了吧?偉明,我爸才……」

  偉明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美俐!就因為伯父不在了,我更要代他好好照顧你和兩個孩子,我相信伯父地下有知,也不會反對的!」

  「可是……」她雙眉微蹙,躊躇不已。

  他深情款款的望著她,語氣堅定的說:「別可是了!美俐,記著,從今以後一切有我,你再也不必擔任何的心了。」

  不再擔心,不再為生活奔波……這不是她長久以來所追尋的生活嗎?是的,她的確就快美夢成真了,而好運稍縱即逝,她得好好把握機會,不該再猶豫不決了。

  星期六,當盛裝的美俐走出家門,正要坐進偉明的車時,程平忽然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蘇阿姨!你的信!」程平一邊喘著氣,一邊將一個牛皮紙袋塞入美俐的手中。

  怪了!誰會在這個時候寫信給她呢?美俐隨手打開紙袋,裡面立刻掉出一個斷了的鞋根,她一怔,正想看信時,偉明卻催她趕快上車。

  「時候不早了!美俐,上車再看吧!」偉明不想讓父親久等。

  美俐聽話的上車,坐定後,她立刻難掩好奇的打開信紙,裡面寫著:

  『美俐:

  對不起!我失信了!我知道我曾答應伯父一輩子好好照顧你,但是你現在有林偉明照顧,和他相此,我實在太微不足道!我只有黯然告別。

  祝你幸福!

                          紹群』

  看完信後,美俐用力握緊手中的斷鞋根,失神地望著車窗外不斷向後流逝的景物,思緒不由自主地潛回她和紹群初遇的那一幕……她很訝異自己竟然記得所有的細節。漸漸地,她的嘴角因愈發鮮明的記憶而微微上揚,隨之綻放出一朵欣然的笑容。她終於明白,唯有紹群才能給她這種踏實、安全的感受。

  忽然間,她拍拍石特助的肩膀,大聲叫道:「停車!」

  石特助緊急煞車,美俐和偉明不禁顛了一下。

  美俐歉然說道:「對不起!偉明,我不能去見你父親了。」說完即打開車門,快步離去。

  「美俐……」偉明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一輛公路局的車在路上行駛著。

  紹群抱著行李獨坐在最後一排,神色黯然地望著窗外,手則不自覺的撫弄著放在腿上的手風琴。

  一切都結束了,台北再也沒有任何值得他留下夾的理由了,因此他只能選擇離去。

  這時,車子在某個站牌前停下來,乘客上上下下的,紹群仍是神色落寞地看著窗外,浮生眾相似乎再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

  忽然間有人坐到他的旁邊,一隻斷掉的高跟鞋跟隨即遞到他的面前。

  「先生!你還欠我一雙鞋!」

  這聲音……這是他朝思暮想的聲音啊!紹群眼睛一亮,迅即回頭,便見燦笑如花的美俐。

  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輕喊:「美——俐?」天啊!這不會是因思念過度而產生的幻覺吧?

  「到白河的路還遠得很,你不如吹首曲子聽聽吧!」

  「好!好!」紹群忍不住笑咧了嘴,隨即吹起口琴。

  美俐放心的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手指則輕輕打著拍子,微笑始終留在臉上,彷彿是枚幸福的印記。她明白身旁的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錯過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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